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1:是个好地方
行宫跟以前看起来没什么两样,行宫山下的小镇子此时也热闹起来,以前傅元令都是在镇子上落脚,这次随着圣驾进了半山腰的行宫。
早就等候在行宫的宫人们有序的引领各家车队进入各自落脚的院子,傅元令这边也有宫人前来在前引路,尤嬷嬷与来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就上了车。
“王妃,宫人说瑾王府的院子安排在霓裳轩,霓裳轩对过不远就是赏音阁,晋安公主跟驸马住在那边,两处的主殿就是皇后娘娘居住的万星殿。”尤嬷嬷显然很高兴。
傅元令早知道皇后娘娘的安排,想到晋安公主就住在对面也挺高兴的。
这段日子着实很忙,大家没时间多见面,上回跟晋安公主夫妻见面还是接手东陵送来的工匠事宜,晋安公主家的两个孩子傅元令也很喜欢。
赏音阁跟霓裳轩虽说是对过,但是中间却也隔了一片花园跟鱼塘,清幽雅静,一进来身上的燥意似乎都降了很多。
而且从外头看起来明显霓裳轩要比赏音阁大一些,傅元令心里叹气,皇后娘娘对肖九岐是真的好。
她们这边刚有动静,对面也有马车进来了,想必是晋安公主一家也到了。
傅元令顾不得去打招呼,先带着孩子安置下来。
霓裳轩虽然是个轩,但是却是前后三进的院子,尤其是前院探出一片厅廊正靠着一片开得正盛的荷花,旁边栽种了湘妃竹,阳光透过竹叶的空隙洒落下来,风吹摇曳一地金光。
真是个消夏的好去处。
前院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住在后院,后院还有一排倒座房,正好给尤嬷嬷奶娘她们住。
起居室很宽阔,正厅中间铺着象牙丝编制成的凉席,将整个厅堂几乎都覆盖起来,傅元令看了一眼不由咋舌,这么大的象牙凉席可价值不菲。
便是她这么有钱要买这么大的象牙凉席都会有些肉疼,这东西铺在地上,明显是要给肖翀爬行玩的。
傅元令怀里抱着的肖翀一看到地上漂亮的乳白色的凉席就挣扎着要下去,傅元令弯腰将他的小鞋子脱下来把他放上去,转身又把肖翼的鞋子脱了让他也上去。
傅元令看着俩孩子玩得好,就带着人先去内室转了一圈,收拾的很干净,窗台上摆放了鲜花,仲春带着人手脚利落的把屋子重新收一遍,拿出王妃惯用的香燃上。
傅元令换了身衣裳出来,走到外间陪着俩孩子玩,一群丫头进进出出的忙碌着。
仲秋抱出俩人惯用的小箱子,里面摆放了平日俩人爱玩的东西。
肖翼的鲁班锁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足有十几个,肖翀的球也是各色不一,金的银的玉的,还有镂空透雕的滚动起来叮叮作响很是悦耳。
晋安公主带着俩儿子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那个在外威风赫赫的九弟妹,此时坐在屋檐下的凉席上陪着俩孩子玩耍,此时面容上带着柔软欢快的笑容,众人背后也是个温柔的母亲。
“九弟妹。”晋安公主开口叫人。
傅元令听到声音转过头,就看到一身绛红色衫群的晋安公主带着杨晖、杨祺来了,她忙起身笑着说道:“皇姐怎么来了,我还想着安置下来过去拜访,倒是我迟了些。”
“小舅母。”
“小舅母。”
俩孩子齐声叫人,往前一站身姿笔直让人心生欢喜。
傅元令应了一声,笑着看着二人,“外头热,进去跟你们表弟一起玩吧。”
杨晖杨祺答应下来,规规矩矩的在门口将鞋子脱下来,这才穿着袜子踩上凉席。
仲夏忙着带人搬出藤编的桌椅来放在廊下,仲春送上刚沏好的热茶,两人相对而坐。
晋安公主喝口茶,这才说道:“祺儿想要找表弟玩,我就带着他们过来了。正好那边还在收拾,我们娘三来躲清闲。”
傅元令笑着道:“今日这天倒还好,不像是在上京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我方才进来时瞧着前面有个水榭,倒是个乘凉的好地方,等收拾妥当了,日后带着孩子们去那边玩都是好。”
晋安公主闻言就得意地说道:“当然好,这地方可是母后特意挑出来给你住的。以前没嫁人时,这里多是我来住着。”
傅元令一愣倒是不知道这个,就道:“皇姐既是住惯了,倒不如我们换过来。”
晋安公主摆摆手,“说这个不是跟你显摆什么,只是告诉你这地方的确不错。翀哥儿还小,住这边也能凉爽些。等到了晚上,将窗子打开,只留下糊了纱的窗扇,凉风吹进来若是风大些晚上都不用冰。我们东陵府靠海,家里住的地方住的地方睁开眼就能看到水可不稀罕这个。”
傅元令就笑了,“如此我就多谢皇姐的好意。”
晋安公主闻言显然高兴,“这次避暑过后,我们就会从行宫直接回去了,再见也不知道何日。”说到这里叹息几句,“九弟妹,你要记得,若是真的遇到急事,一定要给我送信。不管我在哪里,我还是母后的女儿,是小九的姐姐。”
傅元令心口一紧,就知道晋安公主指的是李德妃的事情带来的后患。
“皇姐,事情未必就能到那一步。四嫂受惊差点小产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晋安公主怎么不知道,脸色也有几分愁闷,“我去看了她,怪可怜的。”
“我相信四嫂的话,四哥对此事应该是不知情的。”傅元令缓缓一笑,“只要四哥不动摇,别人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晋安公主有些意外的看着傅元令,“为何?”
“因为王爷信楚王,我想二十年的情分不是假的。”傅元令道。
晋安公主微眯着眸子,良久才说道:“小四跟小九的关系一向好,若不是因为这个,凭李德妃也得不了这样的好处。只是这人往日瞧着尚可,如今才能看出几分真面目。小九单纯,对楚王信任至极,九弟妹,说句真心话小九跟小四比起来,我自然是更护着小九,所以以后小九这边你多上心。”
所以,晋安公主对楚王也是有了疑心?
傅元令心想要是李德妃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沉不住气。
1152:败家子
“我知道了,皇姐放心。”傅元令郑重答应下来。
晋安公主闻言松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还有一事,秀宁那边我瞧着心事重重,等回京后若是无事你多去探望她吧。”
若真有一日反目成仇,只怕最难受的就是她了。
但愿,不会有那一日。
几个孩子玩的开心,杨祺特别喜欢逗肖翀,一前一后在席子上爬,杨晖陪着肖翼拆鲁班锁,偶尔抬头看一眼俩弟弟。
傅元令跟晋安公主听到笑声回头就看到这一幕,转过头来,晋安公主又说道:“到了行宫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见到长乐九弟妹和气些。”
傅元令知道晋安公主的意思,并不是怕了长乐公主,而是不能因此让自己的名声有瑕,“皇姐说的是,我想长乐公主那么聪明的人,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
“若没有自然是最好的。”晋安公主道,“不过经过这几次事情,吴王的势力受到极大的打击,长乐若是心怀怒火未必不会迁怒。”
傅元令听着这话倒是很意外,仔细思虑一番,还是开口说道:“长乐公主的性子虽说有些强势,但是做事情一向是细致周到,想来不会这么鲁莽。”
“谁知道呢,不过她的胆子够大的,这次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此事跟她与吴王有些关系,但是从母后提出其他几位王爷参与政事而没有否决,就能看出父皇心里多少有些猜疑的。”
傅元令其实一直在想皇帝会怎么想,听着晋安公主这样说,她十分不解的问道:“皇姐,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王爷虽说有破财的命格,但是以这个为借口将她摒弃在继承人之外,好似有些太草率了。”
主要是这件事情皇后娘娘居然还帮腔同意,傅元令以前不觉得这事儿荒谬,但是自从她嫁给肖九岐之后,其实并没有发现肖九岐有多么破财。
偶尔身上带着些碎银子,虽然丢了,多数都是王爷见到街边的乞丐就顺手赏了。
当然,鉴于肖九岐对自己破财的命格十分的相信,所以他早就不亲自经手数额大的银票之物。
但是,傅元令最近却越来越怀疑当年那个酒肉和尚的话是真是假。
长公主没想到傅元令会直接问出这样的话,犹豫一下,微皱着眉头才说道:“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九弟这个破财的命格是云贵妃死后才逐渐传出来的。母后从来不说此事,父皇那边我是不敢问的。”
傅元令心中很是有些怀疑,“难道这事儿跟云贵妃有关系?”
“不清楚,当年云贵妃死后父皇有段时间……反正那段日子后宫很安静。”晋安公主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打探云贵妃的事情。”
傅元令一愣,随即笑道:“也就是敢跟皇姐多嘴问一句,便是王爷面前我都不轻易提及云贵妃的。”
“你只要记住小九是不会做上那个位置就可以了。”晋安公主又叮嘱一句。
傅元令点头,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秘辛是不能说的。
皇家嘛,哪里能没有点秘密。
到了正午时,晋安公主带着孩子走了,傅元令带着孩子用了午膳,又哄着他们入睡后,肖九岐这才回来。
大夏天的一身的汗,傅元令就先让他去沐浴更衣,自己让人给肖九岐备膳。
不一会儿,肖九岐穿着一身轻薄的夏衣出来,坐在傅元令对面就开始用膳。
这次跟着出来的不是宋大娘,是宋大娘教了七八年的小徒弟,做出来的饭菜有几分宋大娘的手艺,但是还是能吃出来不如宋大娘的手艺娴熟。
一碗在冰水中湃过的消暑汤下肚,这才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傅元令看他吃个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
“去马场看了看就晚了些。”
傅元令皱眉,“又要去打猎?”
她现在对这项运动很反感,每次去都要闹点事情。
“不是。”肖九岐看着媳妇的神色顿时就乐了,“今年一群勋贵子弟说是要赛马,就从半山腰一直跑到山脚下再跑回来。兴致勃勃的不少人下注,父皇知道了这事儿就让我去看看。”
听说是赛马傅元令才松口气,只要不进林子都好说,“倒是会找乐子,从这里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一柱香的时间。你也去?”
肖九岐对上媳妇略显锋锐的目光,立刻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如今我可是有正经差事的人,哪有那闲暇时间,不去。”
傅元令低头浅笑,再抬起头来,却是一副担忧的样子,“才跟吴王那边交过手,现在还是出行注意安全,那姐弟俩可是心狠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
肖九岐心里松口气,好悬他中午没答应下来,轻咳一声道:“你说得对。”
傅元令心里松口气,还真怕肖九岐意气上来非要去,那又得担惊受怕了。
“你下午还有事吗?”
“暂时没事,你要出去?”肖九岐问道,不过她记得媳妇的那些手帕交好像都不能来,不是嫁去外地的,就是丈夫官职无法随驾。
“我是想你若无事,咱们该去给母后请安。”傅元令笑着开口。
“那行。”肖九岐吃完饭起身,牵着傅元令的手进了内室,看着地上的象牙凉席笑着开口,“老头倒是大方,这席子都给送来了。”
傅元令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认得?”
“我小时候有过一张一样的,不过那时候淘气,后来被我用匕首给割坏了,老头心疼了半天也没舍得骂我。”肖九岐说着也有些唏嘘,“没想到又弄来一领。”
傅元令心想是要心疼,比巴掌大一些的象牙团扇就价值不菲,不要说这么大的凉席,那得多少象牙才能做出来。
这人便不是破财名也是个败家子。
肖九岐蹲下身伸手摸着凉席上的牙丝,眼神也变得有几分迷蒙,“这东西起初是从南疆而来,后来才在大乾兴起象牙凉席之风。”
1153:皇家聚会
傅家经商,傅元令自然知道南疆那边多象群,大乾很少有象生活。
要不说这东西贵。
傅元令还想说什么,肖九岐已经站起身,抓着她的手进了寝室。
床帐也换上了让人看上去就清凉的水蓝色,四角嵌了小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做成的珠帘,风一吹,就发出轻灵的声音。
后来,到了第二天肖九岐就发现那帐子不见了,心里想着还有些怪可惜的。
珠帘这东西,也不是只有风才能动。
帝后年纪都不小了,傅元令这边递过去的消息,舒和那边说皇后娘娘今日要休息谁也不见,傅元令便没去打扰。
倒是肖九岐找了一艘船来,又叫上了晋安公主夫妻,两家人一起游湖去了。
这半山腰的湖水是从山顶流淌下来的,当初建造行宫时,工匠们又巧夺天工的借用地势圈了个地方屯水,于是就出来一个精致的小湖泊。
不大,从这边到湖的另一边,坐船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但是长度却不短,几乎横穿整个行宫。
湖水清澈,荷花丛丛,水中鱼虾丰富,肖九岐跟杨霁英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已经钓满了一桶鱼。
“今儿个晚上吃全鱼宴都够了。”晋安公主笑着说道。
傅元令也跟着点头,“确实,这湖鱼肉质鲜嫩,红烧清蒸都可以。”
“给几个孩子做点鱼丸吃也好,鱼肉剁的细一些翀哥儿也能吃。”晋安公主看着被窦妈妈抱在怀里兴奋地看着湖面的肖翀说道。
“这个不挑食,喂什么都肯吃一点。”傅元令觉得儿子很好养活,就是肖翼有点挑食,这孩子吃东西细,不喜欢的那是一口不吃。
“男孩子嘛这样才好。”晋安公主看着自家俩孩子正蹲在父亲跟小九跟前看怎么钓鱼,又看到肖翼盘腿坐在甲板上,手里还捏着一个鲁班锁,“肖翼也太安静了些,平常在家也这样?”
傅元令点头,“这孩子不爱说话,但是会说话,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可能等大一些就好了,还是小了点。”
正说着话,就看到后头跟上一条船来,远远地就听到长乐公主的声音传过来,“大姐,九弟妹。”
傅元令跟晋安公主对视一眼,俩人这才转头看过去,晋安公主对着长乐公主招招手,“你怎么也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要休息足了才肯挪地方。”
两艘船靠在一起,长乐公主的声音就清晰了很多,听着她笑道:“年纪一长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懒惰的,这湖真是好多年没见了,还跟当年一样美。”
两艘船靠在一起实在是不好说话,就搭了舢板让长乐公主夫妻过来,一时间船上就热闹了。
“钓这么多鱼?看来大姐夫跟九弟的功夫不错。”鹿玉坤伸头往木桶里一看还挺惊讶的说道。
肖九岐懒得搭理他们,杨霁英笑着说道:“你也一起来?这样的好天气不钓鱼可惜了。”说着也不等鹿玉坤拒绝,就让人送上钓竿来,于是鹿玉坤也只好在小凳子上坐下。
傅元令命人换了茶来,亲手给晋安公主还有长乐公主斟茶。
长乐公主接过茶,笑着说道:“一别多日不见,九弟妹的气色倒是很好,可见我们九弟待你是极好的。”
“二姐说的是,王爷待我自然是好。”傅元令抿唇浅笑,面颊上微微带了些羞意。
晋安公主此时说道:“你别在这里酸唧唧的,难道妹夫待你不好?他若待你不好,我替你教训他去。”
长乐公主就笑了,“有大姐姐护着我,他哪里敢。”
傅元令看着长乐公主这么轻松自在的样子,哪里看得出能做出那样心狠手辣的事情,如今吴王受了重创的情况下,还能跟她们如此自然地说笑,就这份养气的功夫傅元令也觉得自愧不如。
因为今日帝后不召见任何人,连带着随御驾前来的谭贵妃跟云贵嫔都吃了闭门羹,到了晚上,索性把永泰公主夫妻也叫了来,一起在霓裳轩宴饮。
毕竟晋安夫妻与长乐夫妻都在的话,永泰公主夫妻自然也是要请的。
傅元令一想人都这么多了,索性就给其他几位王爷王妃发了请柬。
于是,霓裳轩成为进驻避暑行宫后第一个举行宴饮的地方,还是如此的热闹。
皇后娘娘听说后,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将本宫带来的好酒给他们送两坛去,助助兴吧。”
舒应了一声笑道:“还是娘娘会疼人。”
瑾王妃的宴席上可不能缺了好酒,而且皇后娘娘送去的这又不同。
霓裳轩的人先是接到了舒和亲自送来的两坛美酒,随后又接到了陛下赏赐的御酒,还真是让人意外的很。
宴厅里也只是安静一瞬,随即又热闹起来。
谭雪薇跟徐秀宁因为都有孕在身并未前来,吴王府上跟着吴王来的是傅宣祎,因为傅宣祎跟傅元令是姐妹,这次宴请吴王就把傅宣祎也带上了。
楚王府上没有妾室侧妃,因此是一个人来的行宫。
文平王夫妻、清阳王夫妻、东川王夫妻还有武陵王夫妻全都到了,可不是热闹得很。
只是傅宣祎到底是个侧妃,一群王妃里唯一一个侧室,确实也有些尴尬。
但是又因为她是瑾王妃的妹妹,清阳王妃的表妹,在座的诸位也没人会故意为难她,顶多就是不怎么搭理就是。
酒过三巡,诸位驸马跟王爷的话也多了起来,多是小时候你踢我一脚,我蹬你一下的陈年旧事,说起来倒多了几分亲近的味道。
一群王妃坐在一起话家常,不免就说起上京的诸多乐趣事儿。
更有人好奇的问傅元令,“九弟妹,不知道今年你们傅家的乞巧节又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出来,现在大家都盼着呢。”
傅元令一愣,没想到会有人问这种事儿,一时间就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得问问下头人才成。”
“你不是掌权的人吗?怎么还有不知道的事儿?”武陵王妃好奇的问道,她们几个王妃的嫁妆铺子或多或少跟傅家都有生意往来,自然多关注这些事儿了。
女人只有嫁人之后,才会知道嫁妆对于她的重要性,才会知道娘家陪嫁的嫁妆里头,最值钱的不是金银,而是会源源不断产生利益的铺子跟田地。
1154:好胜心
“八嫂,傅家我虽然是东家,但是手下有大管事,大管事下还有小管事,小管事下还有各处的掌柜,若是什么事情都来问我,只怕我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傅元令轻轻一笑,“八嫂自己也有铺子,是不是这样?”
武陵王妃一愣,随即就笑了,“可不是,我真是犯蠢了,只知道你厉害,却忘了这些小事倒不用惊动你的。”
武陵王妃没有恶意,就是真的想起来随口一问,这么一说自己也不好意思了,端起酒杯自罚一杯。
傅元令陪着喝了一杯,又笑着说道:“这些小把戏都是管事们的孩子倒腾出来的,其实一开始只是让孩子们闹着玩,没想到还能赚到点银子,又给大家添了乐趣。八嫂要是知道,回头我写封信问问就是,不是多大的事儿。”
“不用这么麻烦,我就以为九弟妹你知道才随口一问,不知道就罢了。等到乞巧节指不定还能等个惊喜,是不是?”武陵王妃忙找补回来。
最近丈夫的差事都是跟着瑾王跑,她可不能得罪瑾王妃,要是连累到丈夫的前程就不好了。
陈妍就笑着接口说道:“别说八弟妹想知道,就连我也想知道的。上京那么多铺子,偏你们家稀奇古怪的花招多。”
“可不是,每年都让人巴巴的等着,今年听说竞春舫那边书生办文会,居然还有人出钱打赌猜这个的,九弟妹知不知道?”文平王妃看着傅元令抿唇笑道。
傅元令是真不知道,不由扶额。
众人看她这样子就都笑了起来,傅元令举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哪知道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回头我问清楚了,挨家给诸位姐姐嫂子们送上门去。”
晋安公主笑眯眯的开口,“送是一定要送的,我们可都等着了。”
长乐公主看着傅元令,“可是九弟妹,若是到时候我们姐妹几个离开上京了怎么办?”
众人先是一愣,没想到长乐公主会说回去的事儿。
傅元令笑容不改,抬头看着长乐公主,“若是二姐不嫌弃,我会让人送到阳崇府去如何?”
长乐公主笑着说道:“九弟妹就是周到,听着都让人开心。”
永泰公主在众人面前一向少言寡语,此时开口说道:“我很喜欢的,去年鸳鸯灯,还有百花谱我都收了起来,九弟妹可一定记得给我送。”
傅元令知道永泰公主这是为她说话,忙点点头,“三姐放心,一定给你送到。”
长乐公主看了一眼永泰倒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低头喝茶吃菜。
晋安公主不动声色的又说起赛马的事情,显然这件事情大家都很有兴趣,既然到了行宫,自然是要比在上京更为方便,就提议要去看看。
傅元令是不想去的,但是大家都要去她就只好随大流一起,陈妍看她一眼,轻声问了一句,“你不想去?”
“倒也不是,就是天热,出去太阳底下晒着多没趣,回来汗一身。”傅元令低声回了一句。
陈妍就抿嘴一笑,“你倒是想得多,出去玩玩也好,等回了上京就没这么自在了。再说你把孩子往皇后娘娘那里一放万事没有,多轻松自在。”
傅元令一想也是,本来肖九岐是不参加的,但是若是她们都去观战的话,别的王爷参加……
傅元令看着陈妍问了一句,“六哥参加吗?”
话音刚落,就听着长乐公主笑着开口,“六弟妹跟九弟妹说什么这么热闹。”
傅元令闻言抬起头看着长乐公主笑着说道:“我问六嫂赛马六哥参加吗?二姐也有兴趣,不知道二姐夫要不要凑凑热闹?”
鹿玉坤是个翩翩公子,骑射上可不是强项,若是念两句酸文倒是派的上用场。
长乐公主脸上的笑容一僵,反问傅元令,“九弟要去?”
“还没问过王爷,并不晓得他如何决定,若是王爷去自然是好的,大家也能多看几分热闹。”傅元令丝毫没透露之前自己不希望肖九岐去的事情。
晋安公主看了一眼傅元令,略略一想心中就猜到几分,此时笑着开口说道:“不知道其他几位弟弟要不要去?”
文平王妃笑着说道:“倒是听我们王爷提了一句,好似要去凑个热闹。”
陈妍轻咳一声,“我们王爷大概不会去的,大家知道他对这些不擅长。”
永泰公主笑着说了一句,“六弟一向不爱这些事情,他要是去倒是奇怪了。”
“就是,六哥不爱这些,不像是我家王爷喜欢这些东西,他倒是要去的。”东川王妃笑着接口。
武陵王妃跟傅元令一样不知道,说是回头问问。
几位驸马里,晋安公主自然是当仁不让驸马要参加,便是本来不去现在不去也得去。
长乐公主好胜心强,自然也应下了,到是永泰公主十分苦恼地说道:“夫君一向喜爱读书更甚骑射,我还是问一句再说吧,看他自己喜欢。”
于是众人又叽叽喳喳的讨论那天要骑什么马,穿什么养的骑装。
女人家就喜爱这些东西,说起衣服来就滔滔不绝。
从布料质地、颜色花纹,再到配线、式样,这些都是傅元令擅长的,毕竟她平常穿的衣裳就跟别人不一样。
一群王妃的衣服多是请内廷府的绣娘做的,一个绣坊出来的大体样子都相同,除非是哪个王妃自己要求个什么新鲜样子,才会换一下。不然内廷府的绣坊为了省事都是照着宫规来的。
挑不出毛病但是也不出彩,中规中矩。
再加上其他几位王爷在皇室的地位并不算多受宠,这些王妃也不愿意给丈夫添麻烦,自然是内廷府那边做什么就穿什么。
但是傅元令不一样,谁像她财大气粗的有一整个绣坊给她换着花样的做衣裳,反正每回见瑾王妃,就没见她穿过重样的衣服。
要说起这事傅元令还真是不知道,毕竟有专门管她衣服收拾的人,进宫穿过哪件衣裳都是要记录在册,除非是重大场合要求穿王妃冠服,不然其他时候都是穿自己常服进宫。
所以傅元令是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穿过重样的,因为她不管这些事儿。
1155:肖九岐的疑心
但是没有哪个姑娘不爱美的,傅元令虽然不关心自己今天穿什么明天穿什么,但是每次换季时绣坊都会拿图册给她过目。
有时候她自己也会执笔修改一二,若是哪天想起什么新鲜样子也会画出来让绣坊做给她穿。
有钱有颜再打扮起来,自然是极为出众的。
傅宣祎一直坐在角落里不出声,即便是长乐公主看了她几回,她也假装没发现。
傅元令的目光看似散漫,其实一直观察长乐公主,自然发现她看傅宣祎的神色,但是傅宣祎的反应倒是让傅元令很是奇怪。
正在这个时候,长乐公主忽然说道:“说起做衣裳来,我倒是想起一事,傅侧妃是突然决定要跟着来的,衣裳用物怕是备的不周全。九弟妹,你跟傅侧妃是姐妹,还要多关照几分,我听说你可是带了绣娘来的。”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傅元令发现傅宣祎捏着杯子的手一紧,她眼睛一扫假装没看到,转头看着长乐公主带着几分为难说道:“是带了两个绣娘,不过二姐你也是带过孩子的,应该知道小孩子的衣裳是最费的,她们可不是给我做衣裳的,是专门给翀哥儿还有翼哥儿准备的。不过,若是二姐跟傅侧妃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让她们先给傅侧妃做几身应应急。”
傅宣祎还以为傅元令会毫不留情的拒绝,毕竟她们关系是一点也不好,但是没想到给了她回旋的余地,她正想拒绝,就听着长乐公主说道:“有什么好嫌弃的,谁不知道你那里绣娘的手艺好,傅侧妃还不谢谢瑾王妃。”
傅宣祎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多谢瑾王妃。”
“一点小事而已,傅侧妃不用客气。”傅元令笑着说道。
这两姐妹之间的恩怨大家多少都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多数人都认为是石氏太过恶毒,并未联想傅侧妃如何,毕竟一个小姑娘家还不是听长辈的。
现在看着两姐妹这么生疏,大家心里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有点尴尬。
长乐公主往日那么通透的人,怎么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说这个,让瑾王妃的脸上可有点不好看。
毕竟,吴王妃的位置上坐的是长乐公主的表妹,瑾王妃的妹妹做了侧妃,这……比较起来是有点打人脸面。
永泰公主在大家沉默的时候,忽然看着傅元令开口,“九弟妹的绣娘手艺那么好,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这里有一件早些年的衣裳,有个地方被虫蛀了,不知道九弟妹的人能不能给我修补上。这衣裳是我的心头好,蛀坏之后一直是我的心头病。”
永泰公主说的情真意切,傅元令竟不知道她是说的真话还是为自己解围,当然不能拒绝,就道:“三姐送来我给绣娘看看,若是她们两个不会修补,便送回上京城的绣坊里问问看。”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九弟妹了。”永泰公主高兴的说道。
晋安公主此时狐疑的开口,“永泰,你说的衣裳该不会是早年我送你的那件吧?”
永泰公主脸色一僵,“大姐,你知道就好了,就别说出来了,我可真是不好见你了。”
“我当什么事儿,你喜欢我再送你一件就是,一件衣裳也巴巴的当宝贝。”
“我当然知道大姐能送一件新的,只是这一件是不一样的,是我及笄时大姐送我的礼物,再送我一件也比不得那件。”永泰有些难过的说道。
永泰公主这话里明显有话,傅元令就看到长乐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晋安公主倒是神色不变,又推算了下永泰公主及笄的年纪,这一算就知道那几年谭贵妃正受宠,只怕那时候德妃的日子不是很好过,永泰公主的及笄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是晋安公主帮了她。
晋安公主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只看着大家说道:“都吃好了咱们就散了吧,我瞧着他们还要喝一会儿,咱们女眷早些回去就是。”
众人自然应了,隔着竹帘还能看到对面推杯过盏喝的热闹,就起身散了。
傅元令作为主人将大家都送走,自己站在院子里松口气,又吩咐人给室内的诸人准备些醒酒汤,这才往后院去了。
傅元令睡到半夜昏昏沉沉的,就感觉到身边有人靠了过来,大夏天的纵然是屋子里放了冰盆,也有些汗意涌上来,夹着沐浴后淡淡的酒气,混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肖九岐双臂撑在傅元令的上方,借着室内一角夜灯的微弱光芒看着自己的阿元,笑着说道:“阿元,我今天真开心啊。”
傅元令的睡意一下子就醒了,推了推肖九岐,“你喝多了,早些休息吧。”
“我没喝多,我跟你说当初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求了母后,你就要被肖霆那个狗东西抢走了。你没看到,今晚他看我的眼神啊,真是让人高兴,比打了胜仗吃了蜜还高兴。”
傅元令想这真是喝多了,便放柔了声音哄道:“我知道了,睡吧,有话明早再说。”
“我看四哥不高兴,你说四哥为什么不高兴?以前我问他为什么,他都会跟我说的,今天没跟我说。”
傅元令心中一沉,立刻说道:“四哥那么多公务在身,在想什么事情也是有的,你别多心。你跟四哥关系这么好,四哥怎么会瞒着你。”
肖九岐眯着眼睛狐疑的开口,“是吗?”
“当然了。”傅元令压低了声音轻声哄道。
肖九岐的眼皮都要合上了,还是不肯低头投降,挣扎着还想要说什么,傅元令只好微微用力将他从自己上方推到,就见他咚的一声倒在旁边,亏得床铺的柔软,倒也无妨。
傅元令撑起身子看他,就见他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肖九岐呵呵大睡,傅元令却有些辗转难眠。
她一直以为肖九岐神心思粗,不会发现什么,但是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到几分。
看来接下来几天得让他忙起来,不能再胡思乱想,赛马的事情倒是正好用上了。
1156:心虚
第二天一早,肖九岐就觉得头疼欲裂,昨晚喝多了,也没喝醒酒汤就睡了,这会儿起来头疼。
再一看身边早没了人,他一时也不记得自己昨晚回来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儿,哪里还能睡得着,立刻翻身坐起来穿衣。
穿好衣裳趿拉着鞋就走了出来,掀起竹帘,就听到外头传来傅元令跟俩孩子的笑声,猛地就松了口气。
慢慢走出去,就看到象牙席子上肖翀正满地爬,现在爬起坐下翻身已经非常的熟练,甚至于有时候还想着抓着人的衣裳想要站起来,所以这孩子一刻也离不开人,一眨眼不见就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肖翀一看到肖九岐立刻高兴的‘啊’‘啊’的叫起来,转身就往这边爬,那兴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谁来了。
傅元令转身就看到肖九岐一身雪白的中衣走了出来,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木簪随意的在脑后挽住,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到比平日多了几分潇洒不羁的意味。
肖九岐走到傅元令身边坐下,将俩小崽子一手一个拎过来放在跟前,肖翼已经十分习惯自己这位王叔的做派相当的淡定。肖翀就高兴多了,扑在他爹怀里糊了一身的口水。
肖九岐嫌弃的皱皱眉头,傅元令在一旁就笑了起来。
肖九岐眼角瞧着媳妇笑了,转过头看着她,轻咳一声,“怎么起这么早?”
傅元令难得见他有这种心虚的时候,笑眯眯的说道:“醉醺醺的一身酒气,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肖九岐忘了自己昨晚有没有沐浴,听着傅元令这样说,越发觉得自己不对,他知道她一向爱干净,屋子里常年都要摆着鲜花。
“也没喝多少,就是看着肖霆不顺眼,多灌他几杯。”
“所以你也喝多了。”
肖九岐傻笑一声,正要说什么,尤嬷嬷就站在门口躬身行礼,“王爷,王妃,永泰公主来了。”
肖九岐:……
傅元令看着肖九岐一脸的郁色心中觉得好笑不已,看着尤嬷嬷说道:“快请吧。”
永泰公主还真的给傅元令送来一件衣裳,肖九岐一看她们有事要说,就带着俩孩子去前头的观湖亭玩了。
永泰公主看着自己这个弟弟的背影笑着说道:“小的时候谁能想到小九还有这样居家的一面。”
傅元令亲手泡茶给永泰公主,泥炉上的小铜壶呼呼作响,傅元令拿着茶饼慢慢的分茶,听到这话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
永泰公主看着自己这个九弟妹娴静的模样,不由又说道:“谁也没想到小九会喜欢上你这样性子的女子,那时候我们都在想,就他这样的霸王脾气,哪个闺秀能受得了,他又能看上哪个。反正他对上京那些每年进宫的闺秀是一点心动之意都没有的。”
傅元令不知道永泰公主为什么说起这个,不过既然说起了,她就笑着说道:“我也没想到王爷会喜欢上我,当初他跟我说要娶我的时候,我以为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
永泰公主难得大声笑起来,随即低叹一声,“难怪九弟喜欢你,你这样的性子谁又不喜欢呢。”
傅元令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王婆卖瓜。
“这件衣服就是三姐要修补的那一件吗?”傅元令转开话题看着一旁的锦盒问道。
要用这样精美的盒子装起来,可见是真的很爱惜了。
永泰公主伸手摸了摸锦盒,然后打开来,里面折叠整齐的是一件大红缂丝团花纹的正装,胸口的地方果然有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破洞,“就是这一件,这件衣裳是大姐姐送给我及笄礼穿的,那日过后我再也舍不得穿就小心放起来。后来出嫁没有带走留在了宫里,哪知道这次回来却发现坏了。”
傅元令没想到当时自己的猜想还挺准的,她伸手接过衣裳仔细打量一下,这个洞不小,而且周围还有些指头大小的小洞,皱皱眉头说道:“三姐,修补是能修,但是怕是这么大的洞补起来会跟原来的样子略有差异。你知道绣线的染色是不同的,就算是一样的颜色,但是每次晕染出来都会有些微的不同。”
“我知道,尽力就好。”永泰公主笑着说道。
傅元令点点头,将衣服装到盒子里,转头叫来仲春,“先去给绣娘看看她们能不能修补,若是不能派人连夜送回绣坊。”
“是。”仲春躬身接过锦盒,然后倒退出去。
永泰公主看着傅元令身边的做派,心想这可真不像是商户家养出来的,难怪不仅小九喜欢,皇后娘娘也喜欢。
永泰公主看着傅元令给她斟茶,一举一动颇为优雅,她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九弟妹,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来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
傅元令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低着头没说话。
这件事情她不知道永泰公主为什么来找她。
永泰公主看得出傅元令不想谈论此事,她叹口气,“我不为难你,也不是来为我母妃求情,我只是替我弟弟难过。”
傅元令有些惊讶,她以为永泰公主侍卫李德妃说情的,没想到并不是。
对上傅元令略有些惊讶的神色,永泰公主苦笑一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知道九弟妹在乎什么,又怎么会让你难做。我也知道小九跟四弟关系好,知道九弟妹跟四弟妹关系和睦,我只是想着近二十年的兄弟情分,不要折断于我母妃之手。其实四弟也并不是对储位势在必得,不过是身不由己,不想沦为谭贵妃跟吴王刀下亡魂罢了。”
成者为王败者寇,自古皆是。
到了这一步,不管是吴王还是楚王都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咬着牙往前走。
傅元令静静地听着永泰公主诉说没有打断她,她相信这个与人为善的公主,心里没有恶意,她是真的为弟弟担忧,因为母妃的失智忧虑,她只是想她的亲人都能好好的。
“三姐,这种事情其实我跟王爷也做不了主,相信你知道,王爷是不会坐上那个位置的,所以……其他的事情能做主的不是我们。”傅元令笑着回了一句。
她也没有恶意,只是诉说事实。
1157:傅宣祎的改变
永泰公主愣了一下,没想到九弟妹会这样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下去。
傅元令心里有些不忍,看着她还是提醒说道:“三姐与其来与我分说,倒不如劝劝德妃娘娘。经过此事,想来德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那里多年的形象已经崩塌,想要重新塑造唯有真心。”
永泰公主面色惨白,是啊,九弟妹说的是,归根结底还是在母妃那里。
永泰公主失魂落魄的走了,傅元令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的伤感。
李德妃之所以敢收买云贵嫔监视皇后娘娘,一来是仗着徐秀宁嫁给了楚王,二来是因为这次楚王跟吴王交手大获全胜,三来是因为肖九岐对楚王的亲近,所以认定此事皇后已经做到这一步,万万没有回头箭了,这才不小心露了心底的想法。
想来李德妃自从进宫就不曾受到皇上的喜爱,所得妃位也是因为娘家得力。她的退让与不争真的是无欲无求吗?
现在看来,并不是。
不过是当年先有皇后与陛下恩爱情深,后有娇艳的谭贵妃得宠,再后来又有了温柔美丽的云贵妃,李德妃这样长相不是很出众,性子也没有特别之处的宫妃,在后宫的处境是很艰难的。
所以李德妃权衡之下这才做出一副高姿态不屑争宠的架势,果然成功了。
但是她心里真的甘心吗?
自然不是。
不然也不会有上回的事情了。
压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嫉恨跟不平,一旦有了机会,就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
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但是这把刀实在是太疼了,一旦有机会谁不想拔出来。
李德妃错就错在低估了皇后娘娘的勇气跟果断。
“在想什么?”肖九岐带着孩子回来,就看到傅元令坐在廊檐下的藤椅上发呆,心里就有些担心。
傅元令看着两个打瞌睡的孩子,笑着说道:“先把孩子送进去安置好。”
肖九岐就进了屋,窦妈妈跟奶娘随后跟进去,很快肖九岐就出来了。
傅元令看着他,笑着说道:“我在想赛马的事情。”
“哦,你放心我不去。”肖九岐立刻说道,以为媳妇担心他会偷偷的去,立刻做保证。
傅元令看着肖九岐,目光温软柔和,轻声说道:“真是可惜,昨晚上跟大家说好了,你要去参加。”
“什么?”肖九岐愣了一下。
傅元令就把事情简单一说,笑眯眯的说道:“所以只好麻烦王爷再去报一下名了。”
肖九岐轻咳一声,“为王妃出战,那是本王的荣幸,你放心,一准儿给你拿个第一回来。”
傅元令心想肖九岐这样容易快乐的性子真是太好了,他总能很容易让她摆脱那些烦躁的心绪,跟着他一起开心起来。
今日下午肖九岐要去跟大家一起看场地,傅元令带着俩孩子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皇后娘娘见到肖翀跟肖翼很高兴,抱着翀哥儿半天才放手看着傅元令说道:“昨晚上听说都喝醉了?”
傅元令无奈一笑,“别人我不太清楚,但是王爷醉了是真的。”
皇后笑起来,“难得醉一回,由着他们闹去吧。今日永泰去找你了?”
傅元令笑着点头,她住在皇后娘娘这边,进出什么人娘娘自然清楚。
“为李德妃求情?”皇后哼了一声。
“那还真没有。”傅元令说道。
皇后听了说了一句,“那倒还不错,不算糊涂。”
“三姐没为德妃娘娘说话,只是替四哥难过。”傅元令如实说道。
皇后沉着脸,半响才说道:“难过有什么用?难不成老四还能不认这个娘?”
傅元令就知道皇后对李德妃的厌恶已经很深,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除非是李德妃真的诚心认错,不然……不好说皇后娘娘会怎么做。
傅元令有些意外的是,陛下对娘娘的作为居然也是放任的态度,这就有点奇怪了。
看着傅元令的神色,皇后心头一软,“你跟小九好好的过你们的日子就成,别的事情不用管。老四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的。”
傅元令心头一惊,皇后娘娘看来不仅是逼着李德妃认错,也是在逼着楚王表态。
那他们夫妻是真不能掺和,不然就伤了娘娘的心了,在楚王跟皇后之间,傅元令毫不迟疑的就选择了皇后。
“我听您的。”傅元令笑着说道。
皇后的目光柔和起来,“你是个好孩子,小九也是,放心,母后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的。”
傅元令看着皇后就想起外祖跟母亲,他们生前也是为了自己殚精竭虑安排好一切,务必使她后半生无忧。
只可惜她自己不争气。
傅元令从皇后娘娘那里离开之后,俩孩子就留在那里了,娘娘没别的事情,就让孩子留下陪娘娘,傅元令正好去准备肖九岐的骑装。
行宫这里实在是距离太近了,想来接孩子很快,所以傅元令一点也不着急。
从上京出来时就带了几套骑装,毕竟这边打猎也好还是游玩也好,骑装都是少不了的。
傅元令拿出来看了一遍,自家绣坊做出来的衣裳又精致又好看,反正她自己的针线是比不了的,这么一想,索性就不弄了,没必要献丑。
“王妃,傅侧妃来了。”仲春走进来轻声回道。
傅元令眉头微皱,想起昨晚的事情,还是说道:“请她进来吧。”
傅元令到了外间坐定,就看到傅宣祎缓步进来,姜黄色衫群衬得她姿容娇弱,带着小鸟依人的温柔。
“妾身见过王妃。”
傅元令看着傅宣祎中规中矩的给自己见礼,眉峰微微一挑,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傅侧妃,坐。”
傅宣祎笑了笑,捡了最远的座位坐下,这才开口说道:“我知道王妃不愿意见我,我并不想来打扰你,只是长乐宫主有命,我只得走这一遭了。你也不用烦心,我略坐坐就告辞,不会给你添麻烦。”
傅元令听到这话看着傅宣祎,以为自己眼花了,简直是不相信眼前的人是她记忆中的人。
1158:赛马意外
“你这改变很大,真的是不像我记忆中的人。”傅元令开口道。
傅宣祎对上傅元令大量的目光毫不避讳,冷淡的眸子的看着她,“我现在的处境不改变又能怎么样?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只能自己帮自己。”
傅元令听这话的意思,沉默一下,这才说道:“走到今天,你后悔吗?”
傅宣祎嗤笑一声,“有什么好后悔的,路是自己选的,苦也得自己吃。傅元令,我知道你想看我的笑话,想看便看,我也没什么怕的。”
傅元令看着她,神色漠然,“你怎么知道我想看你的笑话,你的笑话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你什么意思?”
“你想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
傅宣祎的脸色一下子就有些僵硬起来,她本想着做出这样的姿态,傅元令怎么也会动容一二。
哪想到她竟是软硬不吃。
她一时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长乐公主逼迫我与你和好,想要通过我拉拢与你的关系,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到了吧。”
傅元令没说话。
傅宣祎知道傅元令素来的沉得住气,苦笑一声,“我有什么办法,长乐公主一向强势,她打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谭贵妃跟王爷都听她的话,我无法违逆。”
“所以你就来了?”傅元令道。
“我不来也得来,来也得来。我来了没成功只能被她骂一句废物,我若是不来,她要在王爷面前说些什么,我在王府还怎么立足?”傅宣祎说到这里已经有了几分泪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来行宫,与你缓和关系是真的,但是支开我也是真的。不就是怕谭雪薇生产时我会做什么手脚吗?”
傅元令微微皱眉,她并不想听吴王府的腌臜事儿。
傅宣祎看着傅元令微微皱起的眉头,又哭又笑的开口,“我怀孕到生产几度生死,那时候她们母女怎么不怕谭雪薇对我下黑手?现在倒是来防备我。你看,我现在得了报应了,当初你若是得了这门婚事,受这些苦的就是你了。”
“与我何干?便是当初你不设计我,我也不会嫁给吴王。”
傅宣祎一愣,“什么?我才不信,当初你才回上京,这门婚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会不要?”
傅元令默了一下,梦中不管她愿不愿意,这门婚事都落在她头上,这辈子她是有了梦中的警醒这才避开这么狼窝。
她看着傅宣祎,“你求仁得仁,现在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傅宣祎拿出帕子擦拭眼角,“你说得对,都是我自作自受。傅元令,我们两个注定没有做姐妹的缘分,以后就这样吧。”
傅元令看着她,“既然我昨晚答应了要给你做衣裳就不能食言,所以你即便是不愿意,也得配合一下。或者你回去跟长乐公主直言你不想让我给你做。”
傅宣祎就知道傅元令不吃亏,默了一下,“随你吧。”
反正她既不能抵抗长乐公主,也无法与傅元令抗衡,她就是夹在中间的那个,生也不成,死也不成。
傅元令叫来绣娘给她量身,因为没有随身带布料,还要去行宫的针线房去取一些,绣娘就问傅宣祎喜欢什么颜色跟花样。
傅宣祎还真的仔仔细细说了要什么料子绣什么花纹做什么式样,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傅元令看着傅宣祎,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不管到哪一步,都会挣扎着活下去。
傅宣祎终于说完了,端起茶喝完杯中茶水,将茶盏放在桌上,站起身,“今日打扰王妃了,我想你大概不想再见到我。只是很可惜,在行宫这段时间,只怕在长乐公主的眼皮下我还得来打扰你。若有不便之处,我先给你赔礼了。”
傅元令心想傅宣祎果然变聪明了,知道示弱,让自己可怜她,然后尽量给她留点脸面。
不过,傅宣祎说的没错,不止是傅宣祎要给长乐公主低头,傅元令也得给她几分面子。
与傅宣祎方便,倒是也给自己方便。
傅宣祎看着傅元令没有拒绝,她屈屈膝就走了。
看着傅宣祎的背影,傅元令良久才收回自己的眼神。
当初才知道梦中的情形,她恨不能将傅宣祎剥皮拆骨才能解恨,但是看着现在的她在吴王夫挣扎,都不用自己动手,她的日子不仅现在不好过,等以后谭雪薇万一生了儿子,她的日子更难过。
一刀了结倒是痛快,那抵得上这一日一日无休止的折磨令人痛苦。
赛马那日十分的热闹,从半山腰到山底一路上围满了人,不止是行宫里的人来看热闹,便是山下镇子里随驾前来的勋贵家眷也都来了,一时间山上山下那个热闹。
还有不少镇子上的商户挑着担子出来兜售小食跟各色玩意儿,傅元令一身常服,跟陈妍在人群中穿梭。
孩子们都留在行宫,她们难得出来一起逛逛,倒是撒开欢儿的玩了。
陈妍手里拿着用纸包起来的烤红薯慢慢的吃,这个时候的红薯是早红薯,有丝儿,并不是很好吃,图吃个新鲜。
傅元令则拿着一串糖葫芦慢慢吃着,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包炒得喷香的瓜子。
“比试快开始了吧,咱们找个地方看?”傅元令问道。
陈妍就道:“这还用猜吗?就瑾王那匹赤乌马谁能比得上?这明摆着欺负人啊,不过大家看破不说破。”
傅元令顿时就乐了,“那你们还比?”
“不就图个乐子?”陈妍难得这样出来透气,心情真的是特别好,“哎哎,来了了,来了,前面那个是不是瑾王?咦,好像不是啊……”
傅元令闻言抬起头,穿过人群看向马道,果然第一匹疾驰而来的骏马并不是赤乌,而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身姿矫健,四肢修长有力,飞奔起来又十分的轻盈。
再看马背上的坐着的人,傅元令眼睛微眯,竟是肖霆!
“吴王?”陈妍也惊呼出声,“他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一匹神骏?”
1159:打群架
吴王握紧缰绳呼啸而过,眼角扫过人群,似乎看到了傅元令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为笑,他们想不到吧?
吴王的马飞奔而去,后面紧随而来的才是肖九岐的赤乌,两匹马之间落后一个半马身,傅元令紧抿着唇,知道这一场肖九岐赢不了了。
陈妍看着傅元令的神色,忙开口说道:“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赛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傅元令道:“我只是在想吴王的马哪里来的,之前没听说吴王得了一匹好马的消息。”
陈妍还真的不知道,摇摇头,“我也没有听说。”
“那吴王的消息瞒的够紧的。”傅元令轻声说道。
陈妍听懂了傅元令的意思,心里也有些担心起来,“不会有事儿吧?”
傅元令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再说吧。”
陈妍点头,两人往回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隐隐有呼喊吴王的声音传来。
陈妍看着傅元令轻声说道:“倒是真的奇怪,没听说吴王府跟哪家马场关系密切,要买马不难,但是买到一匹超过赤乌的马可不容易。”
傅元令心头一沉,梅家在关外有养马场。
梅成川出了海,梅成海死了,还有个梅成江。
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主要是梅成江此人暴躁易怒没什么脑子,傅元令也就没多上心,现在看来是自己大意了。
心里不免有些懊恼,可见有些事情也不能只看梦中的景象。
“走吧。”傅元令打起精神说道。
二人逆着人群一路往半山腰走,走到一半时遇到了晋安公主跟长乐公主,永泰公主不在。
几人见面,长乐公主笑着说道:“六弟妹跟九弟妹才回来?还不知道赛马的结果吧?”
傅元令正要说话,陈妍扯扯她的衣角,笑着看着长乐公主说道:“二姐说的是,一路上人多,我们两个也挤不进去,不知道最后谁赢了?”
长乐公主打量着二人的神色,傅元令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什么,没想到这个六弟妹倒也看不出深浅,她就笑着说道:“倒是意外,是三弟赢了。”
“那是要恭喜三哥了。”陈妍笑着开口,“这是三嫂不在,三嫂要是在,少不得得让她设个庆功宴。”
“六弟妹想要吃庆功宴也不是没有,我替三弟妹摆一桌就是。”长乐公主笑着开口,“到时候九弟妹,大姐都要来啊。”
晋安公主笑着答应了,傅元令自然不会落人把柄自然也应了。
四人遇到一起,就正好顺路往行宫走。
半路上就遇到了肖九岐他们,傅元令还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徐子韶,唐越泽,陈恪他们都在,还有其他几个面生的人,想来都是各勋贵家的公子。
肖九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傅元令,他正不耐烦跟那些人凑在一起,索性直接朝着傅元令走了过来。
后面不知道是谁打了个口哨,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傅元令看着大步走来的肖九岐面带不悦,显然不满有人这么轻浮,她生怕肖九岐当着这么多人失仪,就上前一步迎了过去,看抬头看着他,笑道:“我看到你了,骑马的时候真是太英武了。”
肖九岐:……
一张冷硬的脸慢慢的柔和下来,低头瞧着傅元令嘴角暖暖的笑容,低声说道:“没拿到第一。”
“天下哪有常胜将军,你好歹让别人也喘口气。”
肖九岐这回是真的高兴了,牵着傅元令的手道:“走,咱们去逛逛。”
众人看着肖九岐就这么牵着瑾王妃走了,不由得在后头大喊,肖九岐回身举了举拳头,众人又大笑起来。
晋安公主听着傅元令跟小九的对话,低头浅笑,眼角扫过长乐微僵的面孔,心里愉悦起来。
陈妍心里也长松一口气,琢磨着小表妹怪会哄人啊,她得学一学。
另一边,唐越泽看着瑾王夫妻的背影觉得牙疼,转头看着徐子韶,“成亲都这么久,孩子都有了,王爷怎么还这么粘人,丢不丢人?”
徐子韶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唐越泽,“你敢当着王爷的面说一句试试?”
唐越泽“啧”了一声,“不敢,不敢。娶媳妇真是太吓人了,成亲这种事情还是要好好想想。”
不只是徐子韶,唐越泽最近也被家里催婚,相了好几家姑娘都不满意。
“那位就是瑾王妃啊,长得真是绝色,难怪能迷住瑾王那头野马呢。”
徐子韶跟唐越泽听到这话脸一沉,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谭贵妃的侄子,吴王的舅哥,安阳伯府的世子谭经论。
别看名字里有经论俩字,这人却是个不学无术的,整日的招猫逗狗,花街柳巷的常客。
可没少在肖九岐手底下挨拳头。
徐子韶转过头看着谭经论,“谭世子说话还是小心些,祸从口出。”
谭经论眉毛一竖,“怎地,你还威胁我?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谁不知道这婚事是瑾王自己求来的,若不是婚前就有瓜葛,怎么就能自己求个王妃出来?”
唐越泽这脾气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爆了,立刻回了一句,“你那妹妹怎么嫁给的吴王?照你这么说既无婚约在身,又无媒妁之言,孤男寡女的被人堵在屋子里……”
谭经论一听一拳就挥了上来,唐越泽在京卫司可不是白呆的,一把握住谭经论的拳头,用力一甩将人狠狠的掷在地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你怎么打人啊?”长平侯府的王澄一见谭经论被甩在地上,立刻上前说道。
“你眼瞎了,没看到是他动的手?”
“你眼才瞎了,怎么,以为自己进了造作局就是大官了,还想以官压人是不是?”
一群人都是家里的小祖宗,一言不合就推搡起来,转眼间就打了起来。
那边吴王等人还在说话,听到这边的动静跟几位王爷立刻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住手!”吴王出声喝道。
楚王眉头紧皱的看着徐子韶跟唐越泽,俩人手上有功夫,但是架不住人多,而且大家身世相差不了多少,打起来不免有顾忌,一时就吃了点亏。
1160:要死还是要活
十几个人个个脸上挂了彩,分成两队人站着,就跟开了染坊似的,真是精彩极了。
到底是谭经论出口不逊在前,此时吴王问起缘由,他自然不想说,但是唐越泽可不是好脾气,看着吴王说道:“王爷,虽说谭家是皇亲国戚咱们惹不起,但是谭世子出口污蔑瑾王和瑾王妃,这事儿您不能包庇吧?”
吴王听到这话就觉得头疼,脸乌黑的看着谭经论,“越泽的话是真的?”
谭经论梗着脖子怒道:“表哥,你怎么不问问唐越泽说你跟我妹妹无媒苟合,他这也是有罪!”
吴王一听只觉得眼前一黑,转头又看着唐越泽,眼睛里带着隐隐的怒意。
唐越泽嘲讽一笑,正欲说话,就听着李大将军府的李开博说道:“吴王爷,确实是谭世子污蔑瑾王瑾王妃在前,而后又率先动手,这里这么多人都可作证。”
“谭世子不过是无心之言,徐大人非要揪住不放,若不是这样也吵不起来,你们故意寻事还想倒打一耙不成?”王澄阴沉着脸道,一双眼睛里带着几分凶光。
“王澄,你我虽是姻亲,只是你说这话也不亏心吗?事实究竟如何,何须你颠倒是非,你敢不敢将当时大家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陈恪气得脸都青了,指着王澄怒道。
一直没说话的楚王上前一步,看着吴王道:“三哥,我瞧着这事儿可不像是闹着玩,若是让小九知道有人背后嚼他的舌根……还是把事情弄清楚的好,不然小九那爆炭脾气谁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说完又看着眼前这些人,“你们说是不是?”
谭经论想起瑾王的拳头,下意识的浑身一颤,这才隐隐有点后悔起来,不由得去看自己的表哥。
吴王对上这个表弟的眼神,就知道一定是他嘴巴找事了,气的恨不能一巴掌呼上去。
“四弟,虽说经论嘴巴有些管不住,不过唐大人似乎对我也颇为无礼,既是这样便互不追究吧,你看如何?”吴王还能怎么办,只能想办法息事宁人,心里想着幸亏肖九岐这会儿不在这里,不然真是要管不住了。
楚王闻言叹口气,“若是这事儿与我有关,看在三哥的面子上我自然是无敢不应。只是,事关小九,三哥你知道的,小九的事情谁敢轻易替他做主?”
吴王脸一僵,“四弟,你想如何?”
楚王无奈一下,“三哥,你何必为难弟弟,这事儿我是真的做不了主。”
唐越泽此时上前一步,看着吴王说道:“王爷,微臣的确是口出无状,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毫无怨言。”
唐越泽当然不能缩头,他要是顺着吴王的意将这事儿了结,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王爷?
而且,只有他死咬着不放,谭经论才不能逃脱!
唐越泽宁可自己被罢官,也不能放过谭经论,听他那说话的语气,显然在背后没少这样嚼舌根。
不给他点教训,以后不定怎么非议王爷!
徐子韶看了唐越泽一眼,这小子真是豁出去了,知道他一直愧疚当初自己背后议论王妃,现在听了别人背后这样说,无疑是想起当初自己干的混账事儿,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当场就跟谭经论呛起来。
谭经论不过是个纨绔,平常爱口花花,尤其是自家表哥跟瑾王不对付,他背后没少这样说,只是以前别人听到也会当没听到,所以胆子越来越大,哪知道今日唐越泽跟疯了一样对他对上。
现在听着唐越泽这么说,吓得腿都软了。
两边僵持不下,就在这个时候,肖九岐带着傅元令回来了,瞧着这边一群人聚在一起,以为有什么热闹事儿,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谭经论听到这声音只觉得五雷轰顶,“噗通”一声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哟,今儿个怎么行这么大礼?”肖九岐看着谭经论嗤笑一声,这么个酒囊饭袋好色无耻的东西,也就谭贵妃当个宝。
“王爷……”
“小九……”
“九弟……”
肖九岐看着同时说话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来。
傅元令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又看着远处晋安公主她们还在谈天,想着自己在这边可能不方便,就道:“王爷,我先去找皇姐她们。”
肖九岐点点头,侧头看着傅元令,“去吧,一会儿我过去接你回行宫。”
傅元令笑,“不用,我跟六嫂她们一起回去就成,你忙你的。”
傅元令觉得自己在这里可能不太方便,瞧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先避开的好。
傅元令一走,肖九岐的脸就冷了下来,看着唐越泽问道:“怎么回事,你俩这脸上怎么了?”
唐越泽跟徐子韶伤得最重,一个半边脸肿了,一个眼睛都青了,他俩后头站着的陈恪跟李开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另外一边的谭经论跟王澄伤得最重,后边躲着的郭晗只是嘴角破了点皮,看上去没什么大事,其他几个油皮儿都没破一下,一看就是唐越泽这边人少吃了大亏。
肖九岐一向护短,立刻就问唐越泽怎么回事。
唐越泽还没开口,楚王看着肖九岐就道:“小九,这里人多口杂的,不如回去再说。”
吴王忙说道:“四弟说的是,九弟,不如回行宫再说。”
就算是挨揍那也是在行宫里,总比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要好。
吴王这么多年,在肖九岐手下吃了太多的亏,已经是相当的有经验。
而且,进了行宫父皇就在跟前,怎么说肖九岐也得忌惮几分,下手不会那么狠。
肖九岐一看吴王那样子就知道这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又看到谭经论吓得跟个怂蛋似的,这个狗东西口无遮拦,因为这张臭嘴不知道挨过多次少打但是就不长记性。
看来,一定是他嘴臭又说了什么。
肖九岐理都不理吴王,上前一步,一脚将谭经论踢倒在地,脚尖踩在他的胸口,“要死还是要活,自己选一个!”
1161:后院妇人莫要太歹毒
肖九岐这话响起的时候,长乐公主猛地转头往那边看去,随即脸色一沉,提起裙角就快步往那边走。
傅元令等人也跟着看着过去,随即眉头一皱想也不想的也跟了过去。
晋安公主跟陈妍等人一看面色沉沉,要只能过去看看,别出什么大事儿了。
“小九,你这是干什么?想要闹出人命不成!”长乐公主走过来一看到谭经论像是个沙包一样,被肖九岐一脚踢飞重重的摔在地上,地上的尘土都溅飞起来。
吴王上前阻拦,也被肖九岐一拳给打在脸上,嘴角立刻就有血丝流了出来。
其他人一看肖九岐那副煞星的样子吓得脸色煞白,徐子韶跟唐越泽站在肖九岐的身后,像是左右护法一般。
“表姐,救命啊,瑾王要杀人了,他要杀了我……”谭经论一看到长乐公主立刻大喊救命,吴王救不了他,只能靠着自己这个表姐了。
长乐公主嫁人之前就知道肖九岐爱打人,那时候她就没少护着弟弟,但是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还是这么嚣张,难道父皇就真一点也不管吗?
谭经论肚子痛的像是有把刀在绞,如煮熟的虾的一半蜷缩在地上。
王澄、郭晗等人都被吓的倒退一步,也没人敢盯着瑾王的怒火上前将谭经论扶起来。
陈妍过来看到郭晗站在谭经论后面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眼睛不由落在自己丈夫身上。
清阳王:……
又怎么了?
陈妍看着丈夫一头雾水不明白的样子,心里叹口气,郭晗是郭贤妃的侄子,而她是瑾王妃的表妹,照理说郭家就算是不站在瑾王这边,那也应该保持中立才好。
郭晗怎么能跟谭经论那样不学无术混账东西混在一起?
这下好了,瞧着瑾王这架势,一定是出大事儿了,郭晗要是牵涉其中,郭贤妃只怕又要折腾。
她不敢折腾宫里的人,只会对着他们夫妻使劲,想想就心烦。
傅元令跟晋安公主对视一眼,然后走到肖九岐身边,看着肖九岐脸色铁青还要上前,一副要将谭经论打死的架势,又看着长乐公主如老母鸡一般护在谭经论跟前跟肖九岐对峙的样子。
她伸手拽住肖九岐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在发抖,可见是气的厉害了。
肖九岐被傅元令握住手,掌心一暖,这才回头看到了傅元令在他身边,盛怒的眸子慢慢的有了几分清醒。
傅元令对着肖九岐笑了笑,上前一步,与肖九岐并肩而立,这才抬头看着长乐公主,“三姐,我知你素来是公正的人,怎么一上来不问是非对错就要给我家王爷扣上杀人的罪名?若是我家王爷有错,我们认打认罚,三姐不用担心我们夫妻会抵赖。我傅元令长这么大,从九岁在傅家掌小管事印到现在成为傅家主,言出必诺,童叟无欺,在场诸位都可做个见证。今日若是我家王爷有错,你们说如何就如何,可要是我家王爷没错,三姐,你打算如何?”
傅元令自从嫁给肖九岐进了皇家门,一向是谦和低调的人,对长辈恭顺孝敬,对妯娌兄长谦和友好,对待宫人奴仆慈和大度,没有人见过傅元令发怒的样子。
但是现在见到了。
她明明脸上带着笑,眼睛带着光,可是往哪里一站,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令人心头一颤。
此时,众人才想起,是了,这才是那个大名鼎鼎征战商场无所不利的傅家主!
长乐公主上来便发火,不过是因为知道肖九岐脾气爆,素来不爱解释,一贯是能打人绝不废话的个性,她这么抢先一句,不过是想借机给肖九岐压一顶帽子,稍后也可有缓和的余地。
谭经论是什么性子她心里怎么能不知道,只是谭经论到底是谭家的人,他丢了脸难道她跟吴王脸上就好看了?
长乐不过是想先把面子要回来,至于里子看情况再说。
但是,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招数,现在却失效了!
长乐公主脸色一僵,看着傅元令依旧板着脸说道:“九弟妹,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没看到吴王流血,谭经论受伤吗?”
强行夺理,谁还不会?
傅元令依旧带着笑容不急不还的开口,“天下受伤流血的多了,照三姐的意思,只要我家王爷在的地方,就是他无理取闹肆意胡为吗?我坚信凡事有因才有果,何况有这么多人作证,问一句缘由再做定论很难吗?”
长乐公主一下子被怼了回去,一下子陷入了被动。
唐越泽深深地看了一眼瑾王妃,心里长松一口气,想当初自己还质疑她,就更觉得愧疚了。
这事儿根本就不能善了了,唐越泽知道自己肯定要受罚,索性上前一步,自己直接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直接说了出来,包括他自己说的那句不得体的话,没有丝毫的隐瞒。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下意识的去看瑾王跟瑾王妃的神色,只见两夫妻一样的面无表情。
若是给就罢了,但是瑾王也这般,就着实令人惊讶了。
傅元令抬眼看向正在哆嗦的谭经论,眼睛里毫无情绪,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而后这才看向长乐公主,“三姐,现在前因后果都清晰了,你可以为谭世子为吴王做主了。”
长乐公主:……
从没有这一刻觉得傅元令这么令人厌恶!
吴王眉心微蹙,当然不能看着自己姐姐这么尴尬,他就开口说道:“九弟妹,此事虽然经论有不妥之处,不过唐大人也有失言,彼此抵消如何?”
“吴王这话听着公允的很。”傅元令笑着转头看向吴王,“但是有一点你忘了,首先挑衅出口污蔑的是谭世子,而不是唐大人。王爷作为朝廷命官,难道平常处理朝廷政务也是这样糊涂吗?但凡犯罪,总有个主犯从犯,我从未听说朝廷律令对主犯与从犯的处置是一样的。”
王澄早就想搭上吴王这条线,仗着跟伯府的关系,不怕傅元令对自己如何,便张口说道:“瑾王妃,得饶人处且饶人才是,后院妇人莫要太歹毒。”
1162:可真够会装的
傅元令挑眉看向王澄,“你是哪个?”
王澄:……
他就不信傅元令不认识他!
“我是长平侯府的王澄,说起来咱们还是表兄妹。”王澄脸上的笑容带着隐隐的恶意。
“哦,长平侯府啊,那还真是亲戚。不过,像你这样站在敌人的立场指责我与我夫君的亲戚,你不拿我当亲戚,我自然与你不相识。”傅元令这一刻对长平侯府的印象,对傅莹的印象真是差到了极点。
“什么?”王澄惊呆了,这是什么意思?
“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还是赶紧看看郎中去吧。”傅元令毫不客气的说道。
“九弟妹,你这样未免太薄情了些,怎么说你们也是一家人。”长乐公主开口说道,眼中深处带着对傅元令的恶意,只是她向来会伪装,别人瞧不出来罢了。
“三姐真是爱说笑话,亲戚这种关系,当是友爱互助,一荣俱荣,他既不当我为亲,我自与他休戚无关。”说到这里傅元令看着长乐公主,“我是真没想到三姐居然有这样广博的胸怀,即使你的亲戚再如何混账,你依旧要无怨无悔护于羽翼之下,就好比谭世子。”
长乐公主没想到傅元令这样伶牙俐齿,她已经能隐隐听到有人在偷笑,即便是已经努力遮掩自己的笑声,但是还是被她听到几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很是难看。
肖九岐看着自家媳妇这么护着自己,心里真是美滋滋,甜蜜蜜,但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当然不能一直让媳妇出头,此时将傅元令护到身后,看着王澄嘲讽道:“长平侯府是吧?你爹王华甫一把年纪了还在世子的位置上蹲着,你连个世子都没混上,我要是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王澄敢跟傅元令呛声,那是仗着他母亲是傅元令的亲姑母,但是他却不敢对着瑾王这个煞神多说一个字,只能脸色苍白的呐呐不语,空留一脸悲愤,连个屁都不敢放。
肖九岐又看着一直长乐公主,嘴角的嘲讽越发的浓郁,“嫁出去这么多年,想来你已经忘记了当初在宫里的时光。肖明曦,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不敢揍你吧?”
听着瑾王连长乐公主的名讳都喊了出来,大家的神色都变了。
“小九。”楚王眉心一皱,上前一步看着肖九岐制止。
“四哥,你别拦着我,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了不得人物,也不撒泡尿照照什么德行。真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我不能奈你何?把我惹急了,信不信我把你那点龌龊事儿全给你抖出来!”
肖九岐早就不耐烦长乐公主了,但是皇后一直劝他忍几天,反正她就要滚蛋了,不要惹他父皇生气。
可惜,他假装这个人不存在,她非要跳出来,不给她一脚,真以为自己是纸糊的人!
长乐公主脸一白,鹿玉坤立刻说道:“九弟,明曦好歹是你姐姐,她纵然是有些不对,也是一时心急,你莫要跟她计较。”
“是哦,她心急的是自己人,针对的是我这个外人。不然,自打她过来,怎么就没见她质问肖霆跟谭经论一句话?内外分的这么清楚,她没手足情,我当她是姐姐?呸,她也配!”
这下子连鹿玉坤的脸色都不好看了,气的浑身发抖,但是又不敢真的跟肖九岐杠起来。
吴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今天真是丢死脸了,当着这么多人,他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是要回行宫吗?行啊,我顺你们的意,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许走,我倒是要看看父皇怎么处置这事儿。”肖九岐环视众人一眼,立刻拂袖而走!
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身回来,牵着傅元令的手一起走了。
众人:……
徐子韶心里都要笑疯了,但是面上丝毫不显还一脸凝重之色。
唐越泽面带讥讽的看着谭经论,轻笑一声,“谭世子,你放心,不管陛下有什么惩罚我唐越泽绝不说一个不字。”
谭经论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晕了过去,这回知道自己真的闯大祸了!
晋安公主看了楚王一眼,只见他眉宇间带着愁容,看着众人说道:“事情到这一步,诸位还是请跟本王一起去行宫吧。是非对错,自有陛下定夺。”
吴王看着楚王,“四弟,你一定要这样吗?”
楚王回眸看着吴王,“三哥,谭经论口无遮拦也不是第一次,他众目睽睽之下非议皇室,污蔑瑾王夫妇,欲要毁其声誉。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对瑾王妃会造成什么伤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届时流言如山压在肩,瑾王妃将如何自处?小九若是不为自己的妻子讨个公道,还能称之为男人吗?”
“四弟,你这说的是不是太严重了,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又不会传扬出去……”
“就谭经论这德行,吴王怎么知道传不出去?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都敢说,明日谁知道他又会跟谁说?”徐子韶的火气也有点压不住了,这是看着瑾王不在,吴王这就又要强势起来。
唐越泽跟着说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谭经论我都敢任由陛下处置,你个怂包敢不敢?”
谭经论还真不敢,但是他不敢说,只能看着长乐公主跟吴王,希望他们能保下他。
但是肖九岐已经去陛下跟前告状,他们并不敢把人把人放回去。
长乐公主看向晋安公主,眼眶微红,带着继续哽咽,“大姐,你可要帮帮我,经论他不过是心直口快一时无状,并不是真的有恶意。”
晋安公主轻轻叹口气,“祸从口出的道理你是知道的,小九气成这样,只怕我说的话他也听不进去的。不管如何还是先去行宫吧,我会尽力的。”
“多谢大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长乐公主拿住帕子擦拭眼角满脸的感激。
陈妍在一旁看的就差翻白眼了,可真够会装的,一把年纪了也不嫌脸红。
1163:巧言令色
事已至此,便是长乐公主此时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背着人狠狠的瞪了谭经论一眼。
谭经论不由得瑟缩一下,对于吴王他还不怎么害怕,但是挺害怕这个表姐的。
吴王其实心里并不是很担心,毕竟谭经论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负担,一个时常给他找麻烦的人,他得不停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母妃对这个侄子很是疼爱,知道他做事胡闹也还纵容,他劝过几次,但是都没多大的作用,谭经论在他母妃跟前一装可怜,他母妃就心软了。
今日在众人面前,他不能不维护他,毕竟他是谭家人。
但是心里巴不得他能吃个教训才好。
李开博跟陈恪走在后面,他低声说道:“今天可真够热闹的。”
陈恪面上还带着怒气,毕竟瑾王妃跟他们家有些姻亲关系,尤其是当初因为傅侧妃的关系他曾对瑾王妃有过偏见,后来知道傅侧妃为了嫁给吴王做的事情之后,他就醒悟了。
而且妹妹陈妍嫁给清阳王之后,他也知道瑾王是看在瑾王妃的面上才多番提拔清阳王,如今清阳王在皇室有些颜面,妹妹的日子自然就好过,就连郭贤妃那边忌惮瑾王对妹妹也没那么挑剔跟为难了。
甚至于郭家那边也因为瑾王妃的缘故,不敢再轻易在清阳王府指手画脚。
如今他们安定侯府在上京做事越来越顺利,难道是看了清阳王这闲散王爷的面子吗?
并不是。
陈恪以前只觉得有些事情并不重要,少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的魑魅魍魉,但是一旦成年之后,踏入另一个世界,才会后悔年少时荒废的时光。
如今跟着父亲在外行走,见过更多的人与事,经受过更多的为难与不屑,他才知道自己的家族并不是他想的那么风光,祖上受过的磨难他才知道是何种滋味,才能明白祖父与父亲的不易。
所以现在再看着因为瑾王妃与妹妹的缘故,家里的情形比原来好了很多,他才真切的感受到权势的重要。
就算是瑾王妃从来不提对安定侯府的便利,但是他们家不能不记这份情。
现在瑾王妃遇到事情,他怎么能袖手旁观,那还是个人吗?
此时听着李开博的话,他心中也是心思百转。
最近李家得罪皇后娘娘的事情虽然并未宣扬开来,但是消息灵通的人家早已经得了消息,他们家自然也知道了。
陈家是站在九皇子这条船上的,所以对于李家的行径心中鄙夷,不过李开博为人倒不错,陈恪与他也有几分交情,此时就说道:“怎么,你就想看个热闹?”
李开博被怼了一嘴,看了陈恪一眼,“难不成我方才没说话当哑巴了?”
陈恪轻笑一声,“你要是再糊涂,那可就当我没说话。”
李开博苦笑一声,看着陈恪,“你我也算是朋友,你明知道有些事情我们做小辈的可没说话的余地。”
陈恪看这李开博,“我什么都没说。”
李开博真是没脾气了,因为姑姑最近李家真是……
哎,他能说什么?
“我今天可是站在瑾王妃这边的,你可看到了。”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得让该看到的人看到。”
李开博又想叹气了,要是皇后娘娘能看到那才是惊悚了。
他也想让皇后娘娘看到,可这不是做梦吗?
但愿他今日的所作所为能传到娘娘耳中一星半点他就知足了。
抵达行宫,众人在殿外等候,吴王跟楚王先去求见陛下。
几位驸马跟王爷心里直叹气,这叫什么事人,真是天降横祸跟着倒霉。
永泰公主跟驸马本来是不知道此事,但是听说后也赶紧赶了过来,瞧着一群人站在殿前,他们夫妻悄悄地走过来。
晋安公主看到他们笑着说道:“三妹跟三妹夫怎么也来了?”
永泰公主跟夫婿跟大家打过招呼,这才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便罢了,既然知道自然要过来。”
孔弘义摸摸鼻子,他就是来凑数的,很自觉地跟大姐夫站到一块去。
长乐公主看了永泰公主一眼,心里嗤笑一声,怕是来看热闹吧。
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就听到殿中传来皇上的怒声,“我看你是糊涂了,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的婚事怎么来了,我瞧你是给忘了!”
一群人听到这话,哪里还敢说话,站在殿外心中猜疑不知道皇上这话是骂的瑾王还是吴王。
瑾王的婚事是自己求来的,大家都知道,毕竟这位跪了三天御书房的事情,人尽皆知。
吴王的婚事也不怎么荣光,当初傅侧妃跟吴王妃的事情虽然极力把消息压下去,但是到底是传出去了几分。
也就是谭经论这个没脑子的做这样的事情,换做别人这样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父皇,表弟只是无心的,他的性子就是这样憨直,随口一说并无恶意……”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将吴王的话给砸了回去。
长乐公主的脸色可不好看,双拳隐在袖中捏的紧紧的,她侧头看着晋安公主,“大姐姐,父皇这么生气,你陪我进去劝劝父皇可好?可别把父皇气出什么来,这就是我们不孝了。”
徐子韶的眉头紧皱,长乐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皇上有个什么,难道就是瑾王跟瑾王妃的错?
可真够巧言令色的。
唐越泽的脸色也不好,抬脚就想要进殿求见。
徐子韶一把拉住他。
唐越泽咬着牙,对上徐子韶的目光,硬把这口气吞下去,行,他再等等。
晋安公主此时回话了,看着长乐公主说道:“长乐,父皇未曾召见,我们不好莽撞进去。若是就这么进去,只怕会激怒父皇,还是再等等吧。”
长乐公主哪里还能等,抓着晋安公主的手说道:“大姐,我心实在是担心,父皇毕竟年事已高,我委实心中不安,还是进去看看吧。”
晋安公主叹口气,“好吧,不过,我们还是先请罗总管通传一声的好。”
永泰公主此时小声说道:“我也陪两位姐姐去。”
1164:不死的也得脱层皮
御书房里,皇帝怒火三丈,将几个儿子的都骂了个狗血喷头。
尤其是吴王一马当先接受了皇帝的怒火,傅元令站在一旁垂着头,并没有表现出看吴王热闹的架势,毕竟此时她是受害者。
肖九岐的脸色乌黑乌黑的,此时更是火上浇油,“哟,老头,你骂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这个谭经论在谭贵妃跟谭家的庇护下干了多少缺德事儿,你真不知道?别的不说,就说谭经论这才多大的年纪,你看看他后院里多少女人了,小小年纪也不怕肾亏!”
傅元令:……
她什么都没听到!
吴王:……
内心的忧伤成河,可没人理解他的无奈。
楚王板着脸站在那里,完美扮演一个木头桩子,跟傅元令此时的状态有异曲同工之妙。
皇帝看着小九更头疼了,“你们两兄弟的婚事到底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们自己不知道?小九还好一些,老三你自己当初的王妃怎么来的你忘了?那谭经论还是你的小舅子,他骂别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想他姐姐有没有脸?”
吴王的脸真是要挂不住了,“父皇,儿臣知错了。”
除了认错,吴王一点也不敢反驳,当初……当初的事儿不能提,尤其是瑾王跟傅元令都在这里,他实在是张不开口,只能认错。
“认错有什么用,你就说那谭经论怎么处置!”肖九岐冷笑一声,“以前你们怎么护着他跟我没关系,但是现在他敢骑到我头上来,不教教他怎么做人,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
“小九,你知道他就是图个嘴快,要是说存了什么恶毒的心思那真是没有……”吴王无奈的替谭经论说好话,总不能真的有着肖九岐盖棺定论。
“我就知道你得护着他,就你这样任亲唯用,是非不分的东西,还坐在朝堂上当官,呸,大乾的百姓真是倒了霉了!”
吴王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要是他认下这一点,岂不是让父皇真的认为他任亲唯用难当大任?
“小九,你又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我知道经论不对,只是他年纪尚小,真的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也知道他做不得不对,并不是说不处置他,但是也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吴王此时真是觉得自己艰难极了。
既不能不管哪个惹是生非的表弟,又不能让肖九岐得逞,还不能让父皇对他不满。
完全不管表弟,那就是冷血无情,毫无亲情可言,若是管了又是是非不分的混账,他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要是大义灭亲,只怕他母妃就要跟他没完,真是为难死了。
楚王打量着父皇的神色,微微垂眸,正要说话,就见罗长英快步进来,“陛下,三位公主求见。”
皇帝正在气头上,闻言面上略带不悦,“让无关的人都回去,杵在外头像什么样子。”
这就是不见了。
“是。”罗长英躬身退了出去。
长乐公主一看到罗长英出来,立刻说道:“罗总管,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罗长英忙拦了一下,拱手说道:“公主殿下,皇上说了与此事无关的人先行退下。”
“什么?”长乐公主吃了一惊,“父皇真的这么说的?”
她怎么能算是无关的人,谭经论是她的表弟啊。
但是罗长英这话里的意思她就是无关的人,长乐公主回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没脸,脸色自然是难看极了。
永泰公主心里松口气,幸好,幸好。
晋安公主看着长乐公主说道:“长乐,父皇既然这样说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你要相信父皇一定会秉公处置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长乐公主听着晋安公主这么说差点吐血,她就是怕父皇秉公处置啊。
但是这样的话却不能说出口,满嘴的苦涩,却也不敢硬闯,尤其是这个罗长英素来是软硬不吃,惹急了他指不定以后会在父皇面前给她们上眼药。
晋安公主看着罗长英笑着说道:“有劳罗总管,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这就回去了。”
罗长英躬身笑道:“公主殿下慢走。”
三人往回走,到了众人面前,将陛下的话转达一遍,大家一时都沉默下来。
谭经论吓得瘫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唐越泽讥讽一笑,没用的东西,也就是逞个口快。
徐子韶一想就知道这里头的妙处,立刻说道:“既然陛下是陛下的意思,我等就先告退了。”
徐子韶一表态,李开博跟陈恪都要跟着离开。
其他几位王爷跟王妃自然是松口气,这样的事儿他们一点也不想掺和,不管是哪一个他们也不好招惹。
陈妍看了哥哥一眼,陈恪对她微微颔首,跟着徐子韶他们就走了。
唐越泽作为当事人自然是要留下,除他之外还有一个谭经论,其他几位王爷跟王妃也跟几位公主辞别。
晋安公主看着长乐公主说道:“长乐,你们也先回去吧,父皇若是问话自然会召见我等的,不要在这里候着了。”
晋安公主说完就跟丈夫转身离开,永泰公主夫妻也顺势辞别。
长乐公主脸色黑沉沉的,鹿玉坤看着他叹口气,“还是先回去吧,别惹怒了父皇。”
长乐公主看着丈夫差点压不住的怒火,最后只能看着谭经论,想要说什么,又忌惮唐越泽在这里,只能恨恨离开。
谭经论:……
人都走光了,唐越泽看着谭经论嗤笑一声,“谭世子,你的胆气呢?”
谭经论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只觉得完了,这次怕是真的要脱层皮。
唐越泽看着他这副蠢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说起来你这世子之位不过是沾了嫡长子的光,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说就你这酒囊饭袋还能保住你的位置吗?我记得你弟弟谭明卓可比你优秀多了,世子之位落在他头上,想来贵妃娘娘也不会不同意吧?”
“你胡说!”谭经论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吓到我,我可是世子,怎么会换人!”
1165:梅成川
唐越泽看着这蠢货,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能养得这么蠢也是本事。
不过,他就是见不得谭经论嚣张,嗤笑一声好心好意的提点他,“你下面还有两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你可见他们什么时候传出过像你这样的名声?我记得他们可是刻苦攻读勤学不倦,哪像你不学无术是个草包。你说,世子之位谁会愿意让个草包来坐?”
谭经论脸色煞白,眼睛骨碌碌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得很。
唐越泽知道过犹不及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想着谭家要是因此内乱起来就好了,省的去祸害别人,还是自己祸害自己的吧。
这次的事情很快处置就出来了,陛下实在是厌恶谭经论见都没见他,罚他闭门思过半年,给瑾王夫妻赔礼道歉。唐越泽也没捞到好,虽然是因为护着瑾王跟瑾王妃声誉,但是也确实嘲讽了吴王跟吴王妃,所以唐越泽官降一级,罚俸一年,还要给吴王夫妻赔礼道歉。
看上去是旗鼓相当的惩罚,但是细细一想却又不同。
谭经论这样的纨绔子弟禁足半年那真是特别痛苦的事情了,但是唐越泽不同,虽然降了官,但是只要过段时间立个功,官复原职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罚俸一年,像是他们这样的勋贵子弟,一年的俸禄都不够他们吃一顿山珍海味宴的。这个惩罚也就是意思一下。
总体来说,惩罚力度差不多许,别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只是经过这次的事情,行宫的气氛倒是有几分紧张起来,尤其是谭贵妃那边几次想要求见陛下,陛下都没见她,这让长乐公主也好还是吴王也好,心里都有些不安。
傅元令倒是难得清闲下来,在上京时要顾着生意,一日里总有很多事情忙也忙不完,现在到了行宫,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戚若重几个大管事,自己猛不丁的清闲下来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
好在肖九岐不是个容易消停的人,整日的就知道把家里的两个小崽子扔到帝后那里,自己带着媳妇见天的出去游玩。
这日一早,两人天不亮就从行宫出来,皆是一身男装,骑马直奔三十里之外的桃花镇。
这桃花镇地如其名,整个镇子上皆是大片的桃树,只可惜现在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据说每年到了桃花盛开时,会有很多读书人从各地赶来赏花,这也成为桃花镇的一大盛景。
除此之外,桃花镇的桃子还有桃子做成的桃子酒都是远近驰名的好东西。
今日不仅能吃到脆甜多汁的桃子,还能买到桃子酒,傅元令挺喜欢喝这种带着果香的果酒,入口绵甜,带着些许的酒意,最是宜人。
俩人顺着桃林间的小径慢慢的走着,往来皆是行人,挑担的农夫边挑着担子边叫喊着卖酒,傅元令跟肖九岐买了一小葫芦当水喝着玩儿,味道还算可以。
傅元令脚步一顿,凝神看着远处的一个背影。
“怎么不走了?”肖九岐回头看着妻子问道。
“你看那人。”傅元令指了指在人群中疾步前行的人,“是不是有些熟悉?”
肖九岐顺着傅元令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背影,看上去是有几分熟悉,但是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两夫妻你看我我看你,肖九岐立刻说道:“跟上去看看再说。”
傅元令点点头,总觉得这个背影有点熟悉,但是就仿如提笔忘字般,那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点。
两人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隔着五六丈的距离远远跟着,走了一碗茶的时间,就看到前面的人脚步慢了下来,而且还四面回顾,像是在查探什么。
肖九岐就握着傅元令的手,两人靠着墙边人多的地方找了个摊子蹲下,像是要买东西的样子,背对着那人。
傅元令借着人群的缝隙望去,等到那人往这边观望时,定睛去看,不由一怔!
“看到什么了?”肖九岐察觉到傅元令的神色不太对劲,立刻开口问道。
因为肖九岐护着傅元令,所以他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那人,无法看到他的模样。
“梅成川。”
“谁?”肖九岐也惊了一下,强行止住自己想要去看看的心思,吐出一口气,脸色就有些难看,“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傅元令盯着那人,“我看的清清楚楚,是他。”
“他不是出海了吗?”
“是啊,他不是出海了吗!”
傅元令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本应该出海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怎么想怎么有些诡异,傅元令想不通哪里出错了,梅成川怎么会在这里。
“吴王那匹马我猜着是梅成江从关外给他弄来的,现在看着并不是,想来应该是梅成川。”傅元令看着肖九岐说道。
肖九岐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着傅元令说道:“他走了,咱们追上去。”
整个桃花镇都不大,单纯走路的话,不足半个时辰就能从东到西走到头。但是桃花镇的桃树林很宽广,梅成川下了桃林。
进了桃林就不好跟踪了,因为桃林间隙宽,后头跟着人很容易就察觉到。
傅元令跟肖九岐站在桃林中间的田埂上,凝视着梅成川消失的方向,“梅成川出现在这里,你说吴王知不知道?”
“肯定知道,不然他的马哪里来的?”
“那梅成川做出一副出海的样子给我看,却又偷偷下了船折回来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得跟四哥说一声。”
两人也没了游玩的兴致,肖九岐这次带着傅元令出来图个轻松自在,连侍卫都没带,这下子还得回去让人回来查梅成川的落脚地以及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来时轻松自在,但是回去的时候却是心事重重。
尤其是傅元令,她担心阙舟海港那边会出什么意外。
俩人急匆匆的回了行宫找到楚王,将事情一说,楚王显然也有些意外。
因为大家都认为梅成川出海了,那么现在忽然出现在这里,那就令人不得不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