第八百七十一章 慌乱的谢迁
朱厚照一听刘健所言,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瞪大眼睛盯着刘健,心中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
按着方才刘健所言,凭着朱厚照自己的理解。
若是高丽之事属实的话,刘健是站在海陆运输这一边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朱厚照,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对着刘健说道。
“刘阁老,既然如此,不若眼下就叫来几个高丽使者,问上一下就知!”
刘健听到朱厚照所言,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
“直接询问有些不妥,按着太子殿下所言,对方先是造反,而后才去晋城大君府邸,拥立其为新的高丽大王。”
“这般一来,此事结果虽然是兄弟之间的权利相争,但事实上却与造反无异,并不值得提倡。”
“朝廷一旦询问高丽使臣,对方将此消息传回高丽,这晋城大王得知消息后,来请求大明册封,朝廷作何态度?”
“燕山君若是继而再来求援,朝廷又作何态度?”
“所以不若装作不知,反正这只是番邦小国之内的权力更迭,与大明并无太大厉害关系,就由他自己去吧。”
“等到新王地位稳固,国内清平,到时候他自会带着贡品前来,请求朝廷给予他册封的。”
刘瑾说完这些,稍稍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至于确定这高丽国内的情况,到也不是什么难事。”
“会同馆中自有通译、侍从,私下打探,没准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到最后实在不行的话,抓住一个使节,询问一番之后,直接将他收监起来,不放他回高丽就是。”
朱厚照听到刘健所言,在一旁默默点头。
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至于如何打探,那就是内阁或者皇上的事情了,最起码是跟朱厚照无关了。
其实说到后来,朱厚照就想告诉刘健,这张绿水此时应该还没有走出大明边关。
可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此事一旦说了,内阁再将目光往辽东都司那边一放。
到时候自己派人护送张绿水回国的事情就将败落出来。
一个百户所,虽然人数不多,可架不住那是从朱厚照西苑千户所之中抽调出来的。
而西苑千户所战绩如何,有目共睹。
所以到了最后,朱厚照还是忍了下来。
在朝堂之上又跟着晃荡了一会之后,就请辞离开了大殿。
朱厚照这般一闹。
折腾了月余的高丽借道一事,几乎与作废无异。
按理说这个时候,大力促成此事的谢迁,应该站出来反驳。
可是除了最初的时候,谢迁站出朝班高谈阔论之外,到了后来。
尤其是太子殿下出现之后,更是销声匿迹,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一般。
刘健疑惑,李东阳更疑惑。
在一旁陪站、陪跪的英国公更是疑惑。
来了半天,当了半天的听众,就吃了一根玉米的他,虽然惊叹那般美味。
可是经历了几次皇上龙颜大变的他,吓的早就忘记了那玉米的味道。
同时随着朱厚照的离开,大殿之上的三位阁老和张懋,也纷纷请辞离去。
走出乾清宫之后。
在殿内后来几乎不言不语的谢迁,行进的步伐却分外快速,不多时就遥遥领先众人。
刘健李东阳和张懋疑惑的看着谢迁这般怪异举动,心生诧异。
可是此刻的谢迁哪还管的上这么多。
现在就是不能在宫中纵马,否则谢迁早就直接骑马出去,回家安排此事了。
不出意外的话,在他现在出宫的时候,东厂和锦衣卫早就已经得到消息。
锦衣卫那边谢迁不好说,但是东厂这边,谢迁绝对敢保证,就凭萧敬的执行力度,现在没准都有东厂番役开始南行也说不准。
所以现在谢迁才不管那些,奋力的朝着宫门外面奔跑着。
早到家一分,早将消息送至家族一分,家族那边就多了一些能存留下来的希望,而家族若无事的话,自己也就不会被牵连其中。
谢迁奔跑着,喘息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汗水更是顺着脸颊开始留了下来。
把守宫门的侍卫,见到谢迁这般慌乱的模样,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刚要上前询问。
可是还不待靠近谢迁,就被横眉厉目的谢迁一番怒喝赶到了一边。
在这个侍卫疑惑和不解的眼神中,谢迁继续朝着宫外奔去。
出门,上骄,一番呵斥。
回到家中的谢迁,一边安排得力亲信准备南行,一边回到书房。
龙飞凤舞的书信一封,将这边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并提醒家族众人,该断的关系,眼下要立刻断掉,牵扯其中太深的人物,现在赶紧外出躲藏。
将能想到的规避方法全部写完之后,谢迁叫来之前已经安排好的亲信,将信交到他的手中,看着他飞奔出府的身影,谢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也仅仅只是松了一口气而已,家族那边已经送信过去了,能不能逃过此劫,就只能看老天爷的安排了。
剩下谢府这边,谢迁也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随着谢迁的喝令,谢府之中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各房的妻妾一脸疑惑的看着仿若癫狂一般的老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堂内阁阁老之家,怎么被自己家老爷弄得,就好像马上就要满门抄斩一般呢?
也有人想上前问询,可是冷着一张脸的谢迁,根本没有解释,一番怒喝之后,就被赶回去收拾东西了。
一瞬间,谢府之中风声鹤唳。
所有人从上到下,除了谢迁一人之外,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些妻妾心中无底,一边收拾细软,一边偷偷差人出去打探消息。
可是外界风平浪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一提起谢府谢阁老,更是一脸尊敬的神色。
闻听到这些的众家眷,越发的疑惑起来,收拾细软的举动也随之停了下来,一脸的疑惑。
而方才将事情安排下去的谢迁,此刻正一人站与书房之中,不停的将一些书信和账册,快速的扔入到了火盆之中。
不多时,书房之中,就开始有烟气飘荡了出来。
第八百七十二章 本伯要上书
谢府。
书房之中的烟气开始越来越大。
闻着烟味赶来的一众家仆,还以为是府中走水,正要灭火。
可是在闯进门之后,见到书房之中正在烧信的谢阁老。
所有人顿时被吓得鸟惊鱼散,分奔离去。
而谢迁见到众家仆离去之后,索性也没再关门,继续开始在书房之中焚烧起那些信件账册来。
家仆走了。
随后闻询赶来的^_^房冒出来的浓烟。
还有书房之中的那道身影,越发的疑惑和担忧起来。
方才没打探到任何消息的众人,此刻更是在心中隐隐怀疑,自己家老爷,是不是疯了。
……
朱厚照漫步朝着东宫走去。
路上朱厚照猛的想起,方才谢迁谢阁老在朝堂之上的怪异举动。
皱眉思索了半天之后,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的他,朝着身旁看了一眼。
对着一直躬身跟在自己身后的魏彬吩咐道。
“魏彬,派人出去查一下谢迁,本宫想知道,他为什么这般反对开海一事,派人给我盯紧他!”
魏彬听到朱厚照的吩咐,躬身应下的同时,更是一脸激动。
太子殿下回宫这段时间,纵使他一直跟在身边侍奉。
可是太子殿下也未曾安排过任何差事给他。
原本魏彬还以为,刘瑾和谷大用走后,自己现在独自侍奉在身边,应该正是自己的好机会才是。
可是哪想到跟了太子殿下数天,根本未接到太大的差事,唯一的一次,也就是给皇上和皇后送涮锅的差事了。
而那一次,自己还差点因为对辣椒的描述不够明确,险些挨了杖责。
其实魏彬心中也很冤啊。
那辣椒一物,他又没有吃过,唯一的了解也就是太子殿下的描述而已。
可是谁曾想到到了宫中之后,皇后娘娘会让他描述这辣椒到底有多辣。
所以此刻听到朱厚照吩咐这件差事的魏彬,心中激动自是不必多言。
在将朱厚照送回东宫之后,魏彬就直接请辞,带人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东宫之中。
凤儿和夏灵儿两人,在朱厚照走后。
原本还等待了一会,可是看着迟迟不归的朱厚照。
两人再也受不了眼前美味的吸引,大快朵颐起来。
等到朱厚照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正一脸悠闲躲在暖阁之中,吃着水果闲聊着。
朱厚照见到这一幕,以为两人是在等待自己的他,直接就对着两人招呼起来。
“本宫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的朱厚照,直接就朝着方才烤玉米的地方走去。
而暖阁之中的夏灵儿和凤儿,见到这一幕之后,一脸尴尬不说,更是不紧不慢的跟在朱厚照的身后,琢磨该如何开口,好告诉朱厚照,刚才两人已经偷偷吃了不少了。
结果到了地方的朱厚照,根本没用两人开口,看着筐子里那减少的玉米,顿时就明白过来。
回过头宠溺的看了两人一眼,直接说道。
“两个馋猫,又偷吃了,怎么没等本宫回来。”
两女听到朱厚照所言,自知有错的两人,低头站在一旁,谁也没敢搭话。
朱厚照见到两女这般模样,到是也没了教训的心思,本就不太饿的他,拿过一个煮熟的玉米,就朝着一边走去。
经历方才乾清宫的事情。
朱厚照感觉,没准这高丽借道一事,估计就要腹死胎中了,后续不太可能有执行的可能。
这般一来的话,陆运一事作废,那海运就必须要跟上。
随之而来的,后续海船维护保养一事,朝廷那边也该有所思量。
毕竟这跨海而行,不同于之前的水师,是靠着沿海航行的。
这回要是出了事情,那就是一船的人命。
想到这里的朱厚照,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目光也透过窗户,朝着外面望去。
此时天气已经转寒,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
也不知道远在倭国的徐经等人,此刻如何了。
……
倭国。
迩摩郡。
徐经站在港口边上,一边跺脚取暖,一边尽力的将手朝着面前的篝火伸去,口中更是话语不断。
“这也太冷了,伯爷,高丽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朝廷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要走陆路吗?怎么这么长的时间还没有动静?”
“再不来的话,我看这沿海,估计也挺不了太长的时间,过不了多久就该冻冰了,到时候他们就算来了,也只能等到这沿海化冻之后才能通船。”
新宁伯谭祐听到徐经的絮叨,目光望向海边。
此刻在这个他们新修建的港口边上,大明的战船正停靠至此。
一队队的士卒,正推着一个个沉重的箱子,慢慢的朝着战船上行去。
而与此同时,一块接着一块的压舱石,也开始被士卒们从战船里面抬了出来。
扔在了港口的一边,留作他用。
片刻之后,收回目光的新宁伯谭祐,才想起方才徐经的话语,开口说道。
“那边的船只,本伯已经下令撤回来了,这次先将这艘战船装满,然后在近海等待几天,待那艘战船回来装满之后,立刻就让他们一起返回大明。”
“剩下这最后一艘战船,压舱石也全部取出,换成白银直接先放进去,节省下次的时间不妨,也防其他的变故。”
新宁伯说完这些之后,目光一转,看向对面的徐经,问询道。
“徐经,这般安排的话,那熔炼出来的白银,可否能够啊?”
徐经听到新宁伯谭祐的问询,拍着胸脯保证道。
“伯爷,您就放心装吧,那边还有几个库房没打开呢,现在您连一个库房都没有拉空,就开始寻思能不能够的问题啦,学生在这里就跟您明说,保准够,要知道这阵子怕走陆路的那些人过来,我那边可是加班加点的熔炼啊,根本就没有片刻偷闲。”
新宁伯听到徐经所言,面上没有丝毫轻松点的神色,反而开始变得更加凝重起来,沉吟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这般一来,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对面的徐经,听到新宁伯此言,顿时明白了他所讲的意思,气氛开始变得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新宁伯的神情突然转厉,看着海上的战船,厉声说道。
“不行,本伯要上书,这般耽搁下去,这银矿得什么时候才能挖空!”
第八百七十三章 殿下高明
一旁的徐经,听到新宁伯谭祐所言之后,眉毛顿时挑了一下,接着轻轻说道。
“伯爷还是消消气吧,此事纵使是上书,又能如何。”
新宁伯听到徐经所言,脸色一寒,立刻就要反驳徐经的话语。
可是这边的徐经,轻轻的一抬手,打断了新宁伯将要出口的话语后,继续shu道。
“伯爷您就别多想了,走船涉及禁海的祖训,不是那般容易的,奏章送上去,也会遭到朝臣的反驳,所以那些话语说与不说,没有太大的意义。”
徐经说到这里,朝着新宁伯看了一眼,见到他站立一旁面露思索之色后,轻声说道。
“伯爷您也看开点,眼下这才刚刚开始而已,以后啊,这种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多。”
“就靠一支队伍来回运送这些白银,根本想都不要想,别的不说,冬天沿海被冻这段时间,就不知道要积压下多少白银,难不成我们也要猫冬吗?”
“若不是一支,而是两支或者三支队伍参与此事的话,那需要多少的兵力人力参与其中?眼下的大明又去哪寻找这么多的兵丁?京营吗?”
“若动京营的话,皇上允许还好,可若是不允呢?去哪里,难道就靠着一支队伍来回这般继续下去。”
“唉!算了,反正我也看明白了,就凭借这迩摩郡银山的储量,怎么着我等也得在这养老,一旦调令下来,也就是我等失去信任之时,到那时候,想必就是返回大明,估计也没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了吧。”
徐经说到这里,神情也开始变得有些消沉起来。
而一旁低头思索的新宁伯,眉头皱的越发紧锁起来。
片刻之后,新宁伯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抬头朝着徐经望去。
就在徐经被盯得有些心里发虚的时候,新宁伯开口问道。
“徐经,你我共事多久了?”
心中发虚的徐经,听到新宁伯的话语之后,松了一口气后,思索片刻缓缓答道。
“有快三个月了吗?”
“那你看本伯这人如何?”
“忠肝义胆,皇上能将您派到这边来,即是对您品行的认可,也是对你能力的信任,所以学生就算是夸赞再多,也没有眼前这番事实,更具有说服力。”
新宁伯谭祐摇了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徐经。
就在徐经一脸迷惘,不知新宁伯这摇头是何意的时候,新宁伯缓缓开口说道。
“本伯所问的是,徐经你看本伯这人如何?”
徐经听到此话,猛然瞪大了眼睛,神情愕然之后更是变得有些为难起来。
“怎么?这般为难吗?还是说不好说?”
新宁伯自是看到了徐经的神情变化,一脸诧异的问道。
“不是,不是,伯爷您误会了,学生心中惶恐,学生一介草民,哪有资格评价您这么一个伯爷啊。”
“不说?还是不想说?”
徐经越发的为难起来,不明白这些时日关系一直处的不错的新宁伯,怎么这么叫起真来。
“伯爷为人坦荡,学生一届书生,都能尚且如此对待,徐经心中自是对伯爷敬佩之至,哪有什么不说和不想说之言呢。”
徐经纠结了半天,还是出口转圜道。
可是哪想到他的话音才刚落,就听见对面的新宁伯继续追问道。
“既然你如此评价本伯,说明本伯还是有可取之处,既然如此,那本伯就想问一下,太子殿下,是如何看待这禁海一事的?”
“嗯?”
“没听清楚吗?”
徐经咽了一口吐沫,接着摇了摇头,一脸惊诧的看着对面的新宁伯。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的徐经,更是讪笑不已。
“伯爷,您怎么想起这件事情了,再说太子殿下想什么,我一个身无功名的书生,又能知道什么。”
“那本伯就问,在你看来,太子殿下是如何想的?”
徐经听到新宁伯这般步步紧逼,沉吟片刻之后,干脆反问道。
“那伯爷您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开海,本伯赞同开海。”
徐经刚刚问出,还以为新宁伯会思索或者犹豫一番,可是哪想到徐经的话语才刚落,他就斩钉截铁的回答了出来,接着更是盯着徐经,似乎在等待着他的那个答案一般。
此刻徐经看到新宁伯这般模样,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慢慢变化起来。
之前的讪笑和愕然一概消失不见,神情也开始慢慢变得严肃起来,道。
“学生认为,太子殿下,是倾向与开海政策的,而这迩摩郡,则是他撬开禁海祖训的第一击,接下来是否还有后手,学生不知,但是学生知道,等这迩摩郡的白银,源源不断的拉回大明之时,所有人的观念都将被改变。”
“若是一船改变不了,那就两船,两船若是不行,那就五船十船!”
“反正不管如何,学生认为,在这不断的白银攻势下,坚持祖训的朝臣会越来越少,直至最后,所有人都站在开海那边。”
新宁伯谭祐,听到徐经的话语之后,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两人虽然日常常在一起,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两人从未进行过深入的交流。
奉命而为的两人,虽然同是身在迩摩郡,但也是因为职责和任务而已。
而方才的那番对话,却让两人的关系,更接近了许多。
新宁伯此刻缓缓点头,一脸认可的对着徐经说道。
“你没说之前,本伯还未想到这么多,所思所想更是好奇,这个银矿山,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发现的,绝对不是他当初说劫持了对方书信那般简单。”
“可是自从听了你的话语之后,本伯才茅塞顿开,应该你所言或许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太子殿下费力开发这迩摩郡,应该就是直奔这禁海的祖训。”
“而一切确实也如你所言,当这一船船的白银拉回大明的时候,一切都会改变,最少也会在所有人的心中,埋下一颗海外有财富的种子。”
“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进展,所有人的观念都将被改变,剩下那些实在改变不了的,可能也就唯有淘汰一途。”
说到这里,新宁伯呼出一口浊气,一脸敬佩的高呼道。
“太子殿下真是高明啊!”
第八百七十四章 怎么选吧
篝火对面的徐经。
神情终于开始变得缓和起来。
方才本就是他故意挑起的话题,来试探新宁伯的态度。
眼下这般,对于徐经来说,算是满意的结果。
不管新宁伯话语真假,但是太子殿下的意图,徐经已经透漏了出去。
日后纵使这新宁伯上书朝廷,将今日之事全部奏报上去的话。
徐经也可以用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揣测来搪塞过去。
再说就算是朝廷现在知道了太子殿下的意图又能如何?
迩摩郡不要了吗?
这些白银不要了吗?
要知道这可是和捡钱没什么区别的买卖啊。
漫山的白银随便你挖,随便你熔炼,多好的事情啊。
不过徐经估计自己是多虑了,方才他观那新宁伯的神情动作。
似乎也不似是作假之语。
这般一来的话,太子殿下开海大业这边,又多了一名伯爷相助。
就在徐经心里暗暗盘算的时候,一旁的新宁伯谭祐,出言轻声问询道。
“徐经,既然如此的话,你说我这封奏章,是写还是不写啊?”
徐经一愣,脱口而出道:
“写啊!为什么不写?凭什么不写啊?不写朝廷能知道我们这边的难处吗?”
说完这句话的徐经,眼珠一转,接着补充道。
“你可以在后面继续补充上,就说最近这迩摩郡和倭国接壤之处,不断有人偷偷潜入这里,打探这边的情况,意图不轨,反正我们说的也是事实,您只需要稍稍将这里面的事情说的严重一些就得了。”
新宁伯点了点头,接着转头看向海边停驻的海船,沉吟片刻之后。
“徐经,本伯想让三艘海船全部返回大明,你那库房之中的白银,可否足够?”
这回轮到徐经惊骇了,开口说道。
“三艘全部回去?那我们这边岂不是一条海船也不剩,那到时候高丽那边万一来人了怎么办?我们怎么把白银运送过去?那可是隔海相望啊!”
新宁伯听闻此言,面不改色,缓缓说道。
“只是一道海峡而已,倭国这边不是还有海船吗?我们去借一艘就是,虽然小,多跑几趟就是。”
徐经听到此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思虑此事可行与否。
而这边的新宁伯,看到徐经的神色之后,继续说道。
“三艘装满白银回到大明的海船,远比两艘要来的震撼!”
“再说和倭国借艘海船而已,他们还敢不给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新宁伯,脸上更是充满霸气。
徐经听到新宁伯所言,眼前顿时一亮,看着对面的新宁伯,点头赞同道。
“那就三艘海船同时回去,也好让那些朝臣看看,我们这几个月的成果,希望不会吓到他们啊!”
一想到这三艘海船所能携带的白银量,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站于迩摩郡海港的两人,仿若已经看到了那些朝臣闻听消息时的惊诧表情一般。
港口之上。
不停往船上装运白银的一众士卒,此刻听到徐经和新宁伯两人的大笑,忍不住转头望去的同时,更是一脸好奇。
这两位大人,在聊什么呢,这般高兴?
……
鸭绿江东岸。
谭小四寻到了辽东都司的帮忙,趁着夜色,用筏子通过了鸭绿江,踏上了高丽的国土。
第一次踏上异国国土的西苑士卒,除了神情有些紧张之外,原本一直被背在身后的燧发枪不待,也被众人托在了手上。
虽然依旧是套着布袋,可是已经装填满弹药和军刺的燧发枪,只需要轻轻一扣扳机或者向前一刺,就能发挥出他作为武器的威力。
张绿水依旧还是和谭小四等人站在一起。
只有朴恩志等人,则是跟在了谭小四的身后,众人顺着小路,慢慢的朝着关押燕山君的地方奔去。
燕山君被关押在乔桐岛,距离鸭绿江千里之遥。
这般一来,也就意味着谭小四等人,在见到燕山君之前,不仅要跨过千里的路程,还要小心这一路上,不被高丽的武士发现察觉。
所以从进入高丽之后,谭小四在问清楚方向之后,直接就选择山间的小路,开始朝着乔桐岛奔袭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西苑士卒和高丽宫中卫队的差距,顿时就显现出来。
这段时间的高强度行进,西苑士卒这边,几乎无任何变化,队形依旧整齐,士卒依旧警觉。
可是反观高丽宫中卫队那边,一个个气喘吁吁不说,队伍更是被拉的老长,落在最后面的几人,更是勾肩搭背,互相搀扶,才能勉强跟上前面的队伍。
谭小四在奔行了一会之后,见到后面的情形,挥拳停下行进的步伐,站在原地开始等待起来。
坐在一辆单轮推车上的张绿水,这一路上虽然不用走路,可是坐在推车上的她,也被吓得花容失色,心颤不已。
此刻见到谭百户终于停下来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是顺着谭小四的目光,朝着身后望去。
直到此时,张绿水才忽然发现,原本自己一直以为倚靠的宫中卫队,在其后面早就已经狼狈不堪,丢盔卸甲的模样,就仿若一队败军一般。
在反观谭百户这队大明士卒,说是无任何变化也差不多。
如此一来,孰高孰低立刻显现出来。
谭百户凝目望着身后跟来的那些宫中卫队。
沉思了片刻之后,走到张绿水身旁,拱手说道。
“张大人,按着方才我等这般速度行进下去,若是路上不遇到人拦截的话,大概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到达那乔桐岛?”
张绿水沉思了片刻之后,缓缓说道。
“四天左右吧。”
谭百户点了点头,接着转头望向身后,指着落后的那些宫中卫队,对着张绿水问询道。
“那他们这般呢?”
张绿水的神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
“七天应该够吧!”
谭百户听到张绿水的回答,一摊手,继续说道。
“张大人,我等在大明境内遇袭的事情,您也亲身经历,既然他们都已经获知了您将返回高丽的消息,那想必高丽国内,不日也将收到消息。”
“眼下的我们,其实就是在和那送信之人比拼速度,一旦对方收到你返回高丽的消息,这一路上绝对会再次派兵拦截,您说,是如眼下这般,加快行军速度,躲过他们,还是说咱们慢慢行进,一路冲杀过去?”
张律水听到这里,如何还能不明白谭小四的意思。
对方因为身份问题,无法对身后的那些宫中卫队发号命令,可是她张律水却可以。
想到这里的张绿水,直接跳下了推车,朝着后面追来的朴恩志等人走去。
第八百七十五章 要不出海?
片刻之后。
回来的张绿水一脸寒霜,对着谭小四微微行了一礼之后,客气的说道。
“感谢谭百户出言提醒,接下来还请谭百户快些赶路,好早日赶到乔桐岛。”
谭小四听闻到张绿水的话语,转头朝着后面的宫中卫队看了一眼,接着回应道。
“张大人还请放心。”
谭小四说完之后,目光一转,对着前方高声喝道:
“继续前进!”
西苑士卒听到谭小四的命令,又开始继续前行起来。
而在他们身后,刚刚狼狈不堪追赶上来的高丽宫中卫队,原本见到前方西苑士卒停下,以为还能喘息几口。
可是哪想到,他们刚刚走到近前,对方居然又开始启程。
见到这一幕的众高丽卫队兵丁,忍不住在心中惊呼。
这还是人吗?
怎么可能这般凶猛!
队伍前端的朴恩志和众位统领,此刻也是一脸苦色,扶膝喘息的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
已知这般急行军缘由的几人,干脆一咬牙,站起身形,带头就朝着前方继续追赶起来。
顿时,刚刚歇息片刻的宫中卫队,又脚步踉跄的朝着前方继续行进。
……
大明沿海。
尤其是台州、温州、福州、兴州、泉州、漳州、潮州等地,这些走私船只横行肆虐的地方。
在这几日以来,却是人人自危。
东厂和锦衣卫的突然到来,更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无数牵扯其中的家族被抄没,海边的港口处,更是停满了被抄没的海船。
福建漳州。
太监张永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
每日必来海边坐上一会,等待着那出海的船只归来。
自从上次他将土豆送回京师之后,已经三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虽然还是不断有海船归来,可是根本没有一丝收获。
原本心高气傲,想搏出一个美好前程的他,在心中开始越来越后悔当初的决定。
早知道这般艰难,当初的自己就不应该好高骛远,直接留在京师,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就是。
而这种想法,在锦衣卫和东厂联手将这处海港包围之后,就开始变得越发强烈起来。
几日的时间过去,这处海港几乎要被抓空了一般。
上至造船出海的商户,下至水手船匠,几乎无人幸免。
而张永,靠着当初太子殿下给他的旨意,自是无事。
可是一旦无人出海,那他在此处继续蹲守,将再无丝毫意义。
至于搏个前程的想法,更是仿若一个笑话一般。
张永站立在寂静的港口边上。
望着眼前那成片的海船,张永眉头皱起,心中越发的不甘起来。
原本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更多上的物种,进献给太子殿下,继而让自己名垂千古,成为一代贤臣!
可是随着皇上的这一道旨意,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张永不甘!
张永不想回去!
不想回到京师之后,继续和那刘瑾谷大用之辈勾心斗角,掺和进那些是是非非当中。
想到这里的张永,变得越发的苦恼起来,站立港口处的他,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
“时也,命也啊!咱家心气够高,可惜没这命啊!”
“等过几天没了进港的海船,咱家也就该返回京师去了,唉!这在外面待惯了,真不适应那个勾心斗角的环境啊!”
喃喃自语完的张永,一边摇头一边叹气,慢慢转身朝着漳州城中的院落走去。
一旁的随从,跟随张永的时间也不短,此刻见到张永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心疼。
此刻他听到张永的话语,想了想之后,试探着劝慰道:
“公公,您既然不愿意回去,那就继续在这漳州待着呗,反正太子殿下又没有明下旨意,叫您何时回去。”
张永听到随从的话语,面露寒霜,瞪着眼睛朝着这个随从望去,口中厉喝道:
“大胆!”
“咱家是那混日子的人吗?眼下这禁海已成大事,过阵子再无海船归来,吾等还继续在此傻等,又有何用呢?”
一旁的随从,听出张永的愤怒,知道自己惹怒了张永的他,直接跪倒在了张永的脚下。
就在随从跪在那里,等待张永后续责罚的时候,耳旁却传来了一声叹息,接着张永的话语又在耳旁响起。
“唉!”
“咱家实在是不甘啊!殿下原本都赐给了咱家留名青史的钥匙,咱家也已经拿在了手中,可是谁成想,还是未能圆满啊!”
“如果能将那上的一切都寻到的话,那就好了!”
张永喃喃自语说到最后的时候,脸上的失落之色,越发的明显起来。
跪在地上的随从,听到张永的这句话语之后,偷偷抬头偷瞄了一眼张永的神色变化,挣扎再三,接着深呼一口气,直接开口话说。
“公公!我们出海吧!”
一脸失落的张永,正在长吁短叹,闻听到地上随从这句话语之后,就连瞳孔都放大了许多。
厉目更是朝着地上的随从望去,一脸不可置信!
而跪在地上的随从,在说出这句话语之后,抬头朝着张永望去,见到张永一脸震惊,偏偏没有动怒的迹象后,心中一松,继续重复道。
“公公,我们出海吧!”
“既然太子殿下都说,那些宝物在海外,我们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等待着,直接出去寻找岂不是更好,一处地方没有就换一处地方,总比待在这里守株待兔,苦等兔子上门好些。”
说完这句话的随从,想了想后,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更何况,眼下,兔子都开始不来了!”
随从拿兔子来比喻海船,站立一旁的张永,自是明白这个意思。
此刻的张永,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一脸震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随从,心中却没有丝毫斥责的意思。
对啊!
自己这和守株待兔又有何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也就是撒出去一些饵料罢了。
可是在皇上下达圣旨之后,自己这饵料撒发出去又有何用,来这里的‘道路’已经断了,兔子又怎么过来。
要不出海?
出海?
张永满脸的纠结,一时之间,脸色更是快速的变化起来。
第八百七十六章 谁敢动!
跪在地上的随从。
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张永。
咽了一口吐沫之后,心想自己都已经说到这般了,索性就继续说道。
“公公,兵丁咱不愁,咱手里那些护卫就可以。”
“至于水手和船匠,趁着这阵子锦衣卫和东厂大肆抓捕之际,我等只要放出风去,自会有人前来投奔。”
“就算真被东厂和锦衣卫察觉,您这边还可以打打掩护,就说此事是太子殿下安排的,想必就是他们一时也不敢胡乱插手,等到他们确定的时候,吾等估计都已经乘船出海了。”
张永听到这里,面露思索之色。
眼下局势已然如此,想要再继续获得上的东西,唯有出海一途,要不然自己就乖乖回到京师。
思虑了半天的张永,终于呼出一口浊气,原本迷惘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清明起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随从,轻声说道。
“你起来吧,陪咱家回去。”
随从听到张永话语,不知道他作何决定的随从,就要开口再继续劝谏一番。
可是话语还不待出口,就听见张永说道:
“回去之后,直接按你方才所言,放出风去,招揽水手船匠,护他们周全,至于咱家,则回去等着东厂和锦衣卫的到来!”
随从听到这话,面上一喜,快速起身的他,一边躬身应是,一边跟随在张永的身后,快速的朝着城中走去。
……
漳州城中。
原本喧闹异常的街道。
此刻却家家闭门锁户。
大街之上,更是没有人影活动。
要不是不时有锦衣卫和东厂番役疾驰而过。
刚刚到达的人,没准还会以为,这漳州成了一座空城。
一处普通的院落。
院中的一处房间之中。
一个年轻人,刚刚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崩碎的瓷片,弄的地上四处都是不说,其间不少,更是直接扎在了地上跪着的奴仆手上。
不多时,鲜血就开始顺着那伤口流了出来。
可是此刻瑟瑟发抖的奴仆,根本不敢擦拭、止血,哆哆嗦嗦的他,只能继续汇报道:
“公子,小的已经跟他们报上了主家的身份,可是那些兵丁根本不理不睬,小的想多说两句都不行,要不是有之前相识的城门守卫出面保证,小的没准都得被直接扣在那里。”
站立当场,一脸怒色的公子,听到这个奴仆的汇报之后,直指随从面门,厉声怒喝道:
“他们竟敢如此张狂?”
奴仆听到公子的怒喝,赶紧继续说了下去:
“正是正是,小的还打探到,这次的事情,是皇上亲自下旨,督促东厂和锦衣卫联办,临近兵丁也只是配合而已,而且不止是漳州,整个东南沿海全在彻查!”
公子听到这里,原本还一脸愤怒的他,惊诧过后更是变得惊恐起来。
东厂和锦衣卫联办!
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景,互为制肘的两个部门,能放下隔阂同时操办一件事情。
除了说明这是皇上的旨意以外,同时也在彰显这个问题的严重,更为严重的是,这件事情的范围,居然大到到整个东南沿海。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
想到某种可能的公子,心中越发的惶恐起来。
跪在地上的奴仆,看着愁眉不展的公子,更是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生怕惹恼了眼前的公子。
公子姓谢,名浩。
其叔父,正是当朝阁老谢迁。
作为家族中的年轻一代,不好读书的谢浩,却在经商方面颇有才智,所以在考取功名不成之后,谢浩就被家族派到其下商铺,负责管理家族产业。
而随着其经营能力的显露,小小年纪的他,更是一步步高升,最后被家族派来漳州,负责管理此地的营生。
原本谢浩被家族委以重任,正值春风得意之际,可是哪想到却碰到了锦衣卫和东厂联手封城的消息。
最初的谢浩,起初根本没有想到太多。
在他的眼中,有他当阁老的叔父在朝,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谢家。
可是谁曾想到,刚刚自己派人送出城的一批货物,居然在城门处,连人带货直接被扣了下来。
原本得知消息后,谢浩雷霆震怒,还想上前寻找这个胆大妄为之人,可是在听到这个奴仆汇报过后,谢浩心中慌乱不说,更是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这边的谢浩还没想清楚,去不去城门处讨回面子。
门外就又有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接着管家的身影就跪在了谢浩的面前,哀嚎道:
“公子,不好了,咱家刚刚回来的一艘海船,被那些丘八给扣下了,船上的钱银珠宝、外邦货物,更是一件也没有卸下来啊。”
谢浩听到此言,脸色开始变得越发煞白起来。
现在他是越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心中危机感越发强烈的他,当机立断,再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对着跪在一旁的奴仆问询道:
“小七,现在城门处,人能通行吗?”
奴仆听闻此话,稍稍皱眉沉思了一会之后,道。
“不能,小的在那交涉之时,看到那些兵丁,哄赶回来了不少要出城避难的百姓。”
听到这个消息,谢浩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继续追问道。
“除了城门,还有何处能逃出这漳州城?”
奴仆和管家,一听公子用了逃这个字,心中顿时升起不安的感觉,不待奴仆回答,管家抢先答道。
“城门出不去的话,唯有走海边绕过去,可关键是现在海边也有人在那里盯着,想要离开根本不可能啊!”
谢浩闻听此言,身体一软,意识到事态越发严重的他,沉思片刻,强装镇定的额吩咐道。
“小七,你先去账房处,取上百两白银,。”
“然后将这些白银,送给你那在城门处的相识之人,问他有没有办法,带一两个人出城。”
“若是可以的话,你回来告诉本公子一声。”
“若是不行的话,那就让他找人,替本公子捎封信回家。”
安排完的谢浩,更是招呼小七,一起到了书房,接着拿来笔墨,将漳州这边的情况一写,顺带着将自己的猜测也一并写到了心中。
这般一来,家族那边收到报信之后,最起码也能有个准备。
至于他自己的安危,呵呵,只要家族没事,谁又敢动他谢家子弟!
第八百七十七章 京师来信
和谢浩一般举动的。
还有诸多牵扯其中的商家,开始各谋出路。
有人寻找家族庇佑,有人则是托付亲朋好友,还有人,则是拿出钱银,直接铺路。
可是此时的形势再也不复从前。
在锦衣卫和东厂查抄了几个徇私枉法之人的府邸之后。
知道走关系无用的众人,全部消停了下来。
……
浙江绍兴府。
一处硕大的庄园里面。
谢家家族大部分主事、宗老,正聚集在一处房间里面。
所有人面带忧色,唉声叹气的动静更是不绝于耳。
坐在最上首的一人,正是谢家家族现任族老谢文生。
此刻的他,面目冷峻,目光从屋中的众人身上扫过,看到众人这唉声叹气的模样后,脸色开始变得越发森寒起来。
片刻之后,看着众人这般消极模样的他,拿着自己的拐杖,用力的戳在了地上。
“咚咚咚!”
“瞧你们一个个那点出息,成什么模样!”
“天塌下来了吗?于乔还没有送信回来,你们又慌什么!”
族老谢文生的厉喝,开始在这处房间之中回荡起来。
而他方才所说的于乔,则是谢迁的表字。
要知道谢迁以为一代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谢文生纵使作为族中长辈,可是也不好直接称呼其名,所以用谢迁的表字来代替他的名讳。
房中的诸位主事和宗老,听到谢文生的怒喝之后,顿时开始安静下来。
所有人紧皱眉头,依旧愁容满面。
要知道锦衣卫和东厂此次的动作,实在不似以往。
力度也是空前,不仅锦衣卫和东厂全军出动,就连各地卫所军伍,都得配合两者的行事。
而且此次涉及范围,一下涵盖沿海诸省,根本不像是做做样子。
谢家在沿海的所有产业,几乎都被限制在城中,想要外运根本不可能。
见到这般阵势,谢家众人全部慌了起来。
族老谢文生又扫视了一遍之后,看着对面的众人,厉喝道:
“亏你们一个个还是家族众的宗老、主事,这么点事情就沉不住气了吗?”
“于乔身在内阁,若是朝廷有动这些海船的念头,他能不给家族送信吗?”
厉喝完的谢文生,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皱着眉头的他,继续说道。
“眼下政令如此,我等自是不能给于乔填麻烦,这段时间,诸位都消停一些,手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该停停,该断断,一切等风声过去再说!”
说完这些的谢文生,沉吟了片刻之后,感觉无甚可说的他,挥了挥手,说道:
“行了,就这般吧,都退下吧,我累了!”
谢文生起身就朝着后堂走去,面容略带几分憔悴,心中更是疑惑。
这于乔,为什么没给家族提前送信告知一声呢?
“老爷,京师来人了!”
突然一个奴仆快步跑了进来,直接跪倒在了谢文生的身后,开口奏报道。
听到这个奴仆所言,谢文生返回后堂的动作就是一滞,接着快速转过身来,一脸惊诧的看着面前的奴仆,欣喜的说道:
“快请!”
奴仆听到族老话语,起身快步朝着外面跑去。
而谢文生也转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
满屋的众人,顿时全将目光转向了门口的方向,一脸期待的等待着那京师之人的到达。
片刻之后,就在众人等待的有些焦躁的时候。
两个一路小跑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快步跑进厅堂之后。
京师前来这人,见到端坐在上首的族老谢文生,行礼过后,直接将怀中的密信递了上去。
谢文生一般接过密信,一般淡定的对着这送信之人问道:
“于乔近日可好?”
“老爷身体康健,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
谢文生听到这送信之人这般对答,心中又安稳了许多。
可是谢文生又哪里知道,在这个送信之人离开谢府之后。
谢家府也是一阵鸡飞狗跳,所有家眷开始收拾细软不说,更是做好了逃亡的准备。
至于这个送信之人,原本在得到谢迁的交代之后,就早早就离开了京师。
可是哪想到刚刚上路,才跑到霸州附近,自己的马匹就撞倒了一个行人。
原本这人想扔下钱银直接离去,可是哪想到还没待跑出几步,就被人从马上薅了下来,直接拉到了官府。
后来自己报出了身份,并赔上了钱银,耽搁了几天,此事才算了事。
所以此刻的他,根本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文生检查了一遍信封,确认没有被打开的痕迹之后,轻轻一撕,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
抖开信纸的谢文生,还不待看信件上的内容,眉头就是一皱。
谢迁和他,经常有书信往来,所以谢迁的笔体,他自是相识。
可是眼前这封书信,所用字体,实在是太过缭乱,看起来就像是着急书写出来的一般。
不明谢迁为何这般着急的他,皱着眉头仔细的看了下去。
随着阅读的继续,谢文生的脸色开始变得越来越煞白起来。
拿着信件的手掌,也开始慢慢的颤抖起来。
屋中的众人,见到这般情况之后,心情也随着谢文生的举动,而开始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一封短短的信件,谢文生看了良久。
看到最后的他,眼中的精光已然不在,脊背也无之前的挺拔,瘫在椅子上的他,若是没有椅背支撑,估计早就已经倒栽在了地上。
“族老,是阁老的信吗?上面写的什么啊?”
一个地位稍高一些的宗老,见到族老这般模样,心中忽然有些不好预感的他,直接开口问询起来。
可是此刻瘫软在椅子上的谢文生,仿若没有听见一般,根本没有一丝反应。
“族老?族老?”
这名宗老见状,继续呼喝起来。
而这边的谢文生,在这名族老的呼喝下,终于回过神来,一脸迷惘的抬头朝着众人望去,慢慢才想起之前的事情。
手中握着谢迁所来书信的他,依旧还是不敢相信。
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谢家的身上。
“族老?族老,是阁老来信了吗?”
又一声的问询响起,谢文生寻声望去,对视片刻之后,无言无语,只是慢慢将手中的书信折了起来。
第八百七十八章 遇事莫慌
谢文生紧皱眉头。
撑着拐杖想站起来。
可是屁股才刚刚离开了椅子,谢文生就仿若失去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屋中的众人,见到这一幕之后,如何还猜不到。
方才的那封书信,定是有不好的消息送来,否则族老何至于如此。
要知道就在刚才,族老还曾中气十足的训斥众人。
而眼下族老的变化,就是从看到那封书信开始。
书信!
又是京师而来!
众人其实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只是想要一句确认的话语而已。
“族老!到底怎么了?”
“族老,信上说的什么?”
……
满屋的人,见到谢文生的这幅模样之后,再无之前的镇定。
和之前的愁容满面不同,此时的众人,更是慢慢汇集到了族老的面前,神情焦虑的问询起来。
谢文生看着汇集而来的众人,眉毛顿时一横,拿起拐杖指着在场的众人怒喝道:
“大胆,全部给我坐回去!”
刚刚围过来的众人,听到谢文生的厉喝,心中一紧,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慢慢的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谢文生横眉厉目,咬紧牙关的他,借着拐杖的力道,重新站立了起来,扫视了众人一圈之后,方才喝道:
“大事莫慌,越逢大事的时候,越要稳住。”
说完这句话的谢文生,神情却不由自主得变得有些悲凄起来,语气也为之一肃,道。
“谢家所有主事听令!”
“诸位马上回去,处理一切谢家和海运有关的货品、账册!一丝痕迹也不能留下!”
哗!
听到谢文生说出此话,屋中的众人顿时开始喧哗起来。
身为各处主事,听到族老说出这番话语,如何还能不明白其间所代表的意思。
谢家居然也未能逃离此劫?
谢家不是还有一个阁老吗?
就当众人喧哗,无数疑问想要问询的时候。
坐在上首的谢文生,见到众人这般模样之后。
气愤这些人沉不住气的他,拿起拐杖又开始戳起地面来。
咚咚咚……
“安静!安静!”
片刻之后,谢文生见到众人安静下来之后,继续说道:
“方才我怎么跟你们说的,越遇大事,越不能慌张,因为慌乱的结果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这次我谢家能不能逃过此劫,就看诸位的了,眼下有于乔在京师内阁坐阵,就是锦衣卫和东厂,一时也不可能对我谢家动手,所以我等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将一切尾巴全部处理掉。”
“账目、账册、牵扯海运的信件,该烧的烧,该毁的毁。”
“牵连到海运之中的人手和官员,该断的断,给钱让他们赶紧滚蛋,白银不行就黄金,只要他闭嘴就行,实在断不了的,管他是谁,就打着于乔的名义,直接将他们的家眷接到谢府之中,这般一来,他们出去胡言乱语的时候,也会掂量掂量。”
“至于那些被扣的海船,尔等不要前去讨要,之前有去露过面的,也赶紧想办法将那事情转圜过来,我不管你是找替死鬼还是花钱去买,反正我不要一丝证据证明,咱们谢家和那些海船有关系!”
“那些违禁的货品,全部需要处理掉,别心疼钱,能烧就烧,能扔的就扔,只要这次躲过去,我谢家用不了多长时间,还会东山再起。”
“还有!立刻统计,看此次有多少主事和外地负责之人没有回来,列出名单逐一联络,确保他们现在人身无恙,而后将今日的决断转告他们,让他们赶紧销毁一切可能牵扯进去的东西!万万不可有失。”
“另外想办法出海,转告那些还未回来的海船,让他们短时间内,先别回大明了,这个事情我知道难办,但是我不管你们谁想办法,谁去施行,我只要最终的结果,否则那一刀下来,诸位谁也别想逃脱。”
“眼下就是我等同心协力、共破此局的时候,诸位若是心气不往一处使,就算你能逃过一劫,可要知道,一旦谢家倒下,尔等谁也别想逃掉!”
“所以,接下来能否逃过此劫,就看诸位的了!”
……
谢文生站在上首不停的说着,底下的众人,原本还有些慌乱,在听到谢文生的话语之后,神情开始变得越发严峻起来。
众人已然明白,让谢文生当众说出这番说话,说是家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也差不多。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结果,众人再无之前的喧哗,所有人全部认真的听着、记着。
待谢文生话语说完之后,因为需要统计谁回来了,谁没回来的缘故,众人暂时也不能离开。
一阵迷惘过后,众人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聚在一起开始谋划起来。
家中的那些账册账本信件自是好收拾。
货品虽然困难,可是西洋所来的,大部分香料、药材都是可以付之一炬的,至于剩下的珍宝,或扔或埋也是可以处理掉。
眼下最为困难的,就是那几艘还未返回大明的海船。
想到这里,众人越发的头疼起来。
“谁手中还有没被控制住的海船?”
“没有,我那直接就被扣了。”
“我那也没有了。”
“我在船厂里到是还有一艘,现在没被扣下,也没人去那边,但是我主要怕这船出不了海啊!万一安排亲信出去,在被他们劫下,岂不是坐实了咱们私自出海之名?”
众人听到这人的话语,面色刚刚一松,可是在听到他后续的话语之后,又开始愁容满面起来。
其中一人更是狠厉的说道。
“不能考虑那么多,许以重利,控制家眷,总有人愿意闭紧嘴巴的,眼下船有了,诸位还是赶紧回去拼凑人手吧,眼下水手被抓走大半,吾等几家,应该可以凑够一船的水手,其他人的手中,若是有粮食等物,也从中调配一下,怎么也不能让这帮人什么也不带就出海吧。”
“我有粮食,送到哪?”
“我家中还有几个水手,都是老手!”
“我直接出钱银吧,先送一万两过去,不够我在去弄,主要是刚刚进完货,手中现银不多。”
……
没用多长的时间,整个谢家家族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机器一般,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看着众人商讨的谢文生,也没有再回后堂。
谢氏家族能有这般发展,除了谢迁在朝中的担任阁老的缘由之外。
也和这些本地的父母官脱不开关系。
一些事情,谢氏家族更是让利给这些官员,让他们也能参与其中、
这在以往很正常的事情,眼下却成了致命的所在。
怕留后患的谢文生,更是直接招呼奴仆,准备软轿,出门朝着绍兴知府的府邸奔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东厂来报
京师。
永定门口。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待城门守卫要上前阻拦的时候。
驱使快马之人,直接掏出了一个令牌。
城门见状,行动顿时就是一滞,虽然只是恍惚看出了个形状,但是一想到这面令牌所代表的意义后,众守卫无人再敢上前。
这人进城之后,直接就朝着东厂奔去。
……
萧敬原本在宫中侍奉弘治皇上。
忽然有小太监来通传,说东厂有密信送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萧敬,眉头就是一皱,眼下东厂番役都在奉旨查抄私自出海一事,这时候怎么还能有密信送来?
难道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
天下都是大明的,又谁敢造次。
心中疑惑到底发生了何事的萧敬,趁着弘治皇上没注意,悄悄的走出了殿外。
见到这个送信之人的萧敬,顿时露出诧异的神色。
原本萧敬还以为,只是送封密信而已,派出一个番役来就是。
可是眼前这位,却是东厂的指挥佥事王岗,见到一个指挥佥事来送这密信后,萧敬对于这手中的密信,越发的重视起来。
打开密信,萧敬才刚刚看了几列,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抬头盯着对面的指挥佥事王岗低声喝道。
“尔等可否查证过了,污蔑朝廷大员,这后果你们可要想清楚!”
王岗听到萧敬的厉喝,吓得一躬身不说,更是赶紧解释道。
“相关的证据,卑职已经被全部控制了起来,为了避免出错,卑职这次根本没让锦衣卫和临近卫所参与此事,一切全部都在东厂的掌控之下。”
萧敬听到这里,眉头皱起的他,拿起信件就继续看了下去。
片刻之后,看完信件的萧敬,又盯着指挥佥事王岗看了片刻,冷声喝道。
“先别离开,咱家先跟皇上汇报一下。”
说完这句话的萧敬,根本没管后面王岗的召唤,直接就快步返回到了殿中。
站在弘治皇上身边等待了片刻之后,见到他批阅完手中的奏章之后,萧敬才上前轻声说道。
“皇上,东厂送回来了一封密信,奴婢惶恐,请皇上批阅。”
弘治皇上顿时就是一怔,东厂这阵子在忙什么,他心里很清楚,所以听到萧敬的话语之后,直接说道。
“密信在哪?”
萧敬听闻,赶紧将手中的密信呈上。
弘治皇上不疑有他,接过密信就开始看了起来。
几息之后,弘治皇上脸色顿变,气息甚至都开始变得有些粗重起来。
“大胆!”
看到信件末尾的弘治皇上,猛然一声厉喝,一旁的萧敬,顿时就被吓得跪倒在了地上,不敢再言语起来。
密信所言,说简单点就是东厂在查抄这些走私户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处出售西洋物品的店铺,居然和谢阁老的家族扯上了关系。
顺瓜摸藤之下,居然扯到了后面的根茎,甚至因为这家铺面主人特殊的身份,东厂番役还查到了他和谢迁的私信。
再往后,东厂番役眼见扯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当机立断,悄悄将这些人和证据全部控制了下来。
按这密信所言,此时这件事情,还根本没有外传,也就是说,目前就仅有那处的东厂番役知晓此事。
就是同在一地的锦衣卫,尚且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所以萧敬在看到这些内容之后,才不敢擅做决断,直接呈奏给了弘治皇上。
果不其然,就是弘治皇上看完这封密信之后,也是一脸怒色,大喝之后,目光直接落在萧敬的身上,追问道。
“能不能确定谢迁已经牵扯进入此事!”
跪在地上的萧敬,听闻此言,面露为难之色,搪塞道。
“皇上,奴婢也只是刚刚收到密信,那送信之人,奴婢就让他在殿外候着呢。”
“宣他进来!”
殿中的小太监听到弘治皇上的话语,快步跑了出去。
不多时,指挥佥事王岗就跪在了大殿之下。
“朕问你,按你等所找到的证据,是否能证明,谢迁已然牵扯其中。”
指挥佥事王岗,听到弘治皇上的问询之后,稍稍思索几息之后,就颤颤惊惊的答道。
“启禀皇上,卑职等所查抄的证据,此刻也只是露冰山一角,卑职怕牵连甚广,不敢再继续查证下去了,因为一旦继续的话,不仅谢阁老和他的家族,甚至沿海的诸多官吏,可能都会牵扯其中。”
弘治皇上听到王岗所言,顿时目眦俱裂。
原本他还以为,此事主要是奔着谢迁一人去的。
可是听到这王岗所言,弘治皇上方才明白,自己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
心中怒火中烧的弘治皇上,喘息越发的粗重起来。
瞪着底下的王岗看了片刻之后,直接大吼道。
“萧敬!”
跪在地上的萧敬,身体就是一抖,赶紧回答道。
“奴婢在!”
“查抄走私出海的后续事宜,尔等全部交于锦衣卫,至于东厂,调集全部人马,一力侦查此事。”
弘治皇上说完之后,面露沉吟之色,想了想继续吩咐道。
“所有证据立刻送往京师,至于谢迁……”
提到这个名字的弘治皇上,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心中更是在斟酌,自己就凭借这封密信,就直接处置谢迁,是不是有些武断。
而殿下的王岗,似是也注意到了弘治皇上的犹豫,高声说道。
“启禀皇上,卑职这里有那走私之人和谢阁老的私信,谢阁老是否牵扯进入其中,一看此信,定当分晓!”
“呈上来!”
王岗得到许可之后,方才敢伸手入怀,将一封信件拿出来后,递给了前来索要的小太监。
弘治皇上打开手中的这封私信。
字体俨然没错,正是谢迁的字体。
看着信件的内容,收信的这人,似乎是谢迁的子侄,言语之间颇多关怀之意。
可是私信后面的内容,却让弘治皇上怒气冲天。
原来谢迁为了让这个子侄得到重用,竟然将户部收集到的西洋物品行情,全部转告给了这个子侄。
而且还在信件之中明言,让他不用在往京师送什么东西,留下这些银钱,早早把当地的官府关系打通才是首要。
另外按着信件所言,谢迁似乎还写了一封私信,给当地的知府,不过这信却未通过驿站,而是直接让他的这个子侄代转,其间含义,更是一目了然。
第八百八十章 还有一事
弘治皇上看到这里,横眉怒目的他,已然大概猜出了一些事情。
“啪!”
弘治皇上将手中书信,直接往龙案上一拍,厉声喝道:
“萧敬,严查此事,凡是牵扯其中,无论官衔高低,身份尊卑,一个也别给朕放过!”
“遵旨!”
萧敬听到此言,磕头领完旨意之后,就起身快速的朝着殿外跑去!
至于殿下的王岗,自是紧随在萧敬的身后。
可是让王岗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快步跑出大殿,恨不得立刻就去办理此事的萧敬,在绕过乾清宫的视线所及后,却突然慢了下来。
接着转过身,冷眼看着在身后跟来的指挥佥事王岗。
王岗见到萧敬这幅模样,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赶紧跪在了萧敬的面前。
“王岗,咱家问你,方才那私信之事,你为何没有跟咱家说?”
王岗一听萧敬的话语,顿时明白过来,一脸惊慌的他,赶紧开口解释道。
“公公,您误会啦,方才卑职再您进殿之时,曾呼唤过您,可是您那时着急向皇上禀告,未曾听到卑职的话语。”
王岗咽了一口吐沫后,想了想赶紧继续补充道。
“此事您可以回去问问当时领卑职进宫的那位小公公,他就在身旁,肯定听到卑职的呼喊了。”
“卑职对公公真的没有二心,实在是皇上问到那里,卑职不得以才将这私信拿出来的,公公您明察!”
一脸惊慌说完这些的王岗,以头触地,跪在地上沉默不语起来。
这边寒着一张脸的萧敬,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王岗,眉宇之间更是露出思索的神色。
片刻之后,萧敬呼出一口浊气,依旧冷脸的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岗,道。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一定要先禀告咱家,否则,定斩不饶!”
听出逃过一劫的王岗,脸上就是一喜,砰砰磕了几个头之后,高声喝道。
“公公教训的是,卑职在此保证,此事永不再犯,如若再犯,不用公公出手,卑职直接自裁谢罪!”
萧敬没有再继续言语,丢下一句好好办事之后,就继续朝着宫外走去。
……
几日之后!
谢府!
谢迁这几日一直惶恐不安,甚至连内阁都没有再去过。
家中的家眷,在这两日的时间,已经被他赶出了府邸。
甚至为了以防万一,谢迁更是将这几房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
告知他们,自己若是未派人前去的话,就不要擅自回来,一切都等自己的消息再说。
偌大的府邸,除了家丁奴仆之外,就剩下谢迁一个人,在厅堂之中呆坐,目光更是不时的朝着府邸的大门望去。
一日复一日,谢府的众人虽然都猜测谢府可能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外面根本没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的他们,根本不明白谢阁老这番安排,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一日,谢迁又如往日一般,坐在厅堂之中发呆,奴仆们送上来了一杯香茗之后,也慢慢的退了出去。
就在谢迁心中祈祷,今日继续这般平静的过去时。
院外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动静。
听到这番动静,谢迁的脸色一变,目光更是朝着大门的方向望去。
未让他等待太久,两队东厂番役就从影墙两侧出现,手持利刃,快步跑进府来。
谢迁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努力挺直的腰板,顿时就是一软,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面色被吓得煞白不说,口中还念念有词。
“终于来了!”
冲进府邸的东厂番役,根本没待他人吩咐,就朝着府邸之中的各处奔去。
而随着源源不断冲进府来的东厂番役,萧敬的身影,也慢慢出现在了谢迁的眼前。
谢迁见到萧敬亲至,面露悲呛之时更是心存侥幸。
无论如何,自己幸好之前就已经遣散了家眷。
要不然,我谢迁一脉,将再无人丁留存。
就在谢迁安慰自己的时候,萧敬也迈着八字步,走入到了厅堂之中。
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谢迁,萧敬一脸冷笑,在厅堂之中转了一圈之后,方才轻声说道。
“谢阁老,咱家不明白,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整天朝堂之上,对于禁海一事,叫嚣最厉害的就是你了,可是谁曾想,牵扯此事最深的,居然也是你,老老实实做你的阁老不好吗?”
谢迁听到萧敬的话语,面色苍白,沉默不语。
眼前的情景,当初谢家染指此事的时候,他就早已想到可能会有此番结局。
可是那海运的利润实在是太过惊人了,到了最后,就是得知此事的谢迁,也不舍得斩断这块营收。
不过也就幸好,自己那日在朝堂之上,早早得知了此事,让自己的家眷子嗣得以逃脱。
看着眼下萧敬亲至,谢迁已经明白,既然自己这边未出问题,那就定是家族那边,露出了什么破绽。
一想到这里,谢迁的脸色越发的灰呛起来,自己这边都已经这般了,想必家族那边,估计更加惨烈吧,也不知道他们收到消息后,有没有提前逃离。
想到这里的谢迁,一脸悲戚,惶惶欲晕。
就在此时,有番役跑到了近前,对着萧敬汇报道:
“禀告厂公,谢府家眷下落不明,书房已经封锁,番役们正在查找证据。”
萧敬闻言,神情诧异的朝着谢阁老看了一眼,直接说道:
“看来谢阁老是早就有所准备啊,居然让家眷提前离开了,这般看来,贵家族那边,想必也该有所准备了呗?”
萧敬说完之后,看着不言不语的谢迁,冷笑了一下,接着对着一旁的番役吩咐道:
“行了,不用搜了,书房封上就得了,既然谢阁老都已经提前预见此事了,尔等估计也搜不到什么东西。”
说完这句话的萧敬,转头对着一旁的谢迁,轻声问道。
“谢阁老,走吧,难道这般境地了,还要咱家卑躬屈膝请你不成?”
萧敬说完这句,转身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可是还没待走出两步,停下来的他,转过身对着谢迁又说了一句。
“谢阁老,还有个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你那些家眷,估计也快到天牢了,咱们还是早点走吧,到了地方你好好安抚他们一下,省的他们在那里担惊受怕。”
第八百八十一章 完了
凤儿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一路跑跑停停的她,直到天色发白,才发觉自己现在竟然不知道奔跑到了何处。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就在凤儿茫然无措间,突然注意到,远处竟然有一缕缕的青烟飘起,在外面生活过的她,一眼就看出这是有人家的迹象。
凤儿朝着冒烟的地方又急行了一阵,少顷过后,一个小小的村落,开始出现在了凤儿的视野中。
也许是时间太早的缘故,这个村落里面,只有那么少数的几家烟筒开始冒出了青烟。
凤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幅装扮,依旧还是在宫中被劫持时所穿的那身。
这身装扮若是放在京师,并不显眼,可是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想不引起旁人的注意都难。
凤儿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后,快步朝着村落走去,进入村庄中的她,挨家挨户的开始左顾右看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凤儿找到了一处合适的人家,看着对方那紧闭的院门房门,还有那没有冒烟的烟筒。
尤其还有那在院落中晾晒的衣服后。
凤儿停了下来,站在院门口左顾右盼看了半天,见这门口没有其他人经过的凤儿,轻轻的爬上了院墙,蹑手蹑脚的走到对方挂衣服的地方,摘下衣服,做贼心虚的她就赶紧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民宅里的人,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在他们心中,一身补满补丁的衣服而已,又有谁会闲的没事来偷这样的破烂。
而已经拿到了衣服的凤儿,走出院落后,原本还想留下一些东西作为补偿,可是直到此时她才发觉,在京师中没有什么太大花销的她,此刻居然身无分文。
唯一有的只是从宫中拿出来的那一堆代金券,可是这东西在京师是可以当钱使用的存在,在这偏远的山村,不被对方当做画纸就已经不错了。
所以爬出院落的凤儿,站在院门口,对着院落轻声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快步的离去了。
不过离去的凤儿,还是暗暗打算,只要此间事了,说什么她也要回来一下,为自己之前偷衣服的行为道歉。
……
没过多久,这个村落旁的一个小树林里,一个衣着打满补丁,头戴小帽,身上还背着一个行囊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换装过后的凤儿。
行囊里所装的,正是她之前所穿的衣服,原本凤儿还想将这身衣物送回到那处院落之中,作为补偿,可是怕留下踪迹的她,还是忍住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干脆将自己之前的衣物都放在了包裹当中,背在了身上,至于那叠代金券,则被凤儿贴身收藏着。
要知道,无论是谁拿到了这些代金券,只要他有关系能去到京师,这就是一笔不菲的钱资,甚至是好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回来的钱资,所以即使是凤儿,对于这些代金券,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之心。
重新换装的凤儿,看了一下太阳升起的方向,确定了方向后,朝着南边的道路,开始快步行了过去。
怕被对方追过来的凤儿,依旧不敢走大路,一路所行进的道路,都是一些偏僻的小道,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没有道路,凤儿也是凭着直觉,就这般一路朝着万荣奔去。
而刚离开村落没有多远的凤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昨日下午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之前因为害怕的缘故,根本没有顾上此事,此刻突然换装过后,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的凤儿,突然感觉腹中有些饥饿起来。
不过好在这山野之间,总是有一些野果可以果腹,就靠着这些野果和山间的泉水,凤儿孤身一人开始踏上了南行的行程。
……
凤儿就这样行进了将近大半天的时间,日头高照,再加上这一天一夜的劳累,凤儿一个弱女子的身体,怎能承受得了,走累了的她,找到了一处稍微隐蔽,又视野极好的地方,坐下了来,拿出之前采摘的野果,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此刻在山下的不远处,就是官道,而原本空无一人的官道,在凤儿坐了这么会的时间后,竟然也开始有人走动起来,而且人数还不少。
“怎么这么多人啊?”
凤儿看向山下的官道,看着那络绎不绝,并且越来越多的百姓,露出疑惑的神色。
明朝不同于以往,百姓出门是需要路引的,平日的官道上除了一些行商外,根本看不到这么多百姓的身影,而且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拖家带口,举家搬迁,一下出现这么多人都是迁移的情况,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在逃荒。
凤儿心中暗道。
“是哪里又发生了灾祸吗?”
看这些人所来的方向,分明是来自南方,好奇的凤儿,在歇息过后,慢慢的朝着山下走去。
站在官道上的凤儿,看着身旁这些慢慢朝着北方行进的百姓,见到一个老婆婆面色还算和善后,凤儿快步走到她的身旁,一边随行,一边出口询问道。
“婆婆,南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被凤儿所询问的那个老婆婆,却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麻木的朝前行进着,理都不理凤儿,就更别说回答了。
凤儿看这个被询问的老婆婆不搭理她,停下步伐的她并不气馁,转身又朝着迎面走过来的另一人问道。
“老伯,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这个老汉一脸疲倦,盯着凤儿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凤儿是在同他讲话,老汉愣了一下后,轻声答道。
“去大同。”
凤儿不关心他们去哪里,更关心这些人是从何处所来,为何而来,见到这个老汉答复自己的凤儿,继续追问道。
“老伯,是不是南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看到好多人都在朝着北方行进。”
老汉听到凤儿的问询后,点了点头,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连带着眼神都变的有些悲呛起来,沉默了少倾后的老汉才想起了凤儿的问询,道。
“闻喜、荣河等地发生了地震,我们这是去大同投奔亲戚去了。”
凤儿听到这话,心中就是一惊,在万荣生活多年的她,怎能没听说过闻喜和荣河这两个地方,要知道万荣就在他们两个地方之间,如若他们都发生了地震的话,凤儿可以肯定,位于两地之间的万荣也绝对不能逃过这一劫,想到这里的凤儿,有些急迫的询问道。
“那万荣呢?”
老汉听到凤儿的问询,看了一眼神情急迫的凤儿,摇了摇头,只是叹了口气的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凤儿却从他的眼神和动作之中,读懂了一切。
果然,万荣也没能幸免于难。
万荣都地震了,自己究竟要何去何从呢?
南去李家的行程究竟该不该继续进行下去呢。
还是……
第八百八十二章 六部请愿
乾清宫。
萧敬一走,大殿之上顿时就剩下了朱厚照和弘治皇上。
朱厚照望向怒气难消的弘治皇上,思虑了片刻之后,缓缓上前,轻声安抚道:
“父皇,您消消气,切莫气坏了身体。”
弘治皇上听闻到朱厚照的安慰之语后,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变得越发震怒起来。
横眉厉目看向朱厚照的他,直接厉吼道:
“燳儿,朕问你!”
“谢迁这些苟且的勾当,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晓?”
朱厚照闻言一愣,不明白父皇为何说出此话,一脸纳闷的问询道:
“父皇,您这是何出此言呢?”
“那朕问你,你为什么派人去盯着谢府,为什么阻拦谢迁派去南方送信的信使?不要告诉我你这是随意为之,朕不信!”
朱厚照听到弘治皇上的厉喝,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起来。
挠了挠头之后,实话实说道:
“儿臣真不知道,说白了这一切都是儿臣手下人干的,儿臣也只是让他们,盯一下这谢迁而已,谁想到就这么一个差事,还让他们立了大功。”
说完这句的朱厚照,看到弘治皇上皱起眉头后,赶紧继续解释道。
“儿臣最初,也不知道这谢迁背后,会隐藏着这么多事情,那日父皇您说要派锦衣卫和东厂去南方查抄出海一事时,儿臣观那谢迁的神色有些不对。”
“所以随意安排了手下去盯着一些。”
“结果,手下之人办事不利,将儿臣的盯梢,理解成了不满,行事更是带着针对了意味,可是哪想到,真还让他们捡着一个大便宜!”
朱厚照说完之后,看着盛怒未消的弘治皇上,继续宽慰道。
“父皇,您就别生气了,这般不是也挺好嘛,怎么也比一直让他逍遥法外要好吧。”
弘治皇上一脸愕然,原本他还以为朱厚照早就知晓了内情,可是听他那方才的答话才明白,原来一切也都是巧合罢了。
朱厚照说完之后,又补充道。
“而且谢迁这一倒台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正好给父皇您提供了两把刀。”
“两把刀?”弘治皇上眉头一皱,喃喃重复道。
“对,两把刀,一把劈开海禁祖训的刀,还有一把整顿吏治的刀。”
“此次借着这谢迁出海谋私一事,抄家灭族之下,谢家的财产也将大白与天下,而出海获利的事情也开始展露人前,所以此刻开海,阻力应该小上很多,毕竟眼下正是国库空虚之际。”
“第二,南方沿海,此次地方官吏,估计十不留八,虽然是阵痛,可是父皇您正好借此机会,整顿一番吏治。”
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上,听闻到朱厚照的话语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
虽然面色依旧冷峻,可是怒气却分明比方才小了很多。
……
从乾清宫出来的萧敬。
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也没有想到,这谢迁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东西。
在他刚刚将谢迁送进天牢之后。
南方的东厂番役,也刚刚将谢家那些还未来得及清理掉的罪证,送回到了京师。
萧敬翻阅一番之后,被里面信息震惊住的他,哪里还敢耽搁,直接拿上,全部呈到了弘治皇上的面前。
这也就造成了之前的那一幕。
现在的萧敬,在心里恨死了谢迁。
堂堂一个阁老,纵使你贪污也好,受贿也罢。
可是谁曾想,他居然捅出了这么的一个窟窿。
经此一事,南方沿海诸省的官员三成以上,都将牵扯其中。
而且就如方才所言,谢迁犯错,他的东厂也要受到训斥。
可是之前谁又能想到,一个当朝阁老,居然会这般胆大妄为,置祖训与不顾呢。
就在萧敬心中暗骂,恨恨向前赶路的时候。
视线之中,也注意到了朝着他这边走来的刘健和李东阳。
见到两人联袂前来的萧敬,不用想都能明白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所以走到近前之后,还不待两位阁老搭话,萧敬就直接问询道:
“两位阁老可是为谢迁而来?”
刘瑾和李东阳对视了一眼,接着点了点头。
萧敬看到两人这般动作,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一脸无奈,直接一挥手,对着两位阁老说道:
“咱家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趟这个浑水了,趟不起啊!”
刘健闻听此言就是一愣,可是还想要再追问一下的时候,萧敬已经开始朝着宫门外面走去,边走还边说道。
“咱家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两位阁老多聊了,你们也不用去了,谁也救不了他!”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听到萧敬的这番话语之后,越发的疑惑起来。
皱着眉头的两人,站立当场,考虑片刻之后,两人还是决定继续前行,不管如何,共事一场,谢迁遇难,怎么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啊!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朝着乾清宫行去。
……
六部班房之中。
在刘健和李东阳走后。
开始变得越发喧闹起来。
之前谢迁的门生,还有那些受过谢迁帮助或者恩惠的朝臣。
此刻不断的出现在六部班房之中。
一番串联之下,所有人干脆放下手中的政务,群雄激愤的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此时即非上朝时间,又无皇上召见的旨意。
人数多达上百的众朝臣,刚刚到了午门,就被守门的宫中护卫拦了下来。
自知强闯肯定不行的一众朝臣,在对着守门士卒说出自己的诉求之后,就直接跪在了午门门口。
大有皇上不召见,这些人就长跪不起的架势。
负责宫门的小旗见到这般阵仗,哪里还敢耽搁,吩咐手下继续看好宫门之后,就快步朝着乾清宫奔去。
这个小旗一路疾驰。
碰到刚才进宫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也根本未曾停下脚步。
就这般一路奔驰,到了乾清宫的殿前。
一番通传之后,这个小旗就进入到了大殿之中。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事?”
“禀告皇上,六部诸位官员,此刻正在午门之外跪地请愿。”
“请什么愿?”弘治皇上闻听此言就是一愣,直接开口问询道。
朱厚照也是一脸好奇的朝着这个小旗望去。
第八百八十三章 煽动串联
小旗抬头偷瞄了一眼。
见到皇上和太子的目光都朝着自己望来后。
身体就是一颤,接着赶紧低头说道:
“启禀皇上,朝臣们说,请皇上您明察秋毫,谢迁谢大人一代贤臣,精忠报国,定是被奸人陷害,是被诬陷的。”
朱厚照闻言一怔,下意识就将目光朝着弘治皇上望去。
果不其然,此刻的弘治皇上愕然之后,脸色急剧的变化起来,怒火中烧的弘治皇上,盯着跪在地上的小旗,厉声质问道。
“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启禀皇上,那些朝臣就是这般说的。”
“啪!”
弘治皇上直接拍在了龙案上,口中接着大声吼道。
“混账!他们乐意跪,就让他们跪去吧,这般昏庸的东西,跪死在那里才好!”
大殿之中侍奉的宫女太监,见到勃然大怒的弘治皇上,顿时吓得跪倒一片。
大殿之下跪着的小旗,首当其冲,更是颤抖的厉害。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忽然跑进了殿中,结果刚一进门的他,就看见满殿的宫女太监跪满了一地。
见到这一幕的这个小太监,差点被吓的直接退回去,可是看到弘治皇上的目光已经朝着他望来后。
小太监身体一软,直接跪倒在大殿的门口,尖声说道。
“启禀皇上,内阁大臣刘健、李东阳求见。”
弘治皇上听到小太监的奏报,眉头顿时就是一皱,这个时间请求面圣,不用多想,弘治皇上也能猜到,这两人就是为了谢迁的事情,想到这里,弘治皇上顿时面露不悦之色,挥手对着这个小太监喝道。
“让他们回去,朕不想见他们。”
一旁的朱厚照见状,赶紧出言拦下准备起身离去的小太监。
“慢。”
朱厚照见到小太监停下之后,看向弘治皇上,道。
“父皇为何不见两位阁老?谢迁一案,接下来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必然要介入,两位阁老知晓也是早晚的事情,再说这又没什么可隐瞒的,此事牵扯甚广,牵连其中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两位内阁阁老,更应该提前有所准备才是。”
朱厚照看了一眼沉思的弘治皇上,继续提醒道。
“比如新派去南方沿海的那些官员,眼下就该选拔准备了。”
朱厚照话语说完,弘治皇上若有所思。
殿下那个送信的小太监和小旗,此事则是满脸惊恐,连带着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结党营私,天大的罪名!
谢阁老究竟是干了什么啊,怎么突然之间就有这么一个大帽子扣在了脑袋上面。
片刻之后,弘治皇上抬头看向那个来通传的小太监,道。
“宣!”
小太监快步跑了出去,弘治皇上目光一转,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小旗,道。
“宫门守卫那边,不用理会,让那些朝臣继续在那里跪着就是,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准起身,谁也不准离开,就给朕老实在那里跪着吧。”
小旗得到旨意,磕头领旨之后,起身后倒退着朝殿外走去。
两人离去没过多久,刘健和李东阳两位阁老,就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刘健和李东阳两人,刚刚到达大殿门口,也被眼前的情景惊了一跳。
看这大殿之中跪倒满地的宫女太监,似乎弘治皇上才刚刚动过怒。
可又是何事?让皇上如此呢。
一时不明情况的两人,走上朝堂之后,对着弘治皇上一番行礼。
就当两人对视一眼,准备提起谢迁一事的时候。
一旁的朱厚照抢先说道。
“两位阁老此次面圣,可是为了谢迁一事?”
刘健才刚刚张嘴,听到朱厚照的话语之后,一脸难受的将话语憋回了,接着转身面向朱厚照,拱手说道。
“禀告殿下,正是此事。”
“那你们来的正好。”
朱厚照说完此话之后,根本没有过多废话,转头望向弘治皇上,开口问道。
“父皇,那些证据可否让两位阁老看下?”
弘治皇上点了点头之后,就有太监起身,将一旁的那堆证据文书,搬到了两位阁老的身前。
刘健和李东阳见到此举,越发的疑惑起来。
朝着弘治皇上看了一眼之后,刘健伸出手去,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书信,打开看了起来。
一旁的李东阳见状,执掌户部的他,则是直接拿起面前的一本帐册,随手翻阅起来。
时间流逝,两位阁老静静的翻阅着。
可是二者的脸色,却变的越发难看起来。
刘健所拿的书信,正是当初刘健在知道事情要发的时候,写给族老的那封。
看着信件之中的内容,再加上抓捕谢迁一事,刘健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一些事情。
看完这封信件,神情开始变的严峻的刘健,目光又转向了一旁的李东阳。
和刘健的凝重相比,李东阳此刻则是一脸震撼,仿若被什么事情惊惧到了一般。
李东阳仔细翻看了几页,到了后面,随手一番,见到这帐册中的数字大都如此后,李东阳的神情,越发的震惊起来。
事情到了这般,刘健看着眼下这一堆帐册书信,干脆转头看向一旁的朱厚照,拱手问道。
“殿下,这些都是谢大人的?”
朱厚照点了点头,问道。
“看明白了没?没看明白的话,本宫就跟你们讲讲。”
说完这话的朱厚照,见到两位阁老对着自己虚心请教的模样,直言说道。
“谢迁及其家族,违反大明祖训,家族私下造船,出海谋私,而且为了行事便利,大肆笼络沿海诸省官员,结党营私,置朝廷律法与不顾,十多年来,获利不计其数。”
“两位阁老面前所见,就是这几日所查到的罪证,而且随着查证的继续,查抄到的证据也在陆续送往京师。”
朱厚照说到这里,看着两位阁老那惊骇的神情,停顿了一下,想起一事的他,继续补充道。
“朝臣之中,依旧有人在煽动串联,一些不明就里的官员,竟然还想为其说情!”
“就如现在,午门外面就有上百朝臣跪地请愿,为谢迁说情,如此嚣张,如此胆大妄为,在他们心中,又将朝廷律法,置于何种地位!”
第八百八十四章 不能带走
朱厚照的厉喝,在大殿之上回荡。
弘治皇上坐于龙椅之上,听到朱厚照的话语,看着两位阁老那一脸惊惧的模样,心中的怒气才隐隐消散了一些。
而直面朱厚照,首当其冲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此刻则是满脸惊惧,心中惊骇不已。
在来乾清宫的路上,两位阁老也曾探讨过。
自从臆测西山皇庄土豆产量以来,谢迁身为阁老就失了宠幸。
此事虽未外传,可是作为当初的亲历之人。
两人从日后弘治皇上对待谢迁说态度上,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所以才有的两人之后帮助谢迁参谋高丽借道一事。
原本两人还以为,随着高丽借道一事的成功,弘治皇上会忘了以前的过往,对谢迁重拾信任。
可是哪想到,这才过去几天的时间,情况就发生了这般变化。
借道一事就此作罢。
谢迁阁老直接入狱。
而且这罪名,居然还是结党营私、出海走私!
这两个罪名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让谢迁满门抄斩,更何况还是两个。
所以此刻的两位阁老,心中再无替谢迁说情的念头,而是开始琢磨起,如何处理此事后续的影响来。
朱厚照厉喝完了之后,看着低头沉思的两位阁老,目光又朝着弘治皇上望去。
弘治皇上注意到了朱厚照望过来的目光,开口说道。
“刘健李东阳接旨!”
正在思索的刘健和李东阳,听到弘治皇上开口之后,慌忙跪下。
“谢迁一案,由两位阁老负责,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联合审理,锦衣卫及东厂也将全部介入其中,监督审理过程,提供相应证据。”
“多余的话语,朕不想多说,朕就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让这堂堂内阁阁老,居然带上整个家族出海谋私。”
“朕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可是有朝臣告诉过朕,出海是劳民伤财的事情,与朝廷无利,由国家更无力。”
弘治皇上说到这里,猛然发现,大殿之下的朱厚照,竟然在此时悄悄的对着他竖大拇指,弘治皇上看到朱厚照这副模样,眉头一皱,收回目光,接着厉吼道。
“连朝廷都倍感乏力的事情,可是谢阁老带领整个家族,居然坚持了十多年,为什么!为什么?”
“是谢迁身为大明阁老,想造福海外,还是说,之前关于海运劳民伤财的话语,都是类似于谢迁一般的人说出,口上叫嚣着禁海,海贸赔钱,结果自己私下却偷偷摸摸干着海贸,大发横财?”
弘治皇上话语说完,殿下的刘健李东阳二人,面色却瞬间变的苦涩起来。
谢阁老害人不浅!
按着弘治皇上方才的旨意,真若这般查下去的话,不用多说,海贸的巨额利润,也将大白于天下。
就如李东阳方才所看的那本帐册,观其每页的汇总,在大概看下帐册的页数。
仅仅这一本帐册所记,就差不多要抵得上朝廷国库一年的收入。
而在这本帐册下面,还有厚厚的一堆,这般一来,海贸究竟有多大利润,已经可以窥见端倪。
这还是说,谢迁及其家族抄家之后的财资尚未出来的缘故。
如果一旦出现一个匪夷所思,可以震惊天下的数字,两位阁老坚信,这开海一事届时将无法阻挡,甚至势头将更甚太宗时期。
届时随着海贸的进行,无论是国库还是皇帝的内帑,都将钱银满库,可随之而来的,将是内官的重新崛起,军武的重新崛起。
自土木堡之后,文官力压武将的局面,将再也不会出现。
两位阁老一想到这里,神情顿时开始变的越发复杂起来。
国富则民强,可是文官的地位也随之衰减。
但在眼下,这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两位阁老,可还有事情要奏报吗?”
就在两人沉思的时候,弘治皇上的话语,在两人耳边响起。
听到此话的两位阁老,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为难之色。
可是事情已然如此,他们又能如何,收回目光的两人。
刘健一指地上成堆的这些证据,对着弘治皇上申请道。
“皇上,这些证据,微臣可否带回内阁?毕竟三司定罪量刑,也是需要证据的。”
弘治皇上闻听此言,刚要点头应允,就被朱厚照拦了下来。
“父皇,这证据,还是留在宫中吧。”
“诸位大人若是想看,直接来宫中就是,若是哪里大人心中存疑,也可以来宫中复查,但是交到内阁之中,依本宫看,还是算了吧。”
大殿之中的众人,闻听到朱厚照此言,顿时露出了疑惑的深情,刘健更是对着朱厚照施以一礼,就要开口问询。
朱厚照见状,直接大手一挥,拦下将要开口的刘健,自己开口说道。
“阁老可还记得,太宗皇帝所留下来的那些海图下场如何?”
“本宫害怕,万一谢迁在朝中还有隐匿的党徒,直接毁灭证据,到时候再落个朝廷冤枉谢迁,岂不是笑话!”
原本还要反驳朱厚照将证据留在宫中的刘健,此刻一听朱厚照所说,顿时哑口无言。
朱厚照方才所言的事情,确实才发生不久,甚至当时做出此事之人尚在朝中。
当初的他,经此一事,立刻成名,在士林之中呼声极高。
原本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众人早就已经将此事忘到了脑门后面。
可是谁曾想到,原本一件士林之间争相传诵的美谈,到了太子殿下这里,居然成了不被信任的缘由。
偏偏刘健李东阳两人,对此还一点反驳的话语也无法说出。
毕竟当初那人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没管皇上的旨意,自己私下就将海图付之一炬。
想到这里,两位阁老的神情顿时变得苦涩起来,张了张嘴巴,试图想要解释几句,可话语到了嘴边,还是停了下来。
错了就是错了。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解释也无甚用处。
反正六部小吏众多,大不了以后需要,派人进宫来复抄一份就是。
在这般想法的安慰之下,两位阁老的心情明显好受了许多,跪地请辞,慢慢退出了殿外。
第八百八十五章 不许起来!
一路上。
两位阁老心情复杂,一路无语。
可是到了午门之后,看着跪了满地的朝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应该就是方才太子殿下所言,在宫门口下跪请愿的那些人吧。
一看到这些下跪的朝臣。
两位阁老顿时皱起了眉头,尤其想到自己在大殿之上梭看到的那些证据后,更是觉的眼前的这番场景有些可笑起来。
而随着两位阁老的靠近,跪地请愿的那些朝臣,也有人开始注意到了两人,低声对着身旁的他人提醒道。
“刘阁老和李阁老出来啦!”
“刘阁老和李阁老出来啦!”
……
随着一声声的低呼,所有朝臣全部听到了这个消息,一众朝臣,尽皆抬起头,朝着宫门的方向张望起来。
走到近前的刘健和李东阳,看着满地的朝臣,叹了一口气后,刘健上前,对着众朝臣,高声吼道。
“跪什么跪,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上这里来瞎请愿,这是请愿吗?这和逼宫何异?这是身为臣子该做的事情吗?”
“所有人,赶紧站起来,回去办公!”
跪地请愿的朝臣,听到刘健的话语,面容就是一怔,眉宇之间更是露出不解的神色,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刘阁老话语意思的众朝臣,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片刻之后,才有朝臣慢慢的反应过来。
没弄清楚?
逼宫?
回去办公?
众朝臣不相信两位阁老不知晓谢阁老的事情。
在六部班房的时候,众人分明发看见,有人曾去给内阁送过消息。
也就是说,对于谢迁谢阁老被抓入狱的事情,两位阁老是知情的。
所以听到此刻两位阁老的话语,一众朝臣顿时开始变得疑惑起来。
其间的一些人,心中更是开始腹诽起两位阁老来。
眼前群臣齐心,事情都已经闹到这种程度了,怎能草草收场,一定要弄个清楚啊!
再说今日皇上不由分说,直接抓捕当朝阁老,谁又能保证这种事情会不会落在其他人的身上?
刘健说完之后,看着还纹丝不动的一众朝臣,脸上顿时浮现怒色,当场怒喝道:
“没听到本官说话吗?所有人全部起来,赶紧回自己班房办公!”
一众朝臣听到刘健的怒喝,眉头顿时一皱。
其间一些人,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慢慢的直起了身子,响应刘健的话语。
而随着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朝臣开始站了起来。
就在众人一脸不悦,慢腾腾起身的时候。
城门守卫之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皇上有旨,诸位跪地请愿的朝臣,没有圣旨到来,不许起身,不许离开午门!跪到有圣旨前来为止!”
“嗯?”
话音刚落。
所有朝臣的目光全部朝着这个小旗望去。
而这个小旗见到这些朝臣的目光,也无丝毫惧色,继续高声说道:
“所有士卒听令,再无圣旨到来之前,请诸位大人,老实的跪下!”
听到这个小旗的发令,午门口的所有士卒,顿时手持兵器,将诸位朝臣围了起来。
朝臣们见到这般阵仗,顿时大惊失色,心中更是隐隐约约生起了不好的预感。
皇上不是最怕请愿吗?
今日这是为何?
想不通的朝臣们,转头将目光朝着一旁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望去。
看到两人那面带苦涩的神情后,所有朝臣心中越发的忐忑起来。
该不会是这谢迁,真干了什么天怒人寰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的朝臣们,原本还趾高气昂的众人,神情顿时开始变得灰呛起来。
刘健和李东阳见到这一幕,面色一苦,摇了摇头之后,两人干脆又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而在午门门口。
原本群臣一心为谢迁请愿的场景顿时一变。
所有朝臣依旧跪在地上,面朝午门。
可是在他们的四周,却有守卫对着他们刀枪相向,大有一言不合,直接兵器相交的模样。
同时变化的,还有这些跪在地上的朝臣,之前理直气壮的气势再无不说,一个个更是开始偷摸的交头接耳起来,所言所语无非都是猜测这一切的缘由罢了。
……
乾清宫。
刘健和李东阳再来请旨面圣的时候。
却遭到了弘治皇上的拒绝,身在大殿之中的弘治皇上,一听是李东阳和刘健回来了,顿时就猜到了缘由,直接挥退前来通传的太监,一句不见了事。
得到消息的刘健和李东阳,见状无奈,也只得跪在殿外,一副请罪的模样,等待着弘治皇上的召唤。
大殿之上。
朱厚照看着依旧怒气冲冲的弘治皇上,轻声安慰道:
“父皇,别生气了,这种臣子自古有之,只是发现和未发现的区别罢了。”
“您现在发现,总也好过被他们蒙蔽一生。”
弘治皇上听到朱厚照的话语,顿时皱眉朝着他望去,根本没接受朱厚照的好意,直接冷声反驳道:
“朕难道看起来就那般昏庸,能让这种臣子一直在朕手下逍遥下去?”
朱厚照见到弘治皇上这般模样,毫无惧色,瘪了瘪嘴之后,直接顶撞了回去:
“这谢阁老是哪年入阁参与机务的?”
“呃……”
弘治皇上一阵无言,干脆直接不继续这个话题了,将目光转向他处。
朱厚照见到弘治皇上这般模样,得意一笑后,继续追问道:
“父皇,午门外的那些官员,您准备如何处理啊?还有在殿外跪着的刘健和李东阳,难不成就让他们这般跪下去吗?”
弘治皇上听闻此言,目光依旧望着他处,可是面色却变得为难起来,轻声答道:
“还能如何,跪上一会,小惩薄戒,让他们长个教训得了。”
朱厚照摇了摇头,似乎不满意弘治皇上这般答语。
“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不成?”
朱厚照嘿嘿冷笑了几下,看着弘治皇上,道。
“小惩薄戒?那又怎么能让他们长记性!”
就当弘治皇上想要开口询问,朱厚照打算怎么惩治他们的时候。
朱厚照缓缓说道:
“此次参与之人,尽皆罚其俸禄不说,至于让他们跪多久,哼,那得看萧敬办事利索不利索了?”
弘治皇上听到此言,顿时露出不解的神色,朱厚照前面的话语他还能明白,但是后面的那些。
他怎么有些听不懂呢?
这和萧敬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