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 神秘的中校
刘子光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大是大非面前不讲个人感情,旅宋人都欺负到鼻子上了,即使是朋友也不能手软,赵康是他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但是现在是敌人,他的手毫不犹豫的将手枪抽了出来瞄准了赵康。
赵康毫不畏惧,一按绷簧,手中钢刀出鞘,大吼一声,迎着刘子光冲过来,后面四个同样打扮的旅宋海军人员也毫不含糊,抽刀紧随其后。而刘子光身后的侍卫们也纷纷举起短枪,瞄准这几个敢于螳臂当车的家伙。
“死在我的枪下,也算你的荣耀。”刘子光默念一声,举枪便射,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一支力道强劲的箭矢破空而来。流线型的箭头阻力很小,所以速度比寻常的箭矢要快很多,正射在刘子光的手枪上,将枪口砸歪,子弹斜着飞出去,将旁边房屋上的一块青瓦打得粉碎。
“住手!”随着一声娇喝,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路旁的屋顶上翩翩落下,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巧的弓弩,刘子光眼睛毒,一眼看出这把弩和今天在火车站捡到的弓弩是一种型号。
赵康看到黑衣人现身,急忙停住脚步惊呼:“大姐,你怎么来了?”
被赵康称作大姐的黑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微黑但是非常俏丽的面庞,在刘子光部下数十支火枪的瞄准下从容走过来,不理睬自家兄弟,先给刘子光见礼:“大宋国海军中校赵婧,参见大明朝镇武伯,南厂提督,领侍卫内大臣,钦差六大人。”
“知道我家大人的威名,还不跪下拜见!”侍卫们欺她是女子,端着火枪恐吓道。
刘子光举起一只手示意部下住嘴,他心里暗骂部下不读书,人家是旅宋国的赵姓人,又是赵康的姐姐,肯定是个郡主,从外交礼仪上来讲,比刘子光这个伯爵还高那么一点点呢。
“赵中校有什么指教?莫非要和本官较量较量?”刘子光目光紧随着赵婧移动,这个女子的武功相当的高强,她身上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和一般沙场老将的杀气不同,更像是江湖人士的那种杀气。
“久闻镇武伯乃大明第一好汉,讨教一二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赵婧冷冷的说。
“请你用一句话说清楚,本官要有要务在身,没空和你们闲扯。”刘子光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右手大拇指又将手枪的击锤掰了起来,随时准备射击。
“有人意图挑起宋明之间的战争,我的责任就是制止这场战争!”赵婧的话确实简单利落。
“那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劝你们的同胞放下武器,而不是跑到我的马前来废话,今天下午你们旅宋国的军队已经悍然向我发动进攻,我们两国现在已经处于交战状态。”刘子光得理不饶人,但他心中也有些明白,看来这场战争的幕后有不少事情,至少旅宋人不是铁板一块。
“我知道你的军队拥有杀伤力巨大的武器,但我们旅宋军队的战斗力也不弱,为了避免双方无谓的伤亡,我建议你暂停进攻,由我去把跳动战争的幕后黑手揪出来,咱们大宋大明世代友好,岂不更好。”赵婧直盯着刘子光的眼睛说,眼神中咄咄逼人的光辉让刘子光很不舒服,但又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对于十万人聚居的旅宋社区,光凭自己那些力量还有些薄弱,打起巷战来大杀器排不上用场,肉搏起来肯定要损失不少人手。
不战而胜才是兵家的最高境界,刘子光毫不犹豫的说道:“好!我就下令暂停进攻,等你把幕后操纵者抓出来,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如果没有回音的话,照样进攻。”
“好,一言为定!”赵婧依旧面色冰冷,转身就要离开。
“大姐,我跟你一起去。”赵康喊道。
赵婧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却又迅速的把脸转过去:“你留下,也好见证咱们的诚意。”说罢一跃而起,窜上旁边的民居,三跳两跳消失在夕阳中了。
刘子光望着赵婧的背影暗暗惊叹:这丫头蹿房越脊的本事比刘小猫还地道,肯定不是一般的海军军官,他转向表情讪讪的赵康问道:“这是你大姐?怎么和你哥哥赵靖同名啊?”
刚才差点就死在刘子光的枪下,这让赵康有些尴尬,不过他到底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既然大姐说了是有小人作梗,那刘子光就不是敌人了,他摸着后脑勺解释道:“大姐和二哥是双胞胎,我们家谱中正好排到靖字,这个字就给二哥了,大姐用了个女字旁的婧,其实是同音不同字。”
“噢,是这样,你大姐官阶挺高啊,在海军做什么的?”
“这是秘密,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清楚。”涉及到机密问题,赵康还是很有分寸的。
刘子光意味深长的笑笑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话题说:“我现在要去缉拿程良珏和陈子昂,赵康你有没有兴趣同去?”
“某愿往。”赵康欣然同意,这两个大贪官不但是大明的蛀虫,还是走私商的黑后台,也是旅宋的敌人,现在有捉拿他们的机会,赵康当然不会放过,更何况刚才大姐已经吩咐过让他跟在刘子光身边做人质,大姐的话可是军令,不得不服从。
刘子光让部下分出一匹马给赵康骑着,一行人朝总督衙门奔去,下午还戒备森严的总督衙门和官邸现在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刘子光踹开大门走进去,只见满院子的丫环佣人正在收拾东西,再仔细看原来不是收拾而是在搜刮财物,乱糟糟的也没有人管,每人拿着包袱皮捡值钱的东西,看见有军队进来吓得他们扭头就跑。
当兵的向天鸣枪,吓得他们不敢乱动,抓过来几个人一问才知道,总督大人已经带兵跑路了,小陈大人也跟着一起跑了,走的匆忙很多细软都拉下了,佣人们听说外面打得开了锅,觉得总督可能回不来了,便打起歪主意来。
“这都是朝廷的东西,你们怎么能乱拿?统统放下!”刘子光心中暗喜,抄家的工作他最喜欢,程良珏家的金银细软,文物字画肯定不少,一笔小财即将到手了。
把这些丫环佣人们轰走之后,留下一个小旗的士兵看守宅院,刘子光带着其余的侍卫和赵康等人又赶回了旅宋人聚居区的大门口,临时帅帐已经设立起来,就在附近的一所酒楼里,刘子光率众将登楼远望,这时候天色已经擦黑,通过千里镜可以看到聚居区里面火光通明,穿着盔甲的士兵来回跑动,老百姓打扮的人也在帮着运送兵器和饭食,一副准备打仗的模样。
“大杀器都就位了吗?”刘子光问。
大杀器是一个泛指,凡是红衫团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都被称作大杀器,比如蒸汽连弩,大炮,铁甲战车,飞艇。
“回禀大帅,飞艇已经临空,城内的一举一动都在我军观察之下,大炮也已经瞄准了旅宋城寨的大门,还有骑兵队,火枪队都已经进入战位,就等大帅的号令了。”安东尼禀告道,这场作战将由他全权指挥。
刘子光点点头道:“今天一天没闲着,让弟兄们歇歇,我们再等等,兴许还有变化。对了,弟兄们的战饭都用了吗?”
“回大帅。附近的几个酒楼饭庄全被军管了,弟兄们都是下馆子吃的,就是本邦菜有点吃不惯。”后勤军官说道。
“那帮洋水手呢?”刘子光继续问,刚才码头上的事情是交给扎木合办的,现在他已经来到这边的前线,看来是问题已经解决好了。
扎木合答道:“那些番鬼很老实,自己统计了名单派人回去报信了,他们都乖乖的束手就擒,现在正被李鹏的人看着呢。”
“派人盯着点那些远洋大船,番鬼洋人诡计多端,咱们不能不防啊,另外派人去把赖有为和丁力找来,程良珏跑路了,要想抓住他还是要依靠本地力量。”刘子光现在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脑子转的飞快。
红衫团的官兵们也进入了战时状态,对刘子光的称呼都从“钦差大人”,“伯爷”变成了统一口径的“大帅。”将士们都把盔甲穿了起来,只有刘子光身上一套沾满血污的蟒服,显得不伦不类。
“启禀大帅,胡大小姐派人求见。”一个旗牌官快步走来说道。
“传!”
“启禀大帅,长公主有恩赐到。”又一个旗牌官走进来报告。
“传!”
不一会儿两个人走进屋子,胡大小姐派来的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他送上的是一套精良的披挂,这套铠甲不但做工精美,和刘子光的体型更是非常配套,简直就是量身定做,这回下江南巡查,刘子光没有携带盔甲,胡大小姐的这套披挂可算是雪中送炭了。
而长公主派来的是侍卫长和四个宫女,宫女们抬着朱漆食盒,打开盖子一看,有一锅香气扑鼻的小鱼锅塌,一看就是长公主亲自做的,此外还有一盆无锡酱排骨,一盘太湖银鱼,品种不多,份量却极重。
“这些是长公主赐给伯爷您的战饭,还不谢恩。”侍卫长一本正经地说。
5-32 巾帼
刘子光无奈,只好向着食盒下跪谢恩,心说娶老婆真不能娶公主,要不然成天都得下跪,不够麻烦的。看到刘子光一副满目在乎的表情,一个小宫女很不满意的撇嘴道:“这可是我们公主从无锡带来的排骨和银鱼,一路上用冰块保鲜的。伯爷可要诚心诚意的谢恩哦。”
“大胆!小小宫女,怎么和大帅说话的!”周围的将军们愤愤不平的指责起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宫女,把她吓得不敢再说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刘子光笑笑说:“大敌当前,你们赶紧退下吧。”
饱餐战饭以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和赵婧约定的时间也即将到来,刘子光换上胡懿敏送来的盔甲,登高远眺,只见旅宋人聚居区内依然是一副临战状态,并没有要休战的意思。
“准备吧。”刘子光轻轻地说,他不是不相信赵婧,而是担心赵婧斗不过那些幕后的黑手,能调动数千部队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单单依靠一个女流之辈恐怕太难了。
“不要啊,现在进攻的话,我大姐就危险了。”赵康急切的喊道,看到刘子光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竟然奋不顾身的扑向刘子光,立刻被几名侍卫按倒在地。
刘子光摇摇头,蹲下来对赵康说:“军事行动一定要守时你不知道么?我和你大姐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我想她作为一名士兵一定知道守时的意义。”
“不要啊,求你再等一刻钟,就一刻钟。”赵康声嘶力竭的喊道。
刘子光不理睬他,正要给安东尼下令,忽然见聚居区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几十名老者,身穿旅宋官服,看来是聚居区的头面人物。而赵婧就走在队伍的末尾。
“暂停进攻,注意警戒。”刘子光赶紧示意部下不要轻举妄动,带着十来个侍卫迎了上去,赵康也被从地上提起来带过去。
“怎么样?商量好了吗?”刘子光扶着刀柄慢慢走过去,胡懿敏送的这套盔甲是用雁翎根辍成,份量很轻,走起来甲片哗哗作响,刹是威风,就是盔顶两根长长的雉鸡翎子显得太过戏剧化,一晃一晃的像个戏台上的武生。
“我等是大宋国旅明侨民的代表,今日之事实属无奈,这一切都是文隽那个奸贼所为,我等并不知情。”为首一名老者说道。
文隽!这人也算是刘子光的老相识了,年纪轻轻的身居高位,是旅宋国响当当的青年才俊,文家的势力更是举足轻重,居然会是他!
刘子光不满的哼了一声:“好一个不知情,几千披甲之士藏在你们周围,你们居然好意思说不知情,现在那些人呢?你别告诉我他们已经走了。”
老者被刘子光呛得说不出话来,赵婧站出来说到:“那些士兵是伪装成工人和盔甲兵器分开运到上海的,文隽此人心思缜密,他想隐瞒的事情别人一定查不出来,不要怪这些老人家,就是我也是今天才察觉的。至于他们现在的下落,你猜对了,他们已经走了。”
“你干骗我!这些人是我大明的敌人,几千名士兵藏在大明境内随时可能引发灾难!这你难道不知道么?”刘子光指着赵婧的鼻子喝问。
“他们退走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难道真的放下兵器任由你处置?别告诉我今天火车站那些人头不是你下令砍的。我能把文隽劝走已经是尽力了,十万百姓避免生灵涂炭,能做到这一点我很欣慰,至于你怎么想的,那随便你。”赵婧很硬气的说道,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蛮横表情。
刘子光怒极反笑:“走了就走了,我能把你怎么着,我想知道的是,他们去往何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中校大人告知一二。”
“他们连夜从后门撤走,现在恐怕已经在海上和程良珏合兵一处了,至于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不用我说了吧。”赵婧一袭黑衣和惨白色的面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扎眼。
合兵一处!文隽的数千人马加上程良珏的上海卫和水师,足有万余人马,这些人凑到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是攻击上海了。
“哼!原本我可以将文隽所部聚歼于此的,都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刘子光恶狠狠的瞪了赵婧一眼,举起一只手喝道:“红衫团!”
身后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声:“在!”
“给我冲进去,查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我不许你们进去!”赵婧抽出弯刀挡在刘子光面前。
“挡我者,死!”刘子光抽出白虹刀向赵婧砍去,对于赵婧的身手他能估摸出来,此人的武功是武林高手的路子,单打独斗的话非常难缠,估计要纠缠个三五十招。
可是当刘子光的刀砍过去的时候,赵婧居然并不抵抗,反而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刘子光的钢刀带着一股劲风砍下去,后面传来赵康无助的惨叫:“不要啊!”
白虹刀停在赵婧的头顶,刀气已经切断了几根头发,赵婧的眼睛依然紧闭:“如果杀了我能让你消气的话,那你就下手吧,只要能挽救这宋城中的十万妇孺,你的兵军纪再好也是兵,岳家军那样秋毫无犯的军队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让他们进去搜查,肯定是一场劫难。”
“你确定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刘子光的刀依然停在赵婧的头顶。
“我确定。”
“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的命,大宋静海郡主的性命,这还不够吗?”赵婧依旧很硬气的说。
刘子光收刀入鞘:“我暂且相信你,但我的部下不能轻易相信你,我会选派一支三十人的小队进去搜查,这你总不会反对吧。”
“谢谢你。”赵婧睁开了眼睛说道,苍白的脸色有了一点红晕,说完便直挺挺的栽倒,刘子光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抱住,这才发现赵婧的胸前有一处极深的创伤,刚才她是用自己的生命和刘子光对话,得到刘子光不袭扰旅宋百姓的承诺之后才昏倒。
“这男人婆真够狠的。”刘子光不由赞叹道。他赶紧让长公主的宫女过来帮忙,旅宋老者刚想说点什么,被他一眼瞪回去。
“快找外伤郎中来救治,务必要救活她。”刘子光下令道,对于英雄人物他从来都是敬佩有加,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
赵康终于摆脱侍卫的手掌,双眼含泪扑过来,扶着自己的姐姐说到:“大姐,是谁把你伤成这样,是不是文隽那个狗贼,小弟一定帮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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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有惊无险的度过,经过查证,宋城里面的军队确实已经撤走,赵婧的伤势虽然严重,但是她的体质极好,用了上好的金疮药之后昏昏沉沉的睡去,想来也无大碍,长公主的侍卫长认出赵婧就是在火车站仗义出手的女侠,刘子光索性将其送到总督衙门疗伤,现在这所衙门已经成为刘子光的前敌指挥部,而总督府邸也成为了长公主的行宫。
赖有为和林笙丁力来到总督衙门拜见刘子光,他们现在才知道原来许文强就是镇武伯,赖有为的反应还平静点,林笙和丁力毕竟是青年人,兴奋的说不出话来,三人听刘子光说了昨日的情形都暗暗吃惊,没想到短短的一日一夜之间发生了如此巨变,昔日的总督大人变成了贼寇,还有平日里和善的旅宋人,居然是包藏祸心的大明仇敌。这实在太颠覆人们的固有信念了。
旅宋,顾名思义,是旅居海外的宋人,这些人都是几百年前从海上逃到南洋的宋朝军民的后代,在南洋繁衍生息,当地未开化的土人被他们培训成水手,士兵,旅宋人虽然身处海外,但处处以汉人自居,时刻不忘身份,他们喜欢和大明做生意,喜欢住在大明,喜欢购买大明的瓷器,布匹,绸缎,甚至派驻了规模庞大的使团,每年皇帝寿辰之类的节日都要送很贵重的贺礼,当年满清入侵的时候,旅宋人还组织了义勇军帮助抗击鞑子。
反过来说,大明人也喜欢和旅宋人打交道,从心里不把他们当成外人,毕竟大家都是从小学三字经,百家姓长大。尊孔夫子为师,信奉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宋人生产的各种工业品非常精巧,烟草醇香,。海船比大明的海船速度更快,跑的更远,给宋人干活,工钱给的多。
长久以来,两国贸易互补,人民来往频繁亲密,不少宋人娶了明人女子为妻,把家安在了上海。两国间的关系就如同兄弟一般,可是如今居然冒出这样一桩事,实在令人费解啊。
5-33 文隽的野望
刘子光给赖有为命令很简单,搜寻程良珏和文隽的下落,刘子广手里没有水师,现在只能依靠福远号的商船了。赖有为说:“上海水师在崇明和舟山都有码头和营房,不知道现在战船都舶在那里,回头小人派船去探查一番就是,只是他们的数千人马不晓得去往何方了,水师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战船来装人。”
“赖老板,本官知道你的实力绝非浪的虚名,此次如若平叛成功,少不得要奏明朝廷,封你个一官半职,你好好办差去吧,能查到什么就是什么。”刘子光倒也没把全部的宝押在赖有为身上,只是想把手上的资源统统利用起来罢了。
赖有为领命去了,刘子光又把林笙,丁力两人一阵夸赞,然后委派他们监视并且防备那些外洋商船,现在官兵的任务很紧张,只能把斧头帮用上了,能为朝廷办差,这可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大好事,林笙丁力二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完成任务,高高兴兴的去了。
刘子光又将李鹏传了进来,现在上海卫的兵马已经公然叛乱,刘子光就擅自给李鹏安上了上海卫指挥使的官衔,让他带领本部人马全力协同作战,主要任务除了担任辅助部队之外,还要应付民间可能发生的暴乱,毕竟程家是百年大族,想掀起民变不是一件难事。
李鹏的愿望得以实现,千恩万谢的去了,接着进来的是旅宋海军缉私分舰队的上尉赵康,这位海军上尉的眼睛红肿,看来昨晚一定没睡好。
“坐吧,说说你的大姐,还有文隽,现在咱们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了,战友不能有所隐瞒。”刘子光让侍卫倒了一杯茶来亲自送到赵康手上说。
赵康低头想了一会,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干涩:“大姐虽然挂着海军中校的官阶,其实是行人司的人,我国的行人司基本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或者东厂,但又不尽然相似,总之是一个秘密机构,专门探查所有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之所以挂海军中校,是因为我们太平群王家有当海军的传统,大姐早年从师一位武林高手,练得绝世武功,后来先加入海军,后进行人司,年纪轻轻当上中校完全是靠着功劳升上去的。”
“这么说,文隽就是行人司侦查的对象了?”刘子光问。
“或许是吧,这个我不太清楚,文隽是世袭忠国公,又是上院参政,还挂着御林军中校殿前班值都检点和鸿胪寺少卿驻明使节团副史的身份,地位非常之高,他的先人是文天祥文公爷,文家的势力很大,所以文隽可以调动除了禁军之外的所有军队,这次他带到上海来的就是以南洋土人为主的藩兵部队。文隽和我大姐的年龄相仿,可谓青梅竹马,我们旅宋皇家有和大臣结亲的习惯,所以姐姐和文隽是有婚约的,我们四个人小时候经常一起玩耍,我,双胞胎姐姐哥哥,还有文隽,哥哥喜欢欺负我,每次都是文隽帮我。”赵康一边说,一边陷入无尽的回忆。
刘子光静静听他说着,并不打断发问,赵康是郡王世子,又是海军军官,以他的视角来审视旅宋这个奇怪的国家,会有更多的发现。
旅宋国已经是君主立宪制,皇族和豪门世家可以通过世袭进入上院当参政,下院的参政们是有民间选举产生,士农工商都可参选,国家的首脑依然是皇帝,但是实际权力掌握在平章军国事手中,这是一个宋朝特色的官名,实际相当于宰相,平章军国事由上下院联合选举产生,下面有枢密院等机构,每十年更换一届,如果有贪赃枉法之事,可由御史台进行弹劾,上下院作出决议,罢免平章军国事。
宋朝以前重文轻武,导致国土沦丧,流亡海外,现在吸取教训,文武两手都要硬,大力发展军事和科学,成立了科学院和专业的军事院校“武学”。
宋朝的军制比较独特,军衔是经典的三三制,分别是初级军官的少尉,中尉,上尉,中级军官的少校,中校,上校,高级军官的少将,中将,上将。高于上将的军衔是大都督,在军衔之外还有加太子少保,太子太保之类的加衔,作为额外的恩宠,这一点倒是和大明很类似,也算是保留的传统。
军衔的评定很严格,所以太平郡王家的三个孩子,最高也就是中校,听赵康说,他爹太平郡王也就是个海军中将,离上将还有一步之遥,多少年硬是升不上去,可见评衔之严格。
旅宋国的军队分为三种:皇帝直属的御林军,这也算是皇帝不多的特权之一,然后是陆军和海军,陆军又分为禁军、厢军和蕃军,禁军是少而精锐的部队,经常随同海军登陆作战,厢军是二线部队,担任国土防卫工作,有点像民兵的味道,蕃军是征召当地土人的部队,担任辅助兵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军队的工兵,杂役,专干苦活累活,但是土人的战斗力并不弱,发起疯来很厉害,调动他们的手续也不复杂,所以这次文隽调动的就是蕃军部队。
旅宋海军的主要任务是护航,保护庞大的旅宋船团,打击海盗和走私,其中最精锐的部队是赵康所在的缉私分舰队,这支舰队配备了不少先进的潜水艇,专门打击那些神出鬼没的武装走私商。
“文隽不但是我未来的姐夫,他更像是我的哥哥,甚至比二哥赵靖更加关心我,我几乎是成长在他的影子下面,游泳,剑术,马术,诗词歌赋,都是隽哥手把手教我的,我尊敬他,崇拜他,他是那么的成熟,那么的睿智,我大姐虽然不喜欢表露感情,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很喜欢隽哥,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话,他们下半年就会完婚,至于二哥,更是隽哥的死党,我怀疑他现在就在文隽的左右跟随着。”赵康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一支雪茄,已经抽了一半了。
刘子光暗暗心惊,原来文隽的势力这么庞大,赵家和他的关系这么密切,看来对于赵婧和赵康,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警觉才好。
“对于昨天的事情你怎么看?”刘子光终于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两边都是我的亲人,大姐心口那一剑我以为是文隽刺的,但是细想起来又觉得不可能,隽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赵康的精神好像受到了刺激,忽然大呼小叫亢奋起来,外面的侍卫听见他的喊声探头观看,刘子光挥挥手让他们退下。
“文隽会有什么苦衷呢?”刘子光用温和的声音诱导着赵康。
“隽哥从小就有一个梦想,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华夏故土九万里河山,那是我们宋人梦中的家园啊。”
“我明白了。”刘子光肃然的点点头,作为宋朝的后裔,收复故土的理想是可以理解的,现在的华夏大地已经四分五裂,不论谁有这个能力问鼎天下都可以尝试,但是作为同样的汉人,从上海下手就不对了,有本事你上辽东,上天津登陆去啊,去打鞑子,保准旁人没二话,拿我大明开刀这算什么事。
“你们的朝廷不同意他的做法,是不是?”刘子光继续问。
赵康摇摇头:“朝廷从未进行过此类问题的探讨,我只是一个上尉,这种层次的战略问题还接触不到。”
“你去休息吧,你已经很累了。”刘子光本来还想利用一下赵康的潜艇作侦查活动,但是看到他一副萎靡的样子,而且立场又那么不坚定,哪还敢派他做事啊,挥手招来两个侍卫将其搀扶下去了。
刘子光思量了一会,派出了飞艇部队去侦查敌情,动力翼伞部队随同作战,发现敌情可以不经报告直接发动攻击,对付上海水师的木船,炸弹还是很有作用的。此外他又派出多路探马,探听程良珏的部队和文隽的蕃兵的位置,找不到敌人的踪迹是很郁闷的一件事,自己的人马相对较少,不能被动防御,只能主动出击。
他又拟了一份电报给皇上,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要求京城适度戒备,并且请求派援兵南下。又派出传令兵给上海周边几个府县发警报,让他们小心戒备,发现敌情及时通报。
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老百姓们听到刘子光派人的人发布的安民通告才敢上街,他们发现今日的街头不同往日,首先是熟悉的深绿色身影不见了,卖早点的小摊贩可以肆无忌惮的摆摊设点,吆喝叫卖,而不用担心被罚银子掀摊子,而且街头也少了许多人高马大的外洋水手,就连旅宋人也不大露面了。
“听说巡城狗们都被钦差大人砍了,脑袋排了一长溜呢。”
“听说总督大人贪赃枉法,被抄家查办了,也是钦差大人干的。”
“听说那些外洋船工为非作歹,被钦差大人拿下办了。”
“乖乖隆地冬,钦差大人真厉害啊。”
上海街头传播的都是钦差大人的英名,这也是南厂负责造谣的番子们的杰作,目前稳定民心是第一要务。
5-34 鹰击长空
飞艇加动力翼伞,再加千里镜的搭配是最好的侦查方式,居高临下,一目千里,方圆几十里的地面都看得清清楚楚,再加上地面的斥候马队配合,何愁消失的敌人不现出原形。
几千人行军,怎么都会露出踪迹,刘子光坚信这一点,可是侦查了大半天,依然一无所获,唯一的好消息赖有为传来消息,说发现叛军水师在舟山出现,继而又发来消息,说发现了程良珏的旗号,建议派兵去舟山围剿,福远号可以提供运兵船。
难道程良珏的数千人马连夜乘船去了舟山,他去舟山做什么?反攻大陆么,那还不如直接留在大陆上了,远遁海外?更不可能,程良珏又不是宋朝皇帝,能带着忠心耿耿的臣民跑路,他就是一个土财主出身的官僚,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如此死忠?何况这些士兵的家人亲眷都留在上海。
刘子光有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他身边严重缺乏幕僚人员,或者说是军事参谋,光靠自己的判断难免有掺杂主观因素,手下这帮兄弟都是指到哪打到哪的粗豪汉子,动脑子可不是他们的擅长,仅有的能帮自己出点主意的两个人还都不在身边,一个彭静蓉在利国服侍父亲,一个是李岩在京城作五城兵马指挥使,不能擅离职守。
刘子光站在墙上的大地图前沉思着,久久没有发出指令,忽然身后传来声音:“赖有为是在引诱你上勾,这一招可以叫做调虎离山,也可以叫做瓮中捉鳖,你的军队不习水战,在海上会损失大半的战斗力,而上海水师的战斗力则可以完全的发挥出来,即使不能全歼我军,那上海的防务必将出现漏洞,隐蔽在附近的敌军很可能伺机出动,夺取上海。”
刘子光转身看去,正是胡懿敏,她径直走过来,在地图上比划着:“上海到舟山的水路遥远,而且舟山群岛地形复杂,船还是赖有为提供的,并不能保证安全,福远号的船都是滚装货船,我军将士登船之后即成鱼腩,任人宰割,赖有为此人善钻营,攻心计,看不到最后的胜利他不会下注,昨天之战只是小胜,并为伤得敌人根本,赖有为和他们毕竟不是一年两年的关系了,这个人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现在他倒向程良珏设计暗害我军,定然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或者是看到了重大的利益,没有好处他是绝对不会随便出手的。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程良珏,或者文隽,让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
“你如何作出这些判断?”刘子光奇道。
“商场如战场,战场亦如商场,都是尔虞我诈,无所不用其极。我自幼跟随父亲行商,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胡懿敏矜持的微笑道。一派男诸葛的派头,就差手上拿把鹅毛扇子了。
“那依你的意思呢?”
“以我之见,当将计就计,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胡懿敏狡诈的一笑,冲刘子光招招手,两人在地图上比划着合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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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福远号旗号的四艘货船乘风破浪向着舟山群岛前进,水线很深,看样子是满载了货物或者人员,天上的云彩很多,货船的船头上,一位宁波籍的水手站在船头,用宁波方言高声唱着一首歌,看样子心情非常愉快。
海平面突然出现战船的身影,这些战船的船头漆着猛兽头,桅杆上挂着大明水师的旗号,战船都是风帆蒸汽机两用的,速度很快,迅速将福远号的四艘货船包围,船老大惊慌失措大喊:“误会啊,军爷请看清楚,我们是福远号的船,赖大爷的船。”说话间船舱里冒出两个穿着铁锈红战袍的人,惊愕的看了一眼战船然后迅速钻进了船舱。
水师战舰上的人看见有红衫团的人出现,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也不答话,直接放出了纵火船,这种一种水战常用武器,前头带着尖刺,船上装着引火之物,靠人力划动迅速接近敌船,点燃自己引燃敌船,以达到战术目的。
货船的船舱里突然射出两道火光,一道直飞向纵火船,这是火箭筒发射的爆破穿甲弹,弹丸中装填了大量的火药和铁蒺藜,威力十分巨大,尤其对付小型船只的效果非常明显,纵火船立刻被炸得粉身碎骨,船上划桨的水手也没时间逃脱,被炸得血肉模糊,丧身大海。另一道火光直飞向远处的水师战船,这是最近研制的燃烧弹,是用火药,白磷和精炼火油,沥青等物做成,白磷遇空气既燃,将提纯过的火油迅速点燃,沥青带着火苗到处飞溅,难以扑灭,这种奇门兵器是利国铁厂科研的最新成果,也是第一次投入实战,水师的官兵最多玩玩装满稻草干柴的纵火船这样过时的玩意,如此先进,杀伤力巨大的兵器是闻所未闻,扑了两下子没扑灭火焰,便放弃了损管工作,哇哇怪叫着准备逃到别的战船上去。
其他战船上的官兵用船用连弩朝货船射击,巨大的箭矢专门射向船舱接近水线的部位,货船都是薄皮大陷饺子,哪里经得住这种打击,顿时被射的像刺猬一样,但是想象中步兵爬出船舱逃生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被射穿的船舱里也没有鲜血流出。
程良珏和陈子昂都在战船上,不过他们是躲在比较靠后的旗舰里,前面发生的战况迅速报了过来,得知货船中竟然没有运兵,程良珏大惑不解:“难道赖有为背叛我们了?”
“不会,老赖和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没有人会比我们对他更好。”陈子昂道。
“货船中没有兵,不管是不是老赖背叛我们,这次都是中计了,快走。”程良珏对于危险的感知非常敏锐,他迅速下令战船调头离开。
上海水师能战的舰只都云集此地了,二十艘艨艟战舰包围四条货船,本以为是群狼对付四条小羊,哪想到这四条不是小羊而是小刺猬,吃不着肉还扎一嘴血。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天空中传来有节奏的马达轰鸣声,两艘巨大的雪茄状飞艇穿云而出,小蝗虫一样的动力翼伞从飞艇下方呼啸而出,现在他们配备的武器已经不是简陋的小炸弹了,而是在两侧的短翼上挂着对舰攻击的火箭筒,这种武器也是新近研制出的,可以利用机械传动射击,飞行员用瞄准镜将目标罩进去之后扣动扳机,扳机带动钢丝传动,引发火箭筒射击,虽然命中率不能达到非常精确,但是对付舰船这么大的目标,只要距离近,还是能做到八九不离十的。
动力翼伞们嗡嗡叫着上下翻飞,一条条火龙射向水师战船,有穿甲弹,有燃烧弹,但是这些火箭弹都有一个统一的名称“鹰击一号”。
水师全军覆灭,在先进武器的打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战船根本没有考虑过任何防空问题,仅靠着弓箭是一点用处没有的。海面上乱糟糟的,到处是起火燃烧的战船,水面上漂着杂物,尸体,小舢板。
四条福远号货船的伤势倒不严重,虽然水线附近被扎了很多大洞,但是清掉压舱物之后船身整体向上浮了一大截,那些损伤一点损害没有,有人就奇怪了,是什么压舱物这么容易清空,原来是用大型皮囊装的海水,自然容易排放了。每艘货船上都有三四个红衫团战士,此刻他们充当了救生员的角色,将软木救生圈抛下水去,救助那些落水的水师官兵,水师官兵看到自家总督的船不管他们扬长而去,反而是刚才被他们攻击的敌人热心的救助自己,一个个感动得痛哭流涕,爬上货船就表了决心:一定要为钦差大人效死。
四条货船救起了小部分落水的人,还有很多人在水里挣扎着,这里虽然不算远海,但是有本事游回陆地的人还是没有,等这些人在水里泡的差不多的时候,一队福远号的空载货船才姗姗来迟,这是特地安排来营救落水人员的,把上海水师的落水船员们尽数救起,这才在飞艇的掩护下凯旋而归。
至于仓皇逃窜的程良珏,陈子昂,则是有惊无险的跑路成功,他们乘坐的旗舰其实是旅宋船,船身镶着厚厚的铁板,损管人员的效率也比较高,所以船壳上中了几发火箭弹依然无大碍,开动马力晃晃悠悠的逃了,海面上只留下一片油污,还有一面绣着“程”字的大旗在波浪中晃悠了几下,不知道被什么大鱼拖入了水中。
5-35 奇袭计划
血红的新书《巫颂》在17发布了,有喜欢的读者可以来看看,PS:这话是说给看DT的朋友们的。
原来这是胡懿敏和刘子光定下的计策,这一招叫做将计就计,你不是想伏击我么,那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派人告诉赖有为,立刻派一千人马出海围剿叛军,等赖有为把情报送出去之后,再把福远号控制住,换上自己信任的水手,装上压舱物和士兵扬帆出海,飞艇部队藏在高空云层中跟进,等发现了敌人舰队才降下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役大胜,彻底消灭了程良珏的海上力量,生俘了两千多名水师官兵,满载着俘虏的货船向上海进发,设在飞艇上的电报机开始滴滴答答的发报电波,胜利的喜讯穿过云层,越过大海,传到总督衙门里,看到捷报后,刘子光高兴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和胡懿敏击掌庆贺,啪的一声脆响之后,刘子光喜滋滋的出去了,留下胡大小姐呲牙咧嘴的捂着发红的小手直吸冷气。
赵婧已经苏醒过来,正在赵康的服侍下喝药,刘子光拿着一张弩弓走进来说:“这是郡主遗失在火车站的兵器吧,你救了长公主我还没谢你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想镇武伯前来不是为了感谢我这么简单吧。”赵婧的脸色还是很差,但是说话时显得很有力量,到底是武人出身,底子很好。
刘子光讪笑,让随从拿进来一篮子水果罐头,说道:“当然是来看望伤员的,郡主的剑伤是文隽下的手吧?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找到他为你报仇。”
提到文隽,赵婧的脸上明显露出不快的神情:“是谁刺的并不重要,都是我们旅宋人自己的事情,你是没找到文隽他们的下落才来问我的吧?”
刘子光正色道:“文隽及其手下数千众是你擅自放跑的,这些人在我大明境内肯定会兴风作浪,江南是大明的根基,决不能妄起兵灾,希望郡主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在他还没有惹下滔天大祸之前找到这批人的下落。”
赵婧把头转过去,沉默了半晌才说:“这个人的内心没有人能理解,他的行为也非常人可以揣度,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人心怀天下,希望能对你有帮助,好了,我累了,弟弟,送客。”
赵婧养伤的地方是总督官邸,明明是刘子光的地盘,她的作派好像是在自家一样拽,刘子光知道赵婧是个执拗性子,点点头说道:“如果有更多的消息,请你让赵康转告我,你好好养伤吧。”说完就离开了。
刘子光走了以后,赵婧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当日的一幕浮现在眼前:自己仗剑逼住文隽,拿出枢密院发来的电报命令他立刻停止一切未经许可的军事行为,而文隽不为所动,声色俱厉的让自己动手,虽然他私自动兵,形同叛乱,但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赵婧一咬牙,倒转短剑对准自己的心口,拿性命来换取文隽的悬崖勒马,可是文隽依然不为所动,赵婧一狠心将短剑刺入胸口,鲜血喷出,文隽铁青着脸盯着她看了一会,默不作声的带着人走了。
作为行人司的高级军官,赵婧知道文隽的打算,这位旅宋的国公、上院参政、驻大明使团副使的年轻人其实胸怀大志,他的理想是夺取大明的国土,恢复大宋的统治,但是朝廷对于这种想法并不支持,旅宋人口不多,无法提供大量的兵力参与这种夺取天下的战争,而且也不想把多年积累的财富投入战争,他们的想法是通过贸易赚更多的钱,通过远洋探险发现新的大陆,从而将大宋发展壮大。于是文隽抛开朝廷私下组织人员进行活动,深入明国收买安插人员,招募南洋土人作为士兵,文家强大的财力和军中同道的支持下,这种活动一直在紧密地进行着,而程良珏就是文隽收买的最大的明朝官员,上海也成了文隽的基地,可是随着刘子光的到来,一切的计划被打乱,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手。
赵婧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听从枢密院的命令制止文隽的行为,而且她也不忍心看到无辜的旅宋侨民在战争中生灵涂炭,一方是良心和天职,一方是自己的未婚夫,倔强的赵婧毅然选择了牺牲自己,换取文隽的回头。
文隽带着部队离开了,具体去了哪里赵婧也不知道,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告诉刘子光,根据行人司的情报显示,大明朝最近鹊起的这位名将以及他的红衫团,战斗力实在惊人,和他作对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虽然知道经过这场风波,自己和文隽的婚事肯定要告吹,但是赵婧也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死在刘子光的手中,更何况自己的二弟赵靖还在文隽队伍里。
刘子光出得门来,正遇见宫女来请他,说是长公主传他觐见,长公主千里迢迢的跑来就是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这两天情郎天天忙得脱不开身,公主知道分寸不敢打扰,现在对方已然来了,自然要请过来相见。
刘子光随宫女来到长公主的住处,依规矩大礼参拜之后又向公主禀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隔着一层珠帘的朱橙听说刘子光为了失踪的旅宋军队发愁,赶忙让宫女上清火的茶给伯爷败火,又仔细询问当时发生的事情,刘子光心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瞎打听什么军国大事,心里想嘴上可不敢说,毕竟人家是堂堂的长公主,只好细细道来原委。
长公主的秀眉蹙着,想了一会儿说道:“数千人在城市中消失确实非常奇怪,周围府县没有这些人的踪迹,这就更加奇怪了,本宫一路看来,江南人口稠密,数千土人士兵很难藏匿,只有一种地方能够藏这么多人,那就是船。”
“船?什么船?”刘子光问。
“本宫以前在湖边的时候,见过用漕船运客人的,按理说这样的货船是不能搭载旅客的,可是那些穷苦人图便宜,往往就喜欢和货物啊,牲口啊一起挤在舱里,一艘漕船能装不少人呢,拿苫布往上面一盖耶看不出来,几千人也用不了太多船只,刚才你说这姓文的早有准备,那想必他调集几十艘漕船不是难事,把兵马装进去,再找艘蒸汽船在前面一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速度还快得很呢。”
长公主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一席话提醒了刘子光,旅宋人聚居的宋城挨着苏州河,上海这个地方找船简直太方便了,文隽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一定有属于自己的船队,趁着黑夜把军队装到船上,再顺着苏州河开进黄浦江,顺着黄浦江就能进入长江,进入长江以后可以顺流入海回返旅宋,更可以逆流而上,直扑南京!刚才赵婧说文隽心怀天下,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做事自然不同于常人,所以刘子光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胆子千里奔袭京城,旅宋科技发达,有潜水艇和无线电就是明证,说不定文隽手上有更厉害的兵器呢,他的人马具体有多少不能确定,但三千人总是有的,京城的城防主要应对来自北方的威胁,对于南面的重视不足,很容易会被文隽钻了空子,想到这里,刘子光已然是一头冷汗。
“多谢公主提点!”刘子光起身就走,朱橙赐的茶也没喝上一口,弄得长公主心里酸溜溜的,本来还想赐宴款待镇武伯呢,哪知道他忙得这点时间都没有,长公主心疼的了不得,吩咐宫女道:“本宫今天还要下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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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和众将军分析了最新情报以后得出结论,文隽所部很有可能乘坐民船离开的上海,当日苏州河,黄浦江等水道还在程良珏水师的控制下,想摸黑进入长江实在是件易事,文部数千人每日消耗的粮食饮水不是一个小数字,仓促出发他们肯定没有携带太多干粮,上岸购买大宗粮食肯定要引起注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速战速决,直扑京城。
“我需要情报,文隽所部的具体人数,当日苏州河上所有船只的数据,有多少货船,多少客船?沿长江开到京城需要多长时间,中途多少关卡?你们速速去办。”刘子光下令道。他再次感到迫切的需要一个参谋班子,打仗需要情报分析和计算,决不是靠书上写的什么虚晃一枪败走,诱敌深入,再从山后杀出一彪伏兵那么简单的事情。
“再次电报京城,加强江防和城防,水师要搜查一切可疑的北上船只,另派飞艇沿线侦察,绝不能放文隽入京城。”
5-36 水师选秀
自从程良珏叛逃以后,上海道的日常工作就陷入了停顿,一部分官员随同程一起跑路,一部分官员被刘子光抓起来,剩下的人都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此时朝廷的紧急任命也下来了,擢刘子光为上海道代总督,总领一切军政大权,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他认为偌大一个上海道肯定不会全是程良珏的心腹,便下令贴出安抚告示,号召各衙门的低级官员出来报效朝廷,表现突出的可以升官,反正这次官场清洗之后的空缺位置很多,这样的告示贴出去之后,果然引得很多官吏和差役出来干活了,此外刘子光还从苏州府调了一些文官过来补充自己的力量,苏州代知府汪磊头上的代字已经去掉了,是钦命的苏州知府,对刘子光感恩戴德的他非常支持钦差大人的决定,选派了手下一批优秀的刑名、民政人员过来,暂解燃眉之急。
上海水师那两千俘虏也已经押解回吴淞口,这些俘虏被称为反正的官兵更合适一些,下级军官和普通水兵没有多少愿意跟着程良珏远逃海外的,程家控制的都是中级军官,在押解回上海的过程中,这些死硬分子还企图夺船,幸亏官兵中有人振臂一呼,号召大家将蛊惑人心的家伙打死,才避免了一场无谓的牺牲。
对于这两千水师官兵,刘子光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手里没有水军,这支现成的力量稍微改造一下就能使用,长江、黄浦江乃至海上的治安需要有人维护,追击文隽军队也需要船队配合,所以他打算把这支队伍整编起来,现在降军中所有百户以上的军官已经站到了总督衙门的院子里,听候刘子光的发落。
刘子光拿着花名册翻着,再抬头看看这帮高矮胖瘦不一的军官们,一个合格的军人从外形上就能看出来,首先不能胖,其次不能过于白净,眼神也要凌厉,这样才算是合格的军人,刘子光一眼望去,符合标准的人不多,站在后排一个个头很高的百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旁边有人立刻很有眼色的禀告道:“此人名叫文戈涛,宁波渔民出身,幼时家乡遭海盗洗劫,此人孤身一人潜入匪穴,取了一十三名海盗的人头回来投军,在水师干了五年了,至今仍是百户之职,制止叛将夺船的正是此人。”
刘子光点点头,拿铅笔在花名册上作了个记号,然后对军官们说:“如今本督执掌上海道,一切规矩和以往不同,有能力的上,没能力的下,本督不养酒囊饭袋,你们有什么本事就当众耍出来,本督自有决断。”
这相当于一次公开性的面试,军官们一个个吹嘘起来,有的说自己是将门虎子,祖上战功如何如何,有的说自己弓马娴熟,能拎百斤的石锁,还有人说自己是三保太监郑和的后代,骨子里就有航海家的天赋,听得刘子光汗都下来了,心说这太监怎么还有了子孙了,弓马娴熟这些技术好像水师也用不着啊,看着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演说着自己的光荣家世,光辉事迹。刘子光越听越无奈,难道这就是水师军官的水平吗?
终于轮到文戈涛上场,他身穿一身水师皮甲,站在刘子光面前。
“文百户你有什么专长?”刘子光问。
“卑职的专长在水上,陆地上无法演练,卑职可以在海中三天三夜不上陆,行船驾帆更是家常便饭,如果大人想看真实的本领,可不能在院子里选拔,得驾船出海才能见到真章啊。”文戈涛对刘子光选拔将领的方法显然不大感冒。
“说得好!”刘子光拍拍巴掌赞道,这些军官的卷宗他已经读过了,高中级军官们的战功赫赫,但是几乎每个人能拿得出手的战例里总有文戈涛的名字出现,似乎这个小小的百户是个万金油,不论是缉私还是剿海盗,只要他的名字在参战人员名单里,这场仗就是胜的。此中原因不用别人提点刘子光也是心知肚明,这个百户绝对是一员能战善战的猛将。
“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你可愿意投效本督?”刘子光问。
“卑职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不过有一个小小的条件,还请大人成全。”文戈涛低头拱手,他的两只手上全是暴起的青筋,加上身高体壮,肤色黝黑,端的是一条硬汉。
“哈哈哈,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只要本督能办到的,自然满足你。”
“卑职自幼有个发小,被官府陷害,家破人亡,无奈之下杀官造反作了海盗,眼下大人总督上海道,肯定要清剿海盗。卑职想替这位兄弟求个情,请大人开恩招安于他。”
说是求情,文戈涛的神情依旧不卑不亢,丝毫没有求人的觉悟,反而更像是要挟,如此不会做人,难怪多年还是百户之身。
“你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只要不是作恶多端,本督自然可以招安。”对于有个性的战将,刘子光丝毫也不介怀,反而很欣赏。这样的人往往都有大本事。
“回大人,卑职的兄弟就是人称镇南海的杨南镇杨大当家。”
文戈涛这话一出口,满座哗然,杨南镇可是相当有名的大海盗,专门劫掠外国商船,案子做的极大,各国商人都向上海道提出强烈抗议,要求派兵剿灭这股海盗,可是水师剿了无数次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这个大匪首居然是文戈涛的好兄弟,军官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以来,文戈涛目不斜视,脸色平常,似乎胸有成竹。
对于海盗这种职业,刘子光并不怎么了解,仅有的认识还存在于以前看的《加勒比海盗》盗版VCD的水平,所以并不觉得当海盗有什么不好,反而认为很浪漫,很拉风。
“好,本督答应你了,不过你要先完成一项任务,带兵沿长江北上,追击旅宋军船队,等你凯旋而归时,本督就给你一道将令,招安杨南镇。”
“谢大人!卑职这就领兵出发,不破敌军提头来见。”文戈涛对刘子光的信任很感动,单膝点地信誓旦旦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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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文戈涛带领的水师降军乘坐蒸汽快船迅速沿长江北上追击文隽所部,同时根据水师降军的报告,刘子光得知上海卫的禁军已经逃到了崇明岛,这几千人已经被程良珏抛弃,成为无主之军,几千人呆在崇明岛上连吃饭都成问题,别说反攻上海了,就连离开崇明都办不到,因为接应他们的水师战船已经全军覆灭了。
上海卫的禁军不足挂齿,刘子光只是派出一名信使,拿着加盖总督关防的赦免文书前去招降他们,这些禁军的战斗力本来就不高,现在又没有了支援,再加上家人亲眷都还留在上海,哪还有心思对抗朝廷,相信一纸文书就能降伏他们。
解决掉一个心头大患,刘子光的注意力继续转到文隽那支消失的部队身上,根据南厂调查的情报显示,当晚正好有一支运输粮食和生猪到上海的扬州船队从苏州河经过,足有三十只漕船,载重量足有运载三千士兵,彻查这支船队幕后的老板,绕来绕去居然是一个旅宋籍的商人,再查当日的商船通关文凭,恰好有三十只扬州漕船北上反响,事情查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肯定是文隽带兵千里奔袭京城!
文戈涛带了一千经过挑选的水师降兵沿长江北上了,但刘子光并不完全放心,因为文隽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旅宋国的科技水平也令人担忧,所以刘子光亲自带领飞艇部队赶去增援,各种先进的火器装满了飞艇,浩浩荡荡的漂浮在长江上空,马达驱动的螺旋桨驱动飞艇前行,蜿蜒的长江远远望下去如同一条闪亮的缎带,江上无数的商船货船来来往往,一派繁忙景象。
先前出发的南厂番子发来电报,说发现长江水道江阴段发生阻塞,已经堵了三天三夜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文隽的部队很有可能也堵在这里。
“赞美长江水师。”刘子光说,长江水师在某种程度上是属于交通警察性质,长江是大明的运输大动脉,能把宽阔的长江堵塞这么久,这帮酒囊饭袋的水平可真够高的,正好把文隽所部堵在江阴,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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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戈涛这个人物是为读者定做,希望能喜欢.杨南镇是谁?喜欢看舰船知识的伪军迷们应该都认识。
5-37收费站.青军会
长江沿岸的江阴县是一座军事要地,城外的君山、黄山都是要塞。君山在城北澄江门外,是江阴的镇山,山顶有松风亭,眺望颇佳。江南通志谓:君山一名瞰江山,突起平野,俯临大江,宋南渡后复置营寨于山麓,为战守要地,今山下有箭台;至于那座黄山,亦面临大江,在居山之北五里,与君山皆以春申君名,产煤颇多。黄山北靠长江、南连江阴县城,浩浩荡荡的长江到了这里突然变得狭窄起来,有“江尾海头”“长江锁钥”之说,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浩荡长江一泻千里,奔腾入海,自京口以下,雄峙江心的山峦唯江阴独有,这里的山并不高,但是在一马平川的锦绣江南,已经是最好的制高点,江阴和对岸的靖江之间的江面只有四里宽,凭借安装在黄山上的巨型蒸汽连弩,可以北控江流,长江水师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关卡,铁索横江,硬是把水道拦阻住,收取来往船只的过路费,这个举措是新近上任的要塞守将孙仁实施的,来往船只如同过江之鲫,而且都装载了货物,即使每船收取一两银子的过路费,一天下来也能有个数千两之巨,这个巨大的诱惑力导致视钱财如命的孙仁毅然决定锁江收费!
江中停了一艘战船,左右两边分为东西两个方向的水道,铁索封江,每次只能容许一艘船通过,根据所装载货物的不同收取一定的费用,长江水师不是漕运衙门,没有收税的职能,他们借用的名义只能是稽查水匪,维护江面治安,别出心裁的孙仁还想出一个点子,那就是治理超载,凡是货物装的多,水线压到船舷的货船,他都要加以罚款,这样一来,货船们就受不了啦,水上运输赚的就是个辛苦钱,好不容易赚的银子要拿来支付这莫名其妙的超载罚款,实在是不能容忍。
一个船老大手下有一艘蒸汽船,后面拖着十八艘拉着松江布的平底货船,到了收费的战船这里,负责收钱的水师军官随便数了一下,就让他交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可是笔巨款,船老大走这一趟买卖就算白跑了,赚的银子全搭进去也不够赔的,于是他陪着笑脸和军官讨价还价,哪知道不还价还好,一张嘴就惹了军官的不高兴,立刻将罚款提了一倍,二十两变四十两了,再争辩,四十两变八十两,再这样下去,连船带货赔进去都不够,船老大的火气上来,干脆一两银子也不交了,把船一横,咱们都别过去。
水师的官兵也很厉害,你不交是吧,那就扣船拿人!两下起了争端,推推搡搡之后就动了手,这样一来可就乱了套。被扣押的船只堵在江上,东边来的,西边来的船只堵成了一片,其他的船老大们发挥中华民族的本色,看见空子就钻,也不顾顺序了,几千条船堵成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无法通行了,而后续的船只还在不断的加入进来,导致堵塞更加严重。
就是这样,孙仁也不愿意放开封江的锁链,在他看来,这几千条船在他看来不是船,都是水上浮动的银子,堵塞了不怕,反正亏得是你们船家的钱,孙仁下令:继续收费、罚款,凡是敢于逃避罚款,擅闯铁索的船只,一律用巨弩击沉。
文隽已经在这里堵了三天三夜了,他的突袭南京计划也快泡汤了,本来带的干粮就不多,那些土人士兵蹲在黑暗的船舱里吃喝拉撒,时间久了也受不了,文隽那么足智多谋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束手无策,他不怕交什么罚款和过路费,可是总得能轮到他排队交费啊,现在前面的成千船只都开始抗议水师的举动而集体拒绝交费了,这样一来堵塞的更严重了,用武力打开一条通道?更不可能,两岸可是装备了利国铁厂产蒸汽连弩的要塞,打你几条小船简直太小儿科了,德,没到京城门口呢就得全军覆灭,而且现在后退也来不及了,后边陆续到达的船越来越多,整个长江水道在江阴段这里形成了一个死结。
无法前进,无法后退,无法登岸。只能在这里干等着,文隽不免担忧起来,南厂的番子不是吃素的,时间一久必定被他们发现,那时候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赵靖的混江龙号潜水艇也被困在江里进退不得,此时赵少校正一筹莫展的站在文隽旁边探讨着当前的形势。
“隽哥,现在咱们怎么办?这么多人憋在舱里,再不出来透透风就要出乱子了。”赵靖对于三千蕃军的忍耐力很担忧。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文隽深知此刻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慌乱,否则军心就乱了,自从发动暴动以来,一切都不顺心,程良珏和上海道的军队不争气,纠集的那些武装水手也是不堪一击,国内也不支持他,文隽的计划是西进袭击南京,他并不奢望靠着三千蕃军就占领南京,只是想闹出一个大乱子,引起大明和旅宋的敌对,这样一来,他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文隽手下都是一些激进的旅宋国青年军官,这些人秘密组织了一个叫做“大宋青年军人复国联合会”的党派,简称“青军会”,会长就是文天祥的子孙文隽阁下。
年轻的陆海军军官们为文隽马首是瞻,把恢复大宋的统治为目标而努力,此时遇到困难,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文大哥脸上,听候他的调遣。
“如果还堵在这里的话,咱们就杀出去,夺取江阴要塞,把长江水道彻底截断,长江是明国的大动脉,运输量远超铁路,咱们弄些沉船把它堵住,定然会引起明廷震动,咱们再趁势杀入江南丰腴之地,搅他个天翻地覆,到时候明国一定把账算在旅宋国身上,国内那帮懦夫就再也不能装傻了,战争定然爆发!”文隽的想法是不能打到南京,那就闹出别的乱子,只要能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就可以。
众军官纷纷表示支持,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这些人都是旅宋军界的精华,具有丰富的海战陆战经验,正在他们摊开地图,商量具体方案的时候,桅杆上的观察哨发现了敌情,迅速报了下来:发现东方天空有飞艇接近。
对于红衫团的作战能力,青军会有详细的情报,飞艇,飞天神翼,火箭筒,无线电,乃至铁甲车,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奉天殿大战的时候,作为旅宋观礼团成员的文隽曾经亲眼目睹过这些新锐武器的利害,听说飞艇来到,他的心不免紧缩起来,难道这次行动要功亏一篑?不行,绝对不行!文隽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赵婧倒转短剑刺入胸膛的瞬间,为了理想他已经牺牲了太多,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道路了,只能向前,再向前!
“弟兄们,强敌就在眼前,咱们怎么办?”文隽严肃地问道。
“杀!”青军会的弟兄们毫不含糊地回答,热切的眼神看不出一丝胆怯。
“好,趁着船舷相接,咱们这就杀出去占领两岸要塞!”
青军会的青年军官们带领蕃兵从船舱中冒出来,踏着相邻船只的甲板向着前方猛冲,土人士兵都不穿鞋,赤脚走在摇晃不定的甲板上如履平地,猛然出现大批拿着明晃晃大刀的土人兵,那些长江船工们吓得大惊失色,有的抱头投降,有的跳水逃生,幸运的是土人兵们并不为难他们,只是直冲向要塞守将所在的收费战船,孙仁每天都亲自监督收费,他的座驾战船成了专业的收费站,一面写着“江阴守备孙”的将旗高高在收费站桅杆上飘扬,为土人兵们指引了方向。
南洋土人兵们擅长的是热带丛林作战和水战,这种在甲板上的肉搏战最适合他们的胃口,在船舱里憋了好几天的士兵们脸上涂着黑油,用土人话大声喊叫着直冲向收费站,前几天在上海巷战失利的他们要洗雪前耻!
士兵们为了水战的方便都没有穿盔甲,只在赤膊外面罩了一层软木做的救生衣,橙红色的救生衣既能保证落水后浮于水面,又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刀枪箭矢。青军会的军官们穿着犀牛皮甲,戴着宋军标志性的红缨范阳帽,手持弯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一队蕃兵窜蹦跳跃踏着连绵不断的槽船冲过去,船老板子等当兵的冲过去才敢抬眼看看,抹了把汗说道:“我的妈呀,终于有人被堵急了。”
孙仁也发现了江面上的骚动,数千黑不溜秋橙红色的身影迅速越过堵塞江面的船只杀过来,把他吓得不轻,长江上的水匪不是剿得差不多了吗,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大一股,他急忙传令用旗语招呼要塞上的连弩射击。
5-38 赤色要塞
旅宋蕃军们的目的是擒拿江阴守备孙仁,然后夺取以之作为人质夺取江阴要塞,继而切断长江水道,引起明廷和旅宋的对立,此刻他们正踏着一条条漕船奔向孙仁所在的战船,而战船被困在江心,根本无法动弹,孙仁一面命令要塞上的连弩射击掩护,一面在亲兵的护卫下逃命。
江阴要塞是长江上几座重要江防要塞之一,装备有从利国铁厂购置的大型蒸汽连弩数十具,这种连弩是江防专用,所用的弩箭铁杆锐锋,还带有引火之物,是打击舰船的利器,可是连弩需要蒸汽驱动,这会炉子根本没烧开呢,上哪来的蒸汽,就是有了充足的蒸汽他们也不敢开火,如今满江都是漕船,要塞上的士兵不敢随意施放连弩,这样一波箭雨下去,得有多少船沉底啊,小老百姓的船沉了也就沉了,可是沉船把水道堵塞了这个罪责谁敢担当,谁又能担当。
稍一犹豫,蕃兵们就杀了过来,截断了孙仁撤回要塞的去路,副将看到孙守备被困,赶忙让士兵拿寻常弓弩射击掩护,长江水道那么宽,寻常的人力弓箭难以威胁到蕃兵们,眼看他们就要将孙仁擒获了,突然有几艘不起眼的漕船突然掀起了苫布,从里面跳出武装士兵,打了蕃兵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船是后来才到的,仗着船只体形小巧像泥鳅一样乱钻,不知不觉已经渗透到了各处,现在藏在船舱中的士兵杀将出来,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这些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们正是文戈涛带领的上海水师官兵,虽然战斗力不算很强,但毕竟是一支生力军,比那些在船舱里憋了三天三夜的蕃兵们体力强了不少,抵消了一部分人数上的劣势,两下战做一团,顿时血肉横飞,蕃兵们是绝处求生,水师官兵们是戴罪立功,刀枪交击,杀声震天,长江水面顿时成了修罗地狱。
文戈涛挥舞一把锯齿刀冲在最前面,这把钢刀的刀刃上带着一排交错的锯齿,砍起人来连砍带锯,比寻常的钢刀还要锋利几分,那些瘦小的蕃兵在他面前不过一合就被拦腰斩成两段,污血横飞,人头乱滚,一时间明军气势大盛。
旅宋青军会的战斗意志确实令人敬佩,青年军官们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仗着人数优势逐渐把水师官兵们压制住,漕船运输的货物繁杂。也成了交战的武器,成包的黄豆被撒在船板上,穿鞋的明军频频滑倒,反倒是赤脚的蕃兵不受影响,趁机杀伤大量明军。运输的生猪窜出笼子满船乱跑,搅得一团糟。
孙仁身边只有三十多个士兵,没有一刻就被旅宋兵砍了个精光,守备大人束手就擒,蕃兵们拿他作为人质威逼明军放下武器,哪知道这支明军不是江阴要塞的兵,根本不管孙仁的死活,依旧拼杀不止。关键时刻文隽亲自上阵,带领一支精锐的亲兵队抵挡住文戈涛,其余的蕃兵趁机一鼓作气将明军杀退。
文戈涛虽然悍勇,但是一己之力终难挽回败局,左冲右突之后,身边已经一兵不剩,他也身中数刀,血流不止。面对十几个高手的围攻,文戈涛不支之下返身跳入了水中,消失在漕船之间狭窄的缝隙中。
文戈涛带来的一千人马没剩下多少了,这些人只能打顺风仗,先前的一股锐气被消耗掉以后就再无士气了,他们逃命的机会远比打仗的本事强,刺溜刺溜的钻进长江水遁了。长江上堵塞的船只这会也散开了,不管是东来的还是西往的船都吓得原路返回,困在江心紧密地漕船们之间闪开了硕大的缝隙,江阴要塞的蒸汽锅炉这会子已经升起了火,要塞守军眼看蕃兵们就要向他们发动进攻,不得不动用了蒸汽连弩,强劲的弩箭把穿着救生衣的蕃兵撕成橙红色的碎片,好几艘漕船中箭漏水,向江底沉去,蕃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快速向要塞冲去,毫不理会迎面射来的弩箭,一个军官举着佩剑高喊:“青军会,冲锋!”转眼就被巨弩射穿,人都成了碎肉,手中的剑依然指着江阴要塞。
青军会的狂热和蕃兵的愚昧,构成最佳的战斗组合,他们迅速组成战斗小组踏着漕船冲到江边,直接攀爬起要塞的陡壁,这些土人攀爬的功夫了得,徒手攀岩如履平地,根本不需要绳索云梯,要塞上的兵武备荒废久矣,弓箭的准头很差,再加上水面上蕃兵们的掩护仰射,根本形不成像样的战斗力,饶是如此,给蕃兵们造成的伤亡依旧巨大,江崖下已经染成了血色,红浪拍击着岸边,蕃兵的尸体浮在水上刹是惊人,文隽亲临一线,躲在射击的死角中指挥作战,在他的督战下,蕃兵们终于登上了要塞城头,短暂的交战以后,城头失陷,蕃兵们陆续攀上要塞,无数软梯抛下去,更多的旅宋军队登上要塞,终于明字大旗落下,一面蓝色的旅宋军旗稳稳插在要塞最高点。
文隽在众部将的簇拥下也登上了江阴要塞,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击沉所有江船,堵塞长江水道,没来得及逃掉的弩手们在刀剑的威逼下向江里无主的船只射击火箭,那些船主被杀无人驾驶的船只成了最好的靶子,装载的布匹,粮食都是容易点燃的东西,在火箭的打击下长江中顿时燃起一团团烈火,看着那些逐渐沉入水底的船只,青军会的军官们欢呼起来,文隽却轻轻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最难对付的敌人即将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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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亲自率领飞艇部队前来,站在飞艇舱里眺望大地,只见江南大地,佳山秀水,美田沃土,斥堠相望,村墟相接,岸柳交辉,这里的人民长期以来没有遭到战争的荼毒,才形成丰腴肥美的江南鱼米之乡,这里是大明的根基,汉人的粮仓,文隽企图把战火烧到江南,这是刘子光万万不能容忍的。
飞艇沿长江西进,距离江阴还有几十里远就看见一股股腾空而起的浓烟,“文戈涛他们已经败了。”刘子光放下千里镜说。
“是。”旁边驾驶飞艇的是阔日杜布,这个罗刹汉子的话不多,只喜欢说是或者不是,刘子光见没人接他的话便不再多说,其实大家都明白,文戈涛所部只是炮灰而已,如果他们能缠住文隽的人马最好,如果缠不住被他们歼灭了那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反正都不是可信赖的部队,打光就打光。
“准备战斗吧。江阴要塞也陷落了。”刘子光通过千里镜已经看到要塞城头飘扬的旅宋蓝旗,没想到文隽的部队战斗力如此强悍,和几天前上海街头的表现截然不同,分明就是两支部队。
飞艇上的动力翼伞率先被放出去执行第一轮打击任务,两刻钟之后,远处的江阴要塞也腾起了滚滚浓烟,根据投完炸弹返航的翼伞回报,江阴要塞确实已经被旅宋军队占领,现在他们正用要塞的连弩封锁长江呢。
仅仅凭着翼伞上的小型炸弹不能给要塞的造成严重的伤害,刘子光决定让飞艇开过去,用重型炸弹轰击要塞。
江阴要塞面临崩溃,刚刚占领了要塞就遭到了十几架动力翼伞的炸弹袭击,虽然小型炸弹并没有炸死几个人,但是引燃了一些木质的建筑物,并且给土人士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打击,这些南洋丛林里长大的士兵不怕死也不怕流血,但是对于超出他们心理承受能力的事物则非常畏惧,以至于丧失了战斗力,一个个吓得抱着头乱窜。
当巨大的飞艇来到江阴要塞上空的时候,蕃兵们的恐惧达到了顶峰,跪伏在地上膜拜,口中还念念有词,任凭军官们打骂也不起来了.
青军会的军官用弓弩朝高高在上的飞艇射击,可是仰射的箭矢根本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要塞的蒸汽连弩倒是有这个射程,可是连弩都是固定在城堡里面,面向长江一侧,根本不能对空射击,稀稀拉拉的箭矢连飞艇的毛都沾不上,仿佛为了回应似的,飞艇下面的炸弹挂架开始运动起来,一枚枚重型炸弹拉着长长的哨音落在土人士兵当中,铁皮铆接的圆筒形炸弹里面塞的全是满满当当的炸药和铁钉,巨大的杀伤力令人震撼,先是炸弹落到地上把人砸得血肉横飞,然后是爆炸的气浪把士兵们掀到空中,铁皮外壳的碎片和里面的铁钉把空中的人体打得千疮百孔,整个要塞瞬间变成了恐怖的人家地狱。
一轮打击过后,江阴要塞已经变成了一座赤色的要塞,被蕃兵的血肉染成赤色的要塞。
5-39 惨胜
炸弹攻击过后,江阴要塞的城墙上一片狼藉,蓝色的旅宋旗被炸断了,没死的士兵仓皇逃窜,他们以为天上那些巨大的家伙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哪还有胆量作战。
单单是炸弹的攻击也就罢了,可巧炸弹还引爆了蒸汽连弩的锅炉,高温高压的锅炉爆炸开来,威力相当惊人,整个沿山修建的城墙都塌了半边,无数士兵被压死在下面,爆炸的气浪把无数尸体和墙砖抛向空中,不少飞艇都受到了影响。
要塞的城墙上光秃秃的没有掩护的东西,劫后余生的蕃兵们纷纷逃向城墙向山下跑去,结果被飞艇上的气动机关枪拦腰截断,发射尖头铅丸的机关枪杀伤力不是很猛,但是射速甚高,对付只穿着软木救生衣的土人士兵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机关枪吞噬着地面上的生命,文隽无奈,只好在手下的护卫下向江里撤退,那里有赵靖的混江龙号潜艇,飞艇再厉害也伤不到水下的潜艇,蕃兵已经失控,残存的青军会军官们集结在一起,用铁盾掩护着文隽撤离,潜艇容积小,盛不下那么多人,他们将会冒着飞艇的炮火冲出要塞,从陆路撤退。
“你们是大宋复国的火种!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咱们后会有期!”文隽冲着青年军官们一抱拳,含泪而走,通过绳索速降到水面上,潜水艇已经准备好了,等文隽和两个亲兵已进入舱门,就紧急下潜,消失在烟波浩淼的江水中。
文隽逃了,其他人可就惨了,对于来自空中的打击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幸亏飞艇携带的炸弹数量不足,一轮过后就只能依靠气动机关枪和小型炸弹发动攻击了,机关枪的射速太高,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小型的铁壳手榴弹杀伤力不足,那些旅宋人逃进山林里就失去了效用,江南的深秋,树木还都是绿色,善于从林作战的旅宋人丢下一地的尸体,放弃了江阴要塞,遁入山林而逃,千把人化整为零四散奔逃。
飞艇上的士兵滑降到要塞城墙上,重新竖起大明的旗帜,派出士兵收罗被打散的明军士兵,要塞守军,水师士兵逐渐被收拢过来,要塞守备孙仁已经被旅宋人砍了脑袋,水师的头目文戈涛也不知去向,刘子光只好临时委派红衫团的人做他们的军官,把要塞库房里的刀枪兵器拿出来将这些败兵重新武装,分成一支支小部队撒出去追捕旅宋人。
此时江阴县派来差役打探消息,刘子光亮出身份要求江阴县紧闭城门,派员协助军队搜捕敌军,另外派人通知附近府县戒严,官兵尽出搜捕身量矮小,肤色黝黑的南洋人。
长江水道上依旧浓烟滚滚,不少船只沉入江底,还有不少船只带着熊熊火焰顺流而下,江面上的死尸一具连着一具,这么一闹腾,长江航运起码要停上三五天,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沉船和尸体的打捞,还有伤兵的救助,要塞的修理,逃敌的追击工作,牵扯到漕运衙门,长江水师,江阴县等衙门,这地方属于无锡府的地界,无锡府又是南直隶总督下辖,一时间千头万绪,刘子光没有精神协调这些事情,他只管追击旅宋残敌。
南洋土人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就是荒无人烟的原始丛林他们都能活得很滋润,何况是鱼米之乡的江南了,小河里有的是鱼,地里有庄稼,园子里有果子,小村子里有的是鸡鸭猪狗。就是旷野里也有不少野兔,田鼠,蛇之类的东西能果腹,所以土人兵们并不担心吃饭的问题,他们惧怕的是寒冷!
江南的冬天虽然温柔,但也不是这些生长在热带地区的土人们能受得了的,何况他们为了水战方便,身上只有一条夏布单裤,上身赤裸,就罩了一件毫不保暖的软木救生衣,脚上更是光溜溜的,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上下牙拼命磕击着,话都说不出来。
一伙蕃兵从要塞上逃下来之后,惶惶然来到一座小村庄,沿着小河农家栉比,屋瓦参差,稻堆瓜棚,这伙蕃兵持刀直入村庄,大肆杀戮劫掠,抢了不少衣服吃食再次仓皇而去,等到红衫团的追击部队到达的时候,只看见满地的尸体和几所被点燃的房子,谷仓。村里残存的百姓自告奋勇牵出猎犬帮着军队追杀这伙强盗,并且四处鸣锣示警。
江南人口稠密,村庄相距不远,其他庄子的老百姓很快就听说了有强盗的消息,他们纷纷关门闭户,组织青壮劳力拿着农具柴刀什么的警戒起来,蕃兵都是小股活动,碰到戒备森严的村子也不敢硬闯,江南复杂的水网地形使他们很快迷路,渐渐的被追兵赶上了。再加上有飞艇在空中监视指挥,附近府县官兵的加入,围剿工作变得更加轻松,一股股又饿又冷的蕃兵落入了罗网,束手就擒。
青军会的军官们反倒都安然逃离,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汉人,除了肤色稍微黑了一点以外,身高体态和江南人没有太大区别,只要把盔甲脱了,兵器扔了,装成当地老百姓一般人分辨不出来,加上搜捕官兵光注意着特征明显的土人了,自然忽略了他们。
这是一场惨胜,为了歼灭三千旅宋军队,损失了无数船只,一千多名官兵,几十个老百姓,还把江阴要塞炸得面目全非,长江水道堵塞严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子光的嫡系军队不但没有损失,还锻炼了大规模轰炸的实战能力。
这场战斗从文戈涛的水师打响到最后一个蕃兵被擒,一直持续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附近的官兵都开了过来,水师的战船也云集在江阴江面,朝廷的旨意也发来了,并没有斥责什么人,反而是好言劝慰众人,给刘子光的钦差职能上又加了个临时提调江南兵马的权限。
这样一来,不管是卫所的兵还是水师的战船,都要听候刘子光的差遣了,但是刘子光并不怎么开心,因为和圣旨一起到来的还有南厂的情报: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朝廷很是震怒,很多大佬把这个责任归结在刘子光头上,说他去江南之前,一切风平浪静,他去之后,一片乌烟瘴气,好端端的上海道官场居然能集体叛变,一向友好往来的旅宋国居然能兵戎相见,导致江南燃起战火,这一切都是刘子光惹出来的,为此他要受到相应的惩罚,御史们慷慨陈词,大臣们恶语中伤,要不是小皇帝力挺他,再加上代表日升昌的户部在这个问题上说了刘子光不少好话,说现在虽然引起江南混乱,但是不出三个月,钦差大人整顿江南官场带来的经济效益就能显现出来,到时候是非曲直不辩自清。
官场上必须要有人啊,刘子光庆幸当初和胡懿敏结盟,但是除了日升昌之外,他还需要更多的官场助力,大明官场这潭水太深了,他一个暴发户很难找到实力强大的文官作为同盟,眼下江南织造和上海道都在自己的控制下,硬是没有合适的人往里面塞,这种拿着巨款没地方花的感觉真是不爽。一定要培植自己的文官势力,刘子光再次下定了决心。
打捞沉船和死尸,疏通水道的任务交给了漕运衙门,沿江安抚船家,搜捕旅宋逃敌的任务交给长江水师,继续搜捕残敌,安抚民众,重建江阴要塞的任务就交给当地府县衙门,刘子光坐镇江阴要塞总揽全局。
此役全歼了旅宋蕃军三千人,除了水面上战死的六七百人以外,大部分都是在要塞城头被炸死的,被生俘的只有三百多人,这些俘虏都被锁上镣铐送往京城显示战功,刘子光处理完军务以后正准备登山飞艇返回上海,忽然有人来报,水师百户文戈涛求见。
文戈涛,那个很能说大话的百户,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刘子光赶传他进来,只见他满身创伤的走上城头,纳头便败:“败军之将文戈涛拜见总督大人。”
“你打败了,本官不怪你,一千对三千本来就没有胜算。可是你临阵脱逃就不象话了,抛下那么多的兄弟自个逃命,现在大局已定又跑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刘子光沉着脸说。
“这场仗兄弟们死了不少,我不死,就是为了给他们讨点本回来,大人,你看那是什么。”文戈涛面色平静,伸手一指江面。
混江龙号潜水艇正浮出水面,司令塔上插着一面白旗。
5-40 洗牌
原来当日文戈涛不敌乱军围攻跳入水中之后,并没有远离战场,而是潜藏在水中继续作战,当明彻底落败以后,他还一直藏在船底观察形势,目睹了江阴要塞两次易手的情况,当旅宋军落败,文隽从要塞上逃下来的时候,文戈涛意识到机会来了,刚想从水中跃出擒获文隽之时,水中突然冒出一艘铁壳怪船,文隽他们迅速钻进船舱后,怪船再次潜入水中,文戈涛毫不犹豫的一个猛子扎过去,抓住怪船身上一处突起,再也不撒手了。
混江龙号潜水艇是一艘轻型内河用潜艇,耐压能力有限,下潜深度仅在十丈以内,现在江面上的船只虽然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情况依旧复杂,必须依靠潜望镜观察水道前行,而文戈涛抱住的东西就是混江龙的潜望镜,潜望镜探出水面,正好他也能呼吸到空气,他一个渔民出身的百户自然不懂得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但是渔民自有渔民的狡黠,他发现这个黑色的镶着玻璃片的铁筒子指向哪里,怪船就往那个方向开,便认定这是怪船的眼睛,随手撕下一幅衣襟把潜望镜缠上,果然怪船就停下不动了。
潜水艇上的人以为江面上的杂物堵住了潜望镜,于是浮出水面派人出来清理,这会儿功夫已经开出要塞火力打击的范围,比较安全了,可是没想到派出去的水手一去就不见了踪影,连派了三人都失踪了,艇长赵靖才意识外面有敌人,而且这个敌人一定是个高手,于是他不再去管潜望镜,命令紧急下潜坐沉江底,想把外面的人摆脱掉,可是文戈涛的水性远比赵靖想象的要好,他在水中闭气的能力远超常人,他跟着潜到江底,用水草把潜艇的螺旋桨给缠上了,停了一阵子以后,潜艇再次开机准备跑路,可是螺旋桨被缠住转不动,赵靖再次派出穿着潜水服,带着空气管呼吸器的水手来清理水草,再次被文戈涛杀死,就这样一个人单挑一条潜艇,硬是把潜艇弄得没脾气,不过文戈涛也没办法打开潜艇的舱门,只能这样僵持着。
文戈涛整整在水里泡了一夜来监视潜艇,渴了直接喝江水,饿了抓条鱼生吃,他用江底沉船上的缆绳和铁锚和混江龙捆了好几道,决心生擒这艘能潜水的怪船献给刘大人将功赎罪,混江龙里面的空气即将耗尽,想上浮也浮不起来,想开走也开不动,出去还怕送命,赵靖气急败坏之下命令强行开车,希望能挣破水草的束缚,哪知道螺旋桨上又多缠了几道结实的缆绳,强行开车硬是把电动机给烧了,这下可好,潜艇直接报废,文隽看不下去了,下令全员一起逃生,大家一股脑的钻出潜艇,反而让文戈涛不知道追哪个好了,结果被文隽赵康他们逃掉了,文戈涛也没落空,俘获了一艘完整的潜艇,他先找到水师的朋友,一起把潜艇打捞出来,这才来见刘子光,不过可喜的是,现在刘子光看见的混江龙号,其实只是一艘空船,里面的电台,电动机,密码本,都已经被赵靖他们破坏掉了。
“干得好!”听完文戈涛的叙述,刘子光忍不住拍掌赞叹,当今他最需要的就是人才,各个方面的人才,文戈涛无疑就是一名杰出的水师人才。
“你能在水下闭气多长时间?”刘子光问。
“回大人,卑职可以闭气半个时辰。”
这还是人吗,刘子光印象中憋气的高手也就是十分钟的样子,如今文戈涛居然说自己能闭气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不是胡扯,也许这家伙长了四个肺也未可知,刘子光这样对自己解释。
破坏了主要机件的潜水艇依然是个宝贝,刘子光让文戈涛押送潜艇去京城找工部的艾迪生,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家的潜艇也会造出来,他看到文戈涛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便道:“去军需那里领一件红袍子穿吧。”
“谢大人栽培。”文戈涛喜形于色,能穿上红袍子说明他现在已经是红衫团的一员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对于文隽逃跑的事情刘子光并不在意,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对手,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还会有机会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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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回到了上海,这里还有大量的公务需要他来处理,代总督的位子可不是好干的,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就有成堆的文件等着他的签字批阅,幸运的是吏部选派的官员已经开始陆续抵达,听说新任的上海总督也已经在路上了,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趁着新总督还没来到,刘子光赶紧把和自己有关的事项处理完毕。
首先是福远号和赖有为的处理问题,在关键的时刻赖有为还是放弃了刘子光抛给他的橄榄枝,和程良珏勾结,妄图设伏消灭红衫团,所以刘子光决定将其处死,以儆效尤,可是老赖毕竟是老赖,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居然从牢房中逃走,消失在上海滩,毕竟人家这些年来不是白混的,刘子光发出海捕文书通缉赖有为,并将福远号所有财产充公,这里面玩了一个猫腻,福远号的大部分金银珠宝和船只人员都被斧头帮接收了,充公的只是一些房产码头之类的不动产,而斧头帮正是南厂的下属机构,所以这些钱还是落到了刘子光的腰包里。
程良珏被抄家,大量的珍稀宝贝装了一车又一车运往京城,这里面有多少会中途消失,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毕竟抄家这种事就是摆明的油水活,皇上让谁抄家,就是让谁发财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程家是豪门大族,刘子光并没有对他们大开杀戒,毕竟江南不能太乱了,但是对于这些豪族的特权必须进行限制,大换血之后的上海道衙门三班六房的头目都是刘子光抽调的嫡系人马,和当地豪族没有任何交情,打击起来也不会徇私枉法,南厂驻扎上海的分支机构也迅速建立,秘密招收了不少外围人员,甚至包括很多西洋人,各种情报搜集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当中。
藏在崇明的上海卫军队也投降了,为首的叛逆军官逃往海外,剩下的士兵被刘子光打乱整编,从斧头帮挑出一些机灵的人安插进去,新的上海卫变相的被他控制了。
先前那些参加暴乱的水手们,被刘子光客以巨额罚款以后释放了一部分,还有些首恶分子被当街处斩,刘子光认为有必要给他们进行一场法制教育,让他们知道大明朝廷的尊严不容亵渎,谁想这么干就要抱着身首异处的觉悟。
上海市舶司的所有人员全部更换,每一个新来的官员都经过他的审核,新任提举是胡懿敏的人,所有的吏目,书办也都是身家清白的稳重之人担任,市舶司人员就绪以后,各项税收重新开始征收,上海港进入了正常的繁忙运作当中,由于消灭了贪污腐败和走私,第一天的税银就比往日多了五倍。
苏州河畔的宋城依旧平静,大明和旅宋的关系并没有因为江阴要塞的关系而破裂,这里面多亏了刘子光的斡旋,一封封公文发往京城,向朝廷陈述了种种利害关系,现在北方和西方都有强敌环顾,海上若在开战,大明的贸易一断,生命线就断了,更何况文隽的个人行为并不能代表旅宋朝廷的意志,所以这个战端决不能轻开。
赵婧和赵康很感激刘子光的作为,他们深知如果一开战,首先上海宋城里的十万旅宋侨民就成了人质,旅宋国数十年的基业也化为乌有,这一切都多亏了刘子光的深明大义,而且刘子光还意味深长的告诉他们,文隽和赵靖已经逃了,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说他们的逃出生天全靠刘子光放水。
旅宋国枢密院给赵婧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要制止战争,现在这种风险已经不存在了,于是她和弟弟赵康已经返回旅宋,临走的时候刘子光特地到码头相送,赵家姐弟都身穿藏蓝色的毛呢旅宋海军制服,肩膀上带着金丝盘花的肩章,腰间悬着海军制式弯刀,而他们身后码头上停泊着的是一艘巨大的旅宋商船,根据最新签署的上海条约,旅宋海军的战船已经不能随意进入大明水域了,这也是刘子光据理力争的结果,旅宋国为了表达诚意很快就接受了。
“保重,一路顺风。”刘子光干巴巴的说,若不是长公主让他前来送行,他才不愿意理睬这位冷傲的郡主呢。
“后会有期。”赵婧说,面色和刘子光一样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不过当她转身走向栈桥的时候,突然回身扔过来一个东西,刘子光眼疾手快接过来一看,是一个金鱼袋,这种宋朝流传下来的饰物是皇帝御赐的恩宠,鱼袋种类有六样,金鱼袋是最高等级。
“做个纪念吧,谢谢你。”赵婧头也不回地说,也不知道她口中的谢谢是指刘子光放走了文隽赵靖,还是制止了一场战争。
5-41 继任者的提亲
新来的总督名叫马士英,原本是凤阳总督,早年靠巴结九千岁爬上来的封疆大吏,这次把他调到上海来当总督有点调虎离山的意思,所以刘子光并不把这位继任者当回事,马士英已经到了三天了,他依然没有交出总督的印信,办理军政钱粮的交接。
上海卫的重建工作正在进行当中,刘子光履行诺言让李鹏做了上海卫指挥使,把苏州千户所的人和上海卫的兵打乱了交给他重新训练,其实李鹏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虽然不能领兵冲锋陷阵,决胜千里,但是做一方守备,镇压民众,抵挡盗匪非常合格,而且他练兵颇有章法,经过他训练的兵起码能达到江南各卫的中上水平,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刘子光颇为忠心,有他执掌上海兵权,刘子光还是放心的。
上海水师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几百个残兵和几条福远号货船改装的兵舰而已,但是只要编制在就不愁招不来兵,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新任的水师千户文戈涛乘船沿海岸走了几天就招到了数百兵马,并且把海匪杨南镇成功招安了,这个大块头的匪首是个豪爽的汉子,最敬重英雄好汉,早就听说过刘子光的大名,再加上朝廷许诺的水师千户官职,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招安。
刘子光躲在幕后开了几家商号,首先是利用福远号留下的船只水手创办的中远货运商行,这家有官方背景的货运行承接了市面上一半的远洋货运业务,生意非常火爆,和中远行比起来,梅林罐头作坊就显得有点小打小闹了,一帮老娘们小媳妇生产出来的肉类水果罐头卖的再贵也赚不了几个钱,但是刘子光自有他的打算,凡事都要往长远考虑,现在梅林罐头的销路很好,可谓供不应求,这些罐头随着发往各地的商船流往世界各地,名声将会更加响亮,总有一天能成为上海数一数二的大企业。
刘子光瞅准了烟草行业的暴利,成立了一家叫做南洋兄弟烟草行的铺子,专门出售纸烟,纸烟比雪茄更小短小,易于携带,而且更显得时尚,这家铺子生产的纸烟所用的烟叶据说都是从南洋进口来的最好的品种,包装也很考究,木质盒子上印着画片,里面衬着锡纸,三十支雪白笔直的卷烟整整齐齐码在里面,一盒就要卖五分银子,您还别嫌贵,因为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现货,南洋兄弟烟草行的大部分产品都被当今上海道的一把手,代总督刘大人包圆了,全部送往京城作贡品。
据见到过贡品烟的人说,这种极尽奢华的卷烟用金丝楠木盒子包装,盒子上镶着纯金的华表,还有两个金字“中华”。烟盒里趁的是金箔,每十盒烟用一个红色丝绒盒子装着,称为一条烟。这种中华牌卷烟统一送到皇宫大内,由内务府再作分配,据说亲王级别的也就是能领到一条半条的,国公只能领到一盒,其他伯爵侯爵就只能等皇上开恩赏赐了。
上海本地根本见不到中华烟的踪迹,只有最有门路的人才能托关系搞到一些低标准的“老刀牌”卷烟,这种画着手持弯刀的独腿海盗的包装很有异国风情,市价五分银子一盒,其实黑市已经炒到了三两银子的天价,就这样还是供不应求,每个上海人都把能弄到一盒老刀牌卷烟当作自己的荣耀,把嘴上叼着一根卷烟当成身份的象征,反而是以前大行其道的旅宋雪茄成为落伍和老土的象征,其实卷烟当初只是码头工人们用烟屁股和报纸卷成的替代品,被刘子光如此这般故弄玄虚的一包装,赫然成为上流社会的最爱了,越是限量生产越是激起人们强烈的购买欲望,一盒烟的成本几乎少的可怜,利润却大的惊人,银子哗哗的流向刘子光的腰包,简直比抢钱来得都快。
此外刘子光还大肆购买土地房屋,上海道的贪官们被查处了一大批,他们留下的房产都被刘子光贱价收购了,囤积着等着升值,他还把江边一座小型船厂买了下来,命名为江南造船厂,招收大批工人技师作为自己发展海上力量的基地。
终于到了该离开上海的日子,刘子光把象征权力的上海道印信交给了马士英,然后马士英把刘子光请到家中摆宴畅饮,交付印信之后,马士英就是名正言顺的上海总督了,可是他丝毫不敢在刘子光面前托大,反而一口一个下官,言语神色恭敬有加,马士英就量很大,也极健谈,天南海北东拉西扯,最后不知怎么扯到刘子光的婚姻大事上去了。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大人的高风亮节实在是令人佩服啊,不过现在鞑子覆灭只在顷刻之间,大人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此时已经酒酣耳热,双方已经没有了刚开席时候的陌生感,马士英仗着比刘子光大了二十岁,摆出老哥哥的架势要帮刘子光解决个人问题。
刘子光赶忙说自己还年轻,应当以朝廷军国大事为重,不慌考虑结婚的事情,马士英却不依不饶的非要客串一把媒婆,帮刘子光安排一房媳妇,正在此时,一个身段苗条的妙龄女子轻移莲步从后堂款款走出,轻声叮嘱丫环帮老爷煮一碗醒酒汤,刘子光很自然的把目光投了过去,发现这个女孩的姿色相当出众,马士英顺着刘子光的目光瞄过去,嘿嘿一笑,招呼那女子过来:“莲儿,来给刘叔叔见礼。”
马莲儿羞答答的走过来给刘子光到了一个万福,说道:“奴家见过刘叔叔。”刘子光赶忙说:“快快请起。”心里却感觉不对头,哪有官宦人家的小姐随便出来见客人的,果然不出所料,马士英打发女儿出去之后便开始保媒了:“我这个女儿年方二八,正是该许人家的时候,可是她自幼就崇敬英雄人物,说绝不嫁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嫁就嫁横刀立马的大英雄,呵呵,刘大人当年大破鞑子连环马的评书小女可是听了无数回的,几乎都能倒背如流。”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明白了,刘子光若是对那女孩有意思就该倒头便拜,口称岳父了,或者矜持一下,当面不说,等回头托人来做媒,可是出乎马士英意料的是,刘子光竟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说:“侄女的婚事我一定上心,咱们大明年轻有为的将军多的是。回头就帮你列个名单出来,慢慢斟酌。”
马士英略微有些尴尬,但他很快就装作没事的样子,热情的招呼刘子光继续喝酒,对于马士英的这种做法,刘子光很理解,作为一个没有了靠山的总督,可是时时刻刻都面临着危险,朝廷那帮人明知道现在上海道已经是刘子广的势力范围,还把他推到前台,估计就是想借刘子光的手扳倒这个人。
马士英的档案刘子光看过,虽然早年此人曾经依附过阉党,可是这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名,当初就连钱谦益都和阉党后党过从甚密,虚以委蛇呢,何况一个地方总督。作为一方父母官,马士英还是有些本事的,现在人家想尽办法对自己示好,甚至不惜送出女儿,刘子光感觉此人是在向自己靠拢,反正手上缺乏中高层的文官,不如就此收了此人。
“以后上海的一切就拜托瑶草兄了,上海乃江南中最富庶的所在,万国商贾云集此地,每日进出货物旅客何止千万,咱们大明的赋税十有一二出自这里,所以在这里当总督,责任重于泰山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
“子光兄所言极是,弟铭记在心,一定鞠躬尽瘁,为朝廷经营好上海,只是下官新近从凤阳调来,。一时间生疏的很,所以还请子光兄多多指点,以后少不得要经常讨教,希望到时候刘子光不吝赐教才好。”
这是马士英在表明态度:上海道依然是你刘子光的上海道,我不过是来帮你看家的,最多只是个管家而已,遇到大事还是你拿主意。
刘子光很满意,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双方就算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没有歃血为盟,也没有书面誓约,与当初和胡懿敏结盟一样,靠的就是彼此的信任。
对他来说,我可能是最好的靠山,战功累累,从龙旧臣,前途不可限量,有我罩着他,何愁朝中有人陷害打击。刘子光这样想。
对他来说,我可能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了,别看他年纪轻轻就做到如此高官显贵,可是升得太快恰恰是他的缺点,手底下没有可靠的文官集团对他来说,这高位就如同沙上的塔一样危险,有我这样一个官场老手加入他的阵营,那时再好不过了,马士英这样想。
5-42 拍卖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上海道的老百姓自发来到火车站,洒泪送别人民的好钦差,按照官员离任的规矩,刘子光收下了老百姓们送的万民伞,留下了自己的一只靴子挂在城门上,这表示把自己的足迹永远留在上海。
马士英率领上海道文武官员到车站送别,林笙、丁力、李鹏、文戈涛、杨南镇等一干刘子光在上海收的小兄弟都前来践行,深秋中的上海火车站月台上,刘子光和每个人都干了一杯送别酒,挨个拍着他们的肩膀说着鼓励的话,这几个人都是靠了刘子光的提携才发达起来的,现在都成了能上台面的人物,怎么能不对他心怀感激,虽然这几个人里面没有文官,但是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是绝对的真理,斧头帮和六扇门都是刘子光的人,何愁上海不控制在自己的手心中。
告别仪式持续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就这样马士英他们还意犹未尽,表现出恨不得把刘子光留下不走才好的样子,刘子光婉言谢绝了大家的好意,表示以后会经常到上海走动,这才踏上了火车。
汽笛长鸣,火车慢慢驶出车站,送别的人群一齐下拜高呼“大人一路顺风。”铁道两旁的士兵持枪肃立,朝火车行注目礼,刘子光站在车窗边微笑着向士兵们摆手,背后传来随从的声音:“大人,临上车的时候马总督的丫环塞给属下,让属下转呈给大人的。”
刘子光转身一看,随从手里正拿着一方粉色的帕子,“她还说了些什么?”刘子光问。
“那丫鬟说,大人一看就会明白的。”
刘子光扯过那方帕子展开一看,上面用细密的针脚绣着一朵莲花,女红工整,连莲花上面的露珠都能绣出来,丫环替自家小姐送定情的信物,这种做法虽然大胆而浪漫,但是对于刘子光没有太多效用,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块帕子说不定是马士英从女儿那里偷来的也未可知,看来老马想和自己将关系发展得更加密切的心思还是没死啊。
“留在火车上擦桌子吧。”刘子光说,这种飞来的艳福他自认无福消受,还是冷处理掉比较好,长公主就在相邻的包厢里正和刘小猫一起玩呢,自从长公主到上海之后他一直忙于公务,没有时间陪公主,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刘子光不是傻子,公主的一番情意他心知肚明,这个驸马是非当不可了,官场就像是江湖,充满了不可预料的危险,既然决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多给自己加几道保险,能当皇帝的姐夫那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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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此行的目的是常州戚墅堰,机器厂的财产稽核工作已经收尾了,拍卖工作即将展开,全国各地的买家们已经云集戚墅堰,常州府的高档客栈全都客满了,就连不少民房都被租了出去,满街都是南腔北调的客商,还有他们的随行账房,护卫人员,每日里周围农村向常州府供应的米面鸡鸭鱼肉都比往日多了数倍,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是一件大事,这么多的厂房,原料,机器设备,半成品,还有技术工人就像一块大肥肉吸引着全国的制造业巨头们。
戚墅堰机器厂本来是常州戚家的产业,戚家因为参与叛乱已经远遁海外了,几十年的基业只能留在当地,按理说这种财产应该充公才是,但是刘子光考虑到朝廷缺银子,与其把厂子交给工部管理,还不如卖给民间能发挥更大的效用,大明朝民间的制造业很发达,也能拿得出银子,把戚墅堰机器厂分割拍卖了,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能增强民间的生产制造能力,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当然拍卖的资格要受到限制,不是什么人都能喊上两嗓子的,首先买家要有大明子民的身份,您要是满鞑子或者西夏人,对不起,免开尊口,大明朝可没傻到把先进科技卖给敌人的地步。
如果您是大明子民,并且有十年以上从事制造业的经验,能拿出一万两银子的订金,就可以参加拍卖会,竞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拍卖的东西分为几个大类:厂房仓库以及固定在厂里的机器设备是最重头的部分,这些属于不动产,拍下之后不许闲置,不许变卖,只能恢复生产,这样才能保证常州周边无数个小作坊的继续维持,保证戚墅堰作为大明机器制造业的龙头地位不至于衰败,另外就是仓库里那些原料,半成品什么的,还有图纸,技术等,这个时代各个厂家对于技术是密不外传的,这也限制了科技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所以刘子光才把技术图纸当成拍卖的一部分,戚墅堰的机器制造技术在大明首屈一指,这些无形资产的起拍价格不会比厂房机器低多少。至于机器厂的技师和工人,也是拍卖的组成部分,这些熟练技工如果组织得当,可以迅速使一个工厂运转起来。
拍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面向全国招标,表面看起来谁都有机会,可是大家都知道,真正有实力角逐厂房机器技术资料的只有那几家制造业的豪族,利国铁厂彭家,武昌船厂左家,淮南矿场梅家,还有广州船厂陈家,都是资金雄厚,人脉深远的角色。其中尤其以利国铁厂拔得头筹的机会最大,因为主持拍卖的钦差大人和铁厂有着密切的关系,这一点大家都知道。很多御史也在伺机而动,争取在这件事上抓到刘子光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证据。
钦差大人的行辕设在常州最繁华的南大街上,这里商铺云集,人流如织,非常热闹好玩,长公主的行宫设在钦差行辕隔壁的院子里,可是刘子光依旧没有陪公主游玩,每天早出晚归的忙于拍卖的准备工作,就连每晚睡在他卧室的刘小猫都见不到他的影子,因为太阳没出来刘子光就出去办公了。
常州城聚集了大量的间谍,有西夏的,有满清的,还有高丽,倭国,甚至西洋诸国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目的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通过代理人拍得一些技术图纸和熟练技工,大的标的他们不去凑热闹,但是分割成很细的技术图纸如果能拍得几个回国,能大幅提高他们国内的军工水平,南厂早就派了大量人马进驻常州,侦办这件案子,天目山上的山贼顾大海,也就是当初在九千岁府上拜刘子光为师的那个草莽汉子,现在已经正式划归南厂建制,当了一名秘密番子头目,每日里堂而皇之的穿着长袍,戴着方巾在常州府城里乱晃,街上的流氓地痞,茶馆酒楼妓院的酒保龟奴都卖他面子,充当他的眼线暗探,侦查那些外地客商的行踪谈话,每天都有详细的报告送到南厂驻常州的办差地点,由分析人员甄别之后呈给长督大人观看。
南厂的侦缉业务精深不少,已经侦查出好几起间谍案件,七八个伪装成大名人的高丽,倭国探子被抓捕,没收了十几万两银子,但是最危险的敌人,满清军机处的间谍们依然不见踪影,自从上次铁路阻击战之后,这帮人似乎从大明境内消失了,越是平静就越意味着危险,南厂大档头孙钢已经从京城来到常州主理工作,一切侦查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拍卖会在南大街的大戏院召开,常州府的衙役封锁了左近的道路,只允许交纳了订金的商人进场,宽敞的戏园子里面坐满了衣冠楚楚的客商们,精明利落的账房师爷门和膀大腰圆的保镖们围坐在旁边,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着钦差大人的到来。
坐在标着利国铁厂牌子的座位上的人是铁卫主将胡先决,彭家父女三人居然没有一个到场,是不重视这场拍卖还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大家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其实只有胡先决和刘子光心里明白,彭厂主的身体垮了,经不住长途旅行的劳顿,更经不起大喜大悲的刺激,这种场合根本不能让他参加,据郎中说,彭厂主可能捱不过这个冬天了,最好早点准备后事,这样一来,两个女儿自然也不能前来了。而且胡先决还带来一封信,信是彭静蓉写的,让他办完公事尽快回铁厂成婚冲喜,希望能用这种方式延长父亲的生命。刘子光想想自己已经二十五岁了,手握大权,蟒袍在身,身家更是金山银海,结婚的条件已经成熟,既然人家女孩提出了这种要求,自己当然不能拒绝,等办完了拍卖事宜就速速去利国成婚吧。
刘子光很清楚朝廷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场拍卖,如果利国铁厂能够拔得头筹,不管是不是公平进行的拍卖,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他,牵扯到上千万银子的事情可马虎不得,虽说虱子多了不怕痒,可是毕竟要避嫌,这边利国铁厂竟拍成功,那边自己和彭家大小姐结婚,这样一来,官盐都变成私盐了,他不怕御史的弹劾,可是老百姓的传言他还是有些顾及的,毕竟自己在民间的名声还是很好的。
锣声一响,打断了刘子光的沉思,拍卖开始了。
5-43 天价与黑马
这场拍卖会涉及到好几个衙门,工部负责机器设备的交接,户部负责收银子,南厂负责安全保卫,常州府负责外围各种后勤工作,还有司礼监的一个名叫戴逸的老太监和工户两科的给事中负责稽核监督,都察院的人当然也少不了,足足来了十来个御史,整天恶狼一般盯着拍卖的所有细节,希望能找点工部或者刘子光的麻烦。
戚墅堰机器厂占地数百亩,横跨运河两岸,厂房如同连营,机器设备多如牛毛,算得上是大明第一大厂,总资产价值上千万两银子,如果这次拍卖成功,将会为户部增加一笔巨额的收入,北伐的军费都有了着落,所以朝廷上下都很重视,刘子光本来想做点手脚让利国铁厂夺标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因为是公开喊价,所以作弊的机会不大,大家都不是省油的灯,拍卖稍微有一点偏颇之处,就会被这些手眼通天的家伙搞得满城风雨,如果硬拼财力的话,利国铁厂并不占太大优势,最近铁厂的资金不是很充裕,勉强能凑出一百多万两银子,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收购机器厂,不过其他厂家也不好过,这年头谁手里也没有太多的现银,如果硬抽出资金势必要影响自身的生产经营,这样一来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即使拍下机器厂也没有了启动资金,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借贷,向天下最有钱的日升昌票号借贷,用厂房机器田产作为抵押,一定能贷来银子。
武昌左家是这样打算的,广州陈家也是这样打算的,只要是有正常商业头脑的人都会想到借款,他们不光向日升昌借款,还向所在城市的富商豪族借款,事先约定好利率,等拍下机器厂运作一段时间后连本带利归还,这样一来也筹措了不少资金,每家竞买的商户都带了数百万的银子,现在的常州府汇集了巨额的钱财,恐怕大明朝十分之一的银子都集中在这里了,当然多数是携带方便的银票和价值比较高的金锭,要不然光是运输存放银子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就这样也动用了不少保镖护院,大明朝能说得上名号的镖局几乎都来人了,朝廷官兵也调集了上万人马为拍卖保驾护航。
刘子光坐在拍卖会场的上首,坐在他下方的是大太监戴逸,这家伙是魏忠贤的同乡,年龄已经不小了,一直是宫里的小角色,最近才靠着魏公公的关系当上了五品首领太监,一时间自信心严重爆棚,来到常州以后更加飞扬跋扈,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又有东厂作后盾,根本不把其他官员放在眼里,就是南厂诸人里面,他也只是稍微对刘子光忌惮一些,弄得众人对他非常反感。
拍卖会正式开始了,首先竟拍得是一批库存钢材和木料,这些小规模的拍卖没有任何惊心动魄之处,都是几千两银子的标的,参加竞拍的也都是常州周围的小厂家,拍卖的过程进行的漫长而艰难,精明的江南商人们决不浪费每一两银子,喊价都是五两十两,弄得大家昏昏欲睡。
好在刘子光及时修改了拍卖的规则,规定每次加价必须是标底起拍价的半成,也就是二十分之一,这才扭转了沉闷了局面,户部官员的小锤子频频落下,一大批戚墅堰机器厂的原料存货被卖了出去,白花花的银子收入户部的钱柜。
拍到自己满意物品的小老板笑眯眯的拿着官府出具的公文套车去机器厂拉东西去了,剩下的人都满怀期望的等着下一轮的竟拍。
排在后面的是一批技术资料的竟拍,没有什么太高深的技术,就是水车,锅炉,铁轨锻造法之类的,参与竞拍的依然是些小工坊的老板,不过除了常州本地人之外还来了些外地人,这一轮竞拍进行的更加快捷,三下两下就拍完了,看来众人都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前两轮拍卖都属于热身运动,重头戏还在后面,那就是机器厂的厂房设备整体拍卖,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几位重量级人物的身上,武昌船厂是湖广督师左良玉的亲戚开的,利国铁厂和刘子光的关系大家都清楚,其他几家也都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上海人大家都不认识,也堂而皇之的坐在买家位子上喝着龙井,抽着时髦的卷烟。
拍卖开始,户部官员报出了底价五百万两银子!顿时引起会场一片轰动,那些小买家别说见,就连听都没听过有如此巨量的数字,五百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那是一个省的全年赋税,那是上百万老百姓一年的收入总和,众人连吸冷气表示惊叹,可是那几位志在夺标的大佬却纹丝不动,平静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个底价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广州陈家第一个举起牌子,“五百二十五万两。”旁边的小厮随即高喊起来,带着粤语口音的官话韵味十足。
武昌左家立刻跟进举牌,随从用更大的声音高喊道:“五百五十万两。”
紧接着淮南梅家也举牌喊价,他们的实力相对较弱,这次只带了六百万两的银票,索性直接报出六百万的价格,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可想而知这个价码刚喊出口就被人超过了,竟拍的主角是武昌左家和广州陈家,他们两家都是造船的厂子,对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生产能力早就垂涎三尺了,如果能吞并机器厂,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帮助,独霸大明的造船行业指日可待,所以两家拼得很凶。
陈家据说和广州市舶司有些关系,使起银子来好像流水一般,根本丝毫犹豫,左家也不含糊,频频压陈家一头,他们除了有左良玉的关系之外,还搭上了魏忠贤的路子,为了这次拍卖送了不少好处给他,所以魏忠贤才啜叨皇上派来太监戴逸监督,就是为了保证左家能顺利拍下,左家的银子确实雄厚,一直把价格抬到了七百万两,弄得陈家毫无招架之力,眼看就要获胜,左家的代表把目光射向利国铁厂的代表胡先决,老胡一直悠闲自得的喝着茶,一次都没有举牌,难道他们还留有后手?至于那个不起眼的上海人,没有人去注意他,这家伙大概是被开出的底价吓坏了,根本不敢出声。
出乎意料的是胡先决根本无意竞拍,他居然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站起来告个罪,出恭去了,这分明就是弃权!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此刻左家的代表和戴逸都松了一口气,只要彭家不参与,那就没有人能够和他们匹敌。
价格依然停在七百万两上,户部官员站在台子上喊着:“还有出价的吗?还有出更高价的吗?没有人举牌这戚墅堰机器厂从此可就姓左了。”
“我出八百万两纹银。”一直藏在众人背后的那位神秘的上海客人终于举牌,轻轻松松报出八百万两的高价,这不禁让众人大跌眼镜,担心中的事情终于出现了,戴逸公公皱起了眉头,左家的代表也拉长了脸,出到七百万两已经是他们的极限,这里面还有大量的集资和借款,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后退,只有坚持下去。左家代表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戴公公,戴逸领会,干咳一声道:“这位买家是什么身份,可曾交了订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是要负责的,如果你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不但订金没收,还要治罪呢。”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刘子光,皮笑肉不笑的说:“刘大人,咱家这么说没错吧。”
“说的好,这次拍卖可是皇上亲自下旨办的,谁要是敢哄抬价格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刘子光说。
“小人是江南造船厂的代表林祥,已经足额付了订金,至于咱们能不能拿出银子,那就等拍下来之后看吧,如果到时候不能令各位大人满意,小人甘愿引颈就戮。”那个上海人说话极是硬气,根本不惧怕两位大人的恐吓。
“还敢犟嘴,我看你纯粹就是来捣乱的,左右,给了哄他出去。”戴逸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的来头,但是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一种危险,这个所谓的江南造船厂,背后一定站着某位大人物。
位于上海黄浦江畔的江南造船厂是一家小厂,没几个人知道,更加没人知道它的幕后老板就是刘子光,一时之间各种议论在大厅里叽叽喳喳的响起来,戴逸身后两个东厂番子这就要上前将那个代表叉出去。
“退下。”刘子光轻轻地说,不怒自威的架势让两个东厂番子不寒而栗,看看戴逸又看看刘子光,无奈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戴逸,本伯面前没有你说话的份,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这样目无尊卑小心你的脑袋。”刘子光冷冷的说道,言辞之间丝毫不给戴逸的面子,把他弄得当场来了个大红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斥责,戴逸很生气,他觉得自己怎么都算是皇宫大内出来的人,而且是东厂魏公公的亲信,就算刘子光再牛,南厂再嚣张,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的,可是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一出,看到周围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戴公公脖子一拧道:“咱家可是皇上派来的,谁尊谁卑还不好说呢。”
刘子光哈哈大笑:“你一个卑贱的阉奴还敢和我一等伯爵比尊卑,未免太可笑了吧,你是皇上派来的,难道本伯这个钦差便不是了吗?难道魏公公就教出你这样的货色?左右,给我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拖下去掌嘴。”
其实戴逸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刘子光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天子的宠臣,南厂的提督,大内侍卫的头头,别说自己这个五品太监了,就是顶头上司魏公公也不敢和他当面对抗啊,戴逸回过神来急忙跪地求饶,自己扇了十七八个大嘴巴,个个都是带响出血的真家伙,刘子光看了冷笑一声,就没有再追究下去,让他继续坐着监督拍卖。
南厂和东厂名义上说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但是实际上很难区分权责范围,两家衙门不可避免的经常发生争斗,刘子光在京城的时候还好点,最近一段时间他巡游江南,东厂趁机打压南厂,把兄弟们欺负的抬不起头,这件事情孙纲已经告诉了刘子光,所以他才会借机对戴逸发飚,这也是对魏忠贤的一种警告。如果不是因为戴逸真是奉了皇命而来的,恐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早被刘子光宰掉了。
戴逸自然明白刘子光的用意,他表面上很谦卑的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背地里却记住了仇恨,开始琢摩怎么打击南厂,打击刘子光。
拍卖继续进行,趁着刚才的空当,左家代表已经飞快的和会场上日升昌的一位专管贷款的大掌柜进行了磋商,要求紧急借贷二百万两纹银,大掌柜为难的摇摇头说:“数额太巨大了,十万二十万还可以商量,再多了在下也无法作主。”左家代表急忙掏出一堆地契房契要求现场抵押,大掌柜拿起一张地契看了看,还是摇摇头:“这些田产房屋值不了许多银子的,在下爱莫能助。”说完一抱拳出去了,把一头大汗的左家代表晾在原地。
左家只有七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这么多银子也没想全部砸进去,如果花个一分不剩,那武昌船厂的资金就断流了,严重影响正常运转,这位代表在左家的身份不低,有临场决断的权力,他暗想这次务必成功,哪怕回去砸锅卖铁呢也要保证把机器厂拍下来,于是一狠心喊出了八百八十万两的天价!
江南造船厂的林祥冷笑一声,收起了牌子不再出价,户部官员连问了三声以后将小锤落下,宣布戚墅堰机器厂的厂房机器由武昌左家拍得。
5-44 刘小猫被绑架了
还没等左家人开始庆贺,高高在上的刘子光发问了:“八百八十万两银子可是要现付的哦,你们可有那么多银子?”
“回禀大人,只需宽限三个月时间我们就能凑出足额的银子,到时候一钱银子都不会少的。”
这下可惹恼了其他买家,没有那么多银子还敢喊价,这左家人的胆子也忒大了些,当时广州陈家的代表就发话了:“要是能先拍再筹钱,那我们也能筹到银子,别说八百八十万两,只要宽限六个月,一千万两也拿得出。”旁边人都跟着附和,其实这只是气话,真给他半年时间他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这样说只是想给左家添点堵。
“这是违反拍卖规则的。你们必须当场拿出八百八十万两,否则拍下来也只能作废。”刘子光严肃地说。
“大人,我们还有房契地契可以抵押,期望大人能宽限一段时间,如果三个月太长的话,两个月也可以啊。”左家的代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同时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戴逸,腮帮子都肿起来的戴逸哪还敢帮他说话,头歪向一边一言不发。
“胡闹。”刘子光不耐烦地一挥手,立刻有两个南厂番子过来把左家代表拖回座位,主持拍卖的户部官员看看刘子光的眼色,清清喉咙又开始了拍卖。
“接着刚才江南造船厂林老板的报价继续开拍,八百万两,有高过他的吗?”
一片寂静,众人大眼瞪小眼等着有人报价,可是终究还是没人出头,戏园子里响起户部官员的喊声:“八百万两第一次,八百万两第二次,八百万两第三次,成交!”一声锤响,本轮拍卖最大的标的居然被名不见经传的江南造船厂用八百万两的天文数字买了去。
江南造船厂也必须立刻支付八百万两银子,那个叫林祥的上海人丝毫也不含糊,当即拿出一个丝绸边角料编成的蛇皮袋子,从里面掏出八捆码的整整齐齐的日升昌银票,全是面额一万两的超大面值银票,一百张一捆,正好八百万两!
整个会场震惊了,没想到区区江南造船厂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如此富可敌国的厂子居然没有什么名字,实在太令人费解了,负责监督的户科给事中和御史们也很疑惑,但是经过在场的日升昌人员和户部官员检查,每一张银票都是货真价实的日升昌票子,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众人无话可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八捆银票锁进了户部的钱箱,贴上了封条,那个叫林祥的家伙拿到了钦差大人用印的文书和常州府出具的地契,证明从现在开始,戚墅堰机器厂的厂房机器已经归其所有了。
御史们百思不得其解,到底这个江南造船厂的幕后是谁在指使?谁又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整整一千万两银子啊,几乎占到整个市面上流通银子的十分之一了。
他们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些货真价实的银票都是从日升昌直接调来的,银票这个东西靠的就是信用,如果流通起来那就是银子,除了更加便携以外和银锭没什么不同,但是对于胡懿敏来说,这些银票只不过是一堆印刷精美,盖了日升昌的图章,签了她的名字的纸而已,纯粹的价值符号,别说八百万两了,就是八千万两她也敢拿出来,可是日升昌发行银票是靠一定数量的现银作为储备金的,名义上每张银票随时都可以兑付成银锭子,超过储备金范围的增发银票就属于通货膨胀了,如果这笔银子被国库花出去,那就势必引起全国范围内的金融动荡,票号挤兑事件和其他无法预料的危机。
但是日升昌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控制了户部衙门,一家票号既承担了发行货币的商业银行身份,又控制了相当于央行的户部,自己调济起来就方便了许多,理论上说这些银票锁进库里只要不往外发,就不会造成银票过多而贬值的危险,对于宏观经济的帐户大小姐还是有些研究心得的。
还有一个不用担心的方面就是他们确实有这个实力,胡大小姐自然不用说,刘子光本身也有巨额的身家,别忘了钦差大人曾经抄过杨波的家,九千岁的府邸,程良珏的宅子,没收过无数上海贪官的财产,光是现银就有三百万两之巨,还有大量的田产房屋。珍宝古玩,船只车马,但是他们不想动用自己的流动资金,于是就想出来这样一个招数来进行竞买,刘子光为此付出的代价是将机器厂的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给了胡懿敏。
胡懿敏出钱,刘子光出人,代表江南造船厂出面的正是经过乔装改扮的林笙,对于竟拍的时机他们把握的也很好,等各方面都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果断出手,当对手再次爆出不可思议的天价之后又不再跟进,等大家认清对手已经没有充足的现银之后拍卖自然花落自家,这一切都是经过测算的,对手们能承受什么价格,最多能拿出多少银子,一切都在刘子光的掌握之中。
那么多的股份不是白给的,胡懿敏掌握的户部和刘子光掌握的工部还有长远的合作机会,拍卖戚墅堰机器厂的所得是用在北伐上的,而这次北伐除了军饷军粮之外,最大的军械采购还是要交给刘子光控制的戚墅堰机器厂,到时候工部管招标,户部管给银子,这个买卖没跑,到时候资金自然就运转过来了,说到底就是刘子光和胡懿敏钻了朝廷的空子,空手套白狼狠狠捞了一笔,这里面涉及的门道太多,那些只知道读八股的御史们想破头也不会明白的。
反倒是老奸巨猾的戴逸觉察出某种不对劲,他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来自上海的林祥很可能和钦差大人有些瓜葛,要知道前段时间刘子光可是在上海大出风头,当了几天上海道代总督的,私下买几个厂子,收罗几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不管怎么说,机器厂能拍到八百万两的高价是很令人满意的,给事中们挑不出什么毛病,纷纷向刘子光道贺,戴逸打定主意要派东厂番子去秘密调查此事,表面却不动声色,恭恭敬敬的向刘子光祝贺拍卖获得成功,御史们也象没抢到热屎的狗一样沮丧,心不在焉的给刘子光说了两句好听的。
刘子光也很满意今天的拍卖工作,表示晚上设宴庆贺,明天继续拍卖高端技术和工人技师。
当晚南大街热闹非凡,钦差大人宴请各路官员,那些拍到自己满意东西的商人们也各自找了酒店庆贺,几家欢乐几家愁,没有拍到东西的买家们闷闷不乐,把目标转向了明天的技术拍卖上。成功买下机器厂的林祥并没有去喝酒庆祝,而是在保镖的护卫下直接去了厂子,观看自己新拥有的财产。
当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几个诡异的影子悄悄跟在了后面,虽然经过乔装改扮,可是白面无须的面容和脚下的官靴却出卖了他们东厂番子的身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番子的后面,又跟着几个身手更加利索的黑衣汉子,为首一人说道:“老大有令,凡是敢给咱们添乱的一律干掉,不留活口。”
“好,老子早就看这帮阉狗不顺眼了,在京城没机会收拾他们,现在可好了,老大给咱们撑腰,还怕他个球。”另一人接口说道。
“废话少说,干净麻利的做事,全都丢进运河喂鱼,不能留下一点线索。”
“大哥您就瞧好吧,咱们干这个最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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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拍卖会继续进行,看着下面愁眉苦脸,心不在焉的戴逸,刘子光心中暗道:你小子居然敢查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等你回京城以后咱们再算总账。
最先进行的拍卖是刘子光临时突发奇想弄出来的一个项目,戚墅堰机器厂的各项应收账款,别看老戚家已经远遁海外,但是帐没烂,这笔还没收回的钱也算是机器厂的一项资产,只不过想讨回来要费些周折,没有相当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最终这项数额不小的标的被常州府的顾大爷拍的,而且根本没有人和他抢,谁都知道顾大爷是江南黑道的瓢把子,刘子光的门徒,常州府的一霸,他来干这个讨债的买卖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进行的是此次拍卖的压轴戏,机器厂的高端技术资料,这里面包括了先进的焊接技术和高温高压多胀回流蒸汽机的制造图纸,焊接技术是一项极其神奇的新型科技,可以利用高温将两种金属牢固在沾在一起,有了这项技术就可以轻松造诸如海船这样大型的产品;蒸汽机这种东西的效率就在于蒸汽的温度,温度越高效率越高,一般厂家生产的蒸汽机只能达到二百五十度的温度,但是戚墅堰机器厂的蒸汽机就能达到三百五十度,仅这一点就能节约大量燃料,提供更强大的动力。窥测这两项技术的大有人在,除了本国人之外,高丽倭国甚至旅宋人西洋人都很想得到这两项技术。
拍卖刚刚开始,忽然一个侍卫悄悄走过来在刘子光耳边说了一句话,刘子光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平静地说:“今天的拍卖暂停,大家等候通知吧。”说完不理会下面的人群,匆匆离开了戏园子。
刚才侍卫前来报告,小姐被人绑架了,小姐指的是刘小猫,这位身份不清不楚的大姑娘一直跟在刘子光身边,说丫鬟不是丫鬟,说小妾不是小妾,说是大人的妹妹吧,长得又不像,只好含含糊糊的称她为小姐,这位所谓的小姐天天上树爬墙,逮鸟捕鱼,夜不归宿,整个一个活祖宗,丫环卫士们对她都很头疼,唯独韩雪儿能和刘小猫处到一起去,韩雪儿是山东农村人出身,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娇贵,帮刘小猫掏个鸟窝,逮个活鱼什么的配合得相当默契,所以这次绑架连她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绑匪用的是古老的飞刀传书方式通知的刘子光府上,一张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的黄表纸被人用拴着红缨子的飞刀钉在了钦差行辕的大门上,南大街人流巨大,守门的侍卫追过去根本找不到掷飞刀的人,那张黄表纸上写的是:“想要活的刘小姐,拿技术和图纸来换。”
府里被称为刘小姐的只有刘小猫一个,这个时间她已经是在外面野够了回来正睡大头觉呢,可是当侍卫丫环们跑去看得时候,却发现已经不见了她的踪影,随身丫环韩雪儿也不见了,闺房里还摔碎了一盏琉璃电灯,洒了几点鲜血。于是侍卫赶忙通知了刘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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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纸币和贵金属货币之间的发行和兑换问题,我一直很感兴趣,以前我掌管过工地食堂,自己发行饭票,五元一张的面值,上面盖了我的图章,每张饭票可以吃一份午餐,也可以兑换成五元人民币,单位发给我每月6000元作为餐补,这些钱就是我的储备金,午餐就是等价的商品,按理说我只能发行500张饭票,但事实上可以发行更多,因为还有其他人员前来就餐,他们用现金购买我新发行的饭票,形成新的储备金,如果他们买了不用,我就很舒服,手上的储备金非常丰富,但是最后食堂撤销的时候就难看了,因为很多人拿着饭票来退款,而我已经亏空了不少公款,就得自己掏钱补上,很好玩的经济学模型,有懂这个的朋友可以赐教一二。
5-45 追踪
刘子光勃然大怒,戒备森严的钦差行辕里居然能发生绑架事件,而且被绑走的还是他最疼爱的刘小猫,这些侍卫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刘子光将负责留守行辕的侍卫头目狠狠地骂了一顿,头目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其实他也很无奈,上海叛乱平息以后,刘子光身边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护兵,所以随行人员又降低到了一百人左右的标准,而且这些人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刘子光,他去哪里侍卫们就跟到哪里,平时留在行辕护卫的只有七八个人,还都是在门口站岗,后院围墙都没有人放哨,所以才会导致这件事的发生。
光天化日之下,人流密集的南大街上,南厂提督大人家的“小姐”被人绑票,这种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会相信,确实有点匪夷所思,刘子光陷入暴走状态长达一刻钟之久,随后才传令召集南厂所有人马集中侦办此案,但是要外松内紧,不能过于搞出太大动静。
有人问是否要通报常州府,让地方官府封锁四门,全城搜捕,刘子光立刻赏了他一巴掌:“胡闹,这不是逼绑匪狗急跳墙,杀害人质吗!”
刘子光虽然对外面人凶狠,对自家人还是一向和善的,从来不打骂部下,这会儿对侍卫们又打又骂,乱了方寸,可见刘小猫在他心目中位置之重要,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话,只好等着南厂大队人马的到来。
片刻工夫,孙大档头率领的南厂侦缉人员就来到了现场,一大群穿着飞鱼服,斗牛服,挂着绣春刀的番子全部跪在院子里听刘子光的呵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厂督大人发这么的脾气,一群在外面耀武扬威的番子此刻都像乖巧的兔子一般不敢说话跪在院子里听候大人的训斥,场面蔚为壮观。出了这样的事情番子们也觉得没脸见人,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抓到绑匪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好在刘子光总算给他们留了些面子,没有让他们跪太久,毕竟救人要紧,挨了一顿骂之后,番子们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侦缉工作。
看起来是一般的绑票勒索案子,可是被绑的是钦差大人家的小姐,勒索的不是银子而是此次拍卖的最后一项内容,先进的技术图纸,这分明是一起严重的跨国间谍案件,南厂立刻展开调查,并分三路,一路人找了猎犬来根据现场留下的味道跟踪追击,一路人马询问行辕的差役奴仆,看看有没有内鬼,还有一路人专门搜查常州城内的可疑人员。
南厂番子牵着几条嗅觉灵敏的猎犬过来,先闻了闻刘小猫穿过的鞋子,然后一路追出闺房,冲到了后院的围墙边狂吠不止。
“看来贼人是从这里翻越的围墙。”一个番子说。
番子们打开后门,牵着猎犬继续循着气味追踪,可是猎犬却失去了目标,茫然的打着转,冲着空气胡乱叫着,看来贼人在这里就开始乘坐某种交通工具了。钦差行辕后墙外是一条僻静的巷子,行人甚少,番子们四下寻觅,终于在不远处的门洞里找到了一个老乞丐,番子拿绣春刀拨弄一下熟睡的乞丐,把他弄醒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有两个年轻女子从那边围墙上下来。”
“有啊,那两个漂亮小囡每天都从墙里爬出来,那动作比经年老贼还麻利。”老乞丐揉着惺忪的睡眼说。
“老子没问你以前,问的是今天早上,你看见什么没有?”番子踢了一脚老乞丐说。
“我刚才睡觉了,什么也没看见。”老乞丐揉着被踢得发麻的腿说,神色间丝毫没有惧怕的样子,看样子也是个老江湖了,弄不好还是丐帮的弟子。
“退下!”后面传来一声呵斥,原来是刘子光不放心侦缉工作,亲自过来监督了,他让那个年轻气盛的番子退到一边,站在老乞丐的面前,朝旁边一伸手,自有部下拿过一锭银子,刘子光把银子放在老乞丐的面前说道:“这个东西或许能让你想起来一点什么吧。”
老乞丐用打狗棍把银子扒拉到自己跟前,一把抓起塞进怀里,笑嘻嘻的说:“我想起来了,早上真有件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那就说说看,说的好了大爷还有银子赏你。”刘子光又从部下那里拿过一锭银子,在老乞丐脸前抛弄着,老乞丐的目光随着银子上下翻飞,咽了口唾沫说:“他们有四个人,都穿着绸缎衣服,赶着一辆马车把那两个小囡带走了,我还看见……”老乞丐说着拿贼溜溜的眼神四下瞄了几眼,然后神神秘秘的继续说道“那四个人都是贼娃子,拿着明晃晃的刀子架在那俩个小囡脖子上的,你不知道多吓人。”
刘子光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他赶紧问道:“马车去了什么方向,是什么样子的马车,那四个人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如何?”老乞丐被他问懵了,一时之间挠着头说不出话来,刘子光知道他一时之间记不起来,索性一挥手让手下把老乞丐带回去讯问,老乞丐被两个番子从地上抓起来以后还在说:“我那银子……”
两个番子把老乞丐架回去问话了,其他人继续追踪马车,可是常州城里都是青石板路,马车根本留不下车辙印,猎犬也寻不到气味,无从追击,众人正在发愁,忽然一个番子在墙根下发现了几根五彩丝线,他用刀子挑起来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围过来一看,原来是女孩子佩戴的香囊上面的丝线。
“韩雪儿好像平日里就喜欢带香囊。”一个侍卫说,这些侍卫平日里和丫环们接触比较多,个个都对妩媚的韩雪儿垂涎三尺,美女平日里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是不是韩雪儿身上的东西他们最有发言权。
大档头孙纲接过丝线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想了一想说道:“都给我趴下仔细找,看看地上还有什么东西。”一帮锦衣玉带的南厂番子和大内侍卫趴在石板地上一寸一寸的仔细搜索着,不到一会儿就找到了几个小颗粒,经鉴定是香囊里面的朱砂、雄黄、香药,孙纲双手捧着这些颗粒呈到刘子光的面前请他定夺,有厂督大人在,他这个大档头不敢随便发号施令,刘子光却没给他好脸色:“侦缉是你的本行,找我做什么。”
“得令!”孙纲一抱拳,转身指挥起来,猎犬们被分成三个小组沿着乞丐说的方向追踪过去,专门寻觅香料的味道,果然在前面不远处又发现了几个小颗粒,猎犬兴奋的直叫唤,遇到岔路口就让猎犬们分头行动,寻找香料,小小的香囊里面装不了多少香料,马车的速度又快,所以隔老远才能发现几个小颗粒,而且白天的常州府行人车马都多,肯定有些颗粒被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碾碎或者踢到别处去,造成误导。不过这难不到南厂的番子们,他们用无比的耐心和细致搜索着街道个每个角落,决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经过一番辛苦的搜索,终于在天宁寺对面的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了踪迹,香料撒到胡同口就停止了,这条胡同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人影,但是能听到马嘶的声音,孙纲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番子装成货郎进去走了一遭,那番子操着一口纯熟的常州话吆喝着走了进去,一边吆喝还一边摇晃着拨浪鼓,走到门口装成提鞋的样子在地上摸了一把,绕了一圈之后走了出来,将手伸到孙纲面前摊开报告道:“门口发现一把朱砂粒,还有一堆马粪,属下试了温度,还有些热乎,应该刚进去不久。贼人和人质可能都在那个院子里。”
孙纲点点头,让众人散开包抄过去,把整个巷子都给封死,另外差人去传当地的地保,询问巷子里的情况,番子们抽出兵器,穿房越脊围拢过去,这个街区的地保被迅速的抓来,战战兢兢的在孙纲面前答话:“回大人的话,那家房子里住的是一户北方人。”
“北方人?你竟敢放任鞑子奸细住在这里,知情不报,该当何罪?”孙纲怒道,一手握住了刀把子。
“大人冤枉啊,他们不是鞑子,鞑子都是老鼠尾巴鞭子,秃瓢头,他们可都是正经的大明子民啊。”
“那这家人有没有四个男丁?都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他们家有没有马车?”孙纲继续问道。
“那倒没有,只有夫妻俩人,不过他们长相都比较奇特,女人是面盆子脸,男人是小眼睛塌鼻子,说话后面还喜欢加一句丝米达,马车……好像没有吧。”
“你且退下,回头再和你算账。”孙纲把地保挥退,看看番子们都已经各就各位,他正准备发动总攻,忽然刘子光拦住了他:“他们有人质在手,强攻恐怕玉石俱焚,还是我来吧。”
“大人怎可以身犯险,还是我们上吧。”孙纲赶忙劝阻。
刘子光微微一笑:“你们,你们哪个比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