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0、撒下鱼网(二)
方喜云哭天抢地,扑在方家娘子身上阻止衙役们再打。
王大人顺水推舟,喝问她:“你是愿意替方家娘子受了剩下的五十三板,还是愿意把这五十三板记下,三个月后再持行。”
方喜云犹豫再三,哪怕知道她应下这代替,可以换个孝女的名声,可是身上的痛提醒着她,再承受五十板的后果,她最后也没敢张口应下替马家娘子受板子,哎哎唔唔应下推到了三月后。
王大人也不再废话,直接让衙役们把他们都丢出了公堂之外,就宣布了退堂。
“哥,哥……你要紧吗,我们以后……怎么办……”马小妹拖着伤腿爬到马家和身边,用力地摇晃着;方喜云抱着马家娘子倒在另一侧,也是哭得淅沥哗啦:“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见她们哭得凄凉,却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反而是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一句是好话。
马家和脸色苍白得似乎透明,他虽然是个身体康健的男子,衙役们也手下留了情,但挨的是一百板而非十板子,他现在腰之下根本就不动,一动简直是要命一般的疼。
不过,他的心里倒是踏实了。双腿还有痛感那就表示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可见王大人并没有想要废了他的意思。看来,他识相的如实相告那些事,最终还是给他们兄妹换来了一线生机。至于王大人革了他的功名,他也不恨,诬告肃郡王的罪名坐实之后,哪怕他才高八斗,想要再入朝为官,几乎是不可能了。
眼下,他满心的只有对那幕后黑手的恨意。
稍稍缓了一口气后,他让马小妹帮着他撑起身子,虚弱的对四周看闹的人道:“哪位好心人……帮我兄妹一把……他日,我一定……结草衔环报答……”
围观的人听了他这话,嗤笑声居多,根本就没有上前的意思。实在有人于心不忍瞧不过去,想要上前,还被知内情的人拽住,讲述了一番厉害关系。
马家和也不急,让马小妹把他挪到街边,直接就躺在了地上,不再做声。
他在等,也是在赌最后一把。
那些人把他们兄妹坑进了大理寺,见他们活着出来,就不想再利用一把了?
马喜云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她自己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提把她娘给背回去了。她狠了狠心,也学着马家和的样子,低声哀求路边看热闹的人:“哪位大伯大叔帮帮忙,小女子一定念你们的大恩大德。”
说了两句,也没有人答理她,她犹豫了一下,干脆改口道:“若有人帮我往肃郡王府送个信,我会重谢的。”
以前她是不愿意的,但现在她别无选择。她娘伤成这个样子,想要恢复如初不留后患,不仅需要大笔银子,还需要许多的名贵药材。
为了娘,她没有什么不能妥协的。
她这话,引来了更多的嗤笑声,有人骂她不知廉耻,以为她做了这些事后,肃郡王还愿意要她?但也有人动了心,偷偷前往王府送信。
远处酒楼上,韩允昭听了派出去的侍卫回报,砸了手里的酒杯。他心里那个恨啊,她以为,她只要向自己低低头,自己就得欢欢喜喜的前事不究,还把她迎回王府?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些信心和勇气。
别说自从来就没有看上过她,只是想将计就计一把;就算看上了,出了这些事,他也不能要她了。
他看了眼旁边的乌金,不开心的问:“二哥真要我把人接回去?”
那不是恶心他吗?
乌金摇头道:“王爷的原话是,您招的祸,您来解决。至于其它的,王爷没吩咐。”他不敢假传王爷的命令。
韩允昭眼睛微眯,闪过了一丝狠厉:“富长,把她丢出京都去。”
富长领命,马上去了。
当富长出现的时候,方素云是喜极而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什么也没有问就带着方家娘子一起跟着富长上了马车。
随后,又来了一个年轻的学子,顶着众人的议论,把马家和兄妹也给接走了。
……0.0……
萧明珠一口茶,直接喷了报信的小冬子一身,都顾不上擦嘴角的茶渍,迫不急待的问:“小五真的把方家母女直接丢在她们住处的门口,还让人说了那番话?”
韩允钧接过知春手上的帕子,替她擦拭干净嘴角,“你何必这么惊讶,呛着自己可就不好了。”他也不忘瞪了小冬子一眼:“还有没有些眼力劲儿了。”
小冬子忙连弯腰认错:“是是是,是奴才不好。”这不是王妃催得急,已经问他不下十回了,他一接到消息,就进来禀报了,哪里会想到王妃会激动成这个样子。早知道,他就等王妃把茶水咽下再说了。
“哎哎……”萧明珠拍着韩允钧的手,急着问:“那个……那个……就这样了?”
韩允钧轻笑了起来;“不然还怎么样,把人接回王府去?若阿昭真这么做了,只怕他也就真成京都的新一轮笑柄了。”不过要是没他的话,只怕阿昭根本就不会派人去管那方喜云的事儿。
“现在这样倒好,最后的举手之劳做了,他也算仁之义尽,旁人也说不得他如何。日后,旁人想再拿方喜云做他的文章,也就无从下手了。”
只是,那方喜云一下子从天上,摔到地下,心里就该不平衡了,但他要的就是这样个结果。
阿昭的头脑看来还是非常清楚的,没有被气晕,他稍稍提醒一下,还是做得非常漂亮的。
萧明珠“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改口问:“那马家是怎么回事?”
“那个书生,也是我安排的,以前与马家和也有过几面之缘,算得上是熟识的。”韩允钧也不瞒她:“不急,放网总得有些耐心才好。”
他早早吩咐了,若是一刻钟也没有人出现去向马家和示好,就让下面的人行事,让那些狐狸们打个眼儿,也放松些警惕。
派出去的那个书生,是他手下明面上的人,家世清白,查三代也查不到与他有半点关系,让那人出面正好搅乱一些人的视线。
1441、撒下鱼网(三)新年好!
“啊,也是你安排的?”萧明珠都没费心思去想韩允钧这样做的用意,在她看来,阿钧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用意。她于是直接询问结果:“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韩允钧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充满信任的偷懒,给了她一个宠溺的微笑,伸手接过知夏重新端上来的茶放到她面前:“网撒好了,自然就需要一些耐心,等着他们入网。”哪怕那些人不上当,到最后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要等多久?”萧明珠迫切地追问,问完发现自己太性急了,吐了吐舌头,尴尬的描补:“嗯嗯,我知道的,这事急不来,急不来的。”
瞧着她嘴里说急不来,眼睛里却闪烁着急切的光芒,韩允钧没忍住,笑了出来。萧明珠被他笑恼了,拿起一瓣柚肉,堵气般塞进了他的嘴里。韩允钧慢条斯理的将嘴里的柚肉咽下,“呦,真甜的。”
“甜?”萧明珠惊讶了,闻着味很酸啊,她疑惑着也吃了一瓣,眼睛都酸得眯了起来。虽然这酸味很对她的劲儿,但……他竟然哄她……
见萧明珠柳眉倒竖,韩允钧不敢再逗了,忙举起手放输:“你亲手喂给我的,当然甜。”他摸着自己的心口:“打心底甜出来的。”
008眨着心心眼:“王爷这情话只怕是七星级的,配上那俊美无双的脸,那深情得能溺死人的眼神,不知能秒杀多少女子心,啊,我也不行了……”它捂着小心肝,侧倒在了猫塔最上面的平板上,只有高高翘起的那只小黄爪子抽搐了两下,证实它还有一口气。
“就你,还敢妄想王爷?”038对它的举动,嗤之以鼻。
008连小爪子也不动了,随后,如旋风一般跳起,扑向了038……
萧明珠很平静的把空间里的声音给关掉了,笑得像只偷到了鱼儿的猫,火热地看着韩允钧,脸上的得意流露无疑。韩允钧轻轻咽了口口水,尽量无视她的眼神,把自己的心思扳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就你之前那句话,这事儿急是急不来的,不过也不会拖得太久的。”
马家和没了功名,又得罪了阿昭和萧家,若是聪明一点的,应该在他伤好之后,就会马上离开京都,以谋将来。那些人若还想利用他,一定会把握他养伤这段时间的。若是在这期间,那些人没有行动,只怕……他们就真的放弃马家和这枚棋子了。
至于方喜云那边,应该会更急。终究没了阿昭的照顾,她们母女在京都又没有其它的熟人,处境只会比马家和更加的艰难。
“哦。”萧明珠漫不经心的应着,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允钧。韩允钧看着萧明珠在冬日的阳光下越发显得鲜活亮丽的容颜,尤其是那张张合合的红唇,一下子就想到了前几天他们白日的那一室绮丽。他俊白的脸上迅速飞上红霞,还一直红了耳尖儿,忙不自在地避开萧明珠的眼神,说:“明珠,要不要去歇息一下?”说完,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这是说什么呢,明珠会不会认为他……
萧明珠笑了起来,眼神再加的炙热了。
韩允钧心里越发的发毛,生怕她误解了,忙解释:“一会儿白开心会来找我,我忙完就尽快回来陪你。”
“好。”萧明珠依旧应得爽快,却趁着韩允钧起身,凑过去就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带顺手摸了一把他的脸,“啧,真乖,快些回来,我等你。”说完,她缩回手撑在小几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看到明珠眼中藏不住的笑意,韩允钧反应了过来,他这是被明珠给调戏了?
错愕之余,也有两分不高兴。当然,他的不高兴都是冲着白开心的,反复思索后,相对于贾豪仁的稳重,梅西望的简单,只有吊儿郎当,逢场作戏的他有可了。
他调戏小姑娘的时候,都不知道避讳一点明珠吗?
哼,这两天,他最好别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身上刚刚被点燃的火焰也没消,他轻敲了明珠一下,“先休息。”就起身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逃一般的离开,萧明珠爬在桌上笑得不亦乐乎。笑够了,她才重新把空间声音打开,笑着问;【阿钧刚刚是不是害羞了?】
008早就笑得在空间里满地打滚了:【哈哈……王爷是一定是怕再被你扑倒!】呃呃,那天虽然很(被)自觉的开了屏蔽,但BOSS和王爷做了什么,自然还是能从商嬷嬷私下的担心私语上偷听得到的。
038轻声叹息,【BOSS,女子需要矜持,优雅,大方……】【个屁!】08抢白道:【王爷就爱BOSS这一口,原汁原味的,要不然,他是怎么跌倒在BOSS的石榴裙下,而置那些矜持、优雅、大方的女子如无物的?】
萧明珠一脸的得意;【这话在理!】
038:【……】
好吧,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它无力反驳。
商嬷嬷瞧着萧明珠一个人乐得不停,担心的过来询问,萧明珠摆手说没事,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瞧着旁边空空的位置,她又有些寂寞了,阿钧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要去书房找找他?刚出门,她又怕自己这么急追着去韩允钧会更不自然,犹豫了一下,她转身往婷姐院子的方向而去。
【BOSS,你要去找她?】008很肯定的询问,还透着些小酸味。。
【嗯。马家和的事阿钧有主张了,我与她说一声,让她也有个心理准备,好随时能应对。】若是出了岔子,那就不好了。
008沉默了一下,才道;【BOSS,我一直想问你,你就因为她的几句话,真的相信那马家和只是被二爷他们催了眠,而不是真正的重生者?】
萧明珠停下了脚步,迟疑着问;【怎么,你发现了问题?我觉着……她不至于骗我!】
骗她,对婷姐没有好处。
【万一呢?万一呢……】008不甘心;【你可不能大意了。】
【我看,是你故意针对她吧。】038戳破了008的小心思,【你还是记恨着她想要你的那笔小帐?】
008没回语,直接就扑过去与之肉搏。
它那是记小帐吗?而且它不认为,婷姐现在就死了心!
1442、愿者上勾(祝大家全家康健)
038也不甘示弱的还击,两统在空间里打得天翻地覆时,还不忘把它们的声音给屏蔽掉,省吵到了萧明珠。打了一会儿,它们自己倒是觉得没意思了,不会疼,也没有招数,自然就不会有输赢了。038一把将008甩开,“没意思。”
008摊在地上,嫌弃地看着它:“你是不是有些心动了?”
038的动作一僵,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008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BOSS会愿意成为任务者吗?”
若是BOSS愿意,它自然会老老实实的跟着BOSS,不会起二心。但BOSS跟本就不愿意啊,到时候……
“我们总有要面对的那一天。”
008咧了下嘴,想要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它的小秘密自然不能告诉038。再说,没有证实之前,它也不敢跟BOSS提。最主要的,它是不想现在就毁掉自己的希望。
萧明珠听到了038的那番话,不由得也有些茫然了,就如038所言,她是不愿意成为任务者的,但她百年以后008它们又该何去何从?重新绑定一个宿主,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0.0……
端郡王府里,韩允牧坐在书案前,不紧不慢的把面前的一堆信函丢进了桌上的小火盆里,看着它们被火舌吞噬,变成灰烬。
书案前一个白净无须的瘦高个儿半鞠着腰,恭敬的道:“那书生名叫杜康,祖上是酿酒的。他年幼的时候就父母双亡,跟随远房叔父度日,四年前随堂叔来了京都,后被送到拿白云书院的读书,前年堂叔去世,跟他留了些钱财和一处小院。他和那人同在一书楼里抄书,应身世相似,有些几分惺惺相惜。认得杜康的人都说,他性子乖僻,为人古板固执,认死理儿。”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那日,杜康把那人兄妹送到家后,出去请了保定堂的刘大夫,后来替他们在旁边的小杂货铺子里买了点面粉之类的日常所需要,但与那人的交谈除了客气话外,并没有超过三句。”
韩允牧等了下,见属下再没有多余的消息需要禀报了,不满的道:“两天了,你们就查到这些点子?”这点信息根本就不够他做出判断,那马家和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用?杜康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固执好心人吗?
瘦高个儿把头压得更低了:“那杜康的生活非常的简单,平日沉默寡言极少与人交谈,每日也只固定去几个地方,那人算是他能说得上话的几个人之一。也许,杜康就是看在这点子情份上,才会帮那人一把的。”
真是这样吗?
韩允牧还是拿不定主意。
发现马家和这枚棋子的时候,他是有些心动的,想利用他设局把萧怀丹拖下水,结果还没等他派人去招揽马家和,两个女子就弄出那一曲曲闹剧,硬生生把这枚好棋子给拖到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局地。
马家和现在应该恨死了韩允钧和萧怀丹,这个时候确实是招揽的最好时间,是有人跟他一样,也瞧中了马家和这把刀?还是,马家和已经成了他人局的一个诱饵?
那杜康的出现,真是太蹊跷了,让人不安啊。
“有没有发现恭郡王府,或者其它奇怪的人?”
“暂时没有。”瘦高个儿不敢肯定,又补充道:“属下怕露了痕迹,不敢靠得太近。”
韩允牧点点头:“做得好。”
最后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吩咐属下道:“让人继续盯着马家和与那杜康,不要大意了。”
相信有人,会比他更着急的。
韩允景那边,打听到的杜康消息和韩允牧的也是一模一样的。
他看着面前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幕僚,恨恨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都给我住嘴!”
一个是跟了他七八年的旧人,一个是他最近花了大功夫请回来的谋士,本想他们能齐心协力辅佐他成事的,没想到,这两人一见面就吵,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不过就是要不要招揽马家和的事,他们竟然当着他的面,一吵了一刻钟,吵得他脑子都要炸开了。
两名幕僚都住了嘴,但还如斗鸡一般,相互瞪着对方,各不服气。
韩允景这才觉得耳根舒服,脑子也清楚了些。再仔细想想,又两人说得都在理,一下子他也不知道听谁的好了。
说真,马家和是不是个人才他不管,只要能给韩允钧他们找些麻烦,他就心里舒服。
但这个时候收下马家和,就真的就那么不合适吗?
眼见他面露了犹豫,山羊胡马上趁机进言:“主子,我们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还是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你成天说大局,难道主子就真的什么都不做,等着一切都尘埃落定后,被人清算?”瘦得如猴一样的三角眼谋士又不客气的针对了起来。
眼见着又要吵起,韩允景拿起个杯子刚要砸,门外传来了婆子高喊声:“恭喜郡王,贺喜郡王……”他杯子拿在手上,一下子不知道是砸好,还是不砸好,一脸怒气的踹开门,瞅着被侍卫拦在院门处的婆子,他不满的道:“什么事,跑来这大呼小叫的。”
他不认为,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事值得恭喜贺喜的。若是这婆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送她全家去北荒挖矿!
婆子满脸带笑,福了福身,迫不急待地道:“回禀郡王,宝姨娘有孕。”
“什么?”韩允景这下,真的没忍住,惊喜的叫出了声:“真的?”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他乐得有些找不着北,手一挥:“赏!”
随后,他匆匆赶往四香院。
四香院里居住的就是前儿韩允牧特意给他送来的四个美妾,他最近一直留居在这里,而宝姨娘,就是他最宠爱的那一个,几乎来了,四回有三回会进她的厢房。
一到四香院,他看到站在院子廊下等候的府医,迫不急待的问:“真的吗?”
府医连忙向他道谢:“回王爷,宝姨娘有孕已一月。”
韩允钧哈哈大笑了起来:“苍天有眼,果不负我。”
他有信心,这个一定是儿子!
他就要有儿子了!
1443、本源有喜(给大家拜年)
韩允景扫了眼闻讯赶出来迎接的三位姨娘,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严厉的喝道:“你们都给我安份些,若是谁敢去惊扰了她……”他的眼神阴狠了起来,狠话还没说出,觉着还是不妥当,干脆扭头吩咐身后的人:“把她们三个都挪到西柳院去。”
女人的嫉妒心,不可能小看了,他的儿子最重要。
三位姨娘不敢有半分怨言,忙乖巧的应下。
韩允景转身进了西厢,屋内靠坐在床上的宝姨娘脸上露出了欣喜,娇滴滴地道:“郡王爷,您来了。”说着,将手伸给了旁边伺候的圆脸丫头,做势想要下床。
韩允景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闪过一抹厉色,圆脸丫头反应极快,一把就将宝姨娘给按住了,小心翼翼的提醒:“姨娘,您现在身子不稳,不能乱动。”
宝姨娘僵住了,韩允景倒是满意的多看了眼圆脸丫头,挥了下手对屋内其家人道:“安儿留下,你们都出去。”丫头婆子们不敢怠慢,迅速的离开了房间,叫安儿的圆脸丫头还谨慎的跟去去关严了门。
没了人,韩允景也就不掩饰自己的神色了,宝姨娘见势不好,迅速翻身下床,伏跪在了脚踏上,头都不敢抬半分,身子还微微发抖。安儿回来后,不敢怠慢,也跪在了宝姨娘的身边。
韩允景上前将宝姨娘踹翻在地,“被人叫了几句姨娘,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了?”
“奴婢不敢。”宝姨娘爬起来,继续跪着:“奴婢只是……”
“什么时候你还有想法了?不会是被人叫了几句姨娘,还真认为自己是本王的女人了。”韩允景一把掐住了她的下巴,用力将她的脸托了起来,看着她脸上的惊慌,他也不为所动:“想想你的老子娘,再有下次,可别怪本王心狠!”
“是,奴婢错了。”宝姨娘忍着痛应道,心里瓦凉瓦凉的,她和安儿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多年的人,哪里会不知道王爷的真实性子。她不过是被王爷拿来给那女人做替身挡箭牌的,若是不听话,王爷只怕容不得她全家了。
可是,王爷那话也没说错,这一月来,人前她都是最得宠的宝姨娘,人前王爷还对她是宠爱有佳,让她明明知道不可以,还是动了心。现在给了的心,她想收回还能收得回来的吗?
韩允景松开手,嫌弃的拿帕子擦了擦手,看向了安儿:“这里屋子里的事以后就交给你负责。”安儿忙应了,伏在地上的宝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不过又飞快的掩下了。
韩允景看向空无一人的大床,“打开。”
安儿忙翻身起来在床头某处按了一下,里面的机关打开,露出了藏在暗格里的女子。安儿伶俐的坐床脚爬上去,将暗格里的女子扶坐了起来,还贴心的在她的身后放了两个靠枕。做完这一切,她才由着床脚下床,立到床边。
暗格里的女子长得非常素净,鹅蛋消瘦得有些凹了进去,露出了高高的颧骨,一双眼睛不停的眨着,似乎在适应屋内的光线,脸上的神色有些激动。
韩允景在床沿坐下,伸手在女子的脸上轻柔抚摸了两把,低声道:“刚刚府医说你已有孕,日后多吃些,太瘦了不好。”他声音轻柔得,仿佛他们是多么相爱的一对夫妇。
女子半眯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呃,不是她不想说,而这是该死的韩允景一直在给她灌药,让她嘴不能言,身体不能动,成天被藏在这个狭小的暗格里,由那个宝姨娘和安儿看守着。只有他来过夜的时候,她才能从暗格里出来,得到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不过,她跟他,真的有孩子了吗?
那她的孩子……会不会是一个大气运者?
韩允景看到女子眼神的变化,有些不知足,他想知道此时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伸手摸到了她的耳根处,磨蹭了两下,挑起一丝皱褶,然后用力揭起,把女子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把就撕了下来,看着女子露出他满意的容貌。
那女子……赫然是之前失踪了,萧明珠她们翻遍京都也寻不到本源(金灵芝)。
本源吃疼,脸色难看极了。
韩允景倒不在意她的痛楚,伸手盖在了她的小腹上,满意的道:“怎么,我们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本源恨瞪着他,你被人套个假脸被关在暗格里不见天日,还要随时被人欺辱,能高兴得起来?
呃,最让她不满的就是,这个韩允景只要身体状态允许就来睡她。睡了她这么多次,竟然一次也没有亲过她!虽然他现在大不如前风光了,好歹也是个郡王,是皇上的长子,应该身上还会有不少的气运才是。
亲她一口,让她吸食些气运,这才叫钱货两清,不是吗?
结果,他就……光白睡,还想让她见到他高兴?
见本源的眼色里带着愤怒,韩允景又不高兴了起来,他抬手在本原的脸上抽了一巴掌,怒道:“别给脸不要脸,你认为你现在还是金家大姑娘?不过是一个没有身份,没有靠山,甚至没有人要的贱货。”
本源瞪圆了眼睛,她没有人要?
那请问你是啥,猪还是狗?
她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样骂自己有意思吗?
她发出了啊啊的声音,眼神里带上了些渴望,还有少许的乞求,希望韩允景能看懂她的意思,让她能活动自如。
呃,她现在这个状况还能王府,她已经很得知足。这里面的人应该都有气运的,哪怕蚊子小,也是肉啊,弥补一下她最近缺失厉害的气运,也是可以的。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家血脉,将来身上的气运一定不会太低的,这样的储备粮,她怎么会不好好的照顾呢?
不过,她失望了,韩允景不知是没看懂她的眼神,还是根本就没在意过她怎么想,他只道:“你要是知趣,好好的给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但若你想打什么主意,伤害我的孩子,哼,别怪我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1444、计划照旧
威胁完之后,他也没管本源是个什么反应,起身走到桌边坐下,看了眼跪在床踏边的宝姨娘,吩咐安儿道:“一会儿给你安排几个人手,把院子看严了。”
安儿应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刚刚府医说姨娘的身体太弱,需要多一些活动,才能让世子更加强健。”
韩允景犹豫了,不用药,这金灵芝会乖乖听话安胎吗;但是药三分毒,会伤到他的儿子。
他看向了本源,本源忙冲着他点头,她真的不想再喝那种药了。也许是她的乖巧让韩允景有莫大的舒服感,也是,她进了自家的王府,成了他的姨娘,现在又了他的孩子,不想听话又能如何?倒是听话,她才有一些好日子过。
他道:“今天的药就先不要吃了。”他再去找更适合的方子。
安儿应了,回到床边,不客气的吩咐宝姨娘去打水,宝姨娘不敢怠慢。两人将人皮面具洗净,又细细的替本源净面,又抹上特殊的药水,重新戴上面具。
韩允景满意的看着本源又变成了一个旁人认不出来的清秀姑娘,这满意的让宝姨娘将暗格关了起来,才起身离开。
院子外头格外的安静,原本等在廊下的那些姨娘们已经不在了,一群粗使的婆子抬着棕色的大木箱子往院门外走,负责的管家娘子见他,忙过来解释:“老奴已经把三位姨娘挪出去了。”
“做得好。”韩允钧非满意管家娘子的行事速度,叮嘱道:“给宝姨娘再加四个丫头四个嬷嬷,以后都听由安儿的调配。省得有人不长眼的惊忧了宝姨娘养胎。”
“是。”满院子的人,不敢怠慢。
重新回到书房后,韩允景脸上的笑意也没消。两个幕僚依旧还在书房里等他,但坐得远远的,互不理睬,见到他,忙迎了上来:“王爷,姨娘有孕,可属实?”
“哈哈……千真万确。”韩允景从没这样高兴过:“本王已经让人去拿酒备菜了,两位先生一定要陪我好好的喝一杯。”
“那是当然。”两位幕僚都应着,脸上的笑意却都不多。
胡先生问:“那王爷接下来,想如何,一切都照原计划进行吗?”
韩允景脸上的笑容冻住了,他自然知道胡先生在问什么,他眼面的计划原本就是两个,一个是杨茉莉一定要给他“生”个儿子;一个就是让金灵芝给他生个儿子!
可眼下,这两件事搅在一起,似乎有些矛盾了了。
杨茉莉要是“生”了儿子,那就是他的长子了,日后得占金灵芝儿子一头,但不让她“生”儿子,那皇长孙的位置就抢不到了。
韩允景看向两个幕僚,两个幕僚都没说话,认真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做出最后的决定。韩允景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他干脆问柳先生:“依先生所见呢?”
柳先生迟疑了好久,才道:“眼下,宝姨娘的胎还没坐稳,谁也不知道十月后会如何,而且杨姨娘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依我所见,不如一切照旧,终究将来若事成,各归各位,还是无声抹去,一切都是好说的。”
他这话,几乎是说到韩允景的心窝子里去了,他哈哈大笑:“柳先生真是深得本王心意。”真不枉他花了大功夫,将他请回来。
胡先生犹豫了一下,一些话在舌头尖上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王爷,那宝姨娘有孕的消息,您打算是先瞒着,还是……先放出去?”
“好消息,自然要放出去。”韩允景对于这点,没犹豫的。
金家那边,他还要递个信。若是金家不知趣,他想瞒,金家也未必会替他瞒着。
还有,他府里也不是铁桶一块,有些消息也是瞒不住的,何况他刚刚还为了她有孕,把三个姨娘都给挪了院子。
酒菜送了进来,不知是酒醉人,还是胡先生有意放软了心思相劝,柳先生很快就醉得不醒人事,韩允景吩咐人将他背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看着胡先生:“先生是不是还有话要与本王道。”所以,才不放心的把柳先生给灌醉了。
胡先生正颜,问:“前儿个,宫里那人的递出来的意头儿,王爷考虑得如何了?”
一听他提这话,韩允景翻了脸,抬手就掀了桌子:“就她一个小小的美人,也敢给本王递那种口风!”若是她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倒也罢了,现在,连个嫔的身份都没挣上去,有什么资格来与他做交易。
胡先生被溅一身菜汁酒汁,他也不恼,道:“王爷,您想必也想过多年了,您与逍遥王,就真的只差在身份上吗?”
韩允景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要不是眼前的胡先生是跟了他近十年的人,他一个窝心脚就能踹过去。
“虽然那人位置低,但她现在……却是皇上身边相处得最多的人,若是好好利用,对于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胡先生露了个狡诈的微笑:“眼下,是她要寻王爷为助力,而非王爷需要她,我们尽可以让她先展露出些诚意……至于日后,王爷如何,还不是依王爷的意思?”
韩允景听了这话,才舒服了许多:“那就……依先生之言,暂且先这样。”
当初,韩允景的一个姨娘有孕的消息,几乎有心想要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
萧明珠听到后,没往心里去,还跟韩允钧打趣道:“他中毒还没好几日吧,就这样硬拼,真是杀鸡取卵……”说完,她还冲韩允钧挤了挤眼。
韩允钧:“……”
杀鸡取卵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吗,能用在这里吗?
他轻敲了她一记,把桌上的他亲笔给孩子画的启蒙画卷往她面前推了下:“我看,你得先学着些,以后还好教孩子。”
萧明珠毫不犹豫把画卷推了回去:“说好的文武分工,我管强身建体,其它的是都你的活,可别想赖到我头上。”随后,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霸道,不好,又凑过去道:“若是你觉着辛苦,那不如就送给父皇或者爹教吧,他们有经验,应该比我们教得好。”
1445、新的线索
韩允钧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地道:“你啊,你不怕父皇和爹听到了,他们会当真的。”
萧明珠满不在乎:“当真就当真,难不成他们还会跟我急不成?”她嘿嘿的笑了两声,半个身子压过去:“若是他们真要跟我们急眼,到时候我应付我爹,你应付皇上。”
“哎……”韩允钧哭笑不得,她心里倒是明明白白的。让他应付父皇自然是没问题的,可是岳父她能应付好吗?在她面前,岳父那一定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啥啥都会应好的,但转脸到他这里,只怕就是旧事加上新事儿,全都是他的不是。
再说,这事儿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吗?孩子若是落入了父皇或者岳父手中,且不说会不会被宠坏,只怕以后他们想要,就要不回来了,若是以后孩子跟她不亲,成了个不孝子,那怎么办?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绔纨公子哥儿样子的人,跟明珠叫板的画面,心里一下子很不是滋味,认真的摇头:“这事儿,不能玩笑。”
萧明珠哈哈大笑,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哈哈,你还当真了?跟你讲哦,带小娃儿很好玩的,我哪里舍得把这好机会让给旁人。”她怕韩允钧不信,骄傲地补充:“木石可就是我带大的。”
韩允钧在她笑声中也海脑里那让人憋屈的画面里跳了出来,挑着眉问她:“木石小时候的吃喝拉撒学,你负责哪一项?”
萧明珠想了想,很严肃的道:“玩!”
韩允钧也笑了起来:“怪不得木石与你亲近。”谁不喜欢陪着自己疯玩的人。
不过,他也想透了,孩子放在身边,明珠除了需要陪着孩子玩,其它的都有嬷嬷丫头们,教有他,哪里需要她尽心的。
呃,等下,他被明珠这么一闹,怎么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他记得,他是五年前因为明珠就解了毒的,那个时候他私下悄悄问过木玄真人,子嗣方面的事儿,真人告诉他,说得三五年后才有可能,但希望并不大,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他一直很在意这事儿,不仅一直遵循着医嘱进行膳食调理,每日跟着木石练拳,还不敢怠慢的着人寻找天喜丸。直到现在,他都认为明珠之所以会有孕,是明珠除妖积了大功德,才让上天垂怜赐他们一个孩子的。
那韩允景中毒这前后还没满一年,现在就能让他后院姨娘有孕?
是他中毒是假,还是姨娘有孕是假,更或者这其中还有天喜丸的成效?
若他真是使用了天喜丸,那就被明珠给说中了,杀鸡取卵啊!
韩允景会这么傻吗?
他没迟疑,唤进玄铁直接吩咐:“派人进宫,去找程公公,询问恭郡王府和端郡王府里的人,最近进宫时有没有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或者与宫里什么人有不寻常的接触。然后再让玄二查查王府几个要紧人的动向。”
趁韩允钧想事儿,悄悄拿了笔,在韩允钧画的年画老虎头上添了朵小花的萧明珠听到他这话,手一抖,一滴豆大的墨汁落在了老虎脸上,漂亮的小老虎转眼就毁了半张脸。她一边忙将弄坏的画藏到桌下消灭证据,一边好奇地道:“你让他查这些做什么,怕一会儿韩允牧府上也冒出有孕的?”
再多个韩允牧也没什么。
“不,”韩允钧装做没有看见她藏画的小动作,又拖出一张新纸摊平,用镇纸压好,才慢条斯理的给她解释:“你忘了,韩允景的那四个新妾,都是韩允牧送的。之前我还好奇,他们两个明显起了间隙,为什么韩允景会那么爽快的接下了韩允牧送的四个美人,只怕蹊跷就在这里。”
韩允景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绝后,没有比给他送儿子更能代表诚意的事儿了,韩允牧若是针对他这一心病送了药,可就真送到了他的心窝子上,足够让他暂时放韩允牧一马了。
只是,韩允牧如果随美人一起送过去的还有天喜丸的话,那韩允景为什么要把天喜丸用到韩允牧送的妾室身上,他自己从府里挑个身世清白,知根知底的女子,或者再从外头抬个门户低点儿的嫡女或高门庶女,不是更妥当吗?
除非,天喜丸是下在美人身上的,而且那个美人的来历,只怕还深得韩允景的心思。
萧明珠低低的“啊”了一声,很快想到了关键点儿:“那韩允牧的天喜丸是从哪里得来的!又是宫里吗?”
“这次,肯定不是卢妃了。”韩允钧说得很笃定。
妃恨不得所有人都不生孩子,只有阿昭有孩子。她手上若有多余的天喜丸,只怕宁愿自己吃了再多生个儿子,也不会舍得便宜了旁人的。
“所以,你才让玄铁去找程公公打听。”萧明珠笑了,这不就是新线索吗,果然是人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随后,她想到了天喜丸的药性,又道:“那韩允景知道他若用了天喜丸,这辈子极有可能只能再有这一个孩子了吗?”
“只怕是不知道。”韩允钧笑了笑:“要是知道了,他只怕也是不敢服用的。”
天喜丸用在阿昭这种身体强康的人身上,和用在他和韩允景这种被毒掏空过的身子上带来的损伤可是天壤之别,但并非每个大夫都清楚这一点。韩允景即使私下查过,欣喜之下只怕只记得查了一下天喜丸的真假,要不然,他如何会做出这种孤注一掷的事来。
看来,他得又要做一次好人了。
“不知道啊。”萧明珠也捂着嘴笑了,她真想知道,韩允景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一张什么样的表情。
“回头有机会,我带你去看。”韩允钧将她搂过来,把笔塞进她的掌心里,握着她的手在画纸上,再次勾画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年画小老虎。
得了韩允钧命令的玄铁亲自进宫,找到了程公公打听这事。老练成精的程公公一听就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他亲自带玄铁去寻了负责此事的暗卫统领,细细的将玄铁询问事都记下,还陪着他查看了最近一月各处送来的消息。
直到玄铁把所需要的都记下,告辞之后,他才转身就去向皇上禀报。
1446、新的线索(二)
看到廊下,立着白莲身边的几个贴身丫头,程公公面不改色。最近事多,皇上召白美人也有些勤,那白美人是个知趣的,打蛇随棒上,也明常寻了些小借口,过来向皇上展示她的温柔和与众不同。
只是,皇上一般都很小心谨慎,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很少让白美人近身,今天这是什么个原因?
他招手,把门边伺候的小太监叫过来询问:“还有谁在里头?”
小太监忙给他透消息:“刚刚庆王爷来了,说是请示婉婷郡主和亲的事。”
程公公心思一动,心里有底了,整了整衣服,进了暖阁。
暖阁里,皇上靠坐在炕上,庆王爷坐在炕边,两人中间摆着一盘棋,上面的黑白子已经占据了大半的棋盘,可见已经下了有一段时间了。白美人坐在离他们有两步远的小茶几边,正在泡茶。
袅袅的水汽中,只见她轻轻用银勺拈起一小撮茶叶放入茶瓯中,素白的手高提着水壶往中冲入滚烫的清水,茶叶在水中不停地旋转。盖上茶瓯盖,略等一会儿,她打开盖,将明亮清澈的茶汤从瓯杯倒入茶碗中。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比茶司宫女泡茶的手法要简单得多,但她做起来却优雅从容,另有一种风韵。尤其是她露出来的那小半截雪白的皓腕,引得人眼睛都离不开。此时,皇上的眼睛,都再三在上头流连忘返,甚至手上掂着的白子,半天也没落下。
白美人似乎一心都在她的茶上,没有留意到皇上的目光,她把茶碗中清香的茶汤分倒在两个白瓷小茶盅里,端起了一杯,走到皇上面前,双手将茶汤呈了上去,待皇上接过之后,她垂下手,让衣袖将手腕遮住,这才拿了第二杯,送到了庆王爷的面前。
程公公也不得不赞叹,这白美人,真是个尤物,还心思通透得紧,若是个没问题的,那还真契合了皇上的喜好。
皇上喝了一口茶汤,赞了句,将茶碗放在了一旁,手上的白子落定,原本散落的白子因这一子尽数连了起来,如同一只潜伏的蛟龙瞬间清醒,抬了头。
庆王爷看了好一会儿棋盘,叹息道:“输了,王兄的棋艺真是让皇弟佩服。”
皇上笑了笑:“不用说好听的,你的要求,朕答应了。”
庆王爷忙起身谢恩,随后说要回去将消息告诉庆王妃,高兴的告退。
待庆王爷走后,皇上似乎才发现程公公回来了,眼色一斜:“刚刚去哪儿了,朕要杯茶,都不合心情?”
程公公笑着过去伺候,意有所指:“这不老奴刚刚听说有新茶送到,去瞅了眼。不过,皇上,老奴刚刚听到了几个宫人嚼舌根子,得知了个消息,想必您会高兴的。”
“哦?”皇上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白莲泡的茶,随手将茶杯递给了白莲。白莲接过,去替他重新倒茶。
程公公笑道:“恭郡王府中侍妾有喜,可见恭郡王的身体,已经恢复无恙。”
皇上眉梢一挑,这个消息,不是一个时辰之前,就收到了吗,这老家伙为什么又要提这件事,他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就瞥向了白莲。
正在倒茶的白莲手一抖,少许的茶水飞溅出来,她飞快的掩饰掉自己的小失误,恭敬的将再次泡好的茶,呈给皇上。
皇上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水,笑着吩咐程公公:“这还真是件好事,你去库房里将今年送上来的药材挑些好的,送过去,再传朕的意思,让允景自己去太医院里找个御医,替他那侍妾瞧瞧。”
程公公忙连声应下,转身出去张罗,皇上仿佛没有看到白莲刚刚的失态,故意的与她提起了韩允景。
白莲应付得当,分毫没有破绽。皇上见试探了不出再多的事儿,也就点到为止,省得打草惊蛇。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后,白莲温柔端庄的脸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怒气。
允景中毒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那时候她还使了些手段,人不知鬼不觉控制过人取了些允景的血验过。前不久她在故意制造了几个巧合,在宫里远远的瞅过允景几眼。
即使他身上的毒都清干净了,损伤得那么严重的身体,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让女子有孕?
是允景被人绿人,还是……有人也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允景的那身子骨,若是强行服用了天喜丸,只怕他这一生,仅只能再得一个孩子,若生的是女儿,那……他就要绝后了!
允景绝后,那不是代表她将来也没有孙子了吗?
是谁,到底是谁,竟然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
白莲眼睛都气红了,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将整间屋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毁掉。不过,她还有少许的理智残存,知道屋内里东西都在记录在案的,损坏一件两件她倒是好掩饰过去,但全部毁了,可就没办法瞒过宫里那些眼线了。
她扑到床上,捞过棉枕,就用手指硬生生将外头的锦布撕出了一个大洞,一把掏出里面的棉絮,恨恨的撕扯着,仿佛就在撕那个暗中算计允景的仇人。
一个枕头里的棉絮撕完,整张床像是被白雪覆盖了一般,白莲的心情倒也是平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她再恨也没有办法,眼下她得找到暗中算计允景的人,替允景报仇。还有她得找到真正能对付萧明珠的办法,等到她得到了萧明珠身上的气运,说不定到那个时候,她不仅能治好允景,还能……再多生几个孩子!
对,就是这样。
白莲坐起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打开门,将她控制得最深的宫人叫进来,收拾那一床的狼藉。自己则坐到窗边,开始盘算,她到底给出了几对天喜丸,都是落到了哪些人的手里,又是谁有可能害允景。
细细推敲之后,她心里大概有了怀疑的对象,对收拾好床上棉絮的宫人道:“让人去打听一下,端郡王府上可否有女子有孕?”
“是,”宫人应着。
隐藏在屋外房檐阴暗角落里的暗影,也悄悄将她这句话给记了下来。
1447、去宁家做媒
当晚,暗影包着石子的密信就经玄二之手,送到了萧明珠的桌上。看清楚密信上的内容,萧明珠径直把信往韩允钧面前一推,整个人懒洋洋的就势靠在韩允钧的肩头上,“你瞧瞧,她这又是在玩的哪一出,怎么好奇卢韩允牧的后院来了,难道她与韩允牧有什么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是最新的发现啊。
韩允钧扫了一眼密信,也有些诧异,允昭府上的天喜丸直指卢妃之后,他们就怀疑过那白美人了,只是卢妃那里问不出任何与白美人相关的事,而白美人身边的暗探也没发现什么蹊跷,才不得不做罢。现在看来,不是他们怀疑错了对象,而是时机和监视的人手不对。
这皇天,还真不负暗影这种有心人!
若那白美人知道这事,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她当初对暗影的所作所为。
不过,白美人真是韩允牧的人吗?
韩允钧想了半天,最后也只信了三分。他掂起密信往茶杯里一放,看着上头的字迹被水融开,才示意小冬子把端下去处置。
“这事,现在做判断还早了点儿。”韩允钧道:“不过,在这个时间点上,她在意韩允牧府里的事,甚至敢动人去查,可见这件事对她很重要,我们盯紧了,应该能挖掘出更多的东西来。”
今天露了尾巴,明天就可能露全貌,一定知道她是什么东西了,就可以下手清除,以绝后患!
“那接下来呢?”萧明珠追问,一脸的兴奋:“我明儿进宫去瞅瞅她?”
韩允钧一听她说这话,心里有莫名的有些慌,忙好声哄道:“这事儿哪里需要你出面,她要什么消息,让父皇透什么消息给她就好了,别到是你一出面,又把她给吓回去了。若是到年宴的时候,我们都没能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你再去惊惊她,扰乱她的阵脚。对了,我忘告诉你了,下午开心走的时候与我说,他家夫人要明儿过来找你寻你,说有事相商。”
“真的?”萧明珠挑起了眉:“我没收到他家的帖子。”丁微可做不出来那种冒失上门的举动,哪怕事儿再急,也会提前派个人快马加鞭,先来打声招呼。
“他是这么说的,当时还神神秘秘的。”韩允钧回想了一下白开心当时的表情,心里有些窃喜。也许是他这几天记恨上白开心带坏了明珠,给白开心安排的差事有些多,压榨得有些狠,白开心受不住,准备回家抱着夫人哭诉,让夫人明儿过来寻明珠求情?不过白开心这举动要是能拖着明珠现在不进宫,他倒是能宽容一二,把那堆差事的量酌情减个半成。
“那好吧。”萧明珠不清不愿的应了下来。
果不然,第二天上午,丁微来了。
萧明珠忙把她迎进自己的院子,拽着一块儿并坐在玫瑰椅上,张嘴就问:“说说,我寻我有什么事,替他求情来的?”
丁微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柳眉微蹙了起来,带着三分嗔怪的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我就不能专程来瞧瞧你吗?”
“能啊。”萧明珠笑得贼兮兮的:“那回头你可不准提他的事儿。”说着还冲丁微挤眼,“这都十一月了,我想不出还有其它的理由能让你放下一家子的事儿,专程来看我。”
她那一脸戏谑的模样,气得丁微又在她的手背上连拍了两下,闹完,她拢了拢衣袖,道:“我来,还真有事儿要寻你的。”见萧明珠眼中流露出了揶揄,她飞快的问:“宁御史的夫人是不是你的表姨?”
萧明珠怔了怔,点头:“对啊,怎么了?”
“宁大姑娘是不是还没婚配?”丁微又问。
“她早早就在相看了。”萧明珠不敢确定,回头去看商嬷嬷,“没订下来?”
商嬷嬷道:“宁家没有来送过喜讯。”
丁微轻叹:“若是她订亲了,也就没这事了,这不,她成香饽饽了。卢家想结这门亲,白夫人也想替她儿子求这门亲,昨儿个开心回家与我说,让我抢先一步去探探口风……”
萧明珠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他让你探什么口风,替谁探口风?”
她才不相信,白开心让丁微去探口风,是为了他家的那继母兄弟。
截他继母的胡这种事儿,白开心是一定做得出来的,而且还会做得欢欢喜喜痛痛快快!
丁微瞅着她一脸的紧张,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了,心里暖滋滋的。她知道明珠和白开心虽不是亲兄妹,但一起长大的情谊让他们更胜似亲兄妹。这若换成旁人,遇上纳妾的事儿,必定是优先替自家兄弟着想,哪儿会替她考虑在前头。
她带着笑,娇羞地白了她一眼,“你说呢,是不是忘了,谁还没议亲?”
“谁啊。”萧明珠懒得想,径直就问,问出来,她眼睛亮了,“难道是……啊,不是吧,这怎么可能!”
贾豪仁的亲事算是定下了的,剩下的不就只有梅西望了吗?但梅西望的亲事,梅家那一堆夫人们摩拳擦掌在等着呢,哪里轮得到白开心来张罗。
“对,就是的,说是昨儿堵着他,好说歹说,让我今天过来你这里吱会一声,让你去替他探探宁姑娘的口风,若是宁姑娘愿意,他立即回去让人上门提亲。”说到这,丁微捂着嘴冲萧明珠眨眼。那梅西望拐着这么大的弯子相求到明珠这里,只怕求的是两情相悦,而不是父母之命。
“他为什么自己不来与我说?”萧明珠有些不悦,两腮气鼓鼓的。丁微在她的脸腮上轻点了一下:“那他那薄脸皮儿,敢来吗,你还不得臊死他。”
萧明珠想到了梅西望红脸时的模样,一下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机会难得,不笑,岂不是浪费了。不过,他也不错啊,自己相上了。走走。”她拽着丁微就起身,“我们现在就去宁家瞧瞧。”
“现在?”丁微跟不上她的节奏:“用得着这么急吗?”好歹,先让人递信口信啊。
“急啊,你不是说有几家已经上门提亲了吗,若是我们去晚了,岂不是麻烦。”萧明珠是半刻钟也坐不住了,忙大声喊道:“嬷嬷,备车。”
1448、卖身为奴又是哪一出
丁微一边劝着,一边给商嬷嬷使眼色,让她们快点给前院送信,好请王爷回来把明珠给拦住。
听到小丫头的禀报,韩允钧还没说话,白开心马上站了起来:“不是我,我只是传话的。”
“传话的。”韩允钧瞪着他:“你是吃饱了撑的吧!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有这种事儿,她能安心坐在家里等消息的吗?”昨儿他才刚刚拦下明珠进宫,今天若再拦着明珠去宁家,只怕明珠要跟他急了。
白开心有些心虚:“王爷,还不是您太惯着她了,哪有像她这样有孕的人不在家里养胎,隔三差五往外跑的。”
韩允钧抬手,一本书就砸到了他肩头上:“我惯是我惯,你来招,就是你的错。哼,你要是劝不下她,从今天起到过年,你就别指望回家了。”他那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呢,正愁没人做。
“不要啊。”白开心哀号了起来。他嚎了几嗓子,见韩允钧不为所动,只得放弃:“劝就劝。”死马当成活马医,好歹也要尽个力。
韩允钧和白开心匆匆赶到二门处,正好拦下了萧明珠。
白开心凑上去问:“王妃可是要去宁家?”
“明知顾问。”萧明珠白了他一眼,“怎么,还有什么需要我带话的吗?”
“没。”白开心嘿嘿道:“你不觉着,你这样去不合适吗?”
“哪里就不合适了,不是你让我去探口风的吗?”萧明珠轻哼了一声,斜瞥着他。她打小可没少被白开心忽悠,对于他的话,只听一半。
白开心马上跟着,压低了声音道:“当初,您不是找个地方,让我和夫人见一面,自己聊的嘛。我以为,你也会那样做。”说起往事,丁微的脸上飞了红,悄悄掐了白开心一把。
“情况不一样,那个时候你们定亲了,而且是丁夫人允许的。”萧明珠不上他这个当,扭头对韩允钧道:“王爷,我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面对着她的期盼的眼睛,韩允钧说不出不好两字,不过……宁家,他想做陪也不方便。他犹豫了一下,道:“要不,我们把宁夫人和宁大姑娘请过来?”
“等不急了。”萧明珠拽着韩允钧的胳膊晃了几下:“阿钧,梅呆子难得开一次口,可见他是真动了心,错了这一山,就怕真没下一村了。”
“我陪王妃去。”丁微只得硬着头皮自告奋勇。
韩允钧这倒安心了些:“那一个时辰后,我去接你。”
“好。”萧明珠应得爽快。
马车才拐进西二街,观察四周环境的008瞅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马上嚷嚷道;【BOSS,梅西望在前头,呃……他怎么跟那方喜云在一起。】随后,一个影像传出了她的脑海里。
前面的拐过去的那条街上,一家不起眼的医馆门口,方喜云和梅西望两人正僵持在那里。
方喜云整个人瘦了足足一大圈,脸上是一点肉也没有了,整个人像是风吹就能刮走,身上的一件粗布蓝衣服也洗得有些发白,上面还有两个补丁,头发只用一张蓝色的帕子裹着,与上回拦她马车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她跪在梅西望的面前,苦苦的哀求着:“小大夫,我求求您,您就买下我吧,我愿为奴为婢,报达您的恩情。”
梅西望站以台阶上,脸色很不太好看,任由方喜云跪在自己面前不为所动:“这位姑娘请起,我家不缺丫头。”
旁边不少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萧明珠真个惊讶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碰到一起的?还来卖身为奴的这一套!
萧明珠刚想让玄二加快速度,就听到008又咦了一声:【BOSS,你那宁家表妹也在。】随后,她脑海里的画面换了一个角度,离那医馆大概几十步远的地方,戴着长帷帽的宁月香和她的两个丫头站在路边,神色不明的看着梅西望和方喜云。
她心思一动,她出来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坐的是丁微的马车,那是不是能靠过去悄悄看看状况?打定了主意,等到马车刚刚拐过弯,她就故意撩起了窗帘往从众人围着的医馆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惊讶地道:“那边的声音好熟,像是梅呆子?我们把马车靠边去瞧瞧。”
丁微靠到窗边往那边看了两眼,也道:“我听相公说过,他最近确实是在这家医馆里坐诊。”难道,出什么事了?
玄二将马车停到了医馆对面,萧明珠假意和丁微挤在窗边张望,实际上,她看着008提供的高清版,同时还留意着宁月香的举动。
医馆面前,方喜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道:“小大夫,您不是行医救人吗,怎么能见死不救呢?您若不买下我,我和我娘就只能去死了。”说着,她伸手去拽梅西望的袍边。
梅西望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了距离,冷笑道:“我行医救人是没错,但我只尽我能尽的棉薄之力,姑娘你和你娘如何,不是我的责任,你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旁边有个中年男子,看不过眼了,道:“大夫,人家一个姑娘家这么可怜,你就这般铁石心肠?能帮,就帮一下好了。”
梅西望平日是温和,脾气也好,但他可是长在青石山,见惯了那些为了求医不择手段的人。自然知道什么事该如何解决,该如何应对。
他看向那帮腔的中年男人道:“那不如,你行行好,帮她一下。”
帮腔的中年男人听他这么一说,不乐意了起来:“大夫这你话太过份了,是瞧不起我吗?”他伸手去拉方喜云:“姑娘,你起来,别再救他了,我帮你。”
方喜云冲那中年男人笑了笑,然后挥开了中年男人的手,道:“谢谢这位大叔,不过,您帮不了我。”说着,她跪着向梅西望那边挪一步,,脸色紧了紧,道:“若是公子瞧得上,我也愿意为妾!”
她这话一出,四周的人皆变了脸色,一时间,众人看梅西望的目光,什么样的都有。
萧明珠还看到宁月香的双手死死地拧紧了帕子。
1449、卖身为奴又是哪一出(二)
梅西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面带着泪花、委屈而又倔强的方喜云,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随后问道:“你这话,可当真?”
四周的人群像是炸了锅,一下子议论声四起。
连马车里的丁微听到众人的议论声,也变了脸色,“他这是想做什么?该不会……”他真看上那个女子了吧。
她这么远远的瞅一眼,那个女子虽然有几分姿色,也一份不同于寻常娇弱姑娘家的大胆,确实是突然让人闪了眼,但现在把人收下,可是趁人之危啊,将要背上骂名的,他不会不知道吧。
再说,他还想不想成宁家的那门亲事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看向萧明珠:“他这是怎么了?”
她有心使人去提醒一声,但白开心和梅西望的关系再好,终究与她还是隔着一层,她哪里好吱声。
“你别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萧明珠一点都不着急,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他不会这么傻的。若他真犯傻,到时候我出去抽他。”
她对梅西望,有信心。
而且,她看到了,梅西望似乎已经留意到了街角的宁月香。若他对宁月香有意,更不会做出让宁月香失望的事来。
为怕丁微不放心,她还悄悄往宁月香所有的地方指了指:“宁家表妹。”
丁微探头看了一眼,一个念头转过:“梅兄弟知道?”
“嗯,应该是瞧见了的。”萧明珠不瞒她。
丁微楞了下,这下心里有数了,“那我们就等着。”
见萧明珠摆出看热闹的架式,038提醒了一声;【BOSS,你别大意了,我们还没摸清楚那方喜云的底呢。京都这么多人,她偏偏缠上了梅小哥,若没有问题才怪。】
008晚了一步,瞪着小眼睛恨恨的往嘴里塞着虾球儿,咬得那个狠,仿佛是在啃038的肉一般。
【没事。】萧明珠没把038的提醒放在心上。在她看来,只要除掉了他们是任务者的可能性,其它的对她来说,就没什么区别的。没害到她身上的人,没影响到她的生活,穿越重生那是他们自己的修来的福运;若是不长眼想借着什么先机,打她或者她身边人的主意,哼哼,那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医馆前,方喜云被梅西望当众这么一反问,倒是楞住了,她张了张嘴,不敢把话应下。
她刚刚虽然那么说,但只是一气晕了头,想拿话逼他一下而已,真没想过要给眼前的小大夫做妾。
她若真愿意给人做妾,当初在青州的时候,知州的那绔纨儿子瞧上她,她早就应了,又何必为了逃离那绔纨公子的魔掌,带着母亲离开家乡,千里迢迢进京都投亲。
她若真愿意做妾,肃郡王妃派人来接她进王府的时候,她也该欢欢喜喜的上轿,又何必拒绝。
她放弃了知州府,放弃了王府,眼下要将就这个小大夫?
方喜云很不甘心,但她更明白,自己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
她和母亲在大理寺挨了板子之后,看到富长来接她,她以为一切的苦难都过去了,甚至也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若是小昭哥提起要接她回王府,她就顺水推舟应下。
她是真心喜欢小昭哥的,在她还不知道他是肃郡王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她一直梦想着,她和小昭哥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结果,衙门搜查贼人查到她们头上,她为证明清白,拿出了小昭哥送她的玉佩,一切就都变了。
那一天,她才从衙役们那里得知了小昭哥的身份,还知道小昭哥有王妃,甚至王妃已经有孕。那之后,她躲在屋子里蒙着被子哭了整整三天,后来想到小昭哥曾与她说过,他和家人不和,想到他极有可能是不喜那王妃的,心里好过了些。
那个时候,她就开始考虑她和小昭哥的将来。
可惜,还没等她确定自己的心意,肃郡王妃就派了嬷嬷上门,说要接她进王府为妾,还直接找她娘要卖身契。那个时候,她觉着自己是被肃郡王妃给羞辱了,就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还把王府的嬷嬷打出了门。
随后,她一直在等小昭哥来见她,等着他给她一个解释。那个时候她想着,若是他好声好气与她说明一切,许给她一个侧妃的名份,她勉为其难也是能答应的。终究,侧妃不是妾,她只是名份上差一点儿,若有小昭哥的宠爱和庇护,自然可以弥补那一点点的不知的,肃郡王妃以后也别想再欺辱她。
可是,小昭哥再没有来,反而肃郡王妃一天两次派人来逼,外头的流言四起,邻里对她指指点点,马娘每天对着她也是以泪洗面。
她投走无路的情况下,马小妹说有主意能帮她的时候,她一下子就信了,没有犹豫就跟着马小妹去试一试。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个时候她去拦逍遥王妃的马车,真的只是想让逍遥王妃给她做个主的。
她的美梦在院门口被富长指使人把她们母女丢下马车的时候,就破碎了,富长的话说得跟刀子一样,句句扎着她的心。她不敢相信那是小昭哥让富长说的,她认定都是肃郡王妃的指使,故意让她死心,并且对小昭哥心生间隙的。
于是,她厚着脸皮,拦了到隔壁给马家兄妹看诊的大夫,付了银子让他替她们母女也开了些药,随后又给了邻居大婶一些银子,让她负责她们母女的吃食,就安安心心的留在家里养伤。她想着,等到她的伤好了,就去肃郡王府门外,等小昭哥。等到他们见面了,他们的误会就会解除,真相就能大白,催毁肃郡王妃的阴谋。
她在肃郡王府门前的巷子口等了足足一天,才拦到了小昭哥的马车。这次她长了个心眼,没敢冲过去拦,只在路边大声的呼喊着小昭哥,结果,一个侍卫过来狠狠的就给了她一记耳光,打得她晕头转向。
她知道小昭哥就坐在马车里,他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可是他却由着侍卫辱打了她。
那一刻,她的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1450、卖身为奴又是哪一出(三)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还没来哭出来,新的屋主就上门来收宅子了。无论她怎么求,新屋主也没有半分宽容,直接让人将她们母女扫地出了门。
看着被丢了一地的东西,她所有的恨意都起了。
她觉着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怎么可能她前脚才去见了小昭哥,后脚就有新屋主来收屋?这些一定都是肃郡王妃指使人做的,目的是要将她赶出京都,可见,小昭哥也是被肃郡王妃给欺骗了,误会了自己。
那一下子,她就下定了决心,誓要与肃郡王妃斗争到底。
于是,她用所剩不多的银子租了辆马车,带着娘出了城,暂时借住在城外一户普通的好心农户家中。娘原本没好的棒伤经这么一折腾,又加重了几分。她只得又花银子去请了大夫,大夫说娘是皮外伤不是很严重,但娘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现在又心中有郁结,若不能好好调理,很容易就会落下毛病的。
可是调理,是嘴巴说的那么容易的吗?
小昭哥送来的那些补品很快就吃完后,她又连着跑了几天的药铺,身上那点银子很快就花光了,甚至连以前小昭哥送给她的首饰都给当掉了,也就买回来一根年头不足的小参,至于燕窝花胶什么的,她连边角都买不起。
后来,娘染上了风寒,高热不退,要不是碰上小大夫去村里义诊,还随身带着些老参片,娘差点就缓不过来了。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了。
可是,她哪来的银子给娘买那些老参灵芝燕窝之类的给娘继续滋补?
村庄里又没有她能做的活计,她又不能抛下母亲,跟以前一样女扮男装进城去寻活。再说,做那些活计,她又能赚到多少银子?
她思量来思量去,最后只能瞅上了这位心好,据说家境还不错,尚未成亲的小大夫。
她原本以为自己说些好话,再求一求,小大夫就会心软的,容着她先赊些名贵药材和一些上好的滋补品,待她娘好了之后,她与小昭哥解除了误会,就可以把欠小大夫的一并给还上了。
但她真没想到,在村里很好说话的小大夫,听了她的请求后就变了脸,任由她怎么求,甚至跪下了,都不为所动,甚至还冷漠得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被小大夫的冷漠无情气晕了头脑,才想着拿话逼一逼他,让他不情愿碍于面子也得情愿。
可是她没想到,这小大夫面上瞧着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却是个包藏祸心的,她一松开,他反而咬着自己不放了。
现在,她要为了母亲,牺牲到底吗?
见方喜云不说话,梅西望冷笑了两声,催促道:“应话啊,想好了没有。”面对这种知恩不图报,反而想得寸进尺,甚至动不动就拿自己来威胁的他人的人,他可没半分同情的。
他这句话,激了众怒,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有些人看不过眼,开始骂骂咧咧了。
梅西望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受四周众人的影响,他心里清楚众人现在觉着他无情,只不过是求他的是个姑娘,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姑娘家,众人才会心生怜惜。若是换成个男人,或者是个长相难看的妇人,只怕众人的看法就要不一样了。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一点一点的将这方喜云的假皮给扒下来,让人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然,明日她再来缠他,那怎么办?
后日,再来一个跟她一样的泼皮无赖缠上他,那又怎么办?
看到这,丁微是大概明白梅西望想要做什么了,眯了眯眼,轻叹:“真瞧不出来,他也是个心狠的。”
男人总是怜香惜玉的,在他们的心中女人就该是弱不禁风,需要照顾的,可是女人真有那么柔弱吗?女人之间的争斗绝对比男人更狠,杀人不见血。要不然,也就不会有那句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了。
梅西望看得透,而且还有这份心狠,那将来做他的夫人必定是个享福的。
萧明珠撇了撇嘴,有些不太高兴:“表妹走了。”
从008那里清楚地看到,宁月香走的时候,似乎很气愤,身子都在发抖。
丁微往街角看去,果然没了宁月香的身影,她轻叹了一声:“不会误会了吧。”
“若是误会了,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萧明珠有些无精打采,她全然没了之前那上门探口风的兴头了。
丁微轻拍了她一下:“你真能安心不管?”
萧明珠嘟着嘴,抱怨了两声,轻敲了一下车厢的门,低声吩咐:“玄二,寻个最丑的,去买那姑娘为妾。”
梅西望看到宁月香走了,身上的气势更冷了几分,他不耐烦的又道:“为奴为婢是你说的,愿意为妾也是你自愿说的,怎么,现在摆出我逼良为奴的样子给谁看?”
他这话,一下子把四周的百姓们给提醒了。
对啊,这不是刚刚那姑娘自己说的吗?
可有人还是执迷不悟,指责梅西望道:“人家那么说,那也是你逼的。”
梅西望轻笑了起来:“我逼的,那你说说看,我怎么逼她了?我是大夫,我坐诊看病,但我不是开善堂的!”
方喜云有些骑虎难下了,她将心一横,道:“我……我愿意……只要为了我娘,我什么都愿意。”
先把眼面前的状况应付过去再说。
他既然当众应下了,就不能弃她们母女不管。
【啧,到现在,她还端着孝女的架子,这心机真够深的。】008嫌弃的道。
038却不这么觉得,【她还是太嫩了。】没瞧见,她都快被那梅小哥牵着鼻子走了吗?
果不然,方喜云一应话,梅西望没给她多思考的时间,又是一个问题砸了过去;“好。那你说,你要自卖多少银子?”
“我……”方喜云懵,这人,也未必太狠了,真要逼她走投无路吧。
这时,人群里又挤出一个黑塔山一样的大个子来,满脸的大胡子,眼睛边上还有两道长长的刀疤,一脸的凶相,瞧着就是个不好惹的。
他在方喜云的身上瞥了一眼,张口就道:“我出五十两!”
1451、卖身为奴又是哪一出(四)
众人被突然挤出来的刀疤男这句话给吓了一跳,方喜云都顾不上装委屈,惊愕地抬头看了过去,瞧见那张凶悍的脸后,她吓得飞快的移开了眼,想往梅西望身后躲。
梅西望哪会让她得逞,往旁边挪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后,带着笑意看向那刀疤男:“你说的当真?”不管这人是来帮他的还是真心瞧上了这方喜云,他都乐意甩出眼前的烫手山芋。
刀疤男凶狠的瞥了梅西望一眼,不客气地道:“怎么,你心狠不愿意帮人,别以为天下的人都与你一样。”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托在手里抛了两下,递给方喜云:“姑娘,这里有六十两,你拿去。”
“不不,我不要……”方喜云忙后退避开刀疤男,根本就就不敢去接他手中的银子。
她敢缠着小大夫,是知道小大夫为人和善,而且家里人都是京都本地人,要脸要面子,若她反悔,他未必会舍下脸面与自己纠缠不清。但眼前的刀疤男可就不一样了,来历不明,瞧着又不像是一个好说话的善人,若自己收了他的银子,再要反悔,别说要脱身,只怕清白都难保得住。
刀疤男怔住了,随后有些怒了:“你嫌少?”
方喜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刀疤男冷笑了两声,又问了个与梅西望一样的问题:“那你自己说说看,你的身价要多少两银子?”
原本帮着方喜云指责梅西望的百姓们,似乎也终于品过味来了。人群里,有人道:“去牙行里买个刚梳头的小丫头不过是五六两,长得漂亮又有些技能的也不过是十两。六十两……”足够买五六个年轻漂亮的丫头了。
方喜云的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纸一般,她无法应话,也无法应答,面对着咄咄逼人,瞧着就没想善罢干休的刀疤男,她只得再次哀求梅西望:“小大夫,你帮帮我……”
听到她这话,刀疤男的脸更阴沉了,他把钱袋子往怀里一塞,道:“敢情你自愿卖身为妾,还是挑对象的!怎么,卖给他,你家娘老子就不会死了?”
人群里有人哄笑:“那位老兄,你瞧瞧你和小大夫站在一起,哪个更得姑娘家欢喜。你信不信,小大夫喊一嗓子要娶妻,这街头巷尾的姑娘们连彩礼都不要都心甘情愿。”
方喜云听着众人的议论,狠了狠心,道:“我娘身子骨差,在养病期间需要日日人参燕窝供养。”
她是为了难为刀疤男,故意说得夸张了些。
而且母亲自从伤后,胃口非常的不好,很多东西根本就吃不下,也就以前小昭哥送来的那些滋补品,才勉强吃上几口。她做女儿的,怎么能委屈母亲重新吃那粗茶淡饭呢?
她这话,不仅没有引来同情,反而引起了刀疤男的讥讽:“日日人参燕窝,这哪是买个妾,这是迎个祖宗进门供着。不过,我长这么大也从没有听说过,哪家买个丫头贱妾,还需要供养丫头贱妾娘老子的。”
“瞧她那样子,也不见是什么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她娘就这么金贵,需要日日人参燕窝的?”
寻常人家手里若有人参,都是拿来救命吊命的,谁家能天天吃?
梅西望的眼睛一眯,不客气揭她底了:“你娘棒伤虽重,但没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心思虽然过重,只要开解好了就行,若有条件人参燕窝滋补那自然好,若没有也不妨碍病人的恢复。不知哪位大夫与你说的日日人参燕窝,你说出来,我去寻他当面理论理论。”
方喜云哪里说得出来,除了小大夫好心替她娘免费看了一次诊,她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银子去请大夫。这几天抓药的钱,还是好心的邻居给她凑出来的几十个铜板。那家人借了她那么几十个铜板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话里话外还想让她进门做儿媳妇。
若不然,她也不会想到小大夫。
人群里,又有人咦了一声:“我就说怎么瞧着她这么眼熟,原来她就是勾引了肃郡王,又诬告肃郡王的那个女子。她们母女的棒伤,是被大理寺打的板子!”
人群,一下子轰了起来。
梅西望的脸色整个儿就阴沉了下来,身上的气势随之一变,方喜云原本还想往他身上扑,再给自己辩解两声,哭诉一下自己的委屈,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后,她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整个人吓得腿都软了,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冰冷透骨,没有半分的温暖,看她简直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她甚至一点也不怀疑,若这不是大街上,他就要走过来,掐断她的脖子!
她害怕极了,不停的退后,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跌到了刀疤男的腿边。
刀疤男嫌弃的一脚将她踹了个跟头:“别脏了我的靴子。”说着,转身往外走,看热闹的人没敢拦他,迅速的让出一条路。
梅西望低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凶光,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医馆。
方喜云吐了口鲜血,只觉着胸口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再次迸裂开来,她捂着胸口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四周的人的眼神全部都变了,完全与当初在大理寺门口看她时一模一样,只有鄙视,嫌弃,还有避之不及。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的人生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方喜云坐在地上,双手环着胸,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的仰天大叫着。
可惜,蓝天晴日,连十一月的飞霜都没有。
她哭嚎了几声,也没引得旁人的同情,倒是引得一些人瞧不过去了,冲着她唾口水,泼脏水,甚至拿烂叶子砸她。
百姓的举动似乎把她给激怒了,她凶狠的冲众人吼道,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推开拦着她的人,脚步缓慢的离开。
丁微知道方喜云的身份后,之前的厌恶就变成了提防,“上回就是她拦了你的马车?”
“是。”萧明珠笑着:“我也送了她一份大礼。”
说起来,是方喜云自己来招她的,怪不得她。
若她身边没有玄二他们呢,若是,真惊了她的马呢?
1452、假的成不了真
丁微的神色更紧了,指了指车外:“那她缠上他,会不会有人暗中指使?”
不能怪她把人想得太坏,有些人做的那些事,没办法把他们往好地儿想。
萧明珠摇了摇头:“放心,派人盯着呢,目前还没发现什么。”随后,008把方喜云走的方向发了过来,萧明珠怔了一下,问丁微:“她走的方向,不是出城的路吧。”
丁微撩着车帘往方喜云走的那边看了眼,迟疑道;“若是我没猜错,她只怕是想去肃郡王府。”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没错;若是她真能笼络住肃郡王的心,那不为是一条好出路,但……有了刚刚众卖身为妾,还被人嫌弃的一出,肃郡王还会再接受她吗?
没有肃郡王的庇护,卢柠夕一根手指头都能摁死她。
萧明珠扯了下嘴角:“柠夕现在有孕,多少会有些顾及。”
若不是顾及卢柠夕有孕,韩允昭不想沾上鲜血,只怕也没想那么轻易放过方喜云。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应付这种事儿,卢柠夕比她可强得多,必定不会让方喜云讨得了好。
把方喜云抛在了脑后,她抬手敲了下车门,低声吩咐道:“去前面街角酒楼。”
丁微想到了刚刚离去的宁月香:“我们现在不赶去宁家吗?”宁月香那小姑娘家家的,见的龌龊事儿少,只怕误会了,要不然也不会看到一半就走。
萧明珠摇头:“他自己都没急着去,我们急什么。”宁月香走的时候,她清楚看到,梅西望也是瞅见了的。
再说……
“我先问清楚梅呆子,他是怎么招惹上那方喜云的,再提醒他多防备些。”相对于梅西望的亲事,她觉着梅西望的安危更重要。
丁微猜得到她的心思,也没有阻止。
玄二挑了间干净的酒楼,先下车去找掌柜要了个包间,回来后将马车直接驶进了酒楼的后院,萧明珠和丁微才头戴着帷帽下车,从后楼的楼梯进到二楼包厢里。
刚进门,萧明珠就道:“去把梅公子请过来。”
待下人出找人后,丁微拽着她坐下,亲手持壶替她倒上了茶水,才道:“你说这事闹的,哎,怎么就这么寸……”
“这是不是你们常说的,有心算无心?”萧明珠扯出个笑来:“反正没让她得逞,就是好消息。”
两人又说了几句,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萧明珠扭头看向门:“来了?”
商嬷嬷去开门,果不然门外站着的就是梅西望。他的眼神飞快的在萧明珠身上扫了一遍,道:“不在家里养胎,出来做什么?”
萧明珠抓着桌上的茴香豆儿就想砸他:“出来瞧你热闹啊。说说,你怎么惹上她了。”
梅西望尴尬的拧眉:“我也不知道。我不过是去收药的时候顺便给村里人义诊,然后随手救了那个方喜云的母亲罢了。”
没想到,他这顺手救的是只吸血蚂蝗,闻着味就贴上来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微眯了起来:“不会,背后有什么人指使吧!”
不然,怎么就找上他了呢?要缠,不应该去缠肃郡王吗?
“暂时没有发现。”萧明珠如实相告,依旧是眼不眨的看着梅西望:“她缠上你,真的就那么简单?人参燕窝,她那狮子口开得有些大啊。”
梅西望楞了楞,神色有些不安了起来:“我给了她母亲一截老参。”
闻言,丁微挑起了眉,萧明珠更是拍了下桌子:“好大的手笔,怪不得她缠上你。”
萍水相逢,就能给人一截老参,这不仅告诉旁人他心软,而且也是告诉了众人他家中有钱!
【哈,家中有矿!】
【哈,人傻钱多,不坑他,坑谁!】008给了个评论。
面对着丁微疑惑的表情,梅西望有些不自然了起来,丁微也查觉到了,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做势看外头的风景,实则给他们空出了一些聊天的空隙。梅西望尴尬的冲丁微点了点头,说了句“多谢”。
萧明珠还有些诧异,他们俩打什么哑谜。
梅西望压低了声音道:“我初初瞧见她的时候,觉着她的性子,与你有三分相似。”于是,他才会一时心软。
“就她,像我?”萧明珠不敢相信,瞧傻子一样看着梅西望。
她们哪儿像了,哪儿像?
鼻子眼睛嘴巴,还有身上的气势,哪哪都不像啊。
梅西望摇头:“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来寻我救她母亲,那一下子,我脑子抽筋了吧。”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么感觉的,然后就心软了一下下,老参就拿出来了。
【不像,一点也不像!】008把方喜云和萧明珠的像拿出来对比。【就算气质,给人的感觉,也不像!】
【现在不像,不以前不像,还有特殊情况下呢?】038反问道:【这梅小哥算是最了解BOSS的人之一,他都能说像,只怕真有像似的地方。感觉那种东西,很玄妙的。】
008张着嘴,反驳不了。
随后,它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就是这一点,她才被二爷他们瞧上的?】
相似,所以方喜云是——BOSS的替身?
没有真的,假的也好,所以……他们才会对方喜云网开一面,另眼相看?
仔细想想,若是方喜云没有被二爷发现,弄到那个小院子里去居住,然后被BOSS和王爷怀疑,她和韩允昭的关系不会提前暴露;若是不住到那个小院子里去,她就不会认得马小妹,自然也不会找到萧家,冲撞了BOSS,也不会有被送进大理寺的这些事了。
说不定她的人生,真的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改变。
【韩小五,梅西望,还有之前那个刀疤男……】038也抹了一把汗:【二爷他们,害人不浅啊。】
蝴蝶的翅膀扇了一扇,一切就大变了模样。
萧明珠也浑身上下不舒服,她揪着梅西望问:“那现在呢?”
梅西望摇头:“有些东西再像,那也只是像,不是真的。看穿了,哪里还能瞒得了人。”
原本回来之后,他对方喜云母亲的病情还有些惦记,想着有空的时候再去看一眼。可是今天方喜云来找他的时候,他看到了方喜云眼中的贪婪还有算计,心里的那些子迷糊一下子就散了,自然不会再有其它了。
1453、还是影响到了
萧明珠就凭刚刚梅西望对方喜云的态度,就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她心里舒服了一些,但还有些不太是滋味,她不安的问008它们;【你们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不过是他们觉得她们有几分相似之处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世间与她相似的人多了去了,真要说起来,那萧家有两个年岁十二三岁的小辈,与她有六七分相似呢。
再说,再像也不是她啊,像梅西望不过就是打了个迷糊,转眼就能分辨出来吗?
008和038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给她解释替身的事。
不说,觉得不该瞒她,说,那要怎么说?
008犹豫了一下,还是冲038划拉了一下翅膀,把这光荣而伟大的解释任务交付了过去。038见它把锅甩给了自己,也不客气的接下这露出的机会,仔细替萧明珠解释了起来。
【BOSS,我们担心的事儿,与你想像的有人与你相似的情况,不是一回事儿。在我们接到过的千万个任务中,有一种逆袭就是这种状况。我们将它叫做,替身的逆袭。】
【替身?】这个词一听就不像是好词儿,萧明珠的不悦加重了。
008查觉到了她的不悦,依旧认真的解释:【有些人是与正主长得像,有些人是性格相似,给人的感觉像。替身们能凭借着这一优势,从重视你的人那里,得到更多的便利。旁的不管,我们就拿梅小哥的事儿来说,她不是凭借着给梅小哥一种与你相似的感觉,让梅小哥一时心软,然后给了她一次方便吗?】
当然,这只是一种,还有一种,替身就能凭借着这一优势,把正主给干掉,得到正主的一切。
也许,这就是那些任务者们打的主意。
只是这种情况会在BOSS身上发生?别开玩笑了!
所以,它直接麻利的省略掉不提。
萧明珠心里这才舒服了一些,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着不是那么回事了;【可是,她没有占到便宜!】
梅呆子不是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吗?
她和那方喜云的出身不同,成长的环境不一样,就注定了她们两个的人生轨迹绝对不一样。
在一些人的眼里,觉得她们有几分相像,那又如何,她成不了自己,也取代不了自己,聪明一点的人会因为这一点给她一点便利,但不会把她当成自己。
退一步讲,就算她被韩允昭瞧上,撑死也就是一个妾而已,侧妃都不够格。
她进肃郡王府做了妾,那与她又有什么利益冲突,又不是她家王爷瞧上了她,要纳她为妾。
038扒开遮着眼睛的长毛,认真道;【那应该是她原本的命运因为二爷他们的插手,起了变化。】
若是那方喜云没有碰上二爷他们,方喜云应该是另一个样子的吧,自然生活也会完全不的一样。
萧明珠又想了想,最后,她放弃了,甩了下头,把那些不安的念头都抛之脑后:【算了,不想了,你们若是发现她的行踪盯紧些。】
她不觉着方喜云现在能做出什么威胁到她的事儿,再说,阿钧一直都派人盯着方喜云的行踪,若有什么苗头,也能早发现,早解决。
耳边,传来了轻轻敲击声,她抬头见梅西望单手撑着下巴,屈着两指轻敲桌面,见她看过去,才问:“你恍惚什么呢?我刚刚说的,听到没?”
“呃,你说什么了?”萧明珠问。
梅西望也懒得重复:“伸手过来。”他做了一个把脉的手势。萧明珠乖乖的将手伸过去,由着他替自己把平安脉,顺便打听她另一个比较在意的事儿;“宁家表妹那边,你打算如何?还要我和白大嫂去一趟吗?”
刚见萧明珠提到自己,丁微也看了过来。
梅西望有一刹那的失神,一直坚持到替她把完脉,才道:“暂且不用了,待我先与她说清楚。”
“啊,”萧明珠不安的问了一句,丁微轻轻在她肩头上拍了下,“就听他的。”看着丁微一个劲的使眼色,萧明珠才不甘不愿地松了口:“那好吧。有消息,一定要早些告诉我,我担心。”
“嗯。”梅西望应着,扯了下嘴角,拉出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起身就告辞。萧明珠也知道他惦记着宁月香,也就没留他。
待梅西望走后,萧明珠爬在桌上无情打彩的:“不去宁家了,那我们去哪里?”她还不想回王府,好不容易才有出来的机会。
丁微瞅着她孩子样儿,忍住笑,把脸给绷紧了,拣着桌上萧明珠爱吃的几道点心,推到她面前:“在这休息会儿,用些点心,然后,我们就……”
“就去肃郡王府!”萧明珠眼睛一亮:“我们去看卢柠夕。”
丁微刚掂了块点心的手一重,点心被她捏碎了,沫子落了一桌,她把手上碎裂的点心放下,扯下帕子擦拭着手上的点心沫子,不急不忙地打破了萧明珠期盼:“不行。”
“为什么?”萧明珠不依不挠。
丁微斜了她一眼:“你哪是去看她的,你是想去肃郡王府瞧过方喜云的热闹吧。”别认为她忘了,刚刚那方喜云就是冲着肃郡王府的方向去了。她们马车快,说不定再能比方喜云先一步到达,正好瞧个全场。
不过,这种时候,她哪敢陪着她去冒这个险。
“我的好丁姐姐,好白大嫂子……”萧明珠嘟着嘴眼巴巴地看着丁微,还从桌上的碟子里掂了块丁微喜欢吃的点心递过去,殷切的往前凑了凑:“我们就去看看吧。”
丁微不为所动,微眯了眼,问道:“你怎么对方喜云感起兴趣来了?她冲撞你的马车,不是一个误会吗?”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内幕?
萧明珠见她起了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替身那一说,她是绝计说不出口的,想想,就太恶心了,对她,对韩允昭还有梅呆子,都是一种羞辱!
丁微也不催她,更没有非要知道不可的意思,她淡淡的笑了笑:“我们出来时,你与王爷约好了,一会儿王爷就得去宁家接你。要不,我们先给王爷送个信,等到王爷回信再说,不然……若是出了事,我可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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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4、还是影响到了(二)
萧明珠见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知道是绝对不会放自己去的,也只能应下,扭头吩咐商嬷嬷让人往府里送信。
半个时辰之后,韩允钧就领着白开心,匆匆赶到了她们休息的茶楼。他们一进门,萧明珠就直言,她想要去肃郡王府。
韩允钧只是认真的问了她一句:“非去不可?”
萧明珠迟疑了一下:“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看着他们的认真,她一下子又没了兴趣:“算了。”
她若是对方喜云太上心,会不会引得他们也跟着上心,然后过多的接触到那方喜云?
她是对038的那番替身之说嫌弃不已,,但那个可能性如同一根鱼哽在嗓子眼里,让她很不自在。
韩允钧也没问她为什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声音轻柔:“那我领你去西园看戏吧。”
“真的。”萧明珠眼睛都亮了。西园,她盯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去。有了这个诱惑,她把什么方喜云,什么肃郡王府的事儿,尽数抛在了脑后。
热热闹闹听了两出戏,待到太阳偏西,萧明珠才依依不舍的跟着韩允钧打道回府。
路上,被韩允钧派去肃郡王府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那方喜云还真去了肃郡王府,只是肃郡王府岂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她才到府门前张望,就被侍卫当成闲杂人等驱逐。她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提出要见韩允昭,结果被门房狠狠甩了一巴掌,又奚落一番。
她不死心,现在还蹲在巷子口等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除此外,萧明珠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依她说,就算她当初是被二爷那些人坑了一把,一切都蒙在了鼓里,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错事来。那卢柠夕接她进府的时候,为什么不乖乖的进府呢?
做了决定的事儿,现在又反悔,这能怪得了谁。
韩允钧从旁边的小柜里,拿出一直温着的茶壶倒了半杯水给她:“她不过是看不清楚形势,贪心不足罢了。”那个卖针线的婆子与马小妹往来频繁,不可能没有在方喜云的耳边唆使过什么。只不过那个婆子身上也被人下了某些暗示,被抓到之后,什么话也问不出来,当天晚上也神奇的死掉了。那种死法……与当初大理寺外的两个婆子的蹊跷死法,如同一致!
他顺手将萧明珠散落到额头的碎发,又勾回到耳后,声音沉重了几分:“也许,她现在这种状况,才是那些人想要的。”
现在看来,许多蹊跷的事情都渐渐往同一个方向去了,再追查下去,很快他们就可以将一切联系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真相,找到隐藏在后面的幕后黑手。
萧明珠对他的推测从不怀疑,“有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是当然。”韩允钧挪了下身子,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又将话儿往开心的地方引:“今天那戏可喜欢。这班子我瞧着不错,下回你若是想听戏了,我们把戏班子请回来,再约上几人,热热闹闹在府里听。”
“好啊。”萧明珠满口答应,不能出府没关系,只要有几个伴相陪,也是一样的热闹。
回到王府,进了正屋门,商嬷嬷替萧明珠脱下还沾着夜露的披风,交给知冬。知冬接过披风,没有马上拿出去,而是站在那儿没动。
韩允钧待小冬子伺候他脱了披风后,问:“何事?”
知冬屈了下膝,回道:“一个时辰前,萧小公子过来了一趟,给王妃留了个口信,说是宁家的事儿,请王妃不用再费心了。”
萧明珠欣喜,“啊,成了?这么快!”她和阿钧都不在府上,梅西望是有所顾及不让人直接给她留口讯,才转了木石这么一弯的。
知冬摇头:“奴婢不知,小公子来的时候,就只说了那么一句。”
萧明珠这下坐不住了,催促道:“那小公子呢,留在前院了,还是回去了?”她想问问清楚,迫不急待啊。
韩允钧看着她恨不得自己奔出去的样子,忙拦下她:“你别急别急,消息还能长腿跑了?使个人去问问。”
萧明珠忙点了知春:“你跑一趟,顺便,把我打包回来的炸鹌鹑给木石送去。”
领了命的知春匆匆去了,待萧明珠换了衣服,散了头发,她才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跟没有一样:“小公子说,梅公子就留下那么句话。”
“啊,”萧明珠怔住了,看向韩允钧,韩允钧眉头微拧了下,轻声安慰她道:“只怕是出了什么岔子,明儿一早,再让去问问。”
次日一大早,萧明珠刚起身,就记得让找韩允钧,询问他有没有人派人去找梅西望。
“去了。”韩允钧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昨儿在白府喝醉了,留在那里。”
“啊,”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萧明珠紧张了起来:“他没解释清楚?”
韩允钧摇头:“解释不解释的,现在都不重要了。”
听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萧明珠反应不过来了:“有误会,解释一下不就好了,难道,她听不进去?”若是这样,那宁月香就真傻得可以了。
韩允钧拉着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不要那么激动,才道:“昨儿个下午,宁家就已经应下了白家的那门亲事。据说,是宁姑娘自己点的头。”
“什么?她答应了?”萧明珠倏的站了起来:“她不相信梅呆子的解释?”
韩允钧怕她太激动了,也随之站起身来环住她:“西望寻宁家寻下人传话的时候,传话人就告诉他,说宁姑娘的亲事已经订下了,西望不相信,让开心去白家打听,才知道是真的,庚帖都换过了。”
萧明珠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怪宁月香对梅西望没有信心,承认他们命中就是有缘无份?还是,她认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的方喜云的出现,阻断了他们的姻缘。
看来,她还是大意了,让方喜云影响到了自己身边的人。
她喃喃问:“白家,是白开心的二弟?”
韩允钧摇头:“是白家老三,据说还小宁月香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