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十一章:估计是个草包
吃晚饭傅元令就回王府,傅宣灵几个妹妹送她,依依不舍的。
傅元令看着傅宣灵笑,“等你出嫁时我再来给你添妆。”
傅宣灵一下子红了脸,其他姐妹都笑了起来。
傅元令离开后,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西郊织锦工坊转了一圈,反正都出来了,就顺便看看。
她下了马车,站在高处,凝视着一整片整整齐齐的工坊,进进出出的工匠抗货卸货十分热闹,如今工坊里租赁出去的地方全都开工了,只剩下零星几个没开工的不是没赁出去,而是商户还在调整。
再往北看去,一大片的荒地被圈了起来,野草割干净露出个泥地的样子。
工部派来的工匠正在忙碌着,傅元令扶着仲春的手往前走仔细查看,就发现冶炼工坊这边的整体布局有点意思。
她正想着,元礼急匆匆的跑来了,“大姑娘,您怎么来了?今儿个风有点大,可当心身子。”
“没事,春风不上头不打紧。”傅元令自己身体自己有数,她看着冶炼工坊那边,“那边怎么回事?”
元礼嘴角抽了抽,“外行人干内行事儿,不懂可不是被人骗。”
傅元令就明白了,微微皱眉,“吉相可不像是不靠谱的人。”
“相爷是靠谱,架不住派出来的人不靠谱。”元礼不知道怎么说好,“那边那一片废墟您看到了吗?是造了一半又给拆了,说是请人看了风水,地方不对,得挪地儿,所以从西南角改到东北角去了。”
傅元令:……
“这不是胡闹吗?这么胡乱折腾得浪费多少钱?”
“这谁知道,那边金贵得很,咱们这边的人往那边看一看都要被骂几句。”元礼嗤笑一声,“谁乐意看他们似的,就是当傻子看笑话呢。自己不知道,还以为多有能耐。”
元礼一向沉稳,能把她气成这样,可见是那边做事很过分。
“我知道了,工坊这边没事吧?”
“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运转,有一小部分商户不会管理作坊,就委托给了织锦工坊代管,不过多数还是自己来管的。但是照您的要求,咱们这边要求统一进出货,就为了把控质量,有几个商户不乐意想要闹事,戚大管事拿着契约让他们滚蛋,就把人给吓住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心存侥幸的人,傅元令颔首,“规矩立下了就不能改,朝令夕改,何以服众?”
“是。”元礼点头应道。
“最要紧的就是东西的好坏,这一点上谁都不能让步,不管谁的工坊一旦出现良莠不齐的现象,所产出的东西一律自己负责。”傅元令沉声说道,“织锦工坊这块招牌不能砸了。”
“戚大管事这段日子挨个工坊轮着转,凡是出了成品的就要查一遍,确实有些工匠手艺不是很熟,出来的东西有瑕疵的只要不是故意的,第一次都不会计较。但是再有第二次,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出现第三次就得走人了。”
傅元令听着元礼细细说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元信来的晚了一点,见到大姑娘忙跑过来,一头的汗。
傅元令看着她,“你急什么?”
“奴婢这不是怕您走了吗?”元信笑眯眯的说道,瞧着大姑娘气色不错,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们不在身边服侍,最担心的就是大姑娘的身体。
“人匠会盟那边可都还顺利?”傅元令带着元礼跟元信上了马车说话,没打算进工坊。
“有董嬷嬷在真是省了不少的事情,一切都顺利。整个工坊现在工匠有四千多人,全部记录在册,照您的吩咐按照地域姓氏户籍来分的,这一看还真是看出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来。”
傅元令就知道这么多的工匠,必然会有塞进来的人,她倒也不着急,徐徐说道:“让戚若重暗中盯着,看看到底想要做什么,来个人赃俱获才好。”
织锦工坊是有护卫队的,这么大的工坊没有护卫队还行?
这一点上,傅元令从来不会想着省钱。
又待了半个时辰,傅元令这才启程离开。
回瑾王府的路上正好路过楚王府,她的马车在路边停了停,让人去请徐秀宁。
徐秀宁出来的很快,上了马车看着傅元令,“怎么不进去?”
“就几句话,我这身子重只好请四嫂出来一趟。”傅元令笑着说道。
“你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儿你说吧。”徐秀宁坐在傅元令对面开口。
“冶炼工坊那边虽然是吉相的差事,但是我今日去看了一趟觉得事情不对头,你跟四哥知会一声,让四哥查一查吉相派过去管事的人。”傅元令道。
徐秀宁闻言愣了一下,“这人不对?”
“估计是个草包,不懂装懂被人糊弄了。”
徐秀宁:……
“怎么会,吉相一向办事稳妥,怎么会这样的岔子,这不是小事情。”徐秀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傅元令也觉得不太可能,一时间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差错,就道:“所以请王爷查一查,别是吴王那边做了什么手脚。四嫂你要是去人匠会盟的时候,也可以过去转转看看。”
“等王爷回来我就跟他说。”徐秀宁说道,“等明儿个我就去看看。”她很感激傅元令让她能进人匠会盟,这对他们夫妻是件好事儿。
傅元令说完正事就告辞,毕竟天色不早了,再待下去就要宵禁了。
徐秀宁下了马车,看着傅元令的马车走了,这才抬脚回了府。
傅元令回府后又开始闭门谢客,打定主意没事就不出门了,傅宣瑶出嫁那日人多,她挺着个肚子,而且傅宣祎可能会回去,她就提前跟太夫人她们说好了自己不回去了。
太夫人自然是答应了,傅宣瑶也没意见,就是觉得有些舍不得。
过了几日,傅元令就得了徐秀宁送来的消息,果然吉相那边是被人骗了,他派去的那个管事倒是个不错的,但是这个管事有个侄子也去了冶炼工坊那边捞了个差事,这人手脚不太干净,被人哄骗了几句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做了混账事儿。
吉相哪想到自己为了冶炼工坊兢兢业业的操劳,结果自己手下人给了他一刀,幸好楚王给他递了消息,不然等事情大发了,那他肯定会受牵连,在圣上面前颜面扫地,以后自己这个左相还有什么底气跟看龙承志打擂台?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惹不起躲得起
经过这件事情,吉巍不得不承认,这商事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当初他只觉得傅元令的织锦工坊建的飞快,以为冶炼工坊也没什么难度,再看看现在冶炼工坊的烂摊子……
吉巍服气了,他倒是个坦荡磊落的人,自己真干不了这事儿,就去皇上面前请罪认错。
皇帝就等着这一天呢,在朝堂上把事情一说,问还有谁愿意接手。
吉巍都铩羽而归,其他的人自然也不敢冒险。
要说论政议政他们在行,但是经商……隔行如隔山,还是别献丑了。
肖霆倒是蠢蠢欲动,这是个好机会,但是冶炼工坊的摊子太大了,他没把握能募集到银子,建造倒是没问题,肯定不像吉巍那么蠢,手下人的不靠谱,三两句就能挖的动。
要是当初梅家没有跟傅家硬碰硬,现在还在上京就好了,肖霆想起远走阙舟新港的梅成川脸色就沉下来。
去了那边这么久了,现在还没什么好消息送来,只说傅家根基深不宜对付。
这是拿他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阙舟新港那边就算是傅家先走了一步,但是随后梅成川就去了,就这点的功夫难道就追不上?
难道那傅元令真的有三头六臂不成?
眼看着这么大个饼自己吃不到嘴中,肖霆就郁闷的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好事,机会来了,自己却拿不下来。
肖九岐不在朝堂上搅和,现在也没人敢先提议将冶炼工坊交给傅家去办,吉相都差点跌个坑,这事儿可见不好办。
尤其是朝堂上的老臣个个精明,早就打听吉相失利的原因,纵然有那管事御下不利的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冶炼工坊比织锦工坊更为复杂,织锦工坊民间不少可参照物很多,照样搬都不会太难。
但是冶炼工坊不成,每一座冶炼窑构造都不同,冶炼温度不同,甚至于建造所用的材料都有区别。
更不要说这么多冶炼工坊建起来后,后续的事务更为繁杂,只是烧窑掌握温度的烧窑工,没有个十几年的手上功夫,都不敢说温度把握得准。
造作局那边是有工匠,但是人家给吗?
不给。
这样的麻烦事儿,谁也不愿意沾手,一来是对这方面不熟悉,另一方面朝臣不愿意跟造作局打交道。
老荣王在的时候还能有商量的余地,现在的这位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听说性子阴阳怪气的,十天半月不出门是常事,想见他一面难比登天。
面都见不到,你跟谁商量事儿去?
朝堂上一片静谧,一群朝臣垂头装死。
皇帝:……
兴风作浪都带不起来的猪队友,忽然好怀念小九啊,这小子虽然淘气惹人气,但是这小子会办事儿。
皇帝隐晦的看了一眼四儿子。
楚王:……
确认了父皇的眼神,对,就是那意思该你冲锋陷阵了!
楚王木着脸站出来,面上带着几分愧疚的开口,“父皇,儿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诸位大人虽说是饱读诗书,然则有句俗语隔行如隔山,更何况冶炼工坊本身就十分复杂,即便是潜心去学只怕短时间也未必学成。”
楚王开口就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大家总算是不觉得脸那么红了,还是楚王善解人意啊。
“有了织锦工坊的例子在前,儿臣觉得这事儿做生不如做熟,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让傅家继续出面。儿臣听说早些年朝廷律令还允许民间商户采矿烧炉时,傅家是有自己的冶炼工坊的。后来随着律令撤出,但是傅家的老工匠应该还在傅家,毕竟傅家是出了名的善待伙计的人家。虽然说此事有点强人所难,但是傅家素来急公好义,想来知道朝廷为难之处也不会拒绝。”
楚王说道这里叹息一声,环顾朝臣,“若是哪位大人也有好的人选举荐,不若一并说出来,咱们共同参详一二。”
诸位朝臣也不是没有经商的拐着弯的亲朋好友,但是一来未必有傅家的根基深财气壮,二来也没有傅元令的魄力跟手腕。
最重要的是没有个混不吝的瑾王给撑腰啊。
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举荐就别了吧。
朝堂上一阵沉默,皇帝扫视一眼群臣,“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吉巍因为冶炼工坊的事情丢了些脸,现在自然要诏回来了,立刻上前一步,“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楚王说得有理。微臣以前觉得建个冶炼炉能是多困难的事情,委实没放在心上。如今铩羽而归才知道隔行如隔山,微臣手中有这段日子查找史料,找人问询积累的些许经验,不管是哪家商户接手,微臣都拿出来供与参考。”
吉巍这样光明磊落一说,夹着自嘲,倒是让别人高看一眼。
皇帝神色也缓和几分,“吉爱卿不必自恼,之前也是为朝廷分忧,虽然未成功但是其心可嘉。”
吉巍心里长长的松口气,这步棋走对了,心头一松,就看着龙承志笑眯眯的说道:“龙相可有什么好人选举荐?”
龙承志:……
“大乾人才济济,若是圣上下旨命各地官员举荐,想来必然会有。”龙承志就是不愿意看着傅家这么风光,心里恨不能一脚把傅家踩在地上。
吉巍岂能不能知道龙承志那点小心思,闻言一本正经的附和,“龙相所言极是,只是等政令下达,再等各地筛选举荐,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冶炼工坊那边可等不得啊。”
龙承志嘴角抽了抽,等不得,你还问个屁!
但是这粗话他只敢在心里骂一句,木着脸不再开口。
朝堂之上没有下结论,毕竟现在傅家忙着织锦工坊的事情,未必还能拿出闲钱跟人力物力去搞冶炼工坊。
没看皇帝的脸色不好看嘛。
别看大家在朝堂上吵得欢,其实还真是知道上京能做出这事儿的不多。
傅元令被宣召进宫,这次没有让傅家领头,而是举荐了乔安易来主管此事。
傅家的风头已经不小,冶炼工坊自然不能全部落在傅家的身上,但是交给别人傅元令可不放心,这等大杀器,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最好。
乔家跟李家是姻亲,李家又是楚王的外家,由乔家出面,最合适不过。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跟皇帝谈生意
乔安易从瑾王府回了乔家,前脚进门,后脚就听到宫中宣召瑾王妃的消息。
他神色凝重的进了门,赵芸娘忙迎上来,看着丈夫的神色心里也是一沉,忙问道:“王妃那边可是有什么事情?”
乔安易看着妻子满脸的担忧,并没开口细说原委,只道:“王妃跟我谈了宗生意,我正在想这件事情。”
听说是谈生意,赵芸娘心里先松口气,紧跟着又有些担心的说道:“王妃现在还有心做别的生意吗?不说傅家别的生意,只是织锦工坊那边就有的忙。”
乔安易落座,听着妻子话里话外的试探说道:“傅家上下大小管事上百口子,织锦工坊那边已经完全上了轨道,自然不用王妃多操心。”
赵芸娘笑了笑,“夫君说的是。”顿了顿这才又开口,“不知王妃跟夫君谈的什么生意?”
乔安易看着妻子,“我记得岳父说过赵家祖上曾做过冶炼工坊是不是?”
赵芸娘愣了一下,摇摇头,“我并不太清楚。”
乔安易一见就点点头,“那我写信去问一下。”
乔安易抬脚往书房走,赵芸娘嘴巴动了动,到底是还没说出什么话来。
等丈夫走后,她坐在屋子里半响,她嫁进来这么久,夫妻之间相敬如宾,照理说丈夫对她不错,她是该知足的,多少像丈夫这样的男子房里头不是放着几个妾室通房的。
商户人家跟官宦人家不同,做官的要顾及名声,纳妾自然不会随心所欲。
商户人家就没限制,只要有钱养得起,那真是无所顾忌。
不说别人,就她家里父兄身边都没断过人,但是嫁过来后她才知道也不是所有男子都那么喜爱左拥右抱。
随着嫁进来的时日越长,她才发现乔家的很多生意都跟傅家有关联,甚至于商盟的事情都是丈夫在打理,但是名声都落在了瑾王妃的身上,这让她心里很是有些不安跟忐忑。
这家里不管是婆婆还是小姑,提起瑾王妃就特别的亲近跟信任,这更让她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现在瑾王妃又找丈夫谈生意……
赵芸娘心里更不安了,想起丈夫问起娘家的事情,她思虑再三,还是咬咬牙也给娘家写了封信。
***
此时,坐在御书房的皇帝听傅元令举荐乔家,倒是吃了一惊。
“乔家能做好此事?”皇帝迟疑的开口,乔安易他还有几分印象。
“父皇,儿媳倒是想要为您分忧,只是冶炼工坊的事情实在是太复杂繁琐技艺要求高,我现在怀着身孕实在是无法兼顾,若是强行应下来,到时候误了父皇的大事,儿媳就真是难辞其咎。”
傅元令思量着徐徐开口,皇帝疑心重,她怎么说话都是提前想好的,看着皇帝的神色并无异样,接着说道:“若是乔家不可,父皇也可指定其他商户,不管您指定哪家,儿媳会尽全力帮忙。”
这上京五大商户若是拿出家底来,也不是弄不起来,但是颜家对冶炼工坊不太懂,自然不会贸然接手。易家的重心放在织锦工坊那边,也没闲钱再去弄冶炼工坊。
剩下的聂家、邬家跟蒋家,蒋家底蕴弱一些,一家撑不起来,聂家跟邬家便是有这个家底能做,但是还有另一件大事,那就是造作局那边。
织锦工坊建立起来造作局那边没有动静,那是因为至今这一块虽然利润大,可对造作局来讲并不是很严重的的事情。
但是冶炼工坊那就不一样了。
聂家跟邬家没底气对上造作局,对上荣王,所以即便是冶炼工坊日进斗金他们也不敢冒头。
皇帝看着傅元令,直接问道:“这件事情即便是乔家出面,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不信自己这个儿媳妇会一点不掺和。
傅元令笑着说道:“儿媳也会拿下一份份额,王爷毕竟不在上京,我一妇道人家怎么好直接跟王叔过手。”
皇帝:……
“乔安易知道你的打算?”皇帝得问清楚,别到时候他们自己起了内讧,还跟荣王打什么擂台。
“我会跟他说清楚,应该问题不大。两家合作多年,些许小事无妨碍。”傅元令笑,“在商言商,有足够的收益,即便是费些心,费些事,也是值得的。”
皇帝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一时也猜不到,想了想说道:“冶炼工坊事关大乾基业,这次不能像织锦工坊那样安排。”
傅元令看着皇上没说话,继续往下听。
“织锦工坊朝廷只管收银子其他不管,但是冶炼工坊得由朝廷来管,你们出银子。”皇帝轻咳一声,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他不能像是高祖弄造作局一样,给子孙后代留下这么大的麻烦。
傅元令一点也不奇怪皇帝会这样说,直接痛快的说道:“我都听父皇的,只是我虽然没意见,但是朝廷总不好让商户什么事情都不插手,我也不好跟人家交代。”
毕竟这银子不是少数,比织锦工坊要翻个几倍。
傅元令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们辛辛苦苦把冶炼工坊置办起来,结果什么都不能插手,只等着拿银子。
但是这冶炼工坊赚多少银子他们怎么知道账册没有作伪?
朝中官员,可不是人人都清廉好说话,要是真的当甩手掌柜,不出几年只怕他们这些商户就得被三振出局。
忙会一场,给别人作嫁衣裳,这事儿不能干。
皇帝看着傅元令,就知道她得谈条件。
自己这个儿媳妇,胆子大得很,别人要是听他这么说,哪里敢说个不字。
幸好他早有准备,给自己留了还价的余地。
“你说。”皇帝板着脸,气场绝对要撑起来。
他可是天下之主。
傅元令心里紧绷,没有肖九岐在,跟皇帝谈生意真是人累心累,说的每一句话都得仔细斟酌。
“国有国法,商有商规,这冶炼工坊建造就不容易,等完成之后招募工匠,运转工坊,都是一件大事。儿媳有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请父皇参详一二。”
谈生意嘛,傅元令知道不能心急,心急就漏了怯。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皇后觉得很丢人
一桩生意,不管大小,都离不开钱权人三项。
傅元令聪明的很,早早的就把皇后拉进人匠会盟,所以在人这一块,即便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冶炼工坊的工匠也会规划到人匠会盟统一管辖。
人匠会盟就等于是半官半商,所以她跟皇帝一人一半话语权。
剩下的钱权二项,皇帝想选了权,那么剩下的钱就得归他们来管,如此三方互相辖制,这生意才能做得长远。
皇帝听完傅元令的话好半天没说话,看了自己这个儿媳妇一眼,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傅元令身体笔直的坐在那里,好怀念肖九岐啊。
“你先回去吧。”皇帝开始撵人,心塞。
傅元令从善如流起身,“儿媳告退,去给母后请个安就出宫。”
进了宫,总不好不去凤仪宫。
皇帝点点头,这是应该的,皇后应该也等着见儿媳妇呢。
傅元令到了凤仪宫,皇后果然在等着她,看着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掉了就心疼的不行,拉着她的手坐下,叹口气说道:“小九在就好了,有他管着你,我也能放心。”
傅元令囧囧的一笑,“您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皇后握着傅元令的手,“你就不能消停点?”
这么操心费力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落个好。
舒和端着燕窝羹进来,给瑾王妃行礼,笑着说道:“娘娘知道您进宫后,就让小厨房炖上了,王妃趁热喝。”
傅元令还真的饿了,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一口的将一盅汤都喝了,皇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喝完燕窝羹,傅元令才把冶炼工坊的事情简单的跟皇后说了一遍。
皇后跟皇帝不是一条心,心里更多偏向儿子儿媳,听了傅元令的话微微颔首,“纵然皇上对你们放心,但是下头的官员主管此事,未必就能好说话,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什么时候一家独大都不是好事。
就好比这后宫,皇帝不也是抬着贵妃与她斗得旗鼓相当来牵制她这个皇后。
“儿媳只是想着眼下前几年好说,但是再过几年呢?到时候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这冶炼工坊要是全由朝廷说了算,商户们最终只怕鸡飞蛋打一场空。他们信我这才拿出家底来搏一把,我不能坑了别人,以后傅家还如何立足?”
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傅元令不会让步的。
“一个管权,一个管账,再由您来管工匠,我觉得这就可以了。”傅元令叹口气说道,“就是对不住母后,把您也牵进来。”
皇后拍拍傅元令的手,“哪有只拿好处不出力的,本宫能提高在民间的声望,就得为百姓做点实事,这是应该的。”
说着看着傅元令眼中的疲惫,心里越发的疼惜,这都是为了小九啊。
“你赶紧回府去吧,陛下那边有你母后呢。”皇后果断的说道。
傅元令确实挺累的,肚子越来越大,产期越来越近,她也想在自己生之前把冶炼工坊的事情全部分派好。
送走了傅元令,皇后看着舒和直叹气,“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舒和笑着说道:“瑾王妃都是为了王爷,娘娘您看这事儿能成吗?”
“能成。”皇后道,皇帝现在不做决定,不过是想要争一争脸面。
毕竟大乾这几年天灾人祸加上战事频繁折腾的太穷了,但凡朝廷有点钱,也不会弄什么半官半商。
想起这个,皇后不免也想起造作局,如今管着造作局的荣王连她也没见过几面,算起来也有二十六七岁了,连媳妇也不娶,皇帝问了几次荣王都不肯答应娶妻,皇帝一生气就不管了。
半官半商的工坊,最终剑指造作局,不然以皇帝的傲气,就算是想要弄银子,也不会轻易开这个口子。
傅元令这一笔大买卖是天时地利人和,这运气百八十年不一定遇上一回。
皇后所料不错,皇帝果然来用午膳。
皇后笑眯眯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对着皇帝说些后宫的琐事,一顿饭吃完,皇帝这才开口问了一句,“小九媳妇那边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皇后假装没听明白,含糊着说道:“您问的是人匠会盟那边?”
皇帝当然不是问这个,但是人匠会盟那边的事情也想知道一些,就点点头。
皇后接过舒和送上来的茶,亲手放在皇上面前的小几上,轻声说道:“以前臣妾没接触过这些事情,一开始还觉得挺稀奇的,但是这段日子坐下来才知道这些人匠怪可怜的。”
皇帝眉头微皱,“此话怎么说?”
皇后看着皇帝脸上带着几分怜悯,“人匠会盟这边招募的工匠定的是十年工契,十年后这些工匠就有了自由身。他们还能有个盼头,但是造作局那边的工匠是世袭的奴才。老子死了,只要你有孩子就得进造作局,且子女无自由就算了,婚配也不由己。臣妾听说,每年造作局那边工匠的死伤数都很高。”
皇帝面色沉沉,闻言不语。
皇后眼尾扫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接着说道:“造作局荣王府数代经营下来,每年往朝中交的银子越来越少,开支越来越大,这里头的缘故不是不知道,但是……祖上律令在,着实是令人忌惮。臣妾知道皇上爱民如子,也知道皇上想要将这个毒瘤化解,以前处处忌惮,现在臣妾倒是有了个主意。”
皇帝挺意外,没想到皇后还有这样的法子,就看着她,“皇后有什么主意?”
皇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面颊微微发红,“臣妾说了,皇上可不许笑话臣妾,这也是臣妾闲来无事自己琢磨出来的。”
皇后这么脸一红,皇帝就被逗笑了,这一笑,屋子里凝重的气氛都缓和下来。
“行,朕保证不笑话你,你说来听听。”皇帝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软枕上看着皇后,多少年没见皇后脸红过了,想起来还是当年两人刚成亲时的事情。
皇后心里翻个白眼,皇帝爱看人脸红这个毛病,一辈子也改不了。
难为她年纪一把了还得装小姑娘,丢人!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才不惯他们的臭毛病
“臣妾虽然不懂朝堂之上的大事,但是我听说了当年小九媳妇小小年纪接管傅家的事情。”
皇帝眉峰一抬,这跟小九媳妇又有什么关系?
“当年小九媳妇先送走了外祖,没隔几年又送走了母亲,那时她才不过十四岁。外头多少大商户虎视眈眈傅家的产业,傅家上下上百个管事也不是人人都对傅家尽忠,当真是内忧外患。”
皇帝就想起当年自己初登皇位也是这般境地,老臣倚老卖老,外族虎视眈眈,那几年他都是咬着牙硬撑过去的。
“傅家管事有些变动,但是傅家的工匠们却没一个人离开傅家的,陛下听到这里想必跟臣妾当初得知时一样困惑吧?”
皇帝这会儿真的来了兴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傅家待工匠很厚道,即便是老家主过世,他们依旧愿意呆在傅家工坊为小家主出力。管事们人数少,别人能花高价收买,但是工匠太多了,没有哪家能拿出那么多钱的收买那么多的工匠。皇上,这就是人心,傅家有了这些安稳如山的工匠自然就不慌。”
所以,只要皇帝能重视人匠会盟,将工匠这一块把握好了,造作局那边未必不能成事。
造作局可有几十万的工匠啊。
要是这些工匠齐齐闹事,造作局可受不住。
皇帝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眼中就带了几分火光。
***
过了两日,傅元令得了准确的消息,冶炼工坊交给乔家,圣旨已下。
乔安易自然来找傅元令商议此事,冶炼工坊比织锦工坊那边要复杂,事情也更难办。
“朝廷会抽调各地的冶炼坊工匠来上京,但是人数不会多。”乔安易从工部出来就直接来了瑾王府,“造作局那边一个工匠都不会出。”
傅元令毫不意外,造作局跟朝廷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梦中也没怎么听说过荣王府的事情,荣王府在上京就像是隐形人一样。
虽然,大家都知道荣王府的厉害,但是平日没什么人提及,荣王府的男人不上朝,女眷也基本不在上京勋贵圈子里走动,一家子人就像是江湖隐士。
“朝廷抽调来的工匠也不要期盼太多,造作局跟各地冶炼工坊关系密切,抽调上来的工匠未必就是手艺最好的。”傅元令跟乔安易细细商议,“以我的意思,工匠这边咱们还是自己找靠谱的带一带。虽然说造作局只手遮天,但是也不是真的密不透风,况且我们这些祖上曾做过这些,谁敢说家里一点依仗也没有?”
乔安易看着傅元令,听她这样说微微一笑,“也是,西北那边私下里就有不少小工坊,藏在深山里,虽然多是炼制些日常用具,但是能掌控炉内的火候这一点就足够了。”
火候控温才是最要的。
“这次乔家领头,乔大哥心里怕不怕?”傅元令笑着问道。
乔安易听着傅元令这样问默了一下,这才说道:“怕,怎么不怕,这么大的买卖,要是一旦出点意外,我真是怕对不住你。”
傅元令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提携乔家之意很明显,只要他坐稳了这个位置,以后上京有名有姓的大商户,乔家必然榜上有名,再也不用屈居人之下。
“咱们做生意哪里没有无风险的好事,只要尽心尽力去做了,即便是最后失败了总结经验东山再起就是。”傅元令就怕乔安易压力太大,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你看造作局现在风光,早些年高祖才组建造作局时,那也是走了不少的弯路,谁敢说自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乔大哥,你放开手去做,即便是失败了,咱们也输得起,大不了从头再来。”
乔安易:……
乔安易用心打量傅元令一眼,能看出她是认真的,不由笑出声来,“好。”
傅元令一个小女子都不怕,他堂堂男子汉还能怕?
说的对极了,大不了从头再来。
“我思来想去冶炼工坊前期需要投入的银两极大,只咱们两家不成。”毕竟这冶炼工坊不是一座,而是几十座上百座,比织锦工坊的规模大多了。
“那是自然,我想了想上京五大商户,易家已经入了织锦工坊,毕竟他们家主做这个,老本行比较稳。剩下的四家我有意拉进来,但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傅元令看着乔安易,“虽然有织锦工坊的成功在前,但是冶炼工坊的风险更大,你先去谈一谈。”
傅元令这个状态自然没办法做这些费心费力的事情,她看着乔安易又加了一句,“朝廷出地出一部分工匠,然后要有冶炼工坊的话事权,我们商户出钱出一部分人然后管账,工坊的工匠照旧归入人匠会盟。”
乔安易长出一口气,“这可真不好谈。”
毕竟织锦工坊朝廷只出地但是也不管工坊的事情,现在冶炼工坊朝廷却要话事权,这对他们而言不是个好消息。
傅元令看着乔安易皱眉,想了想说道:“这要不是朝廷缺银子,你以为咱们有钱能掺和进冶炼工坊?从高祖至今大乾上下的冶炼工坊管控越来越严,如今商户能动手的冶炼工坊还有多少?本身各种矿石都是朝廷严管之物,也就是现在朝廷实在是无法周转,咱们才有空子钻一钻,等北疆战事完毕,朝廷缓过气儿来,你想要投钱建冶炼工坊那跟白日做梦也差不多。”
乔安易一想也笑了,看着傅元令,“织锦工坊实在是太成功了,这让大家的心也更高了。”
“你就跟他们说,此事不勉强。大家在上京共事这几年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是总体上还是很愉快的,所以有这样的赚大钱的好机会才会通知一声,如果他们坐地涨价,那就罢了,转头从商盟里小商户里寻找参伙人。不过就是需要的商户多一些,但是也不是凑不齐。”
傅元令才不惯他们的这些臭毛病,织锦工坊是民间工坊,但是冶炼工坊却是朝廷掌控,这能是一个级别吗?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赵芸娘的不安
乔安易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之前不知道傅元令怎么想,所以说话才有些迟疑,现在俩人观念一致,这就好办多了。
“我觉得得先规划好冶炼工坊的份额,不然容易起冲突。”乔安易看着傅元令提起这件事情,这也是最重要的一项。
想要话事权就得多出银子,他不知道现在傅元令能拿出多少钱。
毕竟之前织锦工坊可是花了不少。
“乔大哥,你准备出多少?”傅元令看着乔安易问道。
乔安易伸出手比划一下。
傅元令微微挑眉,“三百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哪里凑来这么多钱?”
乔安易就道:“你跟我提过之后,我就跟舅舅借了一笔钱,又把乔家账上能调动的钱财估算一下,这个数能拿的出来。”
他要是出的少了,傅元令这边就更为难了。
他不想她怀着身孕还要作难。
傅元令心里算了算,整个冶炼工坊全部建造起来,照着百座工坊的规模,还有后续买矿石的投入,再加上建造期间其他各种花销,最低也得千万白银起步。
乔家出三百万就能顺理成章坐稳领头人的位置,她就不需要担心了,但是这笔生意还是要乔家跟傅家在商户这边掌控绝对话事权,不然大家出的份额差不多,其他几个商户联合起来,就能架空乔安易,到时候实力相差无几,就容易出纷争。
“傅家就出两百五十万。”傅元令斩钉截铁的说道,“总之,冶炼工坊这边我们两家一定得有掌控权,剩下的缺口那就是在四百万左右,看别人怎么出了。你把他们几家约到商盟一起谈,这有比较才有压力,有压力才会有动力。”
乔安易一下子就笑了,这个主意跟他我想的一模一样,聂家,邬家,蒋家还有颜家可都不是好相与的,跟他们谈生意自然是要打起精神。
“成,那咱们就这么办。”乔安易点头,“除了出银钱,还有工匠,尤其是熟手,看他们能给出多少。”
“颜家主做药材,就算是入伙可能也只是顺势而为,不会去抢风头,他们这方面的工匠应该没什么人脉,但是聂家,蒋家跟邬家是能找到的,你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说。”
“也行,邬家跟易家是姻亲,易家入了织锦工坊,对邬家那边影响应该不小,估摸着会好商谈,还是要看聂家跟蒋家那边。”
聂家也是个硬骨头,五大商户之首,有这个底气跟实力。
两人细细商议了策略,乔安易看着傅元令面带疲色就起身告辞,“剩下的事情我来做,你别费心了,有什么不好做的我再来找你商量。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得好好休息。”
傅元令笑了笑,“那就拜托乔大哥了。”
冶炼工坊这个事情交给谁她都不放心,唯独乔安易能信得过,所以她现在身体不允许的情况下,尤其是一旦生了孩子之后北疆战事还遥遥无期,她是打算出了月子就往西北走一趟,所以只能找个信得过的人管着冶炼工坊。
这个人当然是乔安易最合适了。
乔安易回了家就慎重的写了请帖,请几家明日去商盟。
帖子上没说什么事情,但是这个关口大家自然想得到。
乔安易忙到深夜,捏捏眉心起身,都半夜了,也不好去后院扰了妻子休息,就索性留在前院睡了。
后院里赵芸娘却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家里的回信收到了,却让她更有些不安了。
家里人让她支持丈夫,但是她心里害怕,尤其是之前从几个下人口中无意中得知曾经婆婆还希望丈夫娶傅大姑娘进门。
虽然未能得逞,但是那是因为瑾王快了一步定了亲事。
丈夫在跟傅家的生意上也是极其尽心,尤其是瑾王妃那边有点什么事情,他更是跑得飞快。
她心里害怕,并不希望丈夫跟傅家的生意太过于亲密。
但是在这个家里,她一个新妇,还没有孩子傍身,哪里有说话的底气。
她心里怕极了,面上还要做无事状。
又想起出嫁的小姑对傅大姑娘的亲近,越想心里越憋火,随即就是浓浓的担忧。
今夜,丈夫又没有回后院,从准备这个冶炼工坊的事情起,这半个月有一大半的时间他都宿在书房,赵芸娘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
冶炼工坊的事情有了乔安易接手,傅元令轻松一大半,能腾出时间询问织锦工坊那边的事情。
戚若重特意跑了一趟回来回话,“眼下工坊特别红火,照大姑娘的吩咐,每个工坊出来的东西咱们都要查过才能往下顺,没有出现以次充好的事情。而且出来的细布,粗布,丝绸成色都不错,最近织锦那边也在试验新的花色,如果能做出来,只怕一拿到市面上就得脱销。”
傅元令面带喜色,“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可不是,现在大家都想着照这样下去,三年后都想跟工坊续契约,好些人都来找我打听。”戚若重哭笑不得,这才什么刚开始,已经想到三年后了。
傅元令很意外,没想到啊,之前还想着自己估算着不会让赁工坊的商户吃亏,但是只是保守估计,这里头是有风险的。
没想到在这些人真是上心了,看来织锦工坊比自己预计的要好很多,只可惜她现在行动不便,不然真想亲自去看一眼。
戚若重自然不知道大姑娘心里在想什么,只看着大姑娘严肃的神色,就开口说道:“我只说三年后再说,并没有松口,三年还早得很,到时候看情况也无不妨。”
“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说,到底怎么样,至少得等半年结一次账时才能知道。”傅元令长舒一口气,如果情形的真的好,三年后续不续赁期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朝廷那边也占了一半的份额,虽说不插手,但是至少得问一句。
戚若重认同的点点头,“大姑娘说的是,还有件事情,今日早上听说荣王府那边有人去冶炼工坊了。”
傅元令闻言神色一绷,“哦?谁去的?”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死了才是好归宿
“是荣王身边的一个管事,我不认识,但是工坊里有上京居住多年的老商户给认出来的。”戚若重说道,眉宇间带着些忧虑,“大姑娘,冶炼工坊那边,荣王不会想要出手搅和吧。”
傅元令心里也有些担忧,现在其他几个大商户还没参伙,她现在也不好轻举妄动,至少等其他几家大商户的消息准了。
要是到时候荣王真的以造作局的名义要做什么,难道她还能怕了他不成。
就造作局那一个烂摊子,俩人正面交锋,该担心的也不是她。
但是荣王要是不拿着造作局出面,傅元令就比较被动了。
再一次叹息肖九岐在就好了。
被傅元令惦记的肖九岐正在军帐里由军医清洗伤口,眉峰紧紧地皱在一起,硬是一声不吭。
杨叙伤得也不轻,傅元宪跟裴秀还好只是轻伤,元秋在帐篷外守着。
前几日两国打了一场,先锋队试探一下就撤,双方都没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然而领兵出征的傅元宪带兵回城的时候,城门锁了,他们被关在城外。
敌军一见觉得有便宜可捡,掉转头又杀了回来。
傅元宪等人叫不开城门,只能在城外苦战。
亏得肖九岐得了消息立刻带兵驰援,不然傅元宪就得交代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手脚,说什么城门轴坏了,城门被卡死打不开,就这么巧?
战事当前,城门这种事关重要的东西平常都不维护?
真当他是个傻子好糊弄?
肖九岐二话不说当着众人面就把城门官砍了,看着众人说道:“大敌当前,居然还有人心怀鬼胎,这次本王只砍城门官,再有下次,所有守城门的直系官员提头来见。”
杀鸡儆猴的肖九岐抬腿就走,紧跟着当晚他就让元秋几个人去查这个城门官,果然不出所料,这城门官新上任还没两个月,再往下查,就微微有些阻力不好查了。
肖九岐嗤笑一声,就想到了之前肖霆那边送到西北的官员。
他四哥说什么要一锅端,可他四哥来不了西临关,只能在上京跟肖霆互相牵制。
他可没什么耐心跟这些狗官玩什么尔虞我诈,将之前四哥给他的名单拿出来,肖九岐就迅速的找到了跟这个城门官有关联的人。
第二天就点名带着城里的几个官员美其名曰寻巡查,然后出了西临关。这段日子他早就把北疆的布局摸清楚了,带着人就迎头碰上北疆的巡逻骑兵二话不说就开打,等回程的时候,那吃里扒外的官员“阵亡”了。
瞧瞧,这多省心了。
这些狗东西,活着都浪费粮食,死了才是他们的归宿。
他这个人不咋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能动手,瞎逼逼啥,浪费口水。
别的官员不知内情,以为真的是命不好为国捐躯了,但是剩下肖霆一派的人却有些心惊胆颤起来,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特么也太吓人了,你至少也得怀疑求证拿证据走个程序吧?
没有。
瑾王就那么一副本王怀疑你不是个好人,去死吧。
跟瑾王要证据,你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这次受伤就更有意思了,有人泄密给北疆,在他们巡查的路上遭遇了伏击。
“事情查清楚了吗?”肖九岐睁开眼睛,等军医退下后开口问道。
“还没有,对方的手段很隐秘,暂时没查到线索。”裴秀一脸沉重的开口。
肖九岐冷笑一声,“左不过是那几个人中的一个,找个机会一个个的都收拾了。”
“王爷,您三思。要是这么多官员都‘阵亡’,这不好跟朝廷交代。”杨叙立刻劝说道。
“就他们也配阵亡!”肖九岐冷笑一声,找几个人扮北疆刺客,装得像一些点,再找几个会北疆话的等敌方攻城之时混几个武艺高强的刺客进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肖九岐可没耐心一个个的查,双眼带着浓浓的戾气,看着傅元宪,“三日后,你跟杨叙带人跟北疆叫阵,一定激怒他们攻城。”
傅元宪跟杨叙立刻领命,这种事儿小菜一碟,营前叫阵,这种活儿最好干,开口骂就得了。
就是得找个北疆话顺溜的。
“王爷,上京来信。”元秋在账外大声回禀。
肖九岐眼睛一亮,立刻坐直身子,“拿进来。”
肯定是他家媳妇的信!
元秋抱了一摞信进来,先把给王爷的恭敬奉上,这才笑着说道:“傅大人,也有你的信。”
元秋递给他两封信。
傅元令有些意外的接过去,两封?
低头扫了一眼,家里来了一封,另一封信是大妹妹给他的,傅元令心头一暖,把信塞进怀里,等回去再看。
另一边裴秀也收到了信,元礼写给他的,他喜滋滋的眉眼都飞了起来。
杨叙:……
孤零零一个,两手空空,好不凄凉。
没他的信。
肖九岐大手一挥把人撵出去,自己先拿出傅元令的信仔细阅看,信里首先问了他好,这是担忧他的安全,肖九岐喜滋滋的想着。接着往下看,就看到这段日子上京他媳妇搞出来的大动静,来之前就知道她要做事,但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动静。
肖九岐心里就有些担忧,他不在她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欺负她。
虽然他媳妇不是好欺负的,但是他就是担心,尤其她现在怀着身孕,肖九岐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
再打开四哥的信就简单多了,朝廷增兵的旨意已下,让他不要担心,又说了傅元令为了让朝廷有钱干的大事,肖九岐眼眶微红。
傅元令只说西郊工坊一切顺利,没说她为了他殚精竭虑费了这么多的心思。
这下有钱了,他这仗就能打的安心了。
最后是老头的信,肖九岐打开的不情不愿,看完信的内容,肖九岐面色微沉,想要派个监军来?
虽然美其名曰是督送粮草,那送完粮草滚蛋就是,结果却是要留下给他做帮手。
他一点也不需要!
肖九岐黑着脸,老头敢送,他就敢把人扔回去!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造作局出手
肖九岐又看着手里的信,老头没下圣旨只是写了信来,他嘴角一勾,呵,这是怕他抗旨不尊闹出大事儿来。
嘴里‘啧啧’两下,老头也就是色厉内荏,没有圣旨只有家信这就好办了嘛。
“杨叙。”
“属下在。”杨叙对上自家王爷那诡异的笑容不由得打个寒战,这又是谁要倒霉了。
“朝廷的运送辎重的车队要到了,你带上一队人去接一接。”肖九岐看着杨叙。
杨叙秒懂,只接辎重不要人,哪来的滚回哪里去,明白!
杨叙立刻带着人离开西临关,肖九岐琢磨一番,又看着傅元宪,“走,巡城。”
不出去逛一圈,边关那些老鼠还以为自己怕他们。
傅元宪收拾一下跟上王爷离开,走到半路,他心中带着担忧问道:“王爷,不会有事吧?”
他怕王爷跟圣上闹僵对王爷不好。
“能有什么事儿,天塌下来当被盖。”
傅元宪抹一把脸,行吧。
***
上京城里除了西郊热火朝天的忙着,最近造作局那边有了些动静,针对冶炼工坊跟织锦工坊的合法性提出质疑,并提出归属朝廷的工坊都要归在造作局名下。
这就是想要伸手摘桃子,而且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皇帝气的脸色泛青,在皇后那里大骂荣王府。
皇后神色也不好看,看着皇上这样子,一时间也是心绪难安,“陛下莫要生气,便是气出个好歹来,难道荣王府那边就能缩回手去?总有法子能治了他。”
皇帝叹气,“当初高祖留下圣旨,这就是最令人束头的地方,朕若是真的想要强行治荣王府的罪,他们搬出高祖圣旨,朕能有什么法子?”
“把元令叫进来问问,她一向聪慧,当初既然要弄织锦工坊跟冶炼工坊,只怕早就想到会跟造作局对上,只怕她心里早有章程。”皇后轻声说道,“陛下,他们经商的人家自然明白这里的干系,内行人干内行事儿。”
皇帝听了皇后的话沉默不语,他当然早就想铲除荣王府这个毒瘤,但是他没有确凿的把柄不能下手,不然就要背上一个违逆高祖圣意的罪名。
荣王府虽然内里斗得一窝糟,但是对外一向是抱成一团,尤其是老荣王还在的时候,更是精明,跟皇家的关系划分的清清楚楚,不让皇帝找到丝毫的把柄。
现在的小荣王也是荣王府一众孩子中拼杀出来得了这个爵位,自然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皇帝现在想要伸手但是没有十足把握,这么多年荣王府仗着造作局不知道吃了多少人血馒头,吞了朝廷多少好处,他真是恨不能让他们都给吐出来。
看着皇帝沉默不语,皇后知道他顾忌什么,一时间也就没再劝。
而且,私心里要不是小九在西临关,这事儿她话都不说一句,更不要说把元令扯进来,心里不知道多舍不得,那孩子可快要生了。
“事关重大,朕再想想。”皇帝看着皇后叹息,“小九媳妇是个好的,把她扯进来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得就得沾一身腥,小九知道了,回来还不得跟朕闹。”
皇后意外的看了皇帝一眼,没想到他还会替元令想这些,一时心里头说不清楚的复杂,顿了顿就道:“那行,不让小九媳妇出面,我私下问她有没有好办法,朝廷出面总是可以的。”
“那也不成,成与不成,朝廷怕是都要背上个卸磨杀驴的名声。”皇帝脸黑沉沉的的开口,他在帝位上兢兢业业几十年,怎么能把自己一辈子的名声给搭进去。
这就难办了,皇后一时也没好法子。
皇帝在皇后这里骂了一通荣王,泄了泄气,又回御书房了。
等人一走,皇后看着舒和说道:“这可真是难办。”
舒和不懂这些,但是也知道帝后的顾忌有道理,想了想说道:“王妃是个聪明人,娘娘说得对,早在当初王妃想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只怕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不管成不成问一句总没关系。要是顾忌别人怀疑王妃献策,不若奴婢走一趟,当时给王妃送补汤的名头。”
反正皇后隔三差五就往瑾王府送吃的喝的,别人不会怀疑什么。
皇后想想也是,“本宫不会经商,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但是小九媳妇懂,指不定真有好主意,你去问一句也成,没办法也没关系。皇帝养了那么多的朝臣,总会想出办法的。”
要不是皇帝既想要实惠又想要名声,哪里这么为难。
俩人做了一辈子的夫妻,皇后最懂得皇帝那点心思。
且不说宫里帝后各存心思,谭贵妃那边也是蠢蠢欲动,既然造作局要跟傅元令作对,那他们就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于是立刻把儿子叫进宫商议此事。
能跟荣王联手对抗肖九岐夫妻,这对肖霆来说也是个好消息,只是荣王那边不好接触,还是要费些心思才成。
宫里头人心各异,宫外也因为造作局的举动分外热闹,尤其是几个投了钱的大商户难免心中惴惴,约在一起就去找乔安易商量。
冶炼工坊乔家出了大头,傅家第二,剩下的份额他们几家平分了。
虽说有风险,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是高利润,就算是颜家没涉足过冶炼,但是也毫不迟疑的出了银子。
这样的好事可是千载难逢,错过这一回,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
但是没想到前头掏了银子,结果后脚造作局就来摘桃子,要是造作局得逞,他们这几家就真的是肉包子打狗,都没处说理去。
乔安易现在也不敢说会如何,坐在商盟里看着几人说道:“在座诸位多是我的长辈,有些话我就直说,诸位莫要怪小子无礼。”
“乔家小子你直说,这事儿是乔家牵头,咱们来这里就是听句准话的。”聂老爷子声如洪钟,说话最是爽快。
乔安易笑了笑,“我觉得这事儿现在咱们不用着急,造作局跳出来,这就证明他们慌了,为什么慌了?必然是咱们的冶炼工坊建起来,会对他们形成极大的威胁。”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掀翻天
“这话有理,不然造作局那边不会这么着急忙慌的找个借口就闹事。”邬家老爷子也点头,他看着乔安易,“话是这样说,但是若是造作局闹成了呢?”
颜老太君挺直脊梁坐在那里,虽然是一言不发,但是态度也是摆在那里,很是担忧。
蒋家老爷子吸一口烟,手里捏着的烟斗在桌子上敲了敲,“我说几个老哥们,你们怕什么,咱们这一辈子在水里泥里趟过来什么没见过。真要是到了那一步,大不了鱼死网破,那造作局就没点把柄?这么多年造作局把持着朝廷的商税,难道朝廷没点想头?”
他们五大商户在上京盘踞多年,能在造作局的打压下挣下一份家业,还能立足脚跟,也不是没点依仗的。
只是现在这事儿事关重大,又牵涉到半商半官,他们拿捏不准朝廷的意思,这才有点心发慌。
烂船还有三分钉,更不要说这笔生意还有傅大姑娘,就瑾王那护短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乔安易看着几人,压低声音说道:“蒋老爷子的话有道理,但是咱们挣一份家业不容易,都是要传给子孙的,能保下来为什么便宜别人?造作局是厉害,但是可也不是铁壁铜墙。”
听了乔安易的话大家心头一震,这是要跟造作局迎面对上?
几人虽然是心里有准备,但是真要这样干,还是有些迟疑。
要挖造作局的墙角,他们不是办不到主要是不敢,造作局那就是个摇钱树,晃一晃就往下掉银子,谁不眼馋啊。
“小乔的话有道理,造作局这么多年可没少干缺德事儿,只怕朝廷对他也已经忍耐到极限了。”聂老爷子眼睛里放光,要是借了朝廷的东风,说不定还真的能从造作局撕块肉下来。
大家对视一眼,心有默契的一笑。
乔安易心里也松口气,傅家跟乔家来上京时日短,但是在座的这些老狐狸盘踞在上京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造作局那边的事儿,指定比他跟傅元令更有门路抓住他们的把柄。
大家一条船上的,当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总不能他跟傅元令在前冲锋陷阵,他们跟在屁股后面只捡好处。
乔安易跟老家伙们周旋过后,就去瑾王府跟傅元令商议下一步怎么做。
没想到正遇上宫里人来,他避到一边垂头不语。
舒和瞧了一眼乔安易,对着傅元令笑着说道:“王妃不用送了,老奴这就回宫跟娘娘回禀。”
傅元令笑着颔首,顺便看着乔安易对舒和说道:“嬷嬷,这一位就是乔家大公子,冶炼工坊的主事人。”
舒和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长得也好的一后生,眉目间一片温润,看人时倒也不瑟缩,目光清正,她对着乔安易微微颔首,就坐上马车走了。
乔安易总觉得这位嬷嬷看他的眼神有点古怪,等人一走,这才看着傅元令说道:“没想到今日你还挺忙,不然我明日过来。”
他是怕傅元令太累。
傅元令笑着说道:“无事,乔大哥跟我往书房来吧。”
书房在前院,肖九岐当初特意给傅元令布置出来的,三间正房还带着耳房,宽阔又大气,只是傅元令很少的用的上。
进了书房,傅元令请乔安易坐下,又让人奉上茶来,这才笑着说道:“乔大哥那边如何?几位老家主怎么说的?”
“还没个准信,不过诱饵抛出去,我觉得此事能成,毕竟造作局咄咄逼人,他们也没有退路。”乔安易说起正事神色就郑重起来。
傅元令叹气,“没想到造作局这么快发难,不过好在咱们有准备。”
傅元令当初既然敢跟造作局叫板,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早早的就开始让人暗中调查造作局的实情,这里头还有肖九岐跟楚王的帮助。
傅元令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上退给乔安易,这册子是楚王昨晚上让人送来的。
“这是什么?”乔安易伸手拿过去翻看,看了一页面色有些微妙的抬起头。“难怪当初你坚持要将人匠会盟单独立出来。”
织锦工坊建造时,傅元令跟他通过气。
傅元令看着乔安易,“也是巧了。”
乔安易当然不信,但是也没追问,只将册子握在手中,“有这个我就跟其他几家更好商议,百足之虫至死不僵,若是不能一棍子打死造作局,只怕后患无穷。”
乔安易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不用担心,毕竟朝廷也忍耐造作局很久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会将造作局重新洗牌,成为真正的属于朝廷的造作局。”
“等到那时候,不知道咱们这半官半商的工坊会不会受影响?”乔安易担心没法跟其他商户交代。
“自然会受影响,但是不会影响太大。”傅元令看着乔安易,“想要朝廷的支持,必然要付出些代价,不然即便是陛下对着满朝文武也不好交代。”
乔安易心头微沉,这一票太大了,“从工匠挖开个口子,这事儿很容易,但是要闹大不容易,毕竟工匠都是祖辈相继的契约,生死不论。”
换句话就是说死了也是白死,没处说理去。
但要是有人抓着把柄闹,也不是没有可能。
傅元令看着乔安易,“工匠出了人身意外,即便是死亡,那也是得有正当理由。虽说是祖辈相继,生死不论,但是朝廷律法也不是没有漏洞可钻。况且,死了人的人家,就算是有人拿钱息事宁人,总也会有想要讨个公道的。”
造作局拿着工匠不当人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个口子一旦真的打开,傅元令觉得绝对大有可为。
乔安易也是这样想的,跟傅元令对视一眼,随即笑了,“那我可得让其他几家好好出力。”
毕竟是地头蛇嘛,又都是商户,想要查清楚一些工匠的底细比他们容易多了。
“除此之外,要是能打听到造作局的账目就好了。”傅元令轻声说道,造作局吞下去的那些钱到底去了哪里,若是能挖出来,自然能将造作局掀翻天。
第一千零六十章:夫妻反目
乔安易一出王府大街,走了没多久,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心中一沉,也不敢往偏僻地走去,直接进了酒楼点了饭菜,坐在窗前做出吃饭状,一双眼睛却在悄悄打量外头的情形。
这么警觉还多亏了当年孙大姨娘母子接连害他,让他养成了敏锐的直觉。
乔安易是一个人出的门,没有带护卫跟小厮,拿出一锭银子给了店小二,让他去跑腿乔家走一趟让人来接他。
店小二自然是乐意得很,这么大一锭银子,可比他一个月的工钱都翻了几倍,喜滋滋的就出门去了。
乔家人来得很快,领头的就是乔家的护卫,见到大少爷没事,大家都松口气。
乔安易对他低声说道:“对面巷子里,把人抓了弄到府里去。”
乔安易坐在窗边没动,看着自己的护卫出门散开,慢慢的朝着巷子包围过去,不知道捉没捉住人,他不好打草惊蛇,就带着俩小厮回了乔家。
没过多久,人就抓回来了,乔家护卫审问一通,神色不大好的带着口供来了。
乔安易接过去一看,脸色乌黑乌黑,捏着供纸的手隐隐发抖,他看着眼前的人,“此事不得外传,把人处置了,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给大家分了。”
“是。”护卫忙不迭的应下,撞破主家的家事,这真是头大。
乔安易捏着状纸去了后院,看着正在做针线的妻子,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紧。
赵芸娘看到丈夫回来面色一喜,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来,“你回来了?怎么喝酒了?我让人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不用了。”乔安易从小在乔家就吃够了后宅的苦头,最厌恶家宅不宁,心里翻涌着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将状纸拍在桌上,转身就走了。
赵芸娘心头一跳,看着桌上的东西,脸色就不由得有点发白,抖着手拿过来扫了一眼,只觉得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被发现了?
怎么会,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被发现。
赵芸娘只觉得手脚冰凉,眼前发黑,想着丈夫之前的神色,心乱如麻。
乔安易去了他母亲那里,魏太太看到儿子自然高兴,但是对上儿子黑沉沉的面容心里就有点发慌,“怎么了这是?可是生意不顺?”
乔安易看着母亲,母亲的鬓边已经有了白发,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到头来还要为他操心,心里很是愧疚。
魏太太看着儿子发呆不说话,心里就更担心了,“安易,你跟娘说出什么事儿了?”
“娘。”乔安易闻言抬起头来,话到了嘴边又吞回去,在心里翻涌几圈又滚上来,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最终还是开了口,“赵芸娘找人跟踪我。”
魏太太只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乔安易重复一遍,把事情仔细讲了讲。
魏太太又气又恼,咬着牙说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她嫁进门我们家对她有什么不好的?哪里对不住她?”
乔安易不知道,要是知道也不会来找母亲了,他甚至于想到,是不是造作局收买了赵家,所以才让赵芸娘盯着自己。
不然的话,她是自己的枕边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即便是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难道不该是想来问他,怎么能让人跟踪他?
何况,乔安易自认为成亲以来对妻子一向尊重,自己也没纳妾,也不曾在外花天酒地,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夫妻之间既然没矛盾,就只能怀疑道造作局那边去了。
“儿子也不知道。”乔安易一脸茫然,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对不住赵芸娘。
即便她不是自己心头之好,但是娶了她,他就是认真想要跟她过日子的。
魏太太看着儿子这样心里难受,深吸口气,说道:“你还有生意要忙,这些事情母亲替你问明白,你要是想自己去问……”
“还是母亲帮我问一问。”乔安易现在不想见到赵芸娘,“若是因为冶炼工坊她听从别人之意盯着我,那就和离。若是因为别的,到时再说。”
魏太太心头沉重的点点头,看着儿子离开,这才让人去把赵芸娘叫来。
另一边,乔安易回了书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半响也没动一动。
他不明白妻子为什么这样做,他不赌不嫖对家里尽心,只要不谈生意他基本上都在家里呆着。
他自认对她已经进了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要跟踪他?
这样的行为让他非常的反感跟厌恶,不由就想起孙姨娘也总爱叫人盯着他,那种感觉特别的糟糕。
想到这里苦笑一声,没想到成亲前是父亲的姨娘做这样的事情,成亲后是自己的妻子做这样的事情。
他这命可真不好。
另一边,魏太太看着哭着跪在地上的儿媳妇,她想过千百种理由,唯独没想到是因为瑾王妃!
这样的话要是传到瑾王耳朵里,这得给家里招来什么祸患,给瑾王妃招来什么闲言碎语,魏太太之前还觉得这个儿媳妇能干又聪慧,可现在看来是聪明的过了头,而且胆子还大得很!
魏太太即便是跟丈夫不睦,但是也从没想过去跟踪丈夫,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媳妇倒是真有胆量。
“若是因为别的我跟安易也不会如此生气,瑾王妃那是什么身份的人,即便是不嫁给瑾王,身为伯府嫡长女,身份高贵怎么会嫁给安易?”魏太太又气又怒,她当初是动过这个心思,但是那是因为怕元令在伯府待不住,后来她稳下来后,自己这个心思早就灭了。
而且,不管是她还是儿子,根本提都没提这件事情,哪里来的流言?
赵芸娘一愣。
看着儿媳妇这样子,魏太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被人利用了,“你把当初给你传话的人是谁说出来,这府里上下就这么多人,即便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
找到那故意传话的人,就能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都要愁死了
乔家的事情傅元令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的,等知道的时候乔安易已经平静下来,听他说起来没有丝毫的情绪。
傅元令沉默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很尴尬的意思,她对乔安易没有那种心思,没想到居然会被人背后这样说嘴。
乔安易就更难堪了,但是还是要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被人知道后再做文章。
“幸亏这件事情发现的早,不然要是等她真的听人话摸到其他什么消息传出去,到时候我真是愧对王妃,愧对所有商户。”乔安易是真的很难受,他没想到扯他后腿,插他一刀的会是自己的妻子。
人家夫妻的事情,傅元令不好多嘴,只是看着乔安易说道:“此事并非你所愿,再说也发现得早,并没有出现什么损失,乔大哥不用如此自责。可问清楚是谁指使了吗?”
乔安易一向温润的面容此时寒云笼罩,“得了消息我们立刻就去抓人,但是还是晚了一步,跑了一个,还有一个喝了药,只问了几句话就没气了。只知道有人给了她一千两银子,但是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说两句似是而非的话,然后趁机抓住芸娘的把柄,以后也好辖制拿捏她。”
傅元令冷笑一声,“正大光明干不过,便来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真是令人不齿。就算是没抓到人,但是这上京还能有谁这么忌惮冶炼工坊,不是造作局就是吴王那边了。”
乔安易也是这样想的,看着傅元令说道:“我会接着往下查,我想咱们还是太温和了,所以别人才觉得好欺负,给他们找点事儿干才成。”
傅元令看着乔安易,“乔大哥有想法了?”
乔安易慢吞吞的点点头,沉默一下,这才抬起头看着傅元令,“造作局那边一向是垄断大乾的矿石,这次冶炼工坊因为是半官半商,朝廷将会拨出三分之一的份额给咱们工坊,所以造作局那边狗急跳墙可能性很大。”
傅元令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但是她没跟荣王和造作局打过交道,所以不敢肯定是不是他们干的。
但是这样猥琐卑鄙的行事作风,真的是很像肖霆那些人会干出来的。
“我觉得乔大哥不若先查一查吴王那边,造作局虽说可疑,但是上次他们出手正大光明,虽然胃口很大令人不齿,但是既然已经开口,大约短时间内不会暗中做小动作。”傅元令说道。
乔安易以为傅元令有什么消息,就点点头,“好,我先去查另一条线。”
两人谈完正事,一时间相对无言反而更尴尬了,尤其是赵芸娘搞了这么一出事儿,以后两人自然是要避嫌。
只怕今日过后,乔安易大概也不会轻易来王府见她,而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跟他时常见面。
虽然二人清清白白,但是架不住外头人胡言乱语,尤其是那人还是乔安易的妻子。
乔安易出了瑾王府,上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瑾王府,乌黑的眸子越发的沉寂转瞬又归于平静,半响回身上了马车离开。
知道女儿闯了大祸,赵芸娘的父母连夜从泗阳府赶到上京,照理说亲家会面是欢喜的事情,但是魏太太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这段时间都没睡好,以至于精神看起来有些有萎靡,乔尔玉担心母亲回来小主两日,正好遇上赵老爷夫妻。
乔尔玉嫁了人比以前懂事了些,虽然她性子天真,但是也知道大嫂这事儿做的太吓人了。
嫂子来找她,求她在母亲跟前说情,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尤其是还知道别人是要故意害哥哥,结果嫂子做了帮凶。
就算是嫂子并不知道这背后的凶险,可是跟踪丈夫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她哥哥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乔尔玉之前很喜欢这个嫂嫂,但是现在她觉得有点害怕。
虽说齐家姐姐拿刀砍丈夫惊世骇俗,那也是因为做婆婆的太过分,丈夫又想齐人之美,所以齐家姐姐这事儿虽然做得不对,但是情有可原。
可是她哥哥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啊。
赵家夫妻赔礼道歉,魏太太虽然脸色难看,但是到底是宅心仁厚的人,也没咄咄逼人,就是心疼儿子。
知道乔家不会休妻之后,赵太太千恩万谢,就去后院看女儿。
见到女儿,赵太太一巴掌拍在她的肩膀上,“你可真是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对这个女婿,赵家夫妻很满意,奈何女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夫妻生了隔阂,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尤其是女儿还没孩子傍身,她都要愁死了。
赵芸娘抱着她娘痛哭,“我没想害他,我就是想要知道那事儿是不是真的……”
“你还说,这种事情一听就是假的,你居然还信了,瑾王妃那是什么身份,就算是不嫁给瑾王,有伯府在她也绝对不会嫁给商户之子。这样粗浅的道理,你怎么就糊涂了心思信了呢?”赵太太更生气了。
赵芸娘也知道子做错了,她就是太在乎丈夫了,哪怕是一丁点的谣言都让她心里发慌。
尤其是丈夫虽然温润知礼,可是待她太有礼了,所以她才怕,害怕丈夫心里真的有个喜欢的人。
可是这样的话她没有证据要怎么开口?
她开不了口,就算是当着她娘的面,她也说不出口。
疑邻偷斧这样的行径,说出来她娘再疼她,也得骂她一顿。
赵太太夫妻为了替女儿恕罪,这次北上特意寻了好几个冶炼的方子,原本女婿写信请他们帮忙,他们还想着这样的生意赵家有没有机会掺一脚,现在还想什么,只盼着女婿别计较放女儿一马,以后两口子还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不说乔家这边的麻烦,这边傅元令收到了肖九岐的信,月余没收到丈夫的信,她心里一直担忧不已,现在拿到信就迫不及待的拆开来看。
越看心里越发沉,没想到大哥差点在北疆出事,肖九岐虽然一怒砍了那城门官,但是谁知道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谁把这老头拖下去
傅元令算计着老将军赵克扬应该快要抵达西临关了,也不知道肖九岐能不能跟人处的好,若是针锋相对这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还有肖九岐信中所言皇帝办的事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帝就不怕肖九岐真的出点什么事儿?
这心也够大的。
四月底文平王妃生了一子,取名肖泽,洗三时傅元令没有亲自到场,命人送去了厚礼,如今转眼就到了满月,边关战事正急,文平王夫妻并没给孩子办办满月酒,而是要等周岁一起庆贺。
肖泽的满月过了没多久,冶炼工坊那边正如火如荼的建造,朝堂上造作局三天两头找麻烦,但是鉴于有皇帝撑腰,冶炼工坊现在还没遇到实质性的打击。
到了今日,当初参伙的人家,虽然觉得跟朝廷的分利跟织锦工坊比起来有些吃亏,但是看造作局现在这个架势,也不由得有些庆幸,亏得当初听瑾王妃的退了一步,不然陛下未必这么用心护着冶炼工坊。
傅元令就在王府里养胎,无事轻易不出门,自从乔家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后,乔安易再也没到王府,傅元令也没再跟他议事,有事情都是通过戚若重传话商议。
樊大儒知道傅元令现在需要帮手,如今几个弟子已经滚出上京去外任,他也不回书院教书,索性就拿出精神盯着几个潞阳府来的小娃娃使劲。
别的帮不上,把几个小崽子的功课盯紧了这个可以。
戚明知几个身处水深火热中,连句苦都不敢回家说,敢说一个字屁股就要挨打。
樊大儒亲自教你们,这是多大的脸,敢说苦,那是你吃的苦不够多,多揍几顿就知道什么是真的苦了。
傅元令知道后哭笑不得,萨月珠最近已经住进王府了,毕竟傅元令的肚子越来越大,产期越来越近,皇后娘娘不放心,就让她来盯着。
鉴于她补得好,萨月珠让她每日上下午都要围着园子走一圈,所以走动的时候,傅元令经常会去家学的后窗那儿看看,这小两月看下来,对这些小家伙倒是有了些了解。
戚若重跟贺平的孙子戚明知还有贺安和最吃苦,从来不叫苦,学的最认真。闵昌会读书很聪明,孔曾锐最机灵,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其他的孩子比起这四个就有了些差距,好在知道认真刻苦。
戚明知年纪最小,现在只有七岁,但是功课是跟着大的一起学的,傅元令很看重戚若重与贺平,自然对戚明知还有贺安和最为关切,特意找樊大儒询问,樊大儒就点了这四个孩子的名字。
傅元令就知道樊大儒看好他们,自己自然更用心培养,这些以后都是傅家的臂膀。
家学办了一阵,傅家各地的管事家里有年纪合适的孩子就想送来,毕竟都是签了身契的人家,而且就凭这樊大儒这块招牌,倒贴钱他们也愿意啊。
于是进了七月之后,王府家学又多了十几个小毛头。
这批小毛头里,多了仇行最小的孙子才六岁的仇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傅元令真是笑得不行,这名字够直白。
罗有声跟田四海之前因为距离远孩子没能在第一批跟着来,这次也送来了,罗有声的大孙子罗镶最大十岁了,田四海的孙子田高远九岁也差不多。
学堂里孩子一多,这就开始分派系了,被傅元令知道后觉得挺有意思。
不是分派系吗?
那就来个大的,让一群小毛头自动组队,然后不管是做功课还是课后的实践都要比试,输了的一队就得认罚。
商户人家的孩子,打小就要拿钱练手,傅元令记得自己四五岁的时候,外祖就会给她一把铜钱,让她去街上历练,让一把铜钱翻一倍。
一群小毛头闲的没事分派系,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儿干。
小毛头们:……
先来的一批为一队,后来的一批为一队,领头的分别是孔曾锐跟罗镶,俩人在各自的队伍里都是年龄最大的,比较起来也算是旗鼓相当。
傅元令一队给了十两银子,等七夕节过后再来查看他们的账册,看哪一队能赢。
樊大儒知道后半响无语,就对妻子说道:“你说说她,只要说起赚钱的事儿,脑子比谁都好使。这脑瓜用来读书多好,非要去经商。”
樊夫人:……
日常发牢骚,她假装没听到。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商盟里,引起了不少商户的注意,大家就觉得瑾王妃这调教人的手段有点意思,这么点的娃娃就要拿银子做事,十两银子在这些小毛头手里能干什么?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关注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傅元令:……
都闲的没事干了吧?
七夕前夕,西临关传来捷报,赵老将军跟瑾王兵分两路出关,合力伏击了北疆一小队,缴获马匹五百余。
朝堂上喜气洋洋,这有了钱就是不一样,自家将士能吃饱肚子,马儿喂得壮,这打起仗来就有力气啊。
还令人意外的是,没想到肖九岐那刺头还能跟赵老将军处好了,这可是难得。
此时,西临关外,肖九岐黑着脸往前走,后头跟着喋喋不休的赵克扬,“你说你这娃儿,听得老人劝,才能吃饱饭。打仗不是逞凶斗狠,不能存了气就往前冲,瞧瞧上次伏击打的多好,这次你也得听话,咱们再连一次手……”
肖九岐充耳不闻,谁把这老头拖走,整天叨叨叨,真是烦死了。
傅元宪几个躲得远远的,赵老将军这嘴巴太能说了,年纪大资格老,他们一群小年轻往人跟前一站,只有当孙子的份儿,谁敢说个不字?偏上了战场,一把大刀虎虎生风,杀敌如砍瓜切菜,一回了城眨眼就成了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老人家,阴险,太阴险了。
瑾王倒是怼了几次,奈何赵老将军脸皮比城墙还厚,对瑾王的恶言恶语充耳不闻,而且老将军打仗确实有真本事,亮了几手,连瑾王都被吸引了几分,不得不黑着脸听他念经。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肖九岐的克星
赵老将军看着瑾王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不疾不徐的跟上去,这位就是个拼命三郎。
虽然有些好运道,剑走偏锋也能全身而退,可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他一把年纪了,还想风光致仕,可不能让瑾王在他帐下有个闪失,不然他这条老命可能连口棺材都混不上了。
人生不易,老将军也叹气啊。
肖九岐只觉得魔音穿脑,晚上做梦都是赵老将军喋喋不休的声音,天不亮黑着脸起身,披上铠甲出了门。
走了没几步,就看到赵克扬迎面走来。
肖九岐嘴角一抽,掉头就走。
赵克扬慢慢踱步跟上来,看着瑾王的背影开口说道:“捷报早已经送往上京,照理说朝廷的旨意也该来了,不知道王爷有什么打算。上次北疆吃了大亏,这次只怕要卷土重来。”
肖九岐不说话,以他的想法?当然是带兵迎面痛击。
赵克扬仿佛没看到瑾王难看如锅底的脸色,兀自笑眯眯的开口,“上次北疆攻城,箭垛损毁要修补,敌楼里的辎重也得添补,闸亭、券门年久失修,也得招募工匠加固,王爷您看这事儿怎么办?”
肖九岐:……
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当民工的!
赵克扬无视瑾王要翻脸的架势,继续说道:“北疆善骑射,我大乾的将士虽不惧,但是能以己之长对敌之短为什么要反向而为。召集城中青壮年修筑沟洫,设置陷阱,然后十而围之,必然事半功倍,岂不比王爷带着人去城外吃沙土更畅快。”
肖九岐:……
他认为自己被嘲讽了,而且证据十足!
但是赵克扬这老家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肖九岐实在是不想再出去吃沙尘,逛一圈回来都能抖下一筐土,尤其是嘴里那土腥气着实令人不悦。
而且两军对阵这么久,北疆丝毫没有服软的架势,想必短时间内也不能结束这场战争,所以赵克扬的话让肖九岐就有点动心了。
这冲锋陷阵他在行,但是像是设置陷阱之类的,挖个陷马坑啊,埋个绊马索啊,这些鬼蜮伎俩他没耐心去弄。
肖九岐想到这里就看着赵克扬,“谁提议谁负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赵克扬看着扬长而去的瑾王,捋着胡子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摸准了瑾王的脾性,其实一点也不难搞。
来之前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毕竟在上京他是亲眼见过瑾王一言不合就拿着马鞭抽人的壮举。
圣上让他领兵前来西临关,他知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看他的笑话,他坐到大将军这个位置上,比李路的资历还要老,稳稳当当一辈子,自然有他独特的技巧。
也不是没人找他,但是他一把年纪了,可不想掺和几位王爷的事情,自然是闭门谢客,一概不理。
原以为到了西临关,瑾王怎么也得跟他争一下三军主权,哪知道瑾王问都没问一句。
赵克扬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但是呆了几天之后,心里暗暗震惊,没想到短短时日瑾王在西临关的声望这么高,只要他振臂一挥出城,大小将领争先恐后要跟随。
暗中观察小半月,赵克扬就摸准了瑾王的性子。
先跟瑾王联手在城外跟北疆打了一回,双方打了个平手,但是赵克扬排兵布阵是他刻进骨子里的本事,跟瑾王这种野路子不一样。
大军阵势一排开,那种气势就不同,先声夺人不外如是。
随后两人又先后配合几次,赵克扬在瑾王的底线上不同的蹦跶,鉴于他本事过硬,瑾王大约碍于惜才的心里没跟他翻脸,赵克扬这就明白了。
于是,就有了魔音穿脑锲而不舍喋喋不休的劝说之举。
果然,瑾王虽然不耐烦,但是也没真的对他怎么样,有时候被他念叨烦了,也不想以前那样一言不合说打就打,赵克扬老怀欣慰,不容易啊,自己大概在这里把一辈子的话都说干净了。
打个仗不仅费脑子还费口水。
傅元宪等人心里是高兴的,终于有人能让王爷头疼了,他们也怕啊,北疆人打起仗来不要命,王爷身上戾气渐重,他们真怕哪一天王爷真的要跟北疆力战到底。
要是王爷有个什么,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回上京?
肖九岐在西临关水深火热,被赵克扬克的精神不振,恨不能把老家伙打包送回上京。只可惜老狐狸滑不留手,丝毫不给他抓住把柄的机会,只能遗憾叹息。
傅元令收到肖九岐的家信,只见他写了整整一页抱怨赵克扬的话,半夜都要笑出声来。
真是想不到啊,赵老将军还有这样的奇异本事。
傅元令忽然就想起当初皇上力排众议让赵克扬领军前往西临关,会不会皇上早就料到这一点?
若是这样的话,傅元令觉得自己在上京这些辛苦都没白费,至少皇上心里是真的担心肖九岐。
没了楚王在西临关坐镇压着肖九岐的性子,还能慧眼识珠把赵克扬送去,尤其是赵老将军跟她义父一样属于忠君党。
傅元令心里长长的松口气,有赵老将军在西临关,她这一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一大半了。
她写了回信给肖九岐,跟他细细讲了上京的事情,尤其是冶炼工坊那边的变化,她知道肖九岐肯定担心这些事情。
傅元令报喜不报忧,只说冶炼工坊进度喜人,三两句提到跟造作局的过招,又说等肖九岐凯旋而归,必然能见到一个全新的上京西郊。
最后又说了自己身体状况一些都好,让他不用担心,还特意讲明皇后让萨月珠进了王府的事情。
萨月珠是肖九岐自己带回来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如此他就能安心了。
“王妃。”
傅元令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帘外,“怎么了?”
仲春听到声音快步走进来,躬身一礼,这才开口说道:“王妃,戚大管事来了。”
傅元令将手中的信收起来,道:“请进来。”
如今事务繁多,她处理事情多在前院的大书房很是方便。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花钱买凶
戚若重进来,看着大姑娘就先行礼,“属下见过大姑娘。”
“坐。”傅元令笑着开口,命人上茶,这才看着戚若重,“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戚若重点点头,“是,有关阙舟新港的事情。”
傅元令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阙舟新港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没出大事儿,王妃放心,是有关梅成川的消息。”
傅元令微微皱眉,“梅家在阙舟新港造船工坊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大事儿了。
“是,梅成川联合当地几大商户建了造船工坊,规模不比傅家小,听说最近还拉到不少定船的生意。”戚若重沉声说道,这自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傅元令知道梅成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但是也没想到在傅家前先一步扩大优势的情况下,他还能慢慢的追上来。
可见此人心智坚毅。
“张信跟石乘舟盯着他,后来见梅成川手下的人悄悄前往西北,于是张信跟着去了西北,这是他送回来的信。”戚若重双手奉上一封还未拆开的信。
傅元令听到西北二字就皱起了眉头,前些日子肖九岐才把送粮草的官员给撵回上京,不许他们进入西临关,此时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肖霆一系的人更是得了机会死命的弹劾肖九岐。
甚至于想要趁此机会把肖九岐弄回上京,替换他们自己人过去。
好在吉巍不负楚王众望,带着人与左相等人对峙小半月,最后此事算是不了了之。
但是在这其中,傅元令也没察觉到皇帝到底什么心思,不过最后结果是好的,西临关官员不动,肖九岐没受到影响。
打开信,傅元令一目三行的快速看完,脸色越发的沉了下来。
戚若重一看,心里也有些打鼓,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大姑娘……”
傅元令收回自己的心思看着戚若重开口,“账上现在还能拿出多少现银?”
戚若重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才说道:“不多了,织锦工坊跟冶炼工坊先后支出太大,虽然织锦工坊租赁出去回了一部分银子,但是又投进了冶炼工坊,现在最多只能拿出五十万两,再多生意周转就会出问题。”
傅元令默了默,“那算了。”
“大姑娘,您要是一定要挪一笔银子,倒不如让三连山跟云州海港那边先把账面的银子挪过来,等到年终算账再抵消。”
这两处银子进账多,上半年结账的银子全都投进了西郊两处工坊,所以只能盯着后半年的进账。
傅元令轻轻摇头,“云州海港进出货物现银需要极多,账上银子挪走程叔那边会很麻烦。三连山那边倒是可以,我记得仇行说金矿那边挖出的矿石全都兑换给朝廷了,朝廷那边的银子可到账了?”
以前金矿开采出的矿石,商户能自行炼制,但是去岁开始,金矿挖出的矿石朝廷会以等价的银子兑换,所有金矿石不许商户私下炼制。但是兑换需要一个时间,所以一般商户都要等着。
戚若重摇摇头,“说是最快也得年前。”
傅元令皱眉,“那就太晚了。”
戚若重也知道兑换时间太长,但是跟朝廷打交道,跟地方官打交道就是这样,没办法。
傅元令想了想,远水解不了近渴,她就看着戚若重,“你帮我私下出一批东西。”
“大姑娘!”戚若重很是意外,之前再难大姑娘没说出手手里的东西。
“没事,不过是些并不太喜欢的东西。”傅元令开口把仲夏叫进来,“去把乙字号库房第十三号锦盒拿来。”
“是。”仲春去尤嬷嬷那里拿了钥匙就去了库房,没多久就回来了。
“给戚大管事。”傅元令并未接过来,让仲春直接给了戚若重。
戚若重接过去,拿着要是打开锁头,就看到里面放着几张纸,拿出来一看,是入库的小册子。
只见上头从一排序,清清楚楚的写着金银玉器古董珍宝,看到最后一张的序号,总共一百一十八件。
戚若重是识货之人,看着上面誊抄的物件,不由得有些肉疼,有几样能做传家宝的。
“你拿着这册子去库房领东西,尽快卖出去,价格上可略微低一些。”傅元令开口说道,“最好三天内办好。”
戚若重没想到大姑娘这么心急,“行,那我这就去。”
傅元令点头,又看着仲春,“你去叫尤嬷嬷记册出库。”
仲春颔首应了,带着戚若重往库房去,路上正好碰到尤嬷嬷,就把人叫走了。
傅元令轻轻抚着肚子,梅成川跟肖霆还不一样,肖霆这人行事虽然阴狠,但是有时候有贼心没贼胆,瞻前顾后,顾虑重重,既要脸还要利,行事不免掣肘。但是梅成川双手沾满血腥,他派人去西北绝对没好事。
傅元令虽然没证据,但是总觉得他是冲着西临关去的。
既然不能正大光明除掉他,那么她就用别的法子。
只要肯花钱,多得是愿意替你卖命的人。
像是石叔他们之前不就干的这种事情吗?
傅元令现在腾不出多余的人手,而且也不能让人发现她出手,所以就只能花钱消灾了。
要让人长年累月盯着梅成川派去西北的人,这可不是小花费。
梅成川现在开了造船工坊在朝廷那边也挂上号了,不好动他,但是她可以雇人盯紧他的人,出去一个捉一个,等把他的臂膀都剪除掉,到时候看他还怎么嚣张。
还有在阙舟新港的造船工坊,傅元令也没想到梅成川居然在夹缝中还能生存下来,也是厉害。
既然这样,当初在阙舟新港埋下的雷,倒是可以慢慢的引爆了。
“大姑娘,东西已经全部出库,戚大管事都拉走了。”尤嬷嬷回来回话,她心里有点不安,大姑娘一下子弄出去这么多东西,这是缺钱了啊。
傅元令看着尤嬷嬷忧心忡忡的样子,放缓声音说道:“不过是生意上一时周转不灵,嬷嬷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在库房放着也是白白落灰,卖给别人也算是有个好去处。”说到这里一顿,“娘娘在宫内事务繁杂,这些小事嬷嬷就不要让娘娘担忧了。”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稳如泰山的荣王
尤嬷嬷哽了一下,看着王妃哭笑不得,王妃这是不想让皇后娘娘担心,“王妃放心,老奴不会多嘴的。只是这么多东西一下子拿出去,只怕也会有人猜出来。”
“没事儿,做生意谁还没有个周转不灵的时候。”傅元令并不在意,“府里上下这么多事情全赖你跟沈嬷嬷操心,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来说。”
尤嬷嬷犹豫一下看着王妃就道:“倒是有一桩事儿,陆单梅的年纪也要到了,家里给她订了门亲事,想要告假嫁人。之前来找老奴,想要问问嫁人后还能不能回来当差。”
不是家生子的奴才,基本上到了嫁人的年纪放出去就不会再让回来了。
如今朝中形势复杂,乔安易那边连赵芸娘都能被人利用,傅元令不敢说王府里的人全都不会被收买。
傅元令现在对府里的人把控的紧,她眼看着没两月就要生了,更不能出现任何的失误。
“嬷嬷去问问陆双喜,她们姐妹愿不愿意除籍回家。”傅元令开口说道。
尤嬷嬷一愣,“王妃,您是想把她们姐妹都放出去?”
傅元令点头,“本来她们只是宫女,到了年纪也该回家的,现在也不过是差个年许的功夫。”
不是王府奴籍放在身边多少有些担心,这两姐妹倒是都不错,傅元令也不可能平白让人家好人家姑娘矮人一等做家生子奴才,太欺负人了。
“那肯定是想的。”尤嬷嬷想着王妃就是心善,能回家谁愿意伺候人啊。“我去问问再来回王妃。”
傅元令点头。
尤嬷嬷去得快,回来的更快,傅元令才看了十几页账册她就回来了。
傅元令抬头看她,就见尤嬷嬷的神色有些古怪。
她眉峰微微一挑,笑着说道:“怎么了?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尤嬷嬷轻咳一声,“姐妹俩是想求王妃给个恩典,想要去织锦工坊做绣娘,好歹有个收入能帮衬下家里。”
傅元令以为是什么大事,“俩人手艺怎么样?”
“过得去,但是还得再学学。”尤嬷嬷道。
“那就去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傅元令就道,“只要人安分就成。”
“这几个月看下来,这对姐妹心性不错,应该不会有事。”尤嬷嬷笑着说道,“能愿意做绣娘贴补家里生计,也算是有孝心了。”
傅元令笑了笑,“这倒是。”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陆单梅姐妹没想到王妃这么仁义,俩人收拾好包袱离开的时候,特意去王妃院门前磕头。
尤嬷嬷倒是喜欢这对姐妹,把人送到垂花门,“去了织锦工坊好好做活,别丢了王妃的脸面,你们好歹是王府出去的人。”
“嬷嬷放心,我们记住了。”陆单梅拉着妹妹的手郑重说道。
陆双喜在一旁也不停的点头,王妃真是个大好人,让她们去织锦工坊还给了一整年的月银,她们今年在王府还没做到年底呢。
“那就去吧。”尤嬷嬷笑着说道。
两姐妹又给尤嬷嬷行礼,这才牵着手走了。
尤嬷嬷回了后院,就看到沈嬷嬷正在做冬日小主子的小衣裳,王妃快生了,小主子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是她们几个亲手做的。
“你倒是善心。”沈嬷嬷看着人进来说了一句。
尤嬷嬷轻笑一声,“年纪大了,就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都是好孩子。”
沈嬷嬷闻言也没再说什么,这么多年在宫里摔打过来,见多了忘恩负义的人,对人性没抱多大的希望。
你帮她的时候就是个好人,但是一旦你挡了她的路,那就成了坏人了。
“这进了八月,中秋节王爷是回不来了。”尤嬷嬷叹气,这都走了大半年了。
“进了秋膘肥马壮的才是打仗的好时候,北疆那边就等着这好时候呢。”沈嬷嬷呸了一声,“王爷一定平平安安才好。”
“那肯定会的,王爷厉害得紧,一定能凯旋而归。”尤嬷嬷立刻说道。
谁不盼着王爷大胜而归呢。
***
戚若重这边一百多件东西出手,并不是一下子拿到市面上,而是找了掮客,如此一来就没了尤嬷嬷担忧的事情发生。
傅元令看着一叠银票摆在桌上,就道:“这些你拿去,给阙舟新港那边的石乘舟送去。”
戚若重点头,大姑娘这是下了狠心了,这么多银子撒出去,江湖上那些亡命之徒,必然会把梅成川盯得死紧。
“大姑娘可还有其他的吩咐?”戚若重问道。
“你去吧。”傅元令就道。
戚若重离开后,傅元令靠着软枕出神,花钱消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阙舟新港那边虽然有义叔坐镇,但是义叔不可能分出精力盯着梅成川送往西北的人,张信已经暗中盯梢一路去了西北,石乘舟也不能离开阙舟新港,他一走,若是梅成川针对义叔下手,义叔都没个帮手。
而且,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上不了台面,傅元令不愿意被人捉住把柄,所以花钱雇人就是势在必行。
不管是朝廷还是肖霆暗中运作送往西临关的人,都被肖九岐打包扔了回来,如此一来就更是被龙相一袭给盯着弹劾。
楚王在朝堂上为肖九岐周旋,不时还会抓住龙相他们的把柄,两下里互相牵制,吴王跟楚王两派相争的苗头日渐清晰起来。
皇帝的态度令人摸不清楚,这些朝臣除了刘松谨等忠君派不做表态之外,其他朝臣或多或少都有了选择倾向。
再加上谭家打着谭贵妃名义在上京暗中奔走,着实也拉拢了不少人,不要说西临关形势紧张,如今在上京也是气氛古怪。
傅元令除了盯着冶炼工坊跟织锦工坊,以怀孕的名义基本上不进宫不出门,一副安心养胎的架势。
造作局那边折腾了几回,有皇帝强势压着也没翻起多大的浪花,从头至尾荣王都没露面。
如此一来,傅元令对这个荣王越发的好奇。
沉得住气,不急不躁,即便是冶炼工坊进度破快,工期接近一半的进府即将完成,他依旧稳如泰山,反而让傅元令心里嘀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