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4章 孩子
大年初二。
是宫外的家人进宫探望拜访自家主子娘娘的日子，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这个待遇。
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有各府的夫人前来拜见。
这也是规矩。
进了宫总不能直奔后宫，还是要过来说一下不是？
不过夏如卿基本不用见，只派紫月出来让杯茶说几句话即可。
所以……
在夏如卿独自一人用早膳的时候，紫月在外边儿已经送走了一波又一波来拜见的夫人了。
早膳撤下去，她又喝了一碗燕窝粥之后，紫月才一脸疲惫地从外边儿回来。
“都送走了？”
夏如卿把手边的燕窝粥随意放在桌子上。
“都走了！”
紫月鞠了一把汗。
夏如卿点了点头，让她下去吃个饭歇息一会儿，又问紫宁。
“大嫂和采央她们待会儿肯定会来，都准备好了吗？”
紫宁斩钉截铁。
“都准备好了！”
夏如卿就十分放心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外边儿果然有人通报。
“侯夫人和尚书府少夫人求见！”
夏如卿兴奋地起身。
“快请进来！”
“哎！”
紫宁应了一声赶紧出去迎接。
片刻后几人就乌泱泱走了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
夏如卿不等她们跪下就直接将她们扶了起来。
“没有外人，不必如此！”
“快坐！”
倪漫雪和夏采央笑着道了谢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上齐了茶和点心之后。
下人们退去，室内只剩下三个人。
夏如卿连寒暄都忘了，直接迫不及待地开口。
“大嫂，见到靖风他……夫人了吗？怎么样赶紧说说！”
倪漫雪噗嗤一笑。
“我就知道娘娘会问这个，瞧瞧我带什么来了？”
说完她从袖子里拿了一副小小的画像出来。
夏如卿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她的画像吗？”
倪漫雪递到她面前。
“您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夏如卿伸手接过画像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
虽然她早已适应了这个古老的朝代，但通过画像去认识一个人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经历。
好想念二十一世纪的qq微信朋友圈啊！好想回去啊。
画卷上是一个衣着单薄，身材瘦削，五官精致的女子。
她一脸忧郁地站在一堵红墙旁边，痴痴地看着外面。
那种渴望，那种无奈，那种绝望，即便完全没欣赏过画作的夏如卿也能感受出来。
“好美！”她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倪漫雪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靖风画的！”
“我头一次见她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漂亮，只是觉得这姑娘太瘦了！”
“但她只是清瘦，并不软弱！”
“和她接触了好几次后才发现，虽然她个子小，但她身上总有一种蒲苇纫如丝的气质！”
“让人移不开目光，更不敢小看她！”
夏如卿听完她这么高的评价，笑着松了口气。
“我也觉得靖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可能按照脸蛋去……”
毕竟以他现在的地位，江南和京城这些高门大户这些侯门公府，什么样的美人他娶不着？
“他看上的，一定是和他很像的女子！”
“外表谦虚谦逊又有礼，看起来温温和和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心里却蕴藏着很大的能量，让人钦佩，让人肃然起敬！”
倪漫雪笑了笑。
“果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到底还是娘娘更了解他！”
“说实话，我也是见了好几回才慢慢摸清楚弟妹的性情！”
“娘娘这还未见着就能判断地这么直接！”
夏如卿被夸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其实这很明显了啊！”
“如果他想娶一个大家闺秀，他早就娶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说的也是！”倪漫雪点头。
夏如卿笑了笑没再多答。
夏采央见大姐和大嫂都安静了下来，就放下了茶盏开始认真祥问温氏的情况。
“我娘还好吧？！”
倪漫雪笑了笑。
“挺好的！你放心吧!”
“现在老爷那边儿已经没什么威胁，娘身边也再没人能给她气受！”
“当然，夏魏风除外！”
夏采央皱了皱眉。
“夏魏风？”
“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没娶亲吗？”
和他一母同胞一天出生的夏如意早已经在六王府里熬了几个年头了。
他还没娶亲？说起来有点儿可笑啊！
倪漫雪就将她知道的，关于夏魏风的情况一一道出。
说到最后她还忽然叹了口气。
“我看得出来老爷心里也有诸多后悔，只可惜后悔已经太迟了！”
已经被溺爱成这样了，再后悔又能有什么用？！
夏如卿讽刺一笑。
“就他那个样子，还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说起来我也想笑了！”
夏采央淡漠地勾了勾唇角。
“他有什么资格？”
倪漫雪也不好多说。
夏如卿也懒得继续说，只摆了摆手。
“算了，咱们说点儿别的吧，这事儿和咱们也没关系！”
“就是！”
几人又高高兴兴地说起了孩子们。
“承泽和承辉呢？这回去了趟江南，有没有长长见识？”夏如卿期待地问。
倪漫雪笑着摆摆手。
“可别提了！”
“走之前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功课也不落下，习武也不能落下！”
“可谁知道到了江南新鲜好玩儿的事儿太多，两兄弟直接什么也不顾了！”
“这不？知道要回来，马车走了一路他们补了一路的功课！”
“我和夫君又是气又是好笑！”
夏采央也笑了。
“都是孩子，大嫂也不能逼他们太急！”
“恒旭和恒捷他们两个整天跑的跟野马似的！”
“每回我说要管管，我夫君就说，男孩子活泼好动一点没什么不好的，也不让我管！”
“久而久之，我都习惯了！”
倪漫雪寻思了片刻。
“说的也是！”
三人笑了笑也就把这话题抛在开了。
又说起了乐儿。
倪漫雪问道。
“四公主最近还在跟着时将军练武？”
夏如卿听见这个就头疼，她哭笑不得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她是女孩子吃些苦头长长记性就好！受点儿委屈她自己就退缩了！”
“可我自己也没想到，不管她是受伤还是受委屈，她从来没有放弃过！”
第1325章 委屈
“她自己都不放弃，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夏如卿无奈地一摊手。
“所以我只能不管！”
“她现在还是一边儿读书一边儿练武！”
“每天把自己安排的满满的，我想见都见不着！”
夏如卿语气有些失落。
倪漫雪赶紧笑着打趣。
“四公主她别是投错胎了吧！”
“这是要做一个巾帼女英雄？”
夏采央也笑了笑。
“大嫂说得对，如果四公主托生成男儿，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千古英雄！”
夏如卿简直无语。
“你们说得倒好听！”
“她要真是个男儿也就罢了！”
真是个男儿她也不必这么担心，毕竟男儿总要出去闯荡的。
可她一个女孩子家家，凑什么热闹啊！
“她要是有大公主一半儿的文静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痴痴地感叹。
倪漫雪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就道。
“说起这个，娘娘您还别说！”
“如果四公主真和大公主一样文静，您就又该担心了！”
夏如卿有些不解。
“我担心什么？”
皇室的公主，就算再文静再软弱还有皇上撑腰呢，难不成谁还会为难她？
倪漫雪转头看了看夏采央，低声问了一句。
“二妹妹听说了吗？”
夏采央也有些不解。
“听说什么？”
倪漫雪有些恨铁不成钢。
“陶翰林家的事儿啊！”
夏采央还是很懵。
倪漫雪就接着道。
“我半年前去江南之前就听说了！”
“陶翰林家的嫡长子不是娶了大公主？”
“听说陶家一开始对打公主还恭恭敬敬，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见大公主只生了两个女儿，没给陶家生出个儿子！”
“他们的心思就开始不正了！”
“半个月前我回来的时候刻意找人打听了一下，发现陶家已经给驸马爷纳了两个妾室！”
“细细一打听，原来还是大公主同意的！”
“哎，软弱成这样，即便是个公主又怎样，嫁到婆家还不是得受委屈！”
夏如卿脸色也凝重起来。
“他们家……真有那么过分？”
夏采央整个人也惊呆了。
“驸马爷纳妾，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自大楚朝开国以来，历朝历代的公主不论嫡出庶出，地位都极高。
她们的身份已经不仅仅代表个人，而是代表整个皇室。
所以……
按照常理，驸马爷是不能纳妾的。
毕竟就算皇帝再不喜欢这个女儿，他也不可能不喜欢自己的面子，更不能不顾及皇室的面子。
所以给驸马纳妾，就是公然打皇帝的脸。
陶家这是……不想要命了吗？
倪漫雪又叹了口气。
“那又怎样？毕竟是大公主同意的！”
“他们陶家又有理由，而且……我们大楚朝还真没有律法规定，驸马爷不能纳妾！”
没有明文规定，也就是说这不能算是律法问题。
夏采央长叹一口气。
“这就比较纠结了！”
“不知道皇上知道会怎么样想？”
她和倪漫雪一起盯着夏如卿的脸看她的反应。
夏如卿想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
“其实……！”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端看皇上的态度，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再看看吧，纸总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
消息总有一天会泄露出去，到时候该有什么结局自然会知道。
“反正我现在又不能白眉赤眼地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去！”
毕竟自己和大公主，尤其是她的母亲，关系实在不能算好。
而自己也实在没有那个闲心，去一个个拯救谁。
她又不是圣母！
万一皇上对这事儿并不在意呢？她图个什么？
“说的也对！”
倪漫雪笑了笑。
三人又说了会儿别的，用过午膳喝个茶歇息了一会儿，也就各自离开。
……
晚膳前，夏如卿歪在榻上发呆。
脑子里很乱，想的什么都有。
紫月进来问她晚膳想吃什么，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娘娘！”
她把手搁在她眼前晃了晃，夏如卿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紫月无奈一笑。
“奴婢问娘娘晚膳想用什么，奴婢好叫她们准备去啊！”
夏如卿有些懒懒地。
“随便吧什么都行！”
紫月给了紫宁一个眼神。
紫宁下去后，紫月就道。
“娘娘您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夏如卿摇了摇头。
“没有！”
“我没有不舒服！”
紫月又问。
“那您……”
夏如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
“紫月，我只是忽然有些害怕！”
“害怕？”
紫月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您有什么害怕的？”
夏如卿长叹了口气。
“幸好当初我让乐儿去习武了！”
“幸好我没有拘着她！”
“幸好她现在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过得很开心！”
如果自己当初再干涉多一点，说不定……结果就一样了。
她很后怕。
万一乐儿真被自己拘成傻子，也和大公主一样嫁出去后只能任人欺负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还要再感谢下自己。
幸好那些年她抱着皇帝的大腿没有放手。
也幸好她珍惜自己的生命，没有死在后宫斗的漩涡里。
她幸运地成了皇后，让自己的子女都成了这皇室里最尊贵的小主子。
不然……她恐怕后悔都来不及。
以前……
夏如卿想。
“以前我真是太可笑了！”
她居然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呵呵！天真！
紫月拍了拍她的后背。
“娘娘您别想那么多了！”
“现在咱们多好啊！”
“小主子们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皇上素来疼爱您！”
“后宫里的事更有四位娘娘替您解决，您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放松心情！”
“好好过您想要的生活！”
夏如卿长舒了口气。
“是啊！只能这样了！”
说起来真是可笑。
以前她条件不允许的时候，她稀里糊涂地过得那么快乐，像个傻子一样。
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却没了那时候的心境。
“那时候多好啊！”
夏如卿不禁陷入回忆。
“那时候，一只鸡腿，几包糖块，一碟子新鲜的点心，都能让我开心好久！”
“现在……真是不一样了！”
第1326章 带你去个地方 1
初二过后，夏如卿终于可以歇几天。
她就又过起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果说以前她心里还记挂着弟弟的亲事，那现在她心里什么都不记挂了。
每天就睡到自然醒。
洗洗漱漱吃个早膳，然后出去遛个弯儿，有时候是前院的葡萄架，有时候是后院的小菜园。
如果偶尔天气不好只能待在屋里，那她就看看话本子，喝喝茶做做点心，和紫月紫苏她们聊聊天。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半个月，临近上元节。
这天傍晚，赵君尧忙完过来看她。
见她又在忘我地看话本子，就忍不住笑道。
“你以前还说要好好学习，什么琴棋书画，读书练字，这下可是全都荒废了？”
说完还不忘瞥了一眼堆在角落里落了灰的书籍。
他随意抽出一本拿在手里翻了翻笑道。
“这些你都看过？”
夏如卿有点儿心虚，但想了想自己的确看完了，就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我都看过！”
赵君尧眼睛一亮，峻眉一挑。
“哦？那我考考你？”
夏如卿拼命皱眉抗议道。
“你考我做什么？我是看书，又不是背书！”
“再说了，我又不考状元！”
赵君尧：“……”这么理直气壮？
他简直有些无语。
“你不考状元，你也不能看一遍就忘吧！”
夏如卿继续厚脸皮。
“我就是忘了，想不起来了！”
“你看看那么多呢，我哪儿能每一本都能想起来？”
见她这副嚣张的模样。
赵君尧也懒得再问她什么，直接把书一扔无奈道。
“好吧，朕的才女皇后？”
夏如卿美滋滋点头。
“这还差不多！”
赵君尧伸手出在她脑袋上轻轻磕了两下，宠溺道。
“你啊！”
就算真的没看朕还会说什么？真是个傻瓜！
“对了！”
夏如卿赶紧转移话题。
“乐儿这丫头最近在干什么？这两天怎么没来给我请安？”
辰儿珩儿和晔儿三个人住在外宫，还隔一天就来给她请安呢。
乐儿住在内宫反倒是不常来。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夏如卿有些头疼。
赵君尧一挑眉也有些无奈。
“这丫头最近迷上了马球，天天叫着宗室里那帮堂兄堂姐一块儿去校场打马球！”
“朕都知道，不过拦也拦不住，随她去吧！”
夏如卿惊得睁大了眼。
“马球？”
苍天啊大地，马球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以前电视里演的那种骑在马上打的球？
我的天！
骑马就算了，还一边骑马一边打球。
“多危险啊！”
“皇上您这是……彻底不管了？”
赵君尧寻思了片刻，更加无奈。
“我管也管不住啊！”
骂又舍不得，打更舍不得，他还能怎么办？
夏如卿狠狠瞪了他一眼。
“都是你惯出来的！”
赵君尧一阵无奈。
“放心吧没事的，朕派了人跟着！”
夏如卿脑门又是一阵黑线。
“算了算了，我不想和你说那么多！”
多说无益，而且也晚了不是。
赵君尧呵呵笑着也把这茬揭了过去。
……
晚膳过后，临睡前。
二人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说着话。
赵君尧问她。
“卿卿，你上元节想出宫吗？”
她迷迷糊糊地答。
“想出宫，而且想去江南！”
“我也想看看弟妹，而且……”
她后面又说了好些乱七八糟的话，不过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赵君尧却听完了。
“去江南？”
他皱眉，心里细细寻思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身为皇帝，按理说他是不能随时随地跑出宫去，一去大半年不回来的，他没有那么自由。
但是……
他看了看怀里的妻子熟睡的面庞，心里又软的不行。
他知道她不喜宫中的拘束，想去江南生活，这大约是她一辈子最最大的梦想了。
可是……
他又做不到。
每到这时候她就很失落。
他想了好大一会儿，觉得这件事实在没有半分可能性，他就绝望地放弃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说了句‘好’。
“我将来一定带你去！”
“今年上元节，我就先带你去另一个地方吧！”
夏如卿不知听到了没，居然也淡淡回应了一个好。
赵君尧拥着她笑了笑，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
上元节这一天。
夏如卿一大早被紫月拖起来，整个人起床气很崩溃。
“紫月你干嘛！”
“我每天都睡到自然醒，你这会儿把我叫起来干嘛！”
“外面还不亮呢！”
紫月也不恼就只是恭敬道。
“娘娘，这是皇上的吩咐，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
“您赶紧起来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衣裳也预备齐全了，行李也都收拾好了，您起来吃点儿东西咱们就能上路！”
紫月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夏如卿很懵。
“上路？去哪儿？我们……要出宫吗？”
紫月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这都是皇上吩咐让准备的！”
“您去了应该就知道了！”
“好吧！”
夏如卿愣了愣也没再说什么，慢吞吞的爬起来。
洗洗漱漱，穿好衣裳，用了早膳。
又墨迹了一会儿，才终于坐着轿子去了昭宸宫。
……
赵君尧也已经准备好了。
见夏如卿过来，他就高兴道。
“卿卿，朕今儿带你去个地方！”
夏如卿一脸懵。
“什么地方？”
“我有说过想去什么地方吗？”
赵君尧忍不住笑。
“没说过，那个地方你也没去过，去了就知道了！”
说完他拉着她就往外走。
夏如卿也挺新鲜的，就兴奋地跟在他后边儿出去。
时不时还问一句。
“远不远？”
“有没有好吃的？”
赵君尧将她塞进暖轿里，卖关子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
夏如卿那个无奈啊。
“又是这个！”
她一早上听了多少句了？
行吧！你们不说我也不问了。
我倒要看看京城周围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
这天他们坐着暖轿来到宫门口。
又换了马车，一路沿着京城大街往城外走。
出了城门又拐到官道上，一路往南而去。
看着窗外越来越荒凉，又看了看马车里淡定的赵君尧。
夏如卿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
“皇上，您是不是要带我去江南？”
第1327章 没羞没臊的生活
“不是！”
赵君尧淡淡地答。
夏如卿有点儿失落。
“好吧，我还以为你会带我去呢！”
赵君尧神情淡漠地看着窗外。
“将来……好吗？”
“将来我一定带你去！”
夏如卿正趴在车窗外看风景，被他这个语气吓了一跳，赶紧回头。
“没……没事！”
“不要紧，我也就是说说！”
“那个……皇上！我知道您是皇帝，您不能随便出京，我都知道的！”
赵君尧神色严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委屈你了！”
夏如卿吓得目瞪口呆，心说这人今天是怎么了？说起话来神经兮兮的，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尤其是这表情，怎么回事？
“皇上您没事吧！”
赵君尧瞪了她一眼。
“我能有什么事？”还不是因为心疼你？
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怎么，他最近心思和以往大不一样。
不管是朝政上还是生活上。
以前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总想着征服整个大楚朝，征服所有人所有事，容不得一点儿忤逆。
周边列国要是谁敢骚扰大楚朝，他绝对会指挥大军冲上前去交锋，誓要决出胜负，将人杀个片甲不留。
而现在，只要不是天大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挑起战火。
他想得更多的是天下苍生，他做事没那么冲了也更能忍了。
自小便沉稳厚重的他变得更沉稳了。
生活上也是如此。
以前他还有心管教管教孩子，现在上了年纪，对孩子们更加溺爱。
尤其是乐儿。
以前赵君尧还训斥两句，现在直接甩手不管。
只要自家女儿不把天捅个窟窿，那都不是大事。
还有皇后夏如卿。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对已经她很好很好。
他的后宫严格意义上只剩她一个，四妃九嫔等等，早就名存实亡。
他也早已把心思全都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她在后宫有着最高的地位，有着最无忧无虑的生活，事实上她也的确过着衣食无忧舒心舒意的生活。
可是……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明明不是？
明明她更喜欢山水田园，更喜欢自由自在，更喜欢广阔天地。
她一直在付出，而自己一直在享受她的付出。
可怕的是，他一直觉得自我良好觉得够了。
真的够了吗？并没有，所以……
“哎呀皇上您在说什么啊！”夏如卿抗议。
他最近很是奇怪。
总用一种我欠了你，我对不起你的眼神看着她。
弄得她浑身毛毛的，看着怪吓人的。
赵君尧勾唇一笑。
“没什么！”
夏如卿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他两句，也就不再问。
马车一路向南。
走走停停，打尖住店，路上一共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又走了大半个上午，两人才抵达目的地。
“这里……？”
夏如卿趴在窗户口，好奇地看着这里一房一屋，一草一木。
“这里好漂亮啊，怎么和江南差不多？是个古镇吧！”
她又兴奋地跑到马车的另一个窗口往外看。
只见另一个路口的对面是个小巧精致的石拱桥。
桥上有马车在通行，桥下还有小渔船通过。
这景致……好熟悉啊！
夏如卿挠了挠头。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清明上河图？”
赵君尧有些懵。
“什么图？你见过？”
夏如卿反应过来，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
她赶紧转移话题。
“皇上，您……怎么想起带我来这里了？”
赵君尧成竹一笑。
“你不是想去江南？”
“这里是我能找到和江南最相似的地方了！”
“如果你不嫌弃，朕陪你在这里住些天可好？”
夏如卿瞪大了双眼。
“住些天？”
“真的假的？皇上……您……不忙了吗？”
朝政什么的都不管了吗？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他在干什么。
赵君尧严肃地摇摇头。
“无碍！”
“朕……着实没有那个空闲带你回江南！这里是个古镇，人称小江南，景致也不错！”
“卿卿……你喜欢吗？”
夏如卿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厚着脸皮道。
“喜欢！”
“那就好！”
赵君尧脸上的严肃终于褪去。
夏如卿拍了拍胸口。
“可算是过去了！”
……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到了赵君尧早已叫人准备好的院子里。
这里的东西都是叫人早早预备好的。
来到之后一应都是现成的。
他带着她用了些膳食，又歇息了一下午。
一路旅途的疲劳这才褪去。
傍晚。
赵君尧带着夏如卿出了门。
两人沿着小路，吹着不算冷的晚风，在这个古色古香又精致的小镇里好好逛了一圈儿。
夏如卿玩儿地十分尽兴。
“这里好漂亮啊，东西也好吃！”
赵君尧笑道。
“你喜欢那就多住几天！”
“几天？”
夏如卿歪在他怀里期待地问。
“最多就……五六天吧！”
从这天起，两人就过起了没羞没臊的世外桃源生活。
晚上临睡前。
夏如卿掰着指头数。
“今天我都叫人打听好了，这小镇里好玩儿的地方很多！”
“我现在分一分啊！”
“如果我们只能待五天，那明天第一天就……去南街的戏园子里听戏！”
“第二天……就去郊外钓鱼，然后去逛街吃好吃的！”
“第三天第四天，去集市看杂耍买东西”
“第五天就回去，怎么样？”
赵君尧懒懒地看着她。
“夫人觉得好就好，朕……都听你的！”
“哈哈哈……”
夏如卿乐呵呵地拍手。
“好，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就早早睡下。
……
第二天一大早，夏如卿早早爬起来准备出门去玩儿。
不想刚洗完脸，赵君尧就不见了。
“咦？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大早就没人了！”
紫月脸色也有点儿犹疑。
“是李公公把皇上叫走的！”
“奴婢也不好说……”
“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夏如卿若有所思点点头。
“先预备着吧，待会儿再看看！”
“哎！”
紫月应了一声，继续手里的活计。
这边夏如卿刚刚洗漱穿戴好，准备用早膳。
那边儿赵君尧就大步回来了。
“皇上？您去哪儿了赶紧该用膳了！”
夏如卿像以往一样半撒着娇。
不想赵君尧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语气急促。
“不好了，刚刚京城来的消息，乐儿受伤了”
第1328章 气不过
夏如卿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受伤了？”
“她……”
哑口无言半天过后她终于反应过来。
眼圈儿一下就红了，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
“怎么会受伤了？她……”
该不会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吧。
除了这个她还真想不到有别的可能。
赵君尧的神色十分严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夏如卿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不行，我得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
她什么也顾不上，连衣裳也顾不得穿好立刻就要冲出去。
赵君尧一把拦住她。
“等等！”
“等什么啊？我女儿受伤了啊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不玩儿了也不看了！”
“皇上您快叫人送我回去！”
赵君尧单手搂着她。
“卿卿你别冲动！”
“来人说伤势无大碍，我们现在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再等等消息！”
夏如卿终于冷静了一点。
“无大碍！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说？”
“再说了就算是小伤我们也得赶紧回去！”
说完她推开赵君尧去里间收拾东西去。
赵君尧这回没阻拦，连忙叫人预备马车，另外又吩咐人继续打听消息去了。
就这样。
刚刚准备好要在这里住几天的两个人匆匆又赶了回去。
这回因为行程比较紧张，只花了一天多点时间。
第三天的上午，行色匆匆的帝后二人从京外赶了回来。
两人一进宫。
一个直奔女儿身边查看伤势，一个赶紧召集太医询问关心。
凤语阁里人来人往有些乱，室内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
夏如卿一进门就被这股味道呛地说不出话来。
视线往里一移。
就看见女儿正抱着受伤的右腿躺床上喝药。
她整个人心就揪起来了。
“乐儿！”
乐儿一抬头看见她，连忙把药碗一丢，把腿拼命往被窝里藏。
脸上还拼命挤出一丝故作轻松的笑。
“哎母后您怎么来了？”
“您和父皇不是度假去了吗？”
夏如卿目光落在她那条被包扎地严严实实的腿上，神色颇为严肃。
“怎么回事？”
“还乱动，我和你父皇都知道了！”
乐儿脸上的笑很快就绷不住了。
“哎呀，没事的，一点儿小伤而已！”
“这帮奴才真是烦人，这么点儿小事还乱说”
“打扰到您和父皇出去游玩，实在是该死该打！”
夏如卿脸色十分不好。
“我看该打的是你！”
她咬着牙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母后！”
乐儿试图撒娇。
“这真是一点儿小伤，不信您问问太医！”
夏如卿冷着脸一挑眉。
“你父皇已经去问了！”
“现在……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乐儿一脸讨好地刚要回答，就听见外边儿有通报声。
“皇上驾到！”
她心里一个咯噔：‘完了’。
夏如卿和一屋子的奴才上前迎驾。
赵君尧进门将夏如卿亲自扶了起来，又摆了摆手。
“都下去吧！”
“是！”
一屋子奴才都下去之后，室内就只剩下一家三口。
见赵君尧的脸色有些难看，夏如卿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又看向乐儿。
“还是不说吗？”
赵君尧脸色也十分凝重。
“太医说你的腿伤得很重，外伤内伤都有！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乐儿还是有些犹疑，不是很愿意说的样子。
赵君尧又道。
“如果你不说，从今往后你再不许出宫，也不许骑马！”
“只能在宫里念书写字学针线，或者……朕要把你早早嫁人！”
前面那些乐儿都不怕。
唯独说到要早早嫁人的时候，她彻底怂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
夏如卿看了赵君尧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乐儿脸上。
“说吧！好好说，说完整，别叫我和你父皇费事！”
乐儿看了看父皇，又看了看母后，
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一个比一个严肃。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是……”
“我……就是……看不惯我大姐受欺负么！”
夏如卿：“？？？”
赵君尧：“……”
“什么意思？！”
乐儿脸上开始渐渐浮现出鄙夷。
“还不是那狗屁陶家！”
“就因为我大姐没给他家生儿子，他们就纳了好几个妾室！”
“前些天……有个妾室刚刚诞下一子！”
“他们非逼着我大姐收养那孩子，认作嫡子！”
“可大姐她不是很愿意就没认，一来二去就产生的分歧！”
“就在前几天我路过大街的时候，看见陶家老夫人领着一个妾室在前边儿逛，让我大姐跟在后边儿，像个丫鬟一样！”
“那妾室说话不三不四的，还指挥我大姐替她拿东西！”
“我实在看不下去，这不就是上前理论了么！”
“那天我是……女扮男装，也没人能认出来，所以……我就和他们打了一架！”
“这不就……受伤了？”
乐儿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帝后二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冷。
夏如卿还好些，只是心疼。
赵君尧却觉得心里又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整个人惊怒交加。
“放肆！岂有此理”
“是哪个陶家这么猖狂？”
夏如卿：“……”您的大臣您不知道？
赵君尧表示，一个翰林院的清水官他还真是记不住。
乐儿就细细描述。
“是大姐的夫家，陶翰林家！”
赵君尧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整个人又是发怒又是无语。
“那个陶家欺人太甚！”
夏如卿赶紧劝他。
“皇上您消消气，这些事还不用您来出手！”
说完她就顺便将初二那天倪漫雪的话告诉赵君尧。
然后又有些失落。
“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早就知道陶家纳妾了，可我不知道孩子的事！”
如果当时知道孩子的事，她虽然不一定会去帮忙，但必定不会隐瞒，这可是关乎皇家颜面的大事。
赵君尧皱了皱眉。
“你就该早告诉我！”
“不过……这也不怪你！”
夏如卿就低头不再说话。
多说多错，干脆就不说了！
第1329章
夏如卿那句‘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应验了。
赵君尧知道了，并且很生气，这也是她的意料之中。
夏如卿想了好大一会儿就道。
“虽然这件事我不太想管！”
“但是皇上！这毕竟关乎皇家颜面，我不得不管！”
“再说了您出面也不合适，还是我来吧！”
赵君尧看了看她，有点儿不相信。
“你……会不会手软？”
夏如卿有些不敢相信。
“皇上您什么意思！”
“我当然不会手软，不过您要是想放他们一马，我也不介意！！”
赵君尧眯了眯眼。
“你想多了！”
……
陶家
年关过后，家里就喜事连连。
先是陶家驸马爷官职升了一级，再是驸马爷喜得麟儿，可把陶夫人高兴坏了。
孙女儿都有了两个了，终于来了个孙子，能不高兴么。
就算是妾室庶出，那也是唯一的孙子，陶家当下唯一的血脉。
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陶夫人抱着新得的小孙子乐得做梦都要笑醒了。
原本陶家对公主的那点儿尊敬，也随着小公子的到来烟消云散。
陶夫人对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孙儿越看越喜爱，就寻思着。
‘可惜这孩子是庶出，就算再优秀再好，将来也不能继承家产！’
‘如果让公主把这孩子收养了，他就是嫡子，以后这整个陶家的家产全都是他的，还能继承爵位，那该多好啊！’
驸马爷是个性情温和的读书人，已经被仁义礼教彻底洗脑，对母亲的话更是奉若圣旨。
得到消息的当晚他就壮着胆子去找公主商量。
“能不能把孩子收养在膝下，当做他的嫡长子！”
公主的嫡长子将来都是有爵位的，哪怕大公主不受宠爱，她也是皇上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
她的儿子将来至少也会是个侯爵。
当然，如果公主没有嫡子，那这条规矩就会作废。
所以……不管怎么算，这一招对公主和陶家来说都是双赢。
本以为大公主一定会答应。
没想到……他算出了开头却算不出结局。
一向温柔贤淑知书识礼的大公主忽然性情大变，头一次拎起凳子把驸马爷从房间里赶了出来。
甚至她还对这驸马爷的脸颊扇了几巴掌，并且恶言相向！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遇到你这个废物！”
“我以前对你们礼仪周到都是白费了，你们只想着从我身上剥夺好处，却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陶驸马捂着红肿的脸顿时就急眼了。
“我怎么就不考虑你的感受了？”
“你嫁道陶家六年只生了两个女儿，我何曾有过一句怨言？”
“你就不能替我考虑考虑？”
“难道你想让我们陶家绝后？”
“就算你是公主也要遵循三从四德，不能太过分吧！”
大公主绝望地泪流满面。
“你……！”
“你混蛋！我什么时候让你家绝后了！”
“你什么时候不遵从三从四德了？再说了你和本公主谈论三从四德是不是有些不像话！”
“看来我以前尊重你们，都是白瞎，都是我眼瞎！”
陶驸马更着急，哭笑不得讽刺道。
“呵呵！”
“你说你尊重我，那你为什么不收养孩子？”
“不管是谁生的，你收养了就是你的孩子，这还能有假？”
“我又不是宠妾灭妻的人，虽然也纳了几个妾室，可谁又能越过你去！”
“你是公主，你身后有的是靠山有的是后台，有的是人给你出头！”
“可她们呢？她们出身卑微，什么都没有，她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收养个孩子而已，有那么难吗？”
大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实在是听不下去，冲上去又狠狠打了驸马爷一个巴掌。
“你混蛋！”
“你还有脸说你那帮妾室！”
“什么越不过我去？你怎么说出来的，不觉得可笑吗？”
“我嫁过来的时候你就和那几个丫鬟明里暗里眉来眼去！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龌龊事！”
“你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不过那时候你大概没什么胆子，所以就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
“后来看我怀孕生子，两次都是女儿，你就越发光明正大了！”
“索性直接纳妾！”
“你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有些丢脸但我也不拦着你”
“可你居然越发的得寸进尺！”
“给她们停了避子汤也就算了，居然还生下孩子！”
“生孩子也就算了，还要硬逼着我抚养！”
“我凭什么？凭什么替你和那帮贱人养孩子？”
陶驸马眼珠子都瞪圆了。
“凭什么？就凭你是我陶家的媳妇，你就该替我陶家的香火着想！”
“你抚养个孩子又怎么了？”
“别说一个，就是两个三个四个，也是你该做的！谁让你生不下来儿子呢！”
这话真是刺激人！
大公主几乎快气疯了。
她拿起一只古董花瓶想也没想就朝陶驸马砸了过去。
“去死！你该死的！”
“我就是不养你能把我怎么样？！”
抚养妾室的孩子？
别开玩笑了！
那妾室是和陶驸马青梅竹马的一个女人。
他们一个是通房，一个是少爷，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
如今通房成了姨娘，又生下庶长子，在陶驸马心里的地位又不一样。
如果自己把她的孩子当嫡长子养大。
那孩子以后不认她只认亲娘怎么办？
陶家这帮人还没有一个偏向自己的。
到那个时候，她在这府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她又该去依靠谁？
她又没有亲哥哥亲弟弟，皇后娘娘和她亲娘都不对付，父皇打小也不喜欢自己。
没有人会给自己出头的。
她只能利用公主的身份保护自己。
敌人的孩子，坚决不养。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两个女儿，她也不能养。
陶驸马看着眼前悍妇一样的公主，心里有点儿发憷。
是的，他怂了，他犹豫了。
眼前的人毕竟是公主，来硬的肯定不行，还是想别的招数吧。
“你……”
“你等着！”
“你会同意的，你早晚都要同意！”
他撂下这几句话就摔门而去。
只留下大公主对着一地的凌乱泣不成声。
第1330章
自那次吵架之后，陶驸马再也没踏入过她的院子。
陶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甚至连府里人对她的态度也大不如前。
倒是那生下儿子的妾室桃姨娘渐渐得意起来。
虽然刚好在年关，府里事物比较繁忙，但小公子的满月酒可是一点儿都没打折扣。
办得那叫一个热热闹闹，把能请的远近亲临全都请了过来，生怕旁人不知道陶家得了个儿子。
满月宴过后，桃姨娘在府里的地位越发了不得。
不但极力勾引着驸马，还使劲浑身解数哄着陶老夫人开心。
有了这二位的撑腰，她在后院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差横着走。
以前她挺着肚子的时候，见了公主还恭恭敬敬。
现在她没了肚子，见了公主却连行礼都懒得行，每回都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
大公主也懒得和她计较，并不放在心上。
而她却认为公主是怕了自己，不敢招惹自己，索性更加得寸进尺。
上元节过后，陶老夫人想去寺庙烧香拜佛，身为儿媳的公主自然要作陪。
至于妾室，按说没有这个规矩，毕竟姨娘这种人上不得台面的。
可是……桃姨娘就不依。
连着好几天在老夫人那儿撒娇，使劲浑身解数说服老夫人一定要带她去。
经过她软磨硬泡，老夫人终于妥协了。
“那好吧！”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你好歹是孙儿的生母，也算有些体面，就一块儿去吧！”
桃姨娘兴奋地道谢。
“多谢老夫人，多谢老夫人心疼桃红！”
陶老夫人摸着桃粉嫩的脸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是从我身边出去的人，我自然最心疼你！”
“只要你再争争气多给少爷生几个儿子，我断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桃红有些失落。
“夫人，您一颗心都疼着我呢，桃红自然知道！”
“可是您也知道，生孩子这事由不得我，还得看看爷和公主！”
想要多生孩子。
只有驸马爷的宠爱可不够，还得要公主的承认才可以。
毕竟公主做为正妻。
如果她下令让自己喝避子汤，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听话。
所以……
她其实是在明里暗里地求老夫人帮她。
老夫人当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就拉着她的手笑道。
“你放心！”
“我的儿子我自然知道，他一定会护着你的！”
“至于公主那里，你也不必担心，她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是个短板，她还能说什么？”
桃姨娘还是有些不安。
“可是老夫人，公主……毕竟是公主啊！”
陶老夫人就轻嗤一声鄙夷道。
“公主又如何？”
“她除了公主这个位分也没什么了吧！”
“我以前就听说，皇上压根不待见她，她生母也没了！”
“而且她的生母还得罪过皇后娘娘”
“她又没有兄弟姐妹，身后半点儿靠山都没有！”
“只要我们做的不过分，她不敢怎么样的！”
桃红想了想就赶紧拍马屁。
“老夫人说的是，咱们做的一点儿也不过分！”
“放眼整个京城，哪家的爷们儿不纳妾？”
“就算驸马爷很少纳妾，可她又生不出儿子，这就犯了七出之条，两两相抵，咱们也不算什么过错！”
“皇上日理万机一定不会理会这样的小事，皇后娘娘也不会管的！”
陶夫人听得越发心花怒放。
“你这话真是说到了我心坎儿上！”
“你只管放心生孩子，一切有我呢！”
“多谢老夫人！”
桃红一脸惊喜。
终于找到了靠山，她真是满心喜悦。
……
第二天一早。
陶府的下人就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老夫人要去上香，公主和桃姨娘要作陪，府里一共出动了三辆马车。
最大最舒适的一辆肯定是陶老夫人的。
剩下的还有一辆中号豪华马车和一辆小号豪华马车。
大公主服侍着陶老夫人登上马车后，转身往中间的马车走去。
桃红抱着孩子就一脸的可怜兮兮。
“启禀公主！”
“奴婢带着孩子还有奶娘同行，小号的马车实在不方便，不知道公主能不能把这马车……让给奴婢？”
大公主脸色有些不好，冷冷道。
“何必让？再叫人准备一辆就是了！”
桃红脸色有些为难。
“不瞒公主说，原本管家是这么安排的，可那辆马车临时坏了，只好准备一辆小的！”
“奴婢也不想这样的，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刚说完怀里的孩子就哇哇大哭起来，桃红也一脸的委屈巴巴。
周围的管家下人全都齐刷刷地盯着她，这场景倒像是她欺负了她们母子似的。
大公主有些不屑，冷冷一笑转身往那辆小号马车走去。
桃红得意地道谢，大公主却连理都没理她。
上了马车准备停当。
车队开始走，一路相安无事，很快到了寺庙。
拜佛许愿的时候。
陶老夫人拉着桃红一路跪在最中间，倒把她这个正经儿媳妇晾在一旁。
甚至连抱着小公子的奶娘都跪的比她近。
大公主冷冷一笑又没理会。
求神拜佛结束后，一行人从寺庙里出来。
陶老夫人把她拉在身边笑着安抚道。
“刚才的事你别介意！”
“她生了长子，又带着孩子，本来也是给孩子求平安的，你就让让她吧！”
大公主淡漠点点头。
“母亲说得是，儿媳记住了！”
陶老夫人心满意足。
拉着她客气地寒暄了一会儿，又把小孙子抱在怀里开始逗乐了。
……
回程的时候路过繁华的大街。
桃红看见街上卖的东西花里胡哨应有尽有，就撺掇着老夫人下来逛逛。
“您看看这里卖的小玩具多可爱？”
“虎头鞋，布老虎，还有各种各样小孩子的东西！”
“咱们也给远儿买一些回去吧！”
陶老夫人上了年纪也喜欢热闹，当即就叫人停车，带着儿媳下来逛街。
桃红将大公主挤到一边，扶着陶老夫人这个铺子看看，那个摊位瞧瞧。
大公主几次想前去搀扶她的另一边儿，都被她明里暗里拒绝。
她也不好就此离开，只得尴尬地跟在她们身后。
到了后面，桃红越发得寸进尺。
居然将买来的东西挂在她身上（也就是乐儿看见的那一幕）。
大公主气得不行，可这是大街她还是要克制。
第1331章 解开心结
然而她克制得了，乐儿就不行了。
她带着几个侍卫骑着马路过这条街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大公主。
彼时，大公主正被桃姨娘指使着提东西。
只见那姨娘打扮的人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全都塞到大公主怀里不说。
她说的话里还明里暗里带着刺。
陶老夫人视而不见，连周围的小厮丫鬟都用一种‘活该你这样’的眼光冷冰冰看着。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上前讨公道。
乐儿当场就气得不行，二话不说就上前理论。
只可惜……
可怜的陶家并没有认出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四公主。
非但没有恭恭敬敬，反而还恶言相向，拳脚相加。
乐儿因此受伤。
……
大公主当时并没有认出来那是四公主，事后仔细回想才后知后觉，心里悔恨不已。
事后第三天。
听闻皇上和皇后娘娘回宫，她第一时间就进宫求见。
端凝宫里。
大公主一脸愧疚与悔恨。
“没想到四妹妹还能认出我！她还受了伤！”
“是我对不起她！”
夏如卿虽然心疼，可大公主都这样说了。
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伤的不重，你不必内疚！”
“待会儿你去看看她吧！”
大公主点了点头。
“多谢母后！”
夏如卿摆了摆手：“不用谢！”
说完室内就陷入沉静。
大公主不善言辞，夏如卿也没什么好说的，气氛有点儿尴尬。
过了半刻钟，夏如卿还是开口了。
“陶家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也不容易！”
“虽然你生母不在，但郑妃是你的养母，有事没事进宫来瞧瞧她吧！”
潜意思就是：你还有郑妃这个靠山。
大公主有些胆怯。
手里揪着一只半新不旧的帕子，脸色十分纠结。
“我……可以吗？”
夏如卿笑道。
“为什么不可以，她是你的母妃啊！”
大公主道了谢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夏如卿有些感慨。
“这么长时间，我还是头一次见她！”
“比刚刚出嫁的时候憔悴了不少！”
“看来陶家对她确实不怎么样！”
紫月点了点头。
“是呢！”
“她那衣裳的料子都不像是新的，公主不是有食邑和俸禄吗？大公主怎么会……”穷成这样？
夏如卿淡漠一笑。
“她的食邑我记得只有三百户，俸禄也中规中矩不算多”
“陶家又是清水文官，没有实权，也捞不到什么油水！”
“只靠着陶老爷和陶驸马的俸禄，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怕是不容易！她少不得往里贴补！”
紫月惊讶地睁大了眼。
“也就是说……”
“公主不但要养着他们陶家人，还要养活陶驸马的妾室？”
这事儿可真是……
别说堂堂一国公主，就连她一个婢女都觉得憋屈。
夏如卿叹了口气。
“确实憋屈！可那又能怎样呢？”
大公主性子软弱，又深受三从四德这种封建糟粕的荼毒，总觉得夫君是天，婆婆是天！
她自己立不起来，谁也没办法帮她。
“算了，回头让郑妃来一趟！”
就算不和离也不能叫他们这样离谱下去。
一国公主，怎么也不能被一个官员家给随意摆布了。
“是！”
紫月应了一声。
夏如卿又笑了笑。
“不过这事儿我还是觉得挺意外的！”
“以前乐儿和大公主的关系并不好，这次她居然能出手相助上前理论，我还是挺欣慰的！”
这说明女儿心胸宽广，格局广阔，登高望远，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四公主到底是读书明理的人，自小性格率真纯良，度量也非同一般！”
夏如卿满意地点了点头。
“希望她一直这么下去！”
“希望她以后遇到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
“一定会的！”
紫月笑着奉上一盏茶。
……
凤语阁这边。
乐儿还在养伤，听闻大公主过来，连忙叫人请进来。
“大姐！你怎么来了？”
大公主神色有些不自在。
以前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就不太喜欢乐儿，两人还曾经闹过矛盾。
她心里隐隐约约还有些嫉妒乐儿。
后来母亲过世，她就将皇后和她的孩子们都列了黑名单，并不打算和他们有什么交集。
出嫁以后，她们也确实没什么交集。
没想到……
在这回的紧要关头，是这个自己不太喜欢的妹妹救了自己。
她有些内疚。
“四妹，你的伤怎么样了？”
乐儿豪爽一笑。
“太医说了没伤到骨头，只是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大公主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了早已捏紧的拳头，里边儿全都是汗。
“那就好！”
她轻轻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小声道。
“这是我在宫外找来的金疮药，是上好的，妹妹不嫌弃就拿过去用吧，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
她将小药瓶放在了桌子上。
乐儿愣了愣眉头微皱。
‘金疮药？那是什么东西？有父皇给的贡品梅花玉露膏管用吗？’
不过表面上她还是笑道。
“多谢大姐！”
大公主见她收下，就松了口气。
“能帮上你就好！”
“以前……”
她揪住半新不旧的衣角，额头冒着汗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乐儿就挥手一笑。
“以前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一句话就解了尴尬。
大公主勉强挤出一丝笑，红着脸道。
“多谢四妹！”
乐儿含糊两句就赶紧转了话题。
“对了，陶家那些人怎么回事！”
“大姐你好歹也是公主，怎么能任由她们欺负？”
大公主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我是公主又如何？”
“难道还能不遵守孝道，不尊重夫君？”
“以前他们对我还是挺好的！”
“是我自己没本事……”
她又低下了头。
都怪自己没给陶家生下儿子，不然她怎么也不可能落到今天的地步。
公主的身份除了出嫁的时候风光一些，也没别的用处了吧！
总不能凌驾于夫君之上。
那不是反了天了？名声多不好！
乐儿目瞪口呆。
“什么叫你自己没本事！”
“不就是没有儿子？这算什么？”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你怎么能随便认输？”
第1332章 陶家
大公主咬着唇低头不说话。
乐儿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她又不知该怎么说。
一来二去就又冷了场。
尴尬了一刻钟，大公主起身离开。
“四妹妹好生养着吧，我就先走了！”
乐儿欲言又止，还是点了点头。
“会的！”
“璎珞，替我送大姐！”
“是！”
璎珞上前温声道。
“公主请吧！”
大公主又回头看了乐儿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唉！”
乐儿叹了口气。
“公主怎么了？”
璎珞从外边儿进来笑道。
乐儿猛地回神摇了摇头，神色淡漠。
“没什么！”
“既然她自己立不起来，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总不能自己跑到陶家去给她讨回公道吧！
软弱成这样，就算帮她十回也还是一样的结果。
“随她去吧！”
“以前我和大姐来往并不多，感情也没那么深！”
“更没到帮她十回百回的地步！”
“反正还有母后和郑娘娘呢，看看她们怎么办吧！”
璎珞淡淡一笑。
“公主想开就好！”
她又鄙夷道。
“那陶家也太过分了些！”
“大公主到底是公主！他们纳妾也就算了，居然还欺负到公主头上去！”
“真以为咱们天家没人了不成？”
乐儿皱着眉头思索着，并没有答话。
……
大公主这边，从凤语阁出来。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郑妃。
西淮宫里。
郑妃正和芸妃有说有笑商量着什么。
听见宫女来报说大公主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确定是大公主？”郑妃有些不敢相信。
红云笑道。
“这还能有假？不过奴婢瞧着大公主衣着和脸色都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在外边儿受了委屈！”
郑妃闻言点了点头，眼里的鄙夷一闪而过。
她人在深宫，对外边儿的事情了解并不多，不过还是听了些风言风语。
想来……她应该是过得不好了吧。
这都好几年了，除了逢年过节，她还真不怎么进宫看她这个母妃。
怎么现在受了委屈，倒想起自己来了？
郑妃微微勾了勾嘴角。
“让她进来吧！”
“哎！”
红云退了下去。
芸妃笑着起身要离开。
“你们母女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三公主的事我回头再来找你商量！”
郑妃拉着她坐下。
“你我姐妹多年，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正好还要你帮我拿拿主意，快坐下！”
芸妃无奈，只好摇头笑道。
“也罢！”
……
大公主进门，见芸妃也坐在一旁就有些惊讶。
“给母妃请安，给芸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
“不必多礼！”
两人异口同声道。
一番客气后，几人在堂上落了座，宫女上了茶和点心就退了下去。
室内只剩下她们三人。
郑妃端起一口茶抿了两口，正打算寒暄几句。
没想到大公主直接开门见山。
她起身噗通一声跪在郑妃面前，泪流满面。
“母妃！”
郑妃和芸妃都吓了一跳。
“你……”
“你快起来！”
两人异口同声。
大公主哭着摇摇头。
“母妃，我本不该进宫打扰母妃清静，只是……我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郑妃赶紧起身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温声劝道。
“你别哭了！”
“宫外的事我也听了些风言风语！”
“那陶家好像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你别急慢慢说，我和你芸母妃都在呢！”
大公主闻言泪眼婆娑地抬头。
“母妃也听说了？”
“嗯！你别急慢慢说”芸妃说道。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郑妃也问。
大公主左右看了看她们，也没隐瞒，哭着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最后她又哭诉道。
“我知书识礼守规矩，从来都是敬着她们！”
“没想到她们竟然越发得寸进尺，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郑妃目光惊怒。
“放肆！陶家竟敢如此大胆，连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是谁给了他胆子纳妾的！”
“咱们大楚朝历代的公主，还没有哪个受过这种耻辱！”
芸妃神色十分纠结，好一会才道。
“你这孩子也是的！”
“自从你出嫁，不到逢年过节就不进宫？这怎么能行？”
“你郑母妃就在宫里，你就该早点来啊！！”
大公主失落地摇摇头。
“我并非不想来，是我婆婆说……出了嫁的女人自该以婆家为重，不应该动不动就往娘家跑！”
“逢年过节三节六礼周全了也就行了，其他的没必要，我就……”
“所以你就听她的了？”芸妃诧异。
郑妃惊怒拍桌。
“荒唐，实在是荒唐！”
她无奈地看了大公主一眼，气愤地对芸妃道。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公主走个娘家她们也管，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呢！”
芸妃也气得不行。
“他们家是什么东西，眼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了！”
又看着大公主道。
“你这孩子也是太过柔顺！”
“你母妃虽不是你生母，但也是真心疼你的，胳膊肘断然不会往外拐！”
“你有了委屈自然应该告诉她，万万不该瞒着啊！”
大公主落泪点头。
“多谢芸母妃教导！”
又给郑妃磕头道。
“女儿知错了，请母妃原谅！”
郑妃心里本来有些不爽。
毕竟大公主平时都没来过，有了困难才来找她的。
但现在后知后觉发现，这孩子着实可怜。
她心里的气也就消散了不少。
“你赶紧起来吧！”
“陶家的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就算皇上不管，皇后娘娘也必然会出手，即便皇后娘娘真的不出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大公主流着泪跪谢。
“多谢母妃，多谢芸母妃！”
“不必客气，你到底叫我一声母妃，我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芸妃也点了点头。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用过午膳，这才散去。
……
下午，郑妃去了端凝宫一趟。
夏如卿问了问情况，又叮嘱她道。
“陶家的事我就不管了，都交给你可好？？”
郑妃有些诧异，但还是点头。
“多谢皇后娘娘信任，臣妾定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第1333章 挑衅
从端凝宫出来。
郑妃带着红云绕路从御花园回去，一路上她忍不住感慨。
“到底大公主和四公主不一样！”
“四公主小小年纪就有魄力，大公主却……”
红云赶紧道。
“娘娘这话不是明摆着么！”
“大公主是谁生的？四公主又是谁生的？这哪儿能一样？”
郑妃笑着摇了摇头。
“说得也是，我在比较什么！”
说着她叹了口气。
“大公主这孩子也是可怜，我本想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让她受气，没想到……”
她顿了顿，仰天惆怅道。
“没想到陶家竟是这个样子！”
红云又劝。
“娘娘可别说这话，谁也没有个前后眼的！”
“他们前边儿几年都好好的，这两年才开始生事！”
“这也是咱们始料未及的，不能怪您！”
郑妃忧心忡忡。
“可这终究是我的错！”
“既然皇后娘娘把这事儿交给了我，我就自然不能叫她失望！”
“回头哪怕皇上问起来，我也有法子交待！”
红云想了想。
“既然这样，娘娘不如亲自出宫去看看！”
“也叫那起子小人好好知道知道，咱们大公主身后也是有人的！！”
“断然不可能白白受委屈！”
郑妃表情有些复杂。
“出宫？”
出宫啊！
没记错的话，她已经好久没出过宫了。
以前皇上每年还会有狩猎，还有会春游秋游，还会带着妃嫔们出行。
如今……
皇上已到中年，也不再有这个兴致。
妃嫔们也没了这个心思，都安安分分过起自己的日子来。
对出宫这件事也没什么特别期待。
现在突然说要出宫，她居然有些时过境迁的感觉。
“我再想想吧！”
她扶了扶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
“逛了半天我也累了，咱们回去吧！”
“哎！”
红云上前扶着她。
“娘娘慢点儿走！”
主仆两人带着几个粗使宫女太监朝西淮宫走去。
……
陶府。
大公主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从偏门坐轿子一路回了正院。
洗洗漱漱过后，她感觉腹中有些饥饿，就叫丫鬟去厨房要吃的。
大半个时辰过后，丫鬟小罗端来几样不怎么样的饭菜。
“公主，厨房的人说今儿太晚了，炉火都封好了，只有这些让您将就将就！”
说着就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端了上来。
一个冬瓜汤，清澈地像刷锅水一样。
一个炒菜，看不清炒的是什么，像是好几种菜底凑到一处的。
一个炒青菜，看着黑乎乎的一点儿不新鲜，像是隔夜的。
还有一碗米饭，几碟子凉菜。
闻着都有一股怪怪的味道，根本不像新做的。
大公主在宫里再不受宠，也绝对没人敢克扣她的份例，她从小到大哪有吃过这样的东西？
一时就惊呆了，愣在那不说话。
“公主，奴婢……真的尽力了！”小罗低着头低声道。
大公主身体晃了晃，脸色微白。
“没事，不怪你！”
她扶住桌椅稳住身形，冷冷一笑。
“没胃口了，我也不想吃，你都撤下去吧！”
小罗还想说什么，大公主又摆了摆手。
“我累了，早些安置吧！”
小罗只好把话都咽到肚子里，服侍公主上床歇息。
……
第二天一早。
她还没起来，桃姨娘就早早儿地来请安。
大公主皱着眉有些不解。
“她怎么来了？”
小罗想了想。
“也许是知道公主昨儿个进宫了吧！”
“还有……”
“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前两天打伤的是四公主！”
“主子您说，咱们要不要告诉她！”
大公主想了想，就摇头。
“不告诉吧！”
“都是一家人，免得吓坏她们！”
“我的情况母妃已经知道了！想必她很快就会有动作的！我们还是别管了！”
“先出去看看再说！”
大公主说着就带着小罗走了出去。
然而小罗心里却有些不情愿：吓坏有什么好怕的，吓死才好呢！
她们这样对待公主，公主居然还替她们着想。
这究竟是贤惠呢还是软弱呢！
……
正院大厅里。
桃姨娘老老实实行礼。
“给公主请安！”
大公主落座后也让她起了身，又叫人奉了茶，不咸不淡地问道。
“你今儿个来，可是有什么事？”
桃姨娘犹豫了片刻，然后就得意一笑。
“是这样的！公主！”
“往前不就是清明节了么！咱们家按照惯例是要祭祖的！”
“老夫人打算带我的孩儿过去祭祖！可是……我不过一个姨娘，小儿不过是庶出，我并不敢做主！”
“这不是来请公主定夺了？”
桃姨娘边说边观察大公主的神色，眼里是止不住的得意。
大公主脸色有些泛青。
“祭祖？”
她犹豫了片刻才道。
“按道理，只有嫡子才可以入家祠祭祖，庶子并没有这个资格！母亲真是这么说的？”
桃姨娘暗暗窃喜地点了点头。
“是！！”
说完又‘委屈巴巴可怜兮兮’地道。
“我也劝过老夫人，可老妇人说，我们家只有一个庶子，哪儿来的嫡子？”
“老夫人还说，庶出嫡出都是陶家的孩子，不必分的那么清楚！老祖宗已经等候多年了，今年既然孩子来了，怎么着也得让祖宗见一见！”
大公主心头只觉得一阵凉意。
“我不同意！”
她们这是在间接地逼迫自己收养桃姨娘的孩子。
祭祖，进家祠，给祖宗扫墓，这些都是嫡长子该有的待遇，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子出面了？
桃姨娘却并不认账，只白眼儿一番傲娇道。
“您不同意，可是老夫人同意啊！”
“要不您去跟老夫人说说？”
“不然我一个姨娘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啊！”
“还请公主体谅！”
大公主气得浑身颤抖，但鉴于身份，她还是克制住自己，只冷冷道。
“你放心，我会去跟母亲说的！”
“总之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
“只要我在一天，你那儿子就别想占着嫡子之位，我也不可能会收养他！”
桃姨娘洋洋得意眉飞色舞。
“公主！”
“有些话……可不能说的太绝啊！”
“您进门六年都没儿子，这已经犯了七出之条，按理说爷休了你都不为过！”
第1334章
“只不过因为你是公主，爷没办法而已！”
“不然你以为你凭什么跟我争呢！”
“爷和我青梅竹马的情分，我又给爷生下了长子！你有什么呢？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公主之位吧！”
“哈哈哈……真是可笑！”
大公主气得狠了，倒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只是双拳死死地握着，脸色惨白。
“你……”
她忽然起身指着桃姨娘。
“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桃姨娘悠悠地翻了个白眼儿。
“滚出去就滚出去，就你这晦气的地儿我还不愿意来呢！”
“六年都没儿子，我站久了都怕不吉利！”
说完哼了一声，一扭头就离开了。
大公主气得浑身哆嗦起来，几番张口都说不出话。
小罗赶紧上前安慰。
“主子您别着急！”
“您别生气，不和她一般见识！”
大公主却摇了摇头，脸色越来越差，气息不稳，呼吸急促，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
大公主捂着胸口沉默了片刻。
突然冲出去对着角落的痰盂就是一阵狂吐。
“哇！”
“哇呕！”
“公主！”
小罗吓坏了。
“公主您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虽然是桃姨娘把公主气成这样，但如果公主出了什么事，绝对是自己的责任。
认真追究起来，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她慌得很，比任何人都慌。
大公主白着脸起身。
“我……呕！”
“我没事！”
小罗递了帕子过去，又扶着她坐下。
“这里有刚倒好的热茶，您先漱漱口，奴婢这就去叫人请大夫！”
说完就急急地往外走。
大公主连忙拦着她。
“不必了！”
“我没事！就是怒急攻心，你不必担心，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小罗很诧异。
“好多了？”
“公主，您脸色差得很，不看大夫怎么能行呢！”
“您放心我没事的，我去去就来！”
大公主忽然很生气。
“我说了不用就不用！”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了？”
小罗那个委屈啊！
“公主，奴婢也是为了您……”
大公主并不理会，而是把头转向一边。
小罗也没办法，只能又折回来。
大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吩咐道。
“刚刚的早膳被我吐出来完了，我这会儿有些饿！去给我再要一份早膳来吧！”
小罗半信半疑。
“是！奴婢这就去！”
转头的一路上，她一肚子疑问，忍不住自言自语。
“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性情大变？”
“明明身体都那么差了，怎么还不愿意请大夫？”
“她可是公主啊，如果有个什么闪失，那可怎么办呐！”
她越想越害怕。
去厨房叫了膳之后，找了个时机转头去了桃姨娘的院子里。
……
小罗为了保命，为了不被府里排挤，不被桃姨娘欺负。
在被桃姨娘报复了很多次之后，终于还是半推半就地成了桃姨娘的钉子。
她传的消息并不多，不过还算有用，桃姨娘因此很器重她。
这回见她来，桃姨娘有些急切，连连发问。
“昨儿个进宫什么情况？”
“皇后娘娘和郑妃娘娘可有说什么？”
皇上日理万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定不会管！
那么就只剩皇后和郑妃，如果这二位没什么态度，那就表明……大公主真的一点儿靠山都没了。
她坐上正妻之位指日可待，就算做不成正妻，她也要做过得最滋润的那个妾室！
小罗犹豫半天，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奴婢没用，宫里打听不出来任何消息！”
主子们说话都有心腹的宫女四处把关，还有人专门看着她们。
所以一丁点儿风头都听不到。
“但是……”
小罗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早上大公主的反应告诉了桃姨娘。
“我们主子以前从来不这样！”
“这回不但吐了，还不让奴婢请大夫，好生奇怪！”
桃姨娘深深皱眉，大为惊恐。
“她吐了？还不叫大夫？”
“你确定，千真万确？”
小罗赶紧跪下道。
“奴婢亲眼所见，请姨娘明察！”
桃姨娘闭了闭眼，脸上露出了些微恐惧。
“我……”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罗也没说话，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从她进到她出，前前后后不过半刻钟时间。
陶家冷冷清清，也没人发现。
（陶家是清水文官，没什么钱，当然也不会丫鬟奴婢成群，都是各屋里有几个够用就行！）
……
正院里。
早膳重新端上来。，
大公主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小罗，又看了看这还算不错的饭菜，笑着问。
“这些菜都是被人给的？还是你主动要来的？”
小罗如实回答。
“是厨房预备给另一个姨娘的，她们见奴婢过去，就让奴婢先端走了！”
“说那姨娘今儿个伺候爷比较辛苦，可能起得晚！”
显然最后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大公主并没有放在心上，端起饭菜大口吃了大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你撤下去吧！”
“还有……我累了，你待会儿就不用上来了，我再想睡一会儿！”
小罗犹豫片刻，赶紧点头应是。
“奴婢告退！”
……
大公主这边。
等小罗一走，她又抱着痰盂狂吐起来。
“呕！”
“呕！”
她有点儿诧异，还有些绝望。
“怎么回事？难道又……”怀孕了？
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如果这次还是个女儿，她这辈子恐怕都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虽然她也想和离。
可她和离了，再找不也是这样？
原来夫君对自己那么好，自己也被她呵护疼爱过。
她根本忘不了当时的甜蜜。
是自己一直生女儿，差点儿断了他们家的香火，他才转头找姨娘的啊！
“都怪自己！”
想了一会儿她脸色忽然一转，脸上已有了恨意。
陶家人卑鄙无耻，驸马爷不值得托付，忘恩负义，自己一定不能再让母妃失望了！
对，她不能认输！
一边儿是认错，一边儿是不认输，这两个小人再她脑海子打了个天翻地覆。
最终，想了想四妹。
她脑海里仅剩的那点儿公主的威严，终于战胜了懦弱。
第1335章 郑妃出宫
转眼清明节快到了。
陶老夫人和桃姨娘联手，定要驸马爷带着庶子陶远去家祠祭祖扫墓。
大公主死活不同意。
“我好歹也为你生了两个女儿！”
“你们陶家未免欺人太甚！”
陶驸马有些心虚，但还是坚决不改口。
“公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可那是母亲的意思，我们总不能违背！”
大公主气得不行。
“母亲母亲，你眼里只有母亲？那我呢？我们好歹同床共枕了五六年，你可曾把我放在心里？”
她满眼讽刺地盯着他，心里怎么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和当初那个风流倜傥的佳公子是一个人。
“当初你怎么对我的？现在你又是怎么对我的？”
“才短短几年，你竟变了这么多！”
陶驸马更心虚了，但还是态度强硬。
“公主恕罪！”
“我心里对公主仍旧和以前一样，是公主待我大有不同了！”
“公主既然要眼睁睁看着我绝后，那我也不能无动于衷不是么？”
“夫妻本为一体，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公主是见不得我好吗？”
陶驸马越发咄咄逼人。
大公主气得不行，捂着突突直跳的胸口摆了摆手。
“你……”
“你去吧！你去吧！”
“你们都去吧！”
“但我只有一个条件！”
陶驸马眼睛瞬间亮了。
“什么条件？”
大公主目光冷冽。
“从此，你不必来招惹我，最好那桃姨娘也别来，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母亲那里，我也不会再去请安！”
陶驸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您是公主，去不去由您乐意！”
“至于桃红，我会跟她说的，公主请放心！”
大公主绝望地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里屋。
陶驸马迫不及待就离开了。
……
从那天起，陶驸马就真没再来看过她。
桃红却有些不忿。
“不去招惹她？那我可做不到啊！”
“我还等着她和驸马爷和离呢！”
公主如果过得不开心，是可以主动跟驸马爷和离的。
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例子，并不稀奇。
身边儿的丫鬟就开始出谋划策。
“您自己不去，可以找人啊！”
“小罗那儿不是……”
桃红讽刺一笑。
“小罗那丫头，心里到底向着谁还不知道呢！”
“她主子是公主，我只不过是个姨娘，她会真心向着我？”
她幽幽地抿了口茶。
“我可不信！”
那丫鬟想了想又道。
“实在不行，咱们就再找些钉子送过去？”
桃红摇摇头。
“你以为公主身边儿的人都是吃素的？”
“我那些手段在她们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还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且看看吧！”
“等我多生几个孩子，等她彻底失宠，我看她和离不和离！”
平时没事儿给她添添堵，找些气受也不错啊！
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
“主子英明！”
……
宫里。
郑妃把出宫这事儿琢磨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天她就去了端凝宫，向皇后请示。
夏如卿有些惊讶。
“你想好了？真要出去？”
郑妃笑了笑。
“决定了！”
“进宫这么些年，臣妾还从未单独出去过！”
“这次也正好出去看看，顺便去陶府看看大公主！”
夏如卿知道她的意思，就点了头。
“那好吧！”
“你是微服出去还是？”
郑妃犹豫了一下。
“微服吧，毕竟臣妾只有一个人，太招眼了也不好！”
按道理宫妃是不能出宫的，她一个人出去当然得保密。
“好！”
“时间也不宜过长，就以三天为限吧，这也是规矩！”
郑妃赶紧道谢。
“多谢皇后娘娘！”
夏如卿笑了笑。
“不必客气！”
从端凝宫出来，郑妃终于松了口气。
“红云，准备准备，我们明儿个就走！”
红云点头。
“娘娘，如果要出去三天，那我们住哪儿？”
郑妃想了想。
“就住在行宫吧，其他的地方我不太敢相信！”
“回头你去给皇后娘娘说一声，她会同意的！”
“哎！”
红云应了一声。
京城有好几处行宫，不太大但平时都有人看着，房屋器具一应都是齐全的，直接去了就能住。
虽然条件比不上宫里，但也不差，最重要的是安全。
自己一个人出宫，能不住客栈还是就不住吧！
……
回到宫里。
红云准备了些外边儿贵妇人穿的衣裳首饰，又装了几箱子日常用品，一切都准备妥当。
第二天一大早，郑妃去端凝宫拜别皇后，就坐着内务府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离宫了。
恰逢清明节。
京城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小雨。
街上没什么人，平时的热闹劲儿也少了许多。
小摊小贩好些都关了门，只有几家杂货铺还在开业，香纸蜡烛卖得红火。
郑妃坐在马车里，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心中无限感慨。
“以前年轻的时候总想着出去，总想着自由！”
“现在终于自由了，心里感觉也就这样！”
“大约我已经习惯了宫里的生活，已经没那么些想法了！”
红云笑道。
“娘娘现在不年轻吗？”
郑妃笑着摇头。
“我年轻吗？”
“有些人家像我这样的，已经当了祖母的！”
“当然，名义上，我也是外祖母了！”
大公主的两个姑娘，怎么也得喊她一声外祖母吧！
这话一点儿都不错。
红云又道。
“话是这么说，可娘娘您保养得好，看起来和外边儿二十多岁的一模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成亲没几年呢！”
郑妃瞪了她一眼。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嘴里都胡说些什么？”
“我当初就该把你许个人家嫁出去！”
红云赶紧道。
“嫁人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嫁人！”
“我要一辈子伺候娘娘！”
郑妃淡淡一笑没说什么，目光落向车窗外。
……
行宫很快到了。
说是行宫，其实这里就是一处偏僻的小院落。
里边儿和普通的院子差不多，但建筑上倒也沿袭了皇家建筑的样式，外表十分精致华丽。
仔细一看，还真和宫里的模样挺像的。
第1336章
“头回来这里！”
“不仔细看，我还当我又回来了！”
郑妃感慨。
红云也笑道。
“可不是？”
“这道拱门，还有这回廊，和咱们西淮宫的好像啊！”
“这二层的小阁楼长得和宝溪阁差不多！精致又好看！”
郑妃笑着点了点头。
主仆两人沿着迂回曲折的回廊，一路去了正殿。
郑妃乃一品妃位，同行的又没别人，住在正殿身份绰绰有余。
进了殿门。
主仆二人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里的内饰打扮和宫里都差不多。
床铺的位置，床幔的颜色以及地上的毯子，软榻上的毛毡。
一切的一切，都和宫里的待遇差不多。
郑妃很满意，笑着对行宫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道。
“你们有心了，本宫很喜欢！”
那帮宫女太监连忙跪下磕头。
“娘娘谬赞，都是奴才们该做的！”
郑妃就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歇会儿！”
“是！”
众宫人退去。
红云给郑妃端了一盏茶，顺便说道。
“早知道这样，咱们还微服做什么？”
“直接大大方方出来不是更有威慑力？”
郑妃闻言摇摇头。
“此言差矣！”
“这座行宫离陶府并不远，如果我不微服出来，他们岂不得了消息？”
“他们得了消息必然会提早做准备，到那时，我们怕是连个把柄都抓不到！”
红云赶紧点头。
“娘娘说的是！”
“是奴婢想差了！”
郑妃没再说什么，饮了茶歇息了半个时辰。
又用了午膳，这才带着红云微服出门。
……
因为临近清明节的缘故，陶府正在大张旗鼓地预备祭祖扫墓的事。
又因为陶家是读书人家，家族比较大，祭祀之事繁杂琐碎，准备的东西也多。
所以家里的下人全都集中在这件事上。
门房上的守门都只剩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郑妃的马车停在陶府门外的时候，那老头压根就没看见。
红云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叫了一个便衣小太监过去通传。
那小太监应声去了。
只可惜过了片刻，他又折了回来，脸色不甚好看。
“回主子！”
“那下人说府里正忙着，没空招待，让您先回去！”
红云瞬间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那小太监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
红云气得不行，正不知如何是好。
郑妃忽然发话了。
“我自己去！”
“不行！娘娘您不能去！”
红云立刻拒绝。
“还是奴婢去吧，我就不信陶家他这么大胆！”
说着她就要下车。
郑妃拦下了她。
“你冷静些，我们是微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朝那车夫吩咐。
“走，绕路去后街，直接从后院进！”
“我要直接去见公主！”
红云欲言又止，还是点了点头。
“是！”
……
马车很快绕到了后街。
陶府的后门守门的是个耳朵不太好的婆子。
红云使了银子，两个人很顺利地进去。
沿着后花园一路边走边问，她们很快来到了大公主的院子。
彼时大公主正在做针线，听见小罗通传有人要见她。
以为又是桃姨娘搞的鬼，就没理会。
过了一会儿小罗又来通传。
“公主，来的是个面生的夫人，说是今儿一定要见到小姐！”
公主想了想。
“面生的夫人？”
她思考了半天也毫无头绪，只好道。
“那让她们进来吧！”
“或许有什么事也未可知！”
“哎！”
小罗出去让那两人进来。
大公主一抬头，仔细看了看，就立刻起身，眼圈湿润地跪了下来。
“原来……”
“原来……”
郑妃扶起了她。
“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大公主抹了抹眼泪，搀扶着郑妃坐做到了软榻上。
“您怎么来了？是怎么来的？”
“红云姐姐也来了？”
她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妃笑了笑。
“是啊！我们出来看你！”
大公主激动地不行，一时抹着眼泪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还是小罗机灵，叫人上了茶。
郑妃看了看小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公主就把小罗打发走，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个。
郑妃起身环视四周，又重新坐下，一脸不满道。
“这里是正院？看起来……”太简陋了，倒像个姨娘住的院子。
“还有，出嫁的时候你不是带了四个陪嫁？”
“还有你的贴身宫女，怎么都不见了？这个丫鬟是哪儿来的？”
大公主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道。
“我生了两个女儿，我害怕她们身边没有可靠的人，就把我的嬷嬷和宫女都给了她们！”
“这个小罗是我进门的时候自己挑的人！”
“对我也还算忠心，我也没什么可要求的！”
郑妃彻底皱眉。
“这怎么能行？”
“你身边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万一这丫鬟不可靠，你不是全完了？”
大公主一脸无所谓。
“我倒不重要！”
“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郑妃闻言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真是傻！”
“你怎么不知道进宫求助？”
“本宫会吃了你吗？”
“我对你不够好吗？”
大公主摇了摇头。
“母妃很好，可是……”
皇后那里有个过不去的坎儿。
如果不是皇后，自己亲娘不会死的那么惨！
如果没有皇后，她的母亲可能现在还活着！
她怎么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步。
养母怎么能和生母比？怎么能一样呢！
她是不聪明。
没有二妹妹性子活泼，也没有三妹妹漂亮，更没有四妹妹的魄力。
她不优秀，也不得父皇的宠爱，甚至连宫里的宫人都不怎么待见自己。
从小到大都这样。
以前做姑娘时尚且如此。
现在出了嫁，又有谁会真心关爱自己？
所以她进宫干什么呢？
郑妃就算是自己的养母，她又会真心为自己好吗？
大公主心里暗暗地想。
郑妃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挂着你生母！”
“可皇后娘娘对你并不差！”
“你要体谅！你要明白！”
“如果她想为难你，你又何曾会有今天？”
大公主想了好一会儿才咬唇道。
“女儿知道了！”
“多谢母妃教导！”
第1337章 打脸 1
郑妃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继续道。
“就现在陶家这个事，皇后娘娘亲自交给了我，为的也是给你撑腰！”
“要不然她大可以不管！”
大公主纠结地用手揪住帕子，半晌道。
“对不起，是我给父皇和母后丢脸了！”
同样是成亲。
二妹就过得比自己好得多。
三妹虽然还没出嫁，但以她的倾城美貌，必定会嫁得良人。
四妹更不用提。
她是嫡出的公主，将来会嫁得比所有人都好。
她们姐妹四个，只有自己最苦命，给皇室丢脸的也只有自己。
父皇和皇后最不满的也是自己。
他们一定很失望吧。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郑妃十分无奈，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我一直在劝你！也一直在告诉你！”
“皇后娘娘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又深呼吸一口气冷静道。
“我知道你生母的死你心里有怨气，可那并不是皇后娘娘的错！”
“你心里再难受也没用！”
“你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我帮不了你，就连你自己也帮不了你自己！”
“作为你的养母我不得不郑重地劝你！”
“这个牛角尖……不要钻！”
“如果你母妃还活着，她也一定希望你过的好好的！”
“而不是一直在为过去的事怄气！明白吗？”
大公主低头想了许久，眼圈泛红，身形微抖。
“是！女儿知错了！”
郑妃缓了口气，拉着她的手又温和道。
“我知道你以前在宫里过得不好，也知道你这些年受委屈了！”
“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出嫁的时候，每一件事皇后娘娘都有过问，陶家的细节皇后娘娘也都知道！”
“她是真的想让你过得好！”
郑妃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全是因为对皇后忠心耿耿。
还有一部分是出于真心。
她是打心眼儿里敬佩皇后。
对一个素来不和的对手的女儿，她都能不计前嫌，仁至义尽为她做好所有的事。
可见皇后的心胸宽广。
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反正自己肯定不行！
仇人的女儿，不刻意为难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呵呵！
大公主的头埋得更低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头。
“女儿知道了，以后……”
母女两个谈了半天。
彼此终于回归心平气和。
郑妃看了看她住的院子，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去把陶老夫人请过来吧！”
“或者……我们过去找她也行！”
大公主有些不解。
“母妃……您……就这样去？不更衣吗？”
郑妃笑了笑。
“我就这样去，才能真正看清楚她们待你的态度！”
“换了衣裳去她们肯定会恭恭敬敬的，那怎么行？！”
“好吧！”
大公主点了点头。
喊了小罗进来，让她过去陶夫人那里通报一声。
自己则和红云一起，服侍郑妃稍作准备，然后一起出门。
……
陶老夫人这会儿刚刚午歇起来，正和桃姨娘一起逗小孙子玩儿。
桃红那张嘴就像抹了蜜一样，各种各样的彩虹屁一个个往外蹦。
直把老夫人哄得合不拢嘴。
室内说笑声连成一片，其乐融融。
忽然有丫鬟过来通报。
“禀老夫人，公主身边的小罗姑娘来了，说是待会儿公主要来给老夫人请安！”
听见这话，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在那。
桃红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满脸都是鄙夷。
“夫人，她来做什么？”
陶老夫人哼了一声。
“不知道？！”
“不过来就来呗，她有本事来，我就有本事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桃红满脸欣喜。
“夫人说的是！”
“我先抱远儿下去，等她离开我再上来伺候老夫人！”
说着就要起身抱孩子离开。
“慢着！”老夫人伸手阻止。
“你不必离开，就坐在这儿！”
“有我在，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脸面给你脸色瞧！”
桃红心里一阵得意，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多谢老夫人，可是……”
她故作矫情，委屈巴巴道。
“公主毕竟是公主，奴婢区区一个姨娘，不值得老夫人和公主起摩擦！”
“奴婢还是下去避一避吧！”
说完又要退下。
陶老夫人有些生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觉得我护不住你？”
“没有没有！奴婢何尝敢这么想！”
桃红偷眼看老夫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道。
“既然这样，奴婢不下去就是了，请老夫人息怒！”
“嗯！”
陶老夫人瞬间满意了。
“这还差不多！”
……
大公主和郑妃来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
偌大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连个丫鬟都无影无踪。
整个氛围可以用一句话来描述。
‘这里不欢迎你！’
大公主脸上有些挂不住。
“母妃……这里……”
郑妃心里有些生气，但还是摆了摆手。
“无碍！”
“我知道你的处境！”
“咱们先进去吧！”
“嗯！”
大公主点了点头，和郑妃一起进了屋。
还没进内室，就听见里边儿一阵又一阵笑声传来。
小罗战战兢兢去通传。
“老夫人，公主来了！”
老夫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继续和桃姨娘说笑。
桃姨娘也同样的连个表示都没，屁股也没抬一下继续回应老夫人的话。
两人像是没听见小罗的通传一样。
全程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大公主脸色越发尴尬。
郑妃也按耐不住，忍无可忍出声招呼。
“呦！陶老夫人真是好兴致啊！”
这一道陌生的声音终于让陶老夫人抬起了头。
她皱了皱眉十分惊讶。
“你是……”
她迅速上下打量她了一圈，发现这人衣着打扮都十分普通，看不出有什么尊贵的地方。
心里瞬间就松了口气。
又看向大公主，语气十分不满。
“她是谁？这是你从哪儿带回来的妇人？”
大公主脸色大变正要生气。
郑妃拦了她一下，又转头对陶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记性可不怎么好啊！”
“咱们又不是头一次见！您怎么就认不出来了呢！”
说完她自顾自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位置上。
径自端起了茶，也没喝，闻了闻就又放下了。
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都透着无与伦比的贵气。
第1338章 打脸 2
陶老夫人皱了皱眉，心说：这模样是有点儿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
不过……她心里开始有些莫名的恐慌。
总觉着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郑妃又讽刺一笑。
“看来老夫人的眼睛不太好使啊！”
她扶了扶自己高高挽起的鬓角，又哂笑一声道。
“哎，瞧我都忘了！”
“这眼睛长在头顶……确实会不太好使！”
“只有长在脸上才会好使呢，您说是吧，陶老夫人？！”
她一字一句都透着质问的威严，都透着大楚皇室正一品妃的尊贵。
这种尊贵虽然不是与生俱来，但也是这一二十年在宫廷里一点一滴浸润出来的。
寻常人家哪怕再富贵，都不可能会有这种气质。
所以……
陶老夫人心里开始莫名的恐慌，额角后背也开始一点一滴的冒汗。
“我……”
“你……你到底是谁？”
郑妃讽刺的笑容放大了几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问她是谁？这人脑子怕是进shi了吧。
不过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多玩一玩，多给她们一点儿悬念，让她们多害怕一会儿也挺好不是吗？
“哈哈……老夫人别害怕啊！”
“您看看我这身打扮，猜一猜我会是谁？”
老夫人看了看一旁立着的公主，又看了看郑妃的年龄、气质。
心里很快就有了答案，但她还是不太敢肯定（其实是不敢承认）。
她就傻傻地愣在那儿，装疯卖傻不做反应企图蒙混过去。
郑妃当然不会让她得逞。
她起身走到陶老夫人跟前，凑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冷冷一笑。
“您猜一猜啊！”
她用冰冷至极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
以陶老夫人那点儿心理素质，很快就撑不下去了。
她忽然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请安。
“臣妇参见郑妃娘娘，郑妃娘娘万福！”
桃姨娘整个吓傻了！
事发突然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就连老夫人跪倒在地吓得屁滚尿流。
那……老夫人都这样了，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郑妃娘娘？
传说中的娘娘？那不是宫里才有的吗？
自己……应该……应该……跪下吧！
桃红身体一软，整个人瘫软了下去。
“郑妃……娘娘！”
郑妃长舒了一口气，直起了身体。
“哦，原来你们知道啊！”
“本宫还以为你们真认不出来呢！”
“要真是认不出来，那我可真失望了呢！”
她舒展了下身体，重新坐回椅子上随意摆了摆手。
“行了！”
“本宫并不长为难人的人，都起来说话吧！”
“多谢娘娘！”
陶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
桃姨娘则是……任凭丫鬟怎么扶都扶不起来。
最后陶夫人直接道。
“把她带下去吧！”
心里有些嫌弃：平时不是挺嚣张跋扈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软弱成这样？
站也站不起来？真丢人！
“哎哎，别啊！”
郑妃连忙阻止。
“我看这位妇人十分面善，难道就是我女儿口中的桃姨娘？”
她起身走到桃姨娘面前，细细打量一番。
“嗯！长得确实不错！”
“不愧是和驸马爷青梅竹马的姑娘，不愧是给陶家生下庶长子的姨娘！”
“这小模样还真是秀丽可餐！”
桃姨娘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娘饶命，公主饶命！”
“奴婢贱命一条，禁不起娘娘如此盛赞，娘娘饶命啊！”
郑妃冷冷一笑，连大公主也都笑了。
“禁不起盛赞？”
郑妃弯腰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问道。
“我赞一句你就禁不起了，那你做的那些事？公主又怎么禁得起？”
她语气突然转凉，声音忽然拔高。
“本宫见你们是读书人家，素来敬重你们，把公主交给你们！”
“你们竟得了意了！”
“不但不尊重公主，居然还有宠妾灭妻之嫌！你们陶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桃姨娘吓得快晕过去，陶老夫人也赶忙又跪了下来。
“娘娘赎罪！娘娘赎罪！”
“都是臣妇瞎了狗眼，听信了这小蹄子的谗言！”
“都是这小蹄子的错！请娘娘责罚！请娘娘明察！”
郑妃直起身看向陶老夫人，心里一阵讽刺。
“哎呦！”
“桃姨娘不过一个区区姨娘，按陶老夫人的意思，这些都是她的错了？”
陶老夫人赶紧点头。
“是！”
“是她的错！”
“她一直觊觎公主的正妻之位，妄图用孩子谋划上位！”
“我多番劝阻她都不听，还请郑妃娘娘明察！”
原本瘫软在地不敢动的桃姨娘听见这话，瞬间爬了起来。
她像一头发了怒的母狮子，对着陶老夫人就怒道。
“老夫人，您说话可要讲讲良心！”
“是您告诉我，公主生不出儿子，陶家要绝后了，让我停了避子汤！我才敢停药的！”
“不然我一个区区姨娘，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擅自停药？”
“是您告诉我，再给少爷生两个儿子，您就抬我做平妻的！”
“也是您告诉我，如果公主再生不出儿子，就逼她收养我的儿子的！这些难道您都忘了？”
“娘娘，请您明察！”
“公主，这一切都是老夫人逼迫的，桃红也是没办法啊！”
“请公主原谅，请公主饶命！”
桃红一言一词，有理有据，说得理直气壮。
直接把陶夫人气了个仰倒。
“你！！”
郑妃冷冷一笑，转头质问。
“陶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些可都是你的主意？”
陶夫人绝望地看了桃红一眼，也不敢再说什么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郑妃心头大快，连大公主也笑了。
心里暗骂：活该！
……
最终桃红被带了下去，陶夫人这边请了大夫。
郑妃则带着公主暂且离开。
两人一起光明正大出府，去了离陶府不远的行宫。
天色渐晚。
到了行宫之后又收拾了收拾，沐浴更衣用过晚膳。
两人便坐在窗前叙话。
郑妃就问。
“今儿个我也跟你出了口气！”
“看起来你那婆婆确实不地道！”
“可惜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她的嘴脸！”
大公主就低下了头，想了想就如实说道。
“都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