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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铁器时代txt下载     铁器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1 火车遇袭

    秋高气爽的日子适合远行,代天巡狩江南的钦差刘大人乘坐的火车专列正在京城南站进行着临行前的准备工作,加煤加水,工人检查机械,江南一带铁路交通比较发达,速度远比运河上行船也快得多,所以朝廷大员出公差通常都是选择铁路,刘子光这个级别的官员已经可以挂专列了,他的专车是以前戚墅堰机器厂为九千岁特制的,没怎么用过,基本上还是全新的,车厢装饰豪华,用料精细,减震降噪方面也做的很出色,乘坐起来比官船还要舒服。

    刘子光的随员是红衫团的一个加强连,另外有南厂番子若干,人数虽然不多,但是装备非常精良,以一当十是肯定没问题,而且钦差大人还有权调动地方兵马,安全方面的问题不用考虑,随行的除了警卫部队,还有刘小猫和韩雪儿,韩雪儿在短短一段时间之内已经成为镇武伯府上很有地位的丫环了,她不但聪明伶俐,而且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吃苦耐劳,为人真诚善良,不管是做什么工作,总能比别人做的更为出色,而且从不和别人争功,别人有了困难她总是默默的帮忙,刘府的很多丫环都是从山东带过来的厚道人,所以韩雪儿很是吃得开,短短十几天就升级当了大丫环,专门伺候伯爷大人。

    临行前刘子光又专门进宫和皇上面谈了一个时辰,又安排了皇宫的警卫工作,这才拿着一个黄绸子包裹回府,府里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伯爷一回来就上路了。

    一行人从南站上车,辞别了告别的人群,火车拉动汽笛,缓缓的开出车站,向南方驶去,听着车轮和铁轨发出的有节奏声响,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田园、树木,刘小猫兴奋的上窜下跳,一个不注意就顺着车窗爬到外面去了,蹲在火车上面兜风。刘子光也不管她,坐柔软的沙发上望着外面的景色沉思着,这一次的远行让他想起第一次从铁厂乘船去往京城的那次旅行,正是那次旅游打开了他人生的新篇章,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斗终于有了一点起色,从一个领着几百残兵的雇佣军头目变成了朝廷超品大员,弟兄们的生活也都有了保障,结婚生子,升官发财,对于这一切,他还是很满意的。现在自己可控制的金钱、军队、权力都比以前大大提高了,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前一个目标实现以后,更大的目标就摆到了眼前,满清还没消灭,国土还未收复,甚至大明境内也不太平,刚才和皇上的一番谈话让他知道,此次下江南困难重重,江南豪族盘根错节,几百年形成的关系链,利益链很难打破,那些地方官员就是豪族的保护伞,指望他们的支持也是痴心妄想,就连以前九千岁那么牛的人物都不得不向豪族们妥协,别说他这个新鲜出炉的镇武伯了,前路慢慢啊,刘子光踌躇满志的站起身,走到车窗前看着外面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这是丰收的颜色,自己此行能不能和这田野一样取得一个大丰收呢?

    “老爷,您的烟和茶预备好了。”背后传来韩雪儿怯生生地声音,这丫头平时在别人面前还是很大方得体的,可就是在伯爷面前有点放不开,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姿,和含羞带怯的表情结合起来,对一般男人来说绝对是杀伤力巨大,可是这个榆木疙瘩的镇武伯基本上很少正眼看韩雪儿,这也难怪,刘子光身边都是超级美女,彭家一对姊妹花都是如花似玉,经常见到的长公主更是美如月宫仙子,就连家里的宠物刘小猫都出落得如同一朵纤尘不染的莲花,时间长了就有些审美疲劳,再好的美女看着也没劲了,再加上刘子光口味比较独特,不太喜欢妩媚型的女子,用当代的话来说就是属于萝莉控而不是御姐控的人物,所以至今也没有染指大丫环韩雪儿。

    沙发旁的茶几上放着一支雪茄,一盒松木火柴,一杯香茶和一份京城早报,雪茄是放在保温保湿的盒子里的,火柴也是点雪茄专用的,茶叶和水都是御赐的上品,韩雪儿虽说出身贫寒,但是记忆力特别清楚,手脚也利落,自从她顶替了原来的丫环以后,管家就很少操心这边的事了。

    刘子光点着雪茄一边抽着一边看着报纸,今天的早报没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全是预祝举子们高中的贺词,一条贺词收费一两纹银,这买卖做的实在有创意,谁也不知道早报的幕后老板就是镇武伯本人,短短个把月内,京城早报就风靡了南京,不光达官显贵喜欢看,贩夫走卒们也喜欢到茶馆里听人读报,这报纸上不光有朝廷个衙门发布的告示,还有一些颇具八卦性质的家长里短什么的,很适合京城各阶层人民的需要,据说苏杭一带的有钱人都喜欢订阅,即使通过火车送报要晚上几天,他们还是乐此不疲。

    刘子光办报纸的初衷是以此作为打击对手的舆论工具,没想到报馆那些非常有才的编辑们愣是想出了很多怪招,把早报办成了这么受欢迎的新潮玩意,看来大明朝的人才还是很多的。

    看着看着报纸,火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紧急制动的刺耳声音响起,紧接着从铁路两旁的树丛中冲出了无数身影,羽箭带着刺耳的啸叫扎在车厢外面,犹如暴雨一般,有几支箭从开着的窗户射进来,扎在家具上箭尾犹自还在颤动,箭头旁边绑着纵火之物,所以很快就引燃了车厢内的织物。

    居然开出京城没多远就遇到了伏击,刘子光着实的恼怒,他对吓得尖叫的韩雪儿大声喊道:“快灭火。”然后抽出腋下两把转膛枪飞身就跳出了车厢。

    警卫连的车厢设在伯爷专用车厢的两端,士兵们都是久经战场的老兵了,此时一点也不慌乱,纷纷从车厢窗户向外射击,十余杆喇叭口的火枪伸出去放出一大蓬火花,然后把枪交给后面的战友重新装药,同时接过另一把实弹的火枪进行射击,然后再换枪再射击,这种三段击更适合狭小空间内的运作,火枪用的是霰弹,每一发打出去都能覆盖一大片,装填的时候弹丸和火药是预装好的,所以装填速度很快,火药武器的射击比弓弩简单多了,不需要花大力气来上弦,瞄准也比较简单,更重要的是威力巨大,十几杆火枪的活力覆盖面相当于五倍的弓箭,穿透力也远远超过物理力量发射的箭矢。

    这种单发燧发火枪是铁厂最新出品,本来也想做成转膛连发的,可是那样做的气密性太差,步兵单兵武器需要远射程大威力,所以只能牺牲连发能力做成单发的,胡桃木的枪托,黄铜的机匣,精钢的枪管和刺刀,闪闪发光煞是漂亮,这种武器就连大内侍卫也只装备了一小部分,而红衫团的步兵营已经几乎人手一杆了。

    从树林里冲出来的刺客们显然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这些人足有四五百,仗着人多势众疯狂的往前冲,同伴被打成血葫芦也根本不理睬,冲在前面的人都顶着铁锅当盾牌,这种铁锅显然是经过特制的,钢口好厚度大,居然能挡住霰弹的攻击,可是他们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因为红衫团不但有火枪,还有威力更大量更足的火箭筒。

    竹筒铁箍的一次性火箭筒现在已经是淘汰产品,取代它的是铜管的多次使用火箭筒,而且可以配装多种弹药,火枪手们疯狂射击的时候,火箭筒手已经装填好了对付步兵的子母弹,火箭筒两头喷火不适合在狭小空间内使用,所以车厢两侧对开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火箭筒手跳出来扣动扳机,火箭筒两头喷火,几十枚铁弹子带着炽热的温度扑入人群,瞬间就放倒了一大片。

    可是伏击地点实在选的太好,两侧的小树林距离铁道的距离很劲,几乎容不得红衫团士兵把三轮火枪打完,敌人就扑了上来,他们都穿着寻常百姓的布衣,手里拎着钢刀,眼睛通红,嘴里不知道喊着什么,疯狂的往火车上爬。

    红衫团士兵们有的继续从窗户向外射击,有的拎着钢刀出去和敌人对战,他们都是右手刀左手短枪,和敌人照面的时候先迎面开一枪再拿刀子招呼,短枪都是和刘子光手中追魂四友一样的四连发,远射威力不行,但是近战还是很厉害的,这种半热半冷的兵器混合作战方式很是出乎敌人的预料,短短几分钟内就有超过半数的敌人被撂倒在地,铁道两旁硝烟弥漫,火枪的射击声,刀枪的磕击声搅在一起,还有怒吼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刺客们的战斗力相当强悍,但是很不幸,他们的对手显然更强一些,不光武器装备先进了一个时代,战斗意志和技能也只强不弱,即使不靠火枪光拼冷兵器,恐怕他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刘子光很快打光了两只手枪的八发子弹,抢了一把长刀在敌人群里一通砍杀,有他以身作则,警卫连的士兵更加威猛万分,不消一刻,四百名刺客就都躺倒在铁路两侧了。

    “好好审问一下,他们是谁派来的,京畿附近居然能出这么多的武装匪徒,真不知道这些当官是怎么管理的。”刘子光把饱蘸了鲜血的大刀一甩,对随从中的南厂番子交待道。

    远处小山岗上,两个年轻人收回手中的千里镜,面色痛苦不堪。

    “索大人,看来刘子光这个狗贼的武力真的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咱们四百个兄弟都不能伤得了他分毫啊,我早说了,强攻不如智取,大人你就是不信啊。”其中一个人说道。

    “不用再说了,我自会向皇上请罪,不过在此之前我依然是军机处江南司的章京,在皇上查办我的命令到来之前,我一定会取了此贼的狗命的。”被称为索大人的年轻人面色铁青,收回千里镜转身就走。

    剩下那人又看了看远处狼藉的战场,叹了口气摇摇头,也转身去了,秋风吹起他头上的方巾,他赶紧将帽子扶正,但是那一瞬间已经露出里面剃得铁青的头皮。

5-2 拍卖.织造

    伏击镇武伯专列的刺客们全军覆没,即使那些受重伤的人也都咬舌自尽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经过检查后居然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线索,看起来都是寻常百姓打扮,穿的衣服也很普通,钢刀是民间刀铺买的,弓箭上没有任何的标记,就连尸体上都没有任何刺青之类痕迹。

    “一定要彻查此事,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这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任何线索。”刘子光丢下一句话就上车去了。车厢虽然中了几支火箭,但是韩雪儿临危不惧,用给伯爷泡茶的专用水扑灭了几处火焰,除了把车厢弄得一团乱糟糟之外,并不太影响使用,爬到车厢上去玩的刘小猫见势不妙,早就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此时看见事态平息,没事人一样溜出来趴到沙发上睡觉去了。

    铁路前方被人放了一块巨石,幸亏火车司机发现的早,要不然撞上去肯定要脱轨,这段地形很适合伏击,道路两边都是密林,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很难得到支援,幸亏刘子光的卫队足够强悍才没有让刺客们得逞,不过红衫团也有十几个人负伤,战斗力受到一定影响。

    专列停在原地等候附近官军的到来,掩埋尸体并且进行进一步的侦查搜索,另外派出两个小队沿着铁道线向前搜索前进,察看道路是否受到破坏,幸亏那群傻乎乎的刺客只知道用大石头堵路,不会撬道钉这样的高招,要不然这回红衫团飞吃大亏不可。

    附近卫所的军队接到报告以后火速赶来,彻底清查了周围地区,并且在沿途展开兵力进行护卫,谁也不敢让钦差大人的座车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事,火车这才再次开动,以每个时辰八十里的速度向南进发,于次日早上抵达常州府。

    戚墅堰机器厂就在常州府的管辖之下,这家工厂坐落在运河畔,铁轨直通入厂区。机器厂的历史很悠久,底子也很雄厚,大明朝第一辆火车就是从戚墅堰机器厂开出来的,这家工厂无论是从人员资金,还是技术设备上都不比利国铁厂差,只是因为地处南直隶,所以豢养的私兵不如地处边境地带的利国铁厂那么多。机器厂的当家人在九千岁倒台之后就带着家眷细软潜逃海外了,留下大群的技师工人没有工开,没有银子领,尤其那些普通工人,薪水相当微薄,又没有田产,只能靠着工厂吃饭,厂子被朝廷封了就只能喝西北风。

    幸亏南厂的接收人员得到刘子光的命令,决不能流失技师和工人,他们每月定量发给工人们大米和少量银子,这才保住了人心惶惶的工人们。戚墅堰机器厂有大批先进的机床,龙门吊和水压机的规格都是大明境内最大的,机器厂周围还有很多依附于它的中小型工厂和作坊,生产一些原料和小配件,例如附近横林镇的中天铁铺、洛阳镇的镇邦木器厂之类的,这些小企业自从机器厂垮台之后也陷入了危机当中,应该付给他们的银两都没了影踪,小家小院的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所以都频临破产了,刘子光这次前来带了大批的银两,准备顺便连这些小厂都一并收购了。

    戚墅堰机器厂因为附逆被全盘没入官库,由于数额巨大所以常州府无权处置,由户部、工部联合组织拍卖,都察院监督,常州府协助,镇武伯总揽全局。这不等于把金丝雀送到猫的嘴边么,刘子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自己掌握的工业实体,他早就盘算好了,设一个局把这庞大的戚墅堰机器厂吃下去。

    其他人也不傻,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分一杯羹,各地的豪强早就开始在户部、工部打探,甚至还有人把礼物直接送到镇武伯府上。有意逐鹿的厂家有武昌船厂,上海重机厂,利国铁厂等重量级角色,他们在朝廷里都用丰富的人脉,大把的银子更是不缺,每一家都是志在必得。这也难怪,只要能吃下机器厂,自家的实力就能增加两倍,这个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拍卖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价高者得,而且还有都察院的监督,所以即使自己总揽大权也不能肆意妄为,这样就只能在别的方面想办法了,幸而工部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下,户部派出的官员也是胡懿敏安插的人员,想从拍卖的细则上做点手脚还是有可能的。

    戚墅堰机器厂的土地、厂房、机器设备、原材料,半成品、存货,还有大量的应收账款浩如烟海,估算出一个合适的价格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刘子光只是在常州知府的陪同下巡视了厂区之后就继续上路了,赶往下一站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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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州是江南织造衙门的所在地,也是全国丝织业的中心区,有数百机户,数万机工,几千台织机,桑农蚕农更加不计其数,相邻不远的上海道松江府是全国的棉织中心,有棉田百万亩,织机也有数千,正所谓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完的苏杭绸,苏州和杭州各设一个主管丝绸的织造局,松江设立一个主管棉织的织造局,这三局都归江南织造衙门管理,衙门的长官叫做织造使,正三品官衔,同时挂着工部侍郎的头衔,但是业务又独立于工部,绝对是一等一的肥缺。

    织造衙门是织造官吏驻扎及管理织造行政事务的官署;织造局是经营管理生产的官局工场,生产组织各有一定的编制。苏州织造局分设有织染局(一名北局)和总织局(一名南局)。局内织造单位分为若干堂或号,每局设头目三人管理,名为所官。所官之下有总高手、高手、管工等技术和事务管理人员,负责督率工匠,从事织造。杭州织造局之下分设三个机房,即供应机房、倭缎机房和诰帛机房,技术分工较细,按工序由染色和刷纱经匠、摇纺匠、牵经匠、打线匠和织挽匠等各类工匠操作,具有工场手工生产组织形式的特点。

    在织局生产编制下,采取雇募工匠制。工匠被招募到官局,并非完全自由的劳动者,他们系官局编制内供应口粮的额设人匠,这类工匠雇募到局应差后,如不被革除,不仅终身从业,并且子孙世袭。织造局还招收工匠的子侄为幼匠学艺,然后升正匠,即所谓长成工。

    此外,织局还用承值应差和领机给帖等方式,占用民间丝经整染织业各行手工业工匠的劳动,作为使用雇募工匠的补充形式。在“领机给帖”方式下,民间大批机户机匠隶属于织局,往往沦为“官匠”,即“机户名隶官籍”。所谓“领机给帖”,指由织造局拣选民间熟谙织务的殷实机户机匠承领属官局所有的织机,同时将承领者的姓名、年貌、籍贯造册存案,并发给官机执照,这些机户机匠从此即成为织局的机匠,又称“官匠”。他们从官局领取原料和工银,雇工进局使用官机织挽,保证了官局织造任务的顺利完成。同时,他们又大多自有织机。领帖替官局当差后,还可自营织业,遂具有“官匠”和“民户”的双重身分。但由于在官局当差负责包织,势必影响其原有的自营织业,加以官局的剥削榨取,使得他们往往破产失业。

    十万织匠的辛苦劳作养肥了织造衙门的一帮官吏,织造使曹寅是个八面玲珑的老头,先前太后和九千岁两党当政的时候,曹寅就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两股势力当中作骑墙派,谁也不得罪,谁还都说他的好,这也难怪,上百万两的银子砸出去谁还能不喜欢他,再说曹家干了多少年织造,经验老道得很,江南丝棉纺织业的各种门道复杂的很,换了旁人来未必能玩得转,所以这个肥得流油的位子就一直由曹家把持着。甚至朱由校亲政以后也担心江南不稳而没有动他,老曹寅是个擅长钻营的人,前些日子宫里选秀女的时候把自家孙女送了进去,现在宫中担任女官,政变后的新一代领导班子他也全部照顾到了,中秋节的时候撒了几十万两银子在京城,刘子光当然也收到了很大一笔。

    苏州是水乡,铁路远远的在城边经过,车站上早就站着一帮官员在接驾了,知府贾雨村和制造使曹寅都亲自来迎,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的热闹场面还真让钦差刘大人有点不适应,恐怕也只有在济南府他才会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

    欢迎仪式过后,刘子光一行人转乘马车到曹寅准备好的园子下榻,苏州园林甲天下,给钦差大人预备的园子当然是最好的了,既融合了南方园林的精巧雅致,又借鉴了帝王苑囿的富丽堂皇,一行人来到门口,刘子光抬头看去,赫然是三个熟悉的金字“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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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要写什么大家也猜出来了,准备恶搞一把红楼梦,说来惭愧我都没看过原著,现在恶补中,不过电视更直观,偶比较史厢云那样的傻丫头和晴雯那样的个性辣妹,平儿也不错.

5-3 大观园

    “大观园,好一个气派的名字。”钦差大人赞道。

    “镇武伯缪赞了,寻常园子罢了,论纤巧精致比不过苏州城那些名园,论大气壮美比不过京里大人们的宅子,就是名字还响亮些,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帮着取的。”曹寅抚着胡须笑着说。

    曹寅引着贵客走进园子,一条大甬路,直接进入堂屋中,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是大观楼,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皮彝,一边是玻璃尊.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道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宾主双方在富丽堂皇的大观楼里坐着叙了一会子,曹寅道:“钦差大人舟车劳顿,老朽就不耽误大人休息了,房间都预备好了,大人稍事休息之后晚上还有接风洗尘的宴席。”贾知府也很知趣的告辞,以便钦差大人安顿车马从人。

    大观园地处苏州郊外,占地极广,里面大大小小十余座单独的建筑物,或名院,或名馆,或名为斋、村、园、坞、楼,造型景物各不相同,安排给刘子光居住的正是其中最大也最雍容华贵的怡红院。

    大观园很大,刘子光的警卫部队只能守住几个要紧位置,所幸常州府的官差前来协勤,曹家的家丁也有不少,估计发生大规模袭击的概率很低。怡红院门前站着四个脖子上系着红领巾的红衫团士兵,当刘子光走过来的时候,领头的小旗低喝了一声:“敬礼”四人一起举枪行礼,动作潇洒利落。

    刘子光将右手举到太阳穴处还了一礼,径直走进怡红院,这是他创立的军礼制度,红衫团内部已经取消了繁琐的跪拜礼节,采用新式的举手礼和持枪礼,当然在和红衫团以外的活动中还是按照朝廷制度,该下跪的下跪,该磕头的磕头。

    刘子光走到房门前,却听到里面有陌生男子的说话声音,心中疑惑,推门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背对着他给坐在椅子上的刘小猫说话呢。

    最近刘小猫的生活质量很高,再也不用四处寻觅食物,也不用给手下那一大群猫咪操办吃饭住宿的事情,顿顿有鱼有肉,还是佣人给端到面前的,心情也舒畅,整日里和彭静薇打打闹闹到处玩耍,所以短短几个月就增重了十余斤,幸亏她骨架较小,所以看起来胖的并不明显。

    那男子身量不高,但是极为匀称,头上戴着丝嵌宝紫金冠,身穿秋香色的箭袖,正用江淮官话和刘小猫搭讪。

    “这位妹妹,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经过长时间的对话训练,刘小猫的语言能力已经很强了,但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依然不肯多说话,听了那男子的老套搭讪。刘小猫抬起肥嘟嘟的二下巴,不屑地把高傲的小脑袋扭到一边,鼻子里冷哼一声。

    “妹妹你喜欢读什么书?我这里有西厢记你看么?我可以借给你看,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的名字。”那男子继续说道。

    刘子光当即冷了脸,喝问道:“你是何人?”

    那男子转过身来,原来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双眼睛亮如秋水,面颊如桃花般红润有光泽,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秋香色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端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这样的漂亮小伙要是落到当年的铁厂奴工队里还不天天屁股开花,刘子光暗道,看此人如此打扮,应该是曹府家的少年,只是不知道为何混进钦差大人居住的院落里来了。

    那少年倒也不慌张,说道:“我是这大观园里的富贵闲人,怡红院本是我的居所,只因钦差大人驾到才临时让出去的,你是钦差大人的随从么?”

    刘子光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蟒袍,没错啊,正经的立蟒红袍,这个小子怎么就这么眼拙不认识呢。

    “原来是曹府的公子,既然你知道钦差大人下榻此处,为何还潜进来,难道不怕被当作刺客拿了吗?”刘子光问道,关于曹家的档案他早就看过,曹府人丁兴旺,足足有十八房之多,可是有资格住进大观园的只有最得曹寅喜欢的几个孙子孙女,这个小子相貌生的这么娇嫩,应该就是曹家的掌上明珠,曹寅的第二个孙子曹沾了。资料上说他面容俊美,天资聪颖,风流潇洒,最喜欢在女人堆里打混,是个不喜欢读书的阔少爷。

    “我专程来看钦差大人的,话本上说他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喜欢穿白色锦袍,和《三国演义》上的赵云差不多,可是评弹里的唱词又不一样,说他虎背熊腰,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我那班小姐妹都特别好奇,所以才托我来瞧个究竟。这位将军一定就是钦差大人的随从了,你就行个方便让我见见你家老爷吧。”曹沾答道。

    刘子光奇道:“钦差大人长什么样很重要么?和你们有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我们都押了宝的,如果钦差真的是个虎背熊腰的粗壮男子,那我可就输惨了,我觉得他一定是个白马银枪的美男子,一定是的。”曹沾一边说着,一边眨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一副憧憬的表情。

    **!老子是不是帅哥和你们有什么关系,看着曹沾迷离的眼神,刘子光一阵恶寒,这小子不会是玩背背山的吧?

    其实刘子光生的并不丑,相反还很有男子气概,肌肉结实,身材魁梧,面容刚毅,棱角分明,标准的硬汉酷哥,可是这种外形在江南并不受欢迎,反而是那种白白净净、溜肩膀水蛇腰、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的小白脸才收到男女老幼的一致欢迎。

    “放肆,妄议钦差大人之貌,还当作赌博的对象,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赶紧给我滚蛋!”刘子光勃然大怒道。

    曹沾吓得转身就逃,刚跑出大门就被红衫团士兵拿下,刘子光挥挥手让他们把人放了,虽然拿曹家开刀是迟早的事情,可是现在显然不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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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皇宫大内之中,长公主居然无端生起病来,一连几天下来茶不思饭不想的,眼看着日渐憔悴下去,慌得那些宫女太监一面禀告太妃皇上,一面请来太医诊治。

    在皇上的直接命令下,太医院的精干御医们忙里忙外,悬丝把脉,望闻问切的,可就是查不出是什么病症。

    知女莫若母,南太妃差人到乾清门上去打听了一下,原来领侍卫内大臣刘子光已经奉旨下江南公干去了。恰恰是从刘子光走的那一天开始,长公主开始茶饭不思的。

    南太妃是过来人,顿时明白女儿是患了单相思,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皇家的体统,不好直接向皇上开口,难道说你姐姐想镇武伯了,赶紧让他放下手头的工作会来陪公主坐坐?

    南太妃不忍心女儿这样消瘦下去,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好主意,在她的诱导和提示下,蠢笨的太医们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长公主是闷出来的病,因为她以前总在洪泽湖那样的广阔天地里生活,现如今被关在牢笼一样的皇宫里,终日对着一帮奴颜婢膝的太监宫女,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不闷出病来才怪呢。

    朱由校听说以后立刻决定让皇姐出去散散心,可是去哪里好呢?太近了没什么好玩的,太远了又怕安全出问题,最后决定去苏州,江南水乡风景秀丽,而且距离上海杭州距离都近,江南水路铁路交通发达,民风细腻,正适合疗养。

    一番准备之后,长公主带着一帮侍卫、太监、宫女悄悄登上了去苏州的火车,正好朝廷大臣们都忙于秋闱,没空去管宫里的闲事,要不然被他们知道公主这样随便出宫游玩,一定会说三道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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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去逛了逛,想买两件像样的衣服以便会会读者,见见编辑,外套可以借别人的,但是裤子得自己买,上海是大都会,不能穿的太掉价,可是品牌服装都狂贵,最后在正大里面搜寻到一个物美价廉的品牌:班尼路,遂买了一条99元的裤子穿,感觉不错,价格实惠量又足。

    回去的路上看到有一个小区,就在正大附近,地势相当不错,如果在金茂上班的话只要步行就可以了,走近一看原来是著名的汤臣一品,从墙外看过去,有两三家亮着灯,听着的车也不高档,别克而已,房子和我现在住的茶不太多,都能挡雨挡风。

5-4 朝廷的好干部

    当晚,苏州府最繁华的一条大街被府衙官差封锁了,因为江南织造衙门和苏州知府要联合宴请京城来的镇武伯刘大人,此外还有大批的陪客,包括苏州卫的指挥使和一些有世袭爵位的贵族们。豪华的马车停了一长串,衣着光鲜的奴仆们就占了半条街。

    酒楼名字叫做锦绣坊,是当地最好的饭店,装潢豪华,空间也极宽敞,近百达官显贵们云集而来也不显得有丝毫局促,看着满眼肥头大耳的客人们,刘子光觉得有些厌烦,苏州人说话口音很软,如果是女人说起来还挺好听,男人这样说话就显得有些过于绵软了,晚宴时曹寅以私人名义请的,所以他换了一身方巾长袍的便装,笑吟吟的给刘子光介绍起参加宴会的客人们,什么一等男,二等子,世袭辅国将军之类的,都是有爵位有身份的大人物,就连超品的伯爵、侯爵都有三四个,而且曹寅本身就是世袭的一等候,论起来身份并不比刘子光低。

    苏州府所有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都到场了,他们对于京城来的这位钦差大人并不是很感兴趣,仿佛这不是给钦差接风的宴席,而是一次苏州上层人物之间举行的PARTY,一个个围坐在桌子旁兴高采烈的用苏州话谈着天,并不理睬坐在上首的钦差大人说了些什么。

    曹寅并三个织造府的主管官员,以及苏州知府贾雨村陪着刘子光坐着,大家都操着江淮官话谈着当今的天下局势,朝廷如何和谐,皇上如何贤德,并不提钦差大人所来公干之目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江南织造那么大的一块肥肉,无论如何朝廷也不会放过的,以前九千岁当政的时候也没少派过监工的太监,还不是被老曹头摆平了,曹寅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在织造使这个位子上也坐了三十年之久,什么样的官员没见过啊,但凡是正常人就会有弱点,或贪财,或好色,或贪恋权势名声,对于这三种人曹寅都有办法对付。

    苏州的官员们笑容可掬的陪着刘子光吃着酒,贾雨村殷勤的帮钦差大人布着菜,菜肴是南北兼顾,特色为主,有松鼠桂鱼、碧螺虾仁、响油鳝糊、鸡油菜心、巴肺汤等苏州本地菜,也有厨子为照顾钦差大人的北方口味特地安排的几个似是而非的鲁菜,虽然口味不甚正宗,但心意总算到了。

    这种官场上的宴席其实最无趣,双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毫无营养的官场话,曹寅观察到刘子光有些不耐烦地样子,赶忙拍拍手,乐声响起,一队身姿妩媚的舞女翩翩而至,表演起了舞蹈。

    舞女们个个都是绝色佳人,舞姿也极尽妖娆,可是曹寅失望的发现,钦差大人的目光似乎根本就没在这群漂亮姑娘身上聚焦过,依然是一副很无聊的表情。

    曹寅不由得暗暗吃惊,这批舞女可是他的珍藏,多少老朋友登门央求都没能讨到一个的,本来打算等钦差大人流露出感兴趣的意思就把这几个舞女都送出去的,可是这位大爷居然面对美色毫不所动,看来从美色入手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等一曲终了,曹寅挥挥手让舞姬退下,笑眯眯的摸出一张大红色描着金字的帖子说道:“刘大人,这是苏州士绅聊表的一份心意,些许碎银子,还请大人不要见外才好。”

    “本官有朝廷给的俸禄足够花销,曹大人的心意领了,银子就免了吧。”刘子光淡淡说道,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这点事理他还是明白的,何况这点银子他还看不上眼,他要得是整个江南织造的控制权,现在又岂能当众收取曹寅的银子呢。

    曹寅的笑容凝固了,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讪讪地笑道:“刘大人果然两袖清风。”旁边几个官员也跟着夸赞了一番,其实个个心里都不安起来,这个刘子光还真是与众不同,钦差到地方上来收取见面礼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这人居然如此生硬的就拒绝了,难道是不懂大明官场的潜规则?还是故意和苏州这些人为难?

    天下没有真正的清官,只不过是诱惑力不够大罢了,曹寅捏了捏手中的礼单,其实这上面的银子可不像他嘴上说的那样只是散碎银两,而是整整一万两巨款,一万两用来砸倒一位钦差可能是少了点,那么我就来个更狠的,不信你不动心。

    接风宴会结束以后,钦差大人回大观园下榻,曹寅亲自送到园子门口才离去,刘子光在侍卫的护送下走到怡红院门口,忽然觉得里面有一股耀眼的光芒从窗户射出来,走进去一看,只见屋子当中赫然堆着一座金山,足有一人多高,里面全是一百两一枚的大银锭子,最外面一层全是用崭新的小金锭子堆砌起来,金色银色相见亮闪闪的耀人的眼。

    金山银海啊,曹老头出手还真够狠的,不砸则以,要砸就彻底砸倒,刘子光现在的身家也不少了,可是看到这么多的钱仍然忍不住动心,不过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没对江南织造下手,曹寅就拿出这么多钱来贿赂,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江南织造确实有见不得人的问题,而是老曹家确实有钱!哼。这几两金子就想收买我,未免太小看了我镇武伯的决心。

    “来人啊,给我把这些黄白之物封存起来,清点数目登记造册。”刘子光赶忙喊人进来处理这座金银山,想贿赂我,没门,不过人家既然费了那么大劲送过来,还搭成那么好看的小山,就不用再退回去了,来来回回的显得不礼貌也浪费人力,不如直接充公算了。这个高明的处理贿赂的办法还是刘子光早年在电视上学的,我党的高级干部收到巨额贿赂的时候一般都交给组织处理,既防止被人抓住把柄,又彰显了自己的廉洁。

    “以后再有人来送礼,一概给我打出去。”刘子光交待守门的侍卫道,侍卫们通常都是时刻跟随刘子光行动的,所以刚才曹家安排人来堆金山的时候并没有人在场。

    “老爷,喝杯醒酒茶吧。”韩雪儿端着一杯茶走过来,作为钦差大人的随员,她和侍卫们都在赴宴之列,只不过档次略低一些罢了,韩雪儿也是刚刚回来,这就麻利的泡了茶过来伺候老爷了。

    “放那里吧。”刘子光才没有喝醉呢,今天酒席上喝的是陈年女儿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饮料,他坐在椅子上让韩雪儿帮着脱靴,随口问道:“小姐呢?”

    被称为小姐的正是刘小猫,这位和伯爷关系不清不楚的女孩的身份定位比较尴尬,说是夫人吧又不是,说是丫鬟吧更不像,最后大家只好称之为小姐,全当是伯爷的结义妹妹了,刘子光也懒得管,就随他们去了。

    刘小猫在镇武伯府住的时候就是放养状态,佣人每天定时把做好的饭菜端到她的闺房,说是闺房其实只是名义上的,刘小猫到处都能睡,屋顶上,墙头上,更多时候是在刘子光屋里的大衣柜上面。对于佣人端来的饭菜她也不是顿顿都吃,时不时地溜出去偷点鲜鱼小鸟什么的,倒不是为了解馋,纯粹是因为技痒。到了大观园以后更不和大家一起活动,而是自己单玩,对于其人的本领刘子光还是很放心的,所以他一般情况下都是放任不管的。

    “小姐好像出去了,窗子大开着。”韩雪儿答道。

    话音刚落,刘小猫就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刘子光已经回来,顿时偎了过来,耸起琼鼻在刘子光身上乱嗅,仿佛在找什么好吃的。

    “小猫不要急,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吃的。”刘子光冲一旁的侍卫勾勾手指,后者赶忙将锦绣坊打包来的松鼠桂鱼献了上来。

    刘小猫看到有美味佳肴,赶忙扑上去吃,刘子光皱眉道:“洗手了没有?把小爪子抬起来我看看。”刘小猫很无辜的张开了两只手给他看,只见十指间隐隐有血迹斑斑。

    “怎么回事?”刘子光赶忙仔细检查了刘小猫的两只小手,看到并无伤口才放下心来。

    刘小猫兴奋的扬起爪子在刘子光坐椅上的锦绣靠背上挠着,说:“有坏人想欺负小猫,被小猫打败了。”

    “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欺负你,是不是这园子里的人?”刘子光问,大观园占地很广,刘小猫很有可能是和曹家的人发生了冲突.

    “是白天那个坏人,他说要吃小猫嘴上的胭脂。小猫一生气就抓了他的脸。”刘小猫一边把刘子光的靠背椅抓成一团烂丝绸烂棉花,一边骄傲地说,她的语言能力现在已经很强了,能够准确地和别人交流,但是由于和彭静薇交流的比较多,所以语言有些儿童化。

    原来是曹沾啊,招惹谁不好居然招惹到刘小猫头上,这头猫出手可不知道轻重,指甲又特别锋利,可怜的曹少年这下肯定要破相了,弄不好眼珠子也保不住。

5-5 视察.告状

    刘子光是个护短的人,可是这回明显是自家的小猫占了上风,于是便不去追究曹沾的责任了,反正曹家倒台就是最近的事了,也不急于一时,当夜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曹家也没有任何人跑来讨说法,整个大观园静悄悄的,只有皎洁的一轮明月当空,月光洒在入睡的花草树木上,秋虫在唧唧唱着歌,一派祥和的夜景。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

    次日一早,曹寅派人来请钦差大人视察苏州织造局,苏州织造局是江南织造署下辖的三个局之一,也是最大的一个局,养着数万工匠,上千织机,织造局的长官叫做所官,也是个实打实的肥缺,苏州局的所官不是别人,正是曹寅的儿子曹颙,一个四十岁左右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时父子俩人都换上了乌纱红袍,笑容满面的在织造署衙门等着钦差大人,只是两人的眼圈都有些浮肿,笑容也有些生硬,怕是昨晚没有睡好。

    由于是公务视察,刘子光也换了正经的麒麟补子的大红袍,没有骑马,坐进了一顶八抬大轿,一行人从织造署衙门出发,浩浩荡荡直奔苏州织造局下属的织染局而去,一路上官差鸣锣开道,肃静回避的黑底金漆牌子举的好似一片小树林,三顶官轿左右是挎着佩刀的兵丁,苏州大街上早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老百姓都缩在路旁敬畏的看着钦差大人的队伍不敢喧哗。

    织染局又称北局,是苏州织造局下属的一个大型工厂,顾名思义,工厂兼顾了纺织和印染的职责,视察队伍来到北局大门后,大批身着整洁白布工作服的工匠们列队在门口欢迎,曹寅父子在前面引路,领着刘子光走进去,只见工厂内一切机器设备摆放得井井有条,工人们也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各种颜色的绸缎布匹整匹整匹的晾在半空中的杆子上,阳光照下来都变了颜色,小型游泳池一样宽敞的染池里是红蓝黄色的燃料,这些都是基本色调,如果想得到更复杂的颜色可以通过多次漂染实现,比如蓝色加黄色可以得到绿色,红色加黄色可以得到橙色,看来工匠们已经掌握了颜色搭配工艺上的技术。

    工匠们看到大人们前来视察,都恭恭敬敬的停下手上的活计跪下来磕头,参观了一圈以后,钦差大人被请到公堂上奉茶,随意谈了些印染方面的事情之后,刘子光提出想找两个普通工人聊聊,曹寅立刻答应,让儿子出去找了两个工人进来。

    两个工人相貌端正,面色红润,跪在地上举止得体,对答如流。当刘子光问到他们一个月能领多少口粮,够不够养家糊口的时候,两人立刻滔滔不绝的说起织造衙门的好处来,在他俩的形容之下,江南织造的工匠们简直就是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花朵,不光按月能领到每人六十斤的口粮,还有二两银子的津贴,除此之外厂里还发衣服穿,像这种白色的棉布工作服一年发两套,冬天还发棉袄,除了养活一家人之外,还能接济几个穷亲戚呢,说到后来,一个工匠眉飞色舞的表示,托曹大人的福,过年的时候他准备添一条乌篷船给儿子跑运输用,另一个也不示弱,说家里靠他的津贴已经在乡下盖起了三间大瓦房。

    “曹大人真乃厚德之人,本官佩服。”两个工人退下之后,刘子光赞了曹寅一句,小老头赶忙谦虚了几句,让儿子拿出织造局的生产台帐给刘子光看,大致就是每年每年的产量,增长率之类的东西,刘子光胡乱翻了两眼就放下了,他可是干过铁厂账房的人,知道账本是最容易造假的,这东西看与不看没什么区别。

    “本官奉旨巡视江南,总揽全局,这稽核账本的工作就交给随行的户部官员来办吧,本官看织造厂管理的甚好,咱们不妨再多走走看看。”刘子光道。

    “钦差大人所言极是,那咱们再到总织局那边去走一遭吧。”曹寅很爽快地答应了。

    一行人走出织染局,刚要登轿时,忽然远处有一人飞奔而来,几个苏州府的官差想去拦阻都被他一膀子撞开,眼看着就要被他冲到近前,曹寅的护卫们都把钢刀抽了出来,刘子光的侍卫也拔出了短火枪瞄准了那人,上次刺客阻击火车的事件还没有查出来是谁做的,红衫团的侍卫们可不敢有丝毫马虎。

    就在侍卫要开枪的一瞬间,那汉子终于被三四个官差扑住压在身下,他力气极大,居然用力一掀把身上压着的几条汉子都掀翻在地,再次妄图向这边冲过来,可是没跑出一步,脚被人抓住,再次被摔倒在地,眼看着更多的官差扑过去,那汉子心知冲不过来了,大声喊道:“钦差大人,草民有冤!”

    “快快拖将出去,有什么冤情让他去找苏州府,惊扰了钦差大人可是死罪。”曹寅一边斥责着手下们,一边偷眼观察刘子光的反应。

    有人在织染局告状,那肯定和江南织造脱不开干系,刘子光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呢,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他当即喝令侍卫将那名喊冤之人带过来。

    曹寅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千算万算就是把这个刁民给漏在外面了,如果钦差大人揪住这个小辫子可就难看了,虽说不是什么大罪名,可终究是个麻烦事。

    刘子光不去管曹家父子难看的脸色,径直回到织染局的公堂,升了公座,让人把喊冤之人带上堂来亲自审理,曹家父子无奈,也只好陪着听审。

    “你姓甚名谁?状告何人?”刘子光坐在公堂之上倒也有几分官威。

    “小人姓花名炮,是织染局的二等工匠,小人一告江南织造署曹寅侵吞公款,贪墨工匠口粮;二告苏州织造局曹颙指使恶奴,砍断家我爹的手臂,三告曹府小少爷曹沾,**我妹子,导致她悬梁自尽,一尸两命。还望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啊!”

    那汉子一口气说完之后用力的在地上磕了十几个响头,直磕得地砖都碎裂了,额头上一片血淋淋的刹是惊人。

    居然有这么猛的料,一口气把曹家祖孙三代都给告了,这件事有搞头啊,刘子光心中大喜,脸上却如同秋水一般平静,织染局不是按察司,公座上没有惊堂木这样扮演晴天大老爷的道具,刘子光只好将就着拿起一方端砚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冷声喝道:“大胆花炮,你可知道诬告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么?是死罪!本官现在给你一刻钟来陈述,如果所说的属实,本官一定秉公处理,如果是你信口胡言,那你可就死定了。”

    花炮再叩首道:“谢青天大老爷,小人只求能够伸冤,早把性命置之度外了,这曹家父子一直以来侵吞我们匠户的口粮,本来朝廷定的规矩是每个正匠每月有六十斤粮食,可是咱们从来就没足额领过,即使领到也只有不足半数的陈年秕谷,最近半年更加不堪,工匠们只能领到不足三成的口粮,一家老小天天喝粥都只能喝稀的啊,可怜我家老父身为织染局的高手工匠,领头为大家鸣不平,结果被曹颙这个狗官指责为恶意讨薪,还指使恶奴砍断了老人家的手臂,我爹一生为织染局出力无数,改良织机,独创染料,没想到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还有我妹子花珍珠,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只得送入曹府为奴,半年前妹子被曹府赶了出来,说是不守规矩勾引小主人,其实她是被曹府那个风流成性的恶少曹沾给奸污的啊,最后我妹子悬梁自尽以示清白,死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形了。我娘亲为此哭瞎了眼睛,原来的洗刷工作也不能干了,现在姓曹的又要把我也赶出厂子,这是把我们一家人往死路上逼啊……”

    花炮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花衣服,面有菜色,头发也满是油腻,脚上连鞋子都没有,一双手也染满了颜色,皮肤多有溃烂之处。

    这样的惨案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那些稍微有点良心的苏州府差役都偷偷把脸别过去落泪,红衫团的侍卫们怒目圆睁,瞪着曹家父子好像要把他们生吞了一样。

    “曹大人,这个工匠所说的可否属实?”刘子光冷笑着问道。此时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了,这个姓花的工匠所作的控诉的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如果深挖下去,恐怕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大家呢。

5-6 快刀乱麻

    刘子光冷笑着质问曹寅,曹寅是江南织造的总负责人,哪里认得这寻常工人,于是他将探寻的目光瞧向自己的儿子,曹颙眯着眼盯了那工人一眼,拱手对刘子光说道:“启禀钦差大人,此人根本就不是织染局的工匠,他所说的一切都纯属子虚乌有,至于他所说的什么花珍珠,更是造谣中伤,曹家根本没有这号丫环。还望大人明察。”

    “大人啊,小人从十四岁开始就在织染局做工,至今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怎么能说不是织染局的人呢,这些工匠都认识我的,我家妹子本名花珍珠,在曹府的名字是花袭人,曹府那些下人们也都是知道的。”花炮急忙辩解道。

    “来人啊,叫几个工匠过来认人。”刘子光喝令道,侍卫立刻到后面找了几个工匠过来,可是那些人见了花炮之后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过了半天才有个人站出来说:“回大人的话,这个人咱们都不认识。”刘子光定晴看答话的人正是刚才说攒钱买乌篷船的那个工人,他制止住刚要开口争辩的花炮,把那名工匠叫了过来问道:“把你的双手伸出来。”

    那人迟疑着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抬眼去看曹颙,后者立刻将眼神挪开,工匠无奈,只好将两只白白胖胖保养得极好的手伸出了摊在大家面前。

    “花炮,把你的手也伸出来。”

    花炮闻言赶忙伸出两手,只见两只被染料浸泡的五颜六色的手已经有不少地方溃烂了,指甲盖里也全是经年的颜料印迹。

    “谁是工匠,谁不是工匠,还用本官说么?别说这些肥头大耳的工人了,就是着工厂八成也是假的,你们真以为本官那么好骗么?哼!”刘子光严厉的眼光扫过曹家父子,语气逐渐重了起来。

    “青天大老爷啊,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们用来应付上官视察的,真正的染坊尚在一里之外。”花炮这次冒死告状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来的,据京城回来的老乡说,这回前来苏州的钦差大人是个出了名的青天,最喜欢帮穷人打抱不平,所以他才有此一举。没成想传言居然是真的,这位大老爷果然是明察秋毫。

    “咱们到真正的染坊走走吧,两位曹大人难道不想让本官去看么?”刘子光冷笑道,曹家父子尴尬万分,这个漂亮整洁的织染局示范场地是专门弄出来给上官视察用的,多少年都过来了也没有人较这个真,这位年轻的钦差大人如此的不识趣,难道真的是要和曹家为难到底了?

    刘子光毕竟是身负皇命的钦差,曹家父子无奈之下只好陪同着一起到一里之外真正的织染局去看,花炮在前面领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只见此处和布局和刚才的工厂基本一致,但是工作环境要差上十倍都不止,噪音、粉尘、湿气、温度都极大,缫丝机的热锅烟雾腾腾,蒸汽驱动的纺织机、提花机单调的重复着机械运作,染坊里的气味刺鼻,能把人熏晕,工人们身穿破旧的衣服忙忙碌碌的工作着,没有人注意到这群乌纱圆领的官员的到来。

    “老少爷们们,钦差大人被我请来了,大家有什么冤屈赶紧说啊。”花炮大声叫道,工人们惊愕的回头看过来,却没有人响应,直到身穿官服的刘子光亲自发了话,这些目光木讷的工人们才停下手上的活计逐渐围拢过来。

    看见工人们围拢过来,曹颙向手下一名管工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不要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钦差大人走后曹大人都会帮大家解决的。”

    听了这话,工匠们又不敢说话了,管工的意思很明白,钦差大人只是到苏州公干而已,曹家可是执掌江南织造署数十年之久的老地头蛇,现在贪图一时嘴快把曹家告了,等钦差一走还能有个好?

    “狗东西,钦差大人还没发话,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装大!”刘子光身后的侍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自家大人面露怒色,径直就上去将那个胡乱说话的管工一把揪住暴打起来。

    曹家父子的脸色变得很差,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可是此时也不便多说什么,只能跟着帮腔:“这狗东西着实该打。”

    工人们看到吓唬他们的管工被钦差大人的随从暴打,曹家父子也是一副老老实实没脾气的样子,感到似乎讨回公道的机会来了,于是一个个七嘴八舌的控诉了起来,大多是指责织造局无故克扣他们的口粮,少发甚至不发口粮,即使发放了也是掺了许多沙子的陈谷,更有工匠因公受伤的,不但没有一分银子的抚恤,还被无情的干出了工厂,在外面凄凉的死去。平日对工匠的打骂殴打就更不要提了,绝对是家常便饭。

    织染局的工匠们有许多是北方来的难民充当的,所以他们说的话刘子光都能听懂,他越听越生气,这简直就是黑心资本家嘛,剥夺工人的剩余价值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不是工人是奴隶!

    刘子光不是盲目的善良之人,他明白要想压低成本就必须在人工上入手,当年利国铁厂用他们这些奴隶不就是如此么,恐怕比这些工匠还要更苦一些,可是铁厂是私人企业,江南织造是朝廷的产业,赚取的银子都应该上交国库,如此压榨工匠得来的银子如果都上缴户部了还能放他一马,可是这些钱最终都落到曹家的口袋里就无法容忍了。

    “刘大人,这座工厂是苏州织造局就要淘汰的,环境差了些就没请大人移步过来,这些工人都是些不老实的家伙,十个里面倒有七个是被织造局责罚过的刁健工痞,信口雌黄几乎是一定的,他们的胡言乱语不听也罢。”曹颙见势不妙,赶紧打断工匠们的控诉,妄图把水搅浑,遮掩事实。

    “每一件案子都要彻查!曹大人织造使的职务先停一下吧。”刘子光根本不理睬曹颙,他听了一阵子工匠们的控诉,终于丢出这么一句话。

    “钦差大人何处此言,虽然您是天使,可是皇命里也没有赋予您随意撤换江南织造使的权力吧,就算涉及到所谓贪墨,伤人这样的诬告,也有按察司,有朝廷的御史来弹劾本官。”曹寅终于爆发了,他已经忍无可忍,这个刘子光实在是太过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他依然步步紧逼,既然你不怕撕开脸,那我们曹家也无所谓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这个新近上位的伯爷厉害,还是我这个根基深厚的侯爷凶猛。

    老狐狸你终于忍不住了,别以为当了几十年的织造使这江南织造署就姓曹了,关系网深厚又如何,家财万贯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得过当年的九千岁?京城那么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还不是一扫清,对付这种乱麻刘子光最有经验,那就是拿快刀狠狠地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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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沾脸上的伤并不重,只是被刘小猫抓出了几道血痕而已,敷了药就没事了,不过曹府上下可紧张了一夜,老夫人急得上火,夫人也哭了,几个叔叔、哥哥愤愤不平的要去找钦差大人理论,问问他为什么纵容“丫环”抓伤曹沾。

    这些愚蠢的行径都被曹寅拦了下来,自家孙子的风流性子他还是很清楚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钦差大人不给曹家找麻烦就是好的了,哪还能自己往枪口上撞。于是他下令严禁任何人再提此事,还不许曹沾再回大观园,只能呆在城里曹府的书房里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这可急坏了喜欢玩的曹沾,本来约好第二天和同学秦诚一起出去玩的,城外有个尼庵,里面有个叫智能的俏尼姑长得别提多水灵了,秦诚已经得手过了,这次准备引见给曹沾的,如果聊得投机的话,三个人大被同眠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曹沾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去赴约,正好一早爷爷和父亲出去公干了,于是他在书童茗烟的协助下偷偷出了书房,从后门溜出曹府。

    等到曹沾心满意足的回来,却发现家里愁云惨淡,甚至没有人意识到他的失踪,夫人们急得直掉眼泪,叔叔哥哥们眉头紧锁来回的走动,偷偷听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爷爷和父亲都被钦差大人抓了。

5-7 双规.民变

    苏州城里迅速传播着一条小道消息,说是江南织造的曹寅父子因为顶撞钦差被当场拿下了,被织造署盘削多年的匠户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当他们走到各自所属的织厂门口看到盖着大红印章的告示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几十年来原来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头上的曹家终于倒台了。

    苏州府的达官显贵们也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到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曹寅是何许人也,那可是三朝元老,世袭侯爵,江南织造的灵魂人物,苏州上流社会的中坚力量啊,没想到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人拿了。那钦差算什么玩意,不过就是一介武夫罢了,仗着从龙有功就不把江南士绅放在眼里,说拿就拿,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苏州府上上下下立刻动了起来,官员们去大观园钦差行辕打探案情,士绅们联名具保希望能先把人赎出来,还有一批在暗中纠结力量,企图给钦差大人施加压力,让他明白江南士绅们是个团结的整体,想随意欺压可没那么容易。

    贾雨村领着一帮苏州府的官员找到刘子光,委婉的问起为何要逮捕曹家父子,刘子光一脸惊愕的说:“贾知府何出此言,本官并未逮捕曹大人啊,只因涉及织造署的一些钱银方面的问题,故此请他们二位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而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乌纱还在头上戴着呢,各位还请放宽心。”

    贾雨村气的鼻子都歪了,这算什么事?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交代问题,不就是软禁么。这钦差大人行事未免忒莽撞了些,象曹寅这样级别的官员即使是持有尚方宝剑的钦差也不能随意处置,只能由御史弹劾,内阁上奏给皇帝之后才能处置,这年头的尚方宝剑其实并没有戏文里说的那么牛比,想斩谁就斩谁的,最多就是一种代表皇权的礼仪用具罢了,可是偏偏这位对官场套路不熟悉的刘子光愣是拿尚方宝剑当回事了,贾雨村是新近上任的苏州知府,能谋到这份肥缺全靠了曹家的打点安排,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曹家呢,眼下哪有袖手旁观之理,他据理力争,想说动钦差大人按正常的司法程序来处理此事,可是刘子光就是软硬不吃,任凭他们怎么劝都置之不理。

    贾雨村没辙了,客客气气的给刘子光拱拱手,带着一帮大小官员扭头就走。刘子光也不相送,等他们出了门才回头问道:“他们父子招了没有?”

    身后是南厂的刑讯高手,听到大人发话赶紧答道:“回厂督,曹家父子嚣张的很,抵死不肯招供,大人交代过不准用刑,所以目前暂无进展。”

    刘子光沉吟一下道:“把他们分别关进小房间,门窗封上不透光,然后用电灯对着脸照,十二个时辰轮番审讯,不让他们睡觉,我倒要看看曹家人是不是铁打的。”

    所谓刑讯高手也只是擅长使用各种刑具,如上老虎凳灌辣椒水,皮鞭蘸盐水之类的肉刑,对于厂督大人说的不让睡觉的逼供办法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领了指令下去忠实执行了。

    贾雨村里去不久,大观园门口便聚拢了上百名织造局的工匠,而且陆陆续续还有人不断的围过来,自从刘子光和曹家翻脸逮捕了曹氏父子以后,大观园里的曹家奴仆就都离开了,附近巡逻的苏州府衙役也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百十名红衫团的士兵守着园子,眼看着工匠们越围越多,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有上千了,不过目前这些人还保持着克制,没有发动对大观园的冲击,红衫团士兵们都把火枪装填好了,刺刀也擦得雪亮,只要那群人向大观园发动冲击就开枪镇压,这些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当年面对成千上万武装到牙齿的鞑子兵他们都不曾有半分胆寒,更何况这些手无寸铁的工匠呢。

    此刻刘子光正拿着千里镜站在大观楼的二层上远远注视着大门口的情形呢,他看了一阵子后问道:“这些人你认识么?”

    “回大人,那几天领头的是织造署的管工,后面有曹家的家仆,还有一部分民户,就是靠织造署给活计赚钱的民间织户,其他的人就不认识了,看样子绝非善类。”说话的正是花炮,他手里也拿着一杆千里镜。

    刘子光冷笑一声,那群人是曹家安排来给自己施加压力的是毋庸置疑的了,看后面那几百个穿着工匠服色的家伙都是满脸横肉,眼神凶狠,肯定是当地的泼皮无赖了,居然想靠这些人对付久经沙场的镇武伯,未免太儿戏了一点吧。

    “好了,你下去吧,去把真正的工匠们召集起来。听我的吩咐行事。”刘子光把花炮派出去之后,又叫过来两个侍卫,让他们分别去苏州卫和苏州府衙寻求支援。

    过了片刻,大门外的人群终于开始行动了,他们一边向大观园逼近,一边有节奏的喊着口号:“还我曹大人!还我曹大人!”当队伍逼近大门的时候,一个白白胖胖的家伙挥着拳头嚷道:“钦差抓了咱们的衣食父母曹大人,就是断了咱们的活路,工友们,咱们能不能答应?”

    “不能!不能!”所谓的工人们一起挥起了拳头怒吼道,随后从队伍后面飞出无数臭鸡蛋、烂菜邦子之类的垃圾,不消片刻,大观园门前便一片狼藉。红衫团的士兵们都摩拳擦掌的准备冲出去大打出手,可是大人的命令却迟迟不下。

    就这样闹了半个时辰,闹事的人群看见园子里面没有反应,再次投掷起杂物,这次不是臭鸡蛋了,而是具有杀伤力的砖头瓦块,从千里镜里看过去,藏在后面的人群里似乎隐约有兵器的闪光,如果让这千把暴民冲进来难免一场恶战,士兵们一边躲避着砖石的袭击,一边焦急的问各自的班排长,为什么还不反击。

    派出去求援的侍卫无功而返,据说苏州卫的官军开出去拉练了,只有十几个老军在营房里呆着,根本无力支援,苏州府的衙役们也忙得很,据说现在整个苏州城都乱套了,罢工的织造匠人们四处闹事,府衙三班六房都派出去弹压了,更是没有人手来帮钦差大人解围。

    看来整个苏州府都要和我过不去啊,哼!不管你们划出什么到道道来,老子全都接着,这些家伙也不打听打听钦差大人以前是干什么的,那可是南厂的特务头子,纵马济南生擒多尔衮的勇将,这种招数恐怕只会给始作俑者带来更大的麻烦。只不过此时不便动用红衫团进行镇压,虽说一百人足以降服这些暴民,可是真打起来就很难控制不出人命,如果打死几十上百人这个问题就麻烦了,御史和内阁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所以只能依靠花炮他们这帮受尽盘削的工匠们出马了,不让红衫团出击并不意味着忍让,趁着大队工人们没到的情况下,刘子光让人朝暴民群里施放了催泪弹。

    催泪弹是南厂的最新科研成果,简便易行取材方便,用烧红的木炭和尿液就能做出来,尿液装在木桶里,然后投一块烧红的木炭进去,木炭和尿液发生反应释放出极其骚臭的气体,这样十几枚简易的催泪弹投出去之后,人群中弥漫开来白色的尿蒸汽,刺鼻辣眼的味道居然把人群逼退了片刻,可是这种武器毕竟没有硬杀伤力,等烟雾散尽之后,暴民们再次聚拢过来。

    眼看着那千把暴民群情激奋,在几个带头大哥的挑唆下就要开始砸门了,这时候远处有更多的人涌了过来,一个个都是衣着褴褛,面有菜色,但是精神却极度亢奋,手里都掂着菜刀擀面杖木棍藤条之类的家伙,正是真正的织造局工匠,三四千人一边朝大观园这边涌,一边高呼着口号:“保护钦差大人!惩治贪官曹寅!”

    两拨人马终于冲撞到了一起,先是言语上的谩骂,然后开始扭打起来,最后双方全线压上混战起来,这时候大观园的侧门也打开了,几十条精干的身影冲了出来,他们手持包着橡胶的铁棒,专门找那些先前挑头闹事的人下手,一顿棍子迎头砸下去把人打昏,然后朝园子里面抓,这不是纪律严明的两军对战,而是两帮组织性都很差的群体之间毫无协调性的械斗,所以持续的时间和烈度都比想象的要小的多,没有一刻钟,那些要求释放曹寅的暴民们就做鸟兽散了。

    几个主使者都被抓进了园子,严刑拷打之下他们都迅速交待了罪行,原来这帮人是织造局派出来的,普通工匠不听他们的号令,所以就利诱胁迫了一些靠织造局给活才能生存的民户们过来闹事,另外苏州府还组织了一帮泼皮无赖跟着混水摸鱼,那几个领头的就是脱了公服的衙役。

    这下可好,送上门来的罪证有了,敢用这样的损招对付钦差,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刘子光立刻传令召集人马,要把苏州知府并织造署的其他官员一并抓回来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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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两个小故事,小时候住在大杂院,家门口都用下水道,每天的夜香就倒在里面,某天刚到了一壶夜香下去还没流走,正好煤球炉换煤球,我突发奇想将换下来的乏煤球投入了下水道,结果一股冲天的白烟升起,熏得我头晕眼花,实在是太难闻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想发明一种化学武器……

    另一个故事是朋友说的,小时候有个同学特别坏,冬天教室里生炉子,老师让每人带两个煤球去,此人弄了俩煤球放在胡同茅厕的陈年老尿里浸泡了一夜,又晒了一天,然后带到学校,掺到其他同学的煤球堆里,然后耐心等待,终于有一天轮到他那两块加过料的……结果可想而知,绝对的毒气!还是慢性毒气。

5-8 苏州府的文武官员

    次日,一队人马气势汹汹的走在苏州府的大街上,手里都拎着奇怪的烧火棍直奔苏州府衙而去,走到府衙门口的时候七八个衙役过来阻拦。那帮人举起烧火棍对着府衙上的青瓦乒乒乓乓一阵乱放,震耳的轰鸣的耀眼的火光把衙役们吓呆了,然后屋檐上稀里哗啦掉下来的一堆碎瓦更让他们大惊失色,原来这玩艺不是烧火棍,是要命的家伙啊。

    衙役们不敢阻拦这帮凶神恶煞的红衣服汉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家老爷贾雨村的乌纱摘了,官袍扒了,抹肩头拢二臂五花大绑起来,衙门里的同知、通判、推官认得这些人是钦差大人的亲兵,于是战战兢兢的过来询问为何要捉拿他们的知府,带队的红衫团军官抖开手令宣读道:“苏州知府贾雨村唆使组织暴民围攻钦差行辕,故奉钦差之命将其拿下问罪,苏州府暂且由同知主理。待有司查明案情之后再做定夺。”

    苏州府是南直隶下面缴纳赋税最多的一个府,俗话说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就算是在一般的府里当个清廉的知府都能捞到那么多油水,何况是富的流油的苏州府呢,一般来说苏州知府这个大肥缺都被朝廷大佬们把持着,用来安排自己的亲朋好友,贾雨村能当上苏州知府一方面是靠了朋友林如海的推荐和曹家的相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先前那个要来上任的苏东山被刘子光抓了,才坐住了这个位子,他上任时间不长,府里的头绪还未完全理顺,和几个下属官员的关系也没沟通好,所以他被抓以后,下面几个文官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除了四品知府之外最大的官就是五品的同知了,这位名叫汪磊的五品同知乃是苏州本地人士,十年前的进士出身,做到同知就再也爬不上去了,每次想更上一层楼的时候就会有个外地过来的知府从天而降,现在可好,来了个愣头青的钦差帮自己把头上这座大山给搬开了,并且命自己暂代知府职责,听说这位钦差年少有为,和内阁钱大人的关系很好,更是当今圣上的爱将,这根大粗腿抱牢以后,何愁暂代知府不变成名正言顺的知府呢,想到这里,汪磊忍不住捏了捏怀里的一封密信,这是昨晚上钦差大人派人送到自己枕头旁的,信上已经明言了贾雨村和曹家父子的罪状,并且表示次日就要抓捕贾雨村,希望得到汪磊的配合。

    汪磊知道刘子光是武将出身,又是南厂提督,有名的特务头子,作为进士出身的文官他本来不屑于这种人打交道的,可是一想到远大的前程和白花花的银子,汪磊还是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对那几个叽叽喳喳议论的官员沉声说道:“各位同仁,贾知府犯了围攻钦差行辕这么大的罪责,这乌纱怕是保不住了,眼下苏州城一片混乱,我等更要配合钦差大人整顿纲纪,平息民心才是。”

    这苏州府里走了贾雨村,就剩下同知最大了,再加上汪磊在苏州做官时日最久,人脉深厚,那些衙役和下级文官都和他交情不错,现在看到汪大人的风向转了,众人也赶紧抓紧时间站稳立场,齐刷刷的说道:“全凭汪大人差遣。”

    汪磊矜持的点了点头,伸手捋了捋下巴上几缕老鼠胡子,看着恭恭敬敬的苏州府众人,汪大人壮怀激烈,踌躇满志:

    “三班六房的差役们听了,速速到钦差行辕外面去护卫着,要是有一个闹市的暴民出现,小心本官打你们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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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汪磊的支持,苏州府的骚乱很快平息了下去,苏州卫所其实是个千户所,千户名叫李鹏,苏州府地处江南,武将没有边陲同僚们那么牛气,只能乖乖的受文官节制,不过苏州实在富庶,就这样驻扎着也是个肥差,再加上江南织造时不时的需要借助李千户的兵镇压一下恶意讨薪的工匠,每年打点的银子也不在少数,所以李鹏这个小千户位置坐的还是蛮写意的。

    昨天曹家派人来送了一千两银子,啥也没说就走了,然后贾知府发来公文,说为防止苏州千户所的士兵懈怠,建议李鹏带队伍出去拉练。

    李鹏虽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但是脑袋瓜子还是很灵光的,他知道这是曹家和贾雨村要对钦差大人动手了,他们也知道拉不动自己参加围攻钦差,所以他们才请自己保持中立,只要不去帮钦差那就算帮了曹家了。

    人家送那么多银子求自己不跟着掺乎这件事,李鹏自然满口答应,带着千户所一千二百名士兵开拔了,这才导致刘子光派去求援的人扑了个空,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李鹏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什么时候拉练不好,偏偏要等到暴民围攻钦差行辕的关键时候拉练,这不是明摆着给钦差拆台么,那钦差大人身兼南厂提督和领侍卫内大臣,和兵部尚书袁大人,五军都督徐国公都有很好的交情,岂是好相与的人,如若他对此事介怀的话,那自己的千户就算当到头了。

    李鹏的担心没有错,果不其然,中午时分,贾雨村知府被钦差派人拿了的事情就传到了千户所,把他吓得一后背的冷汗,亡羊补牢尤未为晚,李千户赶紧顶盔贯甲,点了八百儿郎赶赴大观园执行警戒任务。

    到了地方之后发现暴民早已散去,苏州府的衙役们也都到岗了,李鹏命士兵们在更外围的地方设置警戒线,严防暴民的再次作乱,自己揣着一叠银票,诚惶诚恐的递了手本,请见钦差大人。

    出乎意料的是钦差大人格外和气,一点都没怪罪昨日发生的事情,不但赐了座,还让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小丫环来给自己斟茶。

    李鹏更加慌乱了,屁股挨着椅子的边缘不敢坐实,嘴唇发干,可抱着茶杯一口不敢喝,直到和钦差大人对答了几句话之后才放下心来。

    听钦差的口气,好像是对自己手下这千把士兵比较看重,说到苏州卫的这些健卒,李鹏还是有些自豪的,虽然此人贪财好色,但是练出来的兵还是很出色的,别看苏州千户所地处江南,可是执行的任务可不轻松,每年都要参加几次镇压工匠暴乱的行动,苏州府松江府几万名工人闹起事来可非同小可,这种闹事多是抗议性质的,还不同于杀官造反,所以不能用刀枪来解决,毕竟闹出大量的人命是要被御史参的,在这种情势下,一支大明朝境内独特的防暴部队出现了。

    藤牌加竹棍是苏州千户所的另一套武装配置,专门用来平息人民内部矛盾,藤牌呈长方形,可以结成藤牌阵也可以单兵作战,除了能挡砖头瓦块臭鸡蛋的袭击,还能作为兵器来砸、铲对方,竹棍是空心的,所以打在人身上够疼但不会造成太严重的内伤。有这两项得力兵器在手,每次镇压工匠暴乱的效果都非常好。

    刘子光正是看中了李鹏手中这支颇具“战斗力”的部队了,根据南厂情报显示,江南各卫所士兵的战斗力极其低下,编制也很不全,唯有苏州千户所是瘸子里的将军,具有一定的战斗力,在江南一带行事正需要当地部队配合,李鹏此人并无大恶,而且能力也是被肯定的,所以成为刘子光的拉拢对象。

    钦差大人抛出了绣球,李千户哪有不接之理,一番畅谈下来,李鹏已经以刘子光的嫡系自居了,不但和贾雨村曹寅等人划清了界限,还反戈一击,提供了大量江南织造迫害工人的罪状,说到伤心处,李鹏忍不住泪流满面,用哽咽的声音表达了当初作为帮凶镇压工人时候的痛苦:“卑职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知道工匠们的难处,可是身为军人,不得不违背良心执行命令,每次想到那些工匠们的惨状,下官都也不能寐。这是卑职整理的江南织造署镇压工匠的详情和历年来曹寅行贿的银子,请钦差大人过目。”

    李鹏奉上的是曹寅给李鹏的书信以及一叠银票,这些都是将来给曹寅定罪的好材料,刘子光微笑着接过了这些东西,很体谅的叹了口气,拍拍李鹏的肩膀道:“难得李将军有此良知,本官一定在圣上面前保你没事,李将军的千户当了不少年头了吧,看你如此年轻,似乎再往上动一动的希望很大哦。”

    “谢刘大人栽培,小将一定唯您马首是瞻。”听到刘子光要提拔他的暗示,李鹏喜不自禁,从椅子上爬下来倒头便拜。

5-9 红楼一梦

    刘子光把苏州府完全控制以后,曹家彻底没招了,想要派人去京城求援,可是府邸已经被严密的监视起来,那些参与了围攻钦差行辕的织造署官员和曹家的几房男丁也都被苏州府派人请了去。

    曹府上上下下慌作一团,老爷和大爷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府门外总站着几十个面色阴冷,身穿黑袍的家伙,送菜送水的车子都要检查一番,还有昔日里总是满面献媚笑容的苏州府快班衙役也忽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抓走了几位爷,丫环佣人们之间悄悄流传着曹家就快被抄家的小道消息,一些胆子大的奴才已经开始盗窃府里值钱的玩意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几个夫人姨娘也是愁容满面,整日的哭哭啼啼,看着这一切,曹老夫人也心力交瘁,无力支撑。

    小少爷曹沾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兴奋,因为爷爷和爹爹都不能管他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情况的不对了,首先是他不能随便出去出府玩耍了,就连从马房后门溜出去都有人堵着,再就是家里面不正常的气氛,一派风雨飘摇的架势。

    曹府上下都在焦虑不安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等待是最痛苦,最熬人的,幸运的是钦差大人同样不喜欢等待,抄家的队伍很快就进驻了曹府,查办江南织造是早已得到皇上首肯的事情,所以刘子光并不顾虑朝堂上的阻力,担心的只是曹家在苏州根基深厚,引起大规模的混乱就不好收场了,好在有汪磊和李鹏这哼哈二将的全力配合,将一切即将发生的骚乱扑灭在了萌芽状态。

    刘子光还有一招杀手锏,那就是户部派出的清查使,几个老家伙都是清吏司的能人,尤其擅长查账,织造署别说贪污巨万了,就是没问题都能给查出问题来,再加上曹家犯下的几起命案,这回真是想翻身都难了。

    红衫团抄家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干起这事来驾轻就熟,曹家的男丁女眷每人携带了随身的衣物都押送到一间寺庙看管起来,丫环佣人另行处理,曹沾在押送的队列中茫然的走着,忽然一人指着他喊道:“就是他糟蹋了我妹子!”

    曹沾抬头看去,惊愕道:“花大哥怎么是你?袭人呢?怎么回家省亲这么久都不回来?”

    前来指认罪犯的正是花炮,他咬牙切齿道:“呸!谁是你哥,我妹子早被你们家逼死了,你少装不知道!”

    曹沾大惊失色:“袭人死了?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说话间两眼已经含泪,花炮却不听他那一套,叫来两个士兵将其绑了起来,女眷们看见曹家的心头肉被五花大绑起来都哭着喊着过来阻拦,被李鹏手下的官兵用竹棍拦了回去。

    曹寅父子倒也硬气,被连续拷问了两个昼夜也没招供,刘子光虽然是钦差,但是并没有兼任都御史的职务,所以对曹寅这个级别的官员并不能进行审理,只能收集好证据上报三法司论处,织造署舞弊贪污一案牵扯的也比较广泛,不是一天两天能审完的,刘子光抓小放大,先拿曹颙指示人砍断工匠手臂一案和曹沾**丫环,逼死人命一案开刀。

    这两件刑事案件都和织染局工匠花老汉一家有牵连,花老汉是花炮的父亲,在织染局干了大半辈子活,一双巧手远近闻名,织造署用最多的提花机据说就是他参与设计的,染坊用的三原色染料也是他研究出来的,可就是这样多才多艺的匠人不但得不到重用,连基本的口粮都领不到,半年前的一次工匠抗议行动中,花老汉因为抓住曹颙的轿子不放手,被曹家恶奴残忍的斩断了右手,事后还将花老汉开除了匠籍,花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在曹府当丫环的女儿花珍珠回家了,听说是因为勾引小少爷作了苟且之事,败坏了门风才被赶回来的,邻居们不免指指戳戳说些闲话,珍珠整日在家茶饭不思垂泪不语,没几天就在一个寂静的夜晚悬梁自尽了,经检查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花珍珠不是花老汉的亲生女儿,而是母亲带过来的遗腹子,十五年前花老汉从河里救起了一个带着婴儿自尽的女子,那女子后来嫁给了带着儿子花炮艰苦生活的鳏夫花老汉,一家人过的和和美美,花炮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妹子照顾有加,别提多疼爱了,现在妹子被逼自杀,还是一尸二命,哪能不让他怒火万丈,曹家那个小少爷的风流名声全苏州都知道,自家妹子乖巧单纯,定是被那厮骗奸的,花炮请人写了状子,两案并一案,把曹家给告了,可是苏州府哪一任知府也不愿意接手这个烫山芋,反而将花炮治了个诬告的罪名丢进大牢关了几天。出来以后花炮就整天寻思着报仇,曹家势大,无力暗杀,只能走告状的路子,于是就有了前几天织染局拼死告状的故事。

    花炮和他爹一样是个能人,不光心灵手巧,还一腔正气专爱打抱不平,所以很受贫苦工匠们的爱戴,俨然是新一代的工人领袖,当钦差大人行辕遭到曹家人围攻之时,他振臂一挥就能拉起数千人来,也不是白给的。刘子光正是看中了花炮的这几条优点,已经将其收为己用。

    花炮作为原告已经跪到了苏州府的公堂上,审理刑事案件的是苏州府的推官,此人已经得了汪磊的指示,务必将此案办成铁案,所以审理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曹颙指使奴才砍断花老汉的手臂一案罪证确凿,事实清楚,当时在场的几百名工人都能作证,行凶的奴才业已归案,对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承认是奉了曹颙的命令才下此狠手的。

    审案之时,钦差大人就坐在公堂之上听审,这位大爷在大理寺的壮举可是传遍了江南,而且还顶了一个刘青天的名头,推官哪敢班门弄斧,只好按照大明律从重的判了曹颙:革除官身功名,流放三千里,赔偿花家纹银三百两。

    曹颙知道大势已去,并不辩解什么,只是磕头请求放过自己的儿子曹沾,说**丫环袭人一案也是自己所为,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推官不敢马虎,立刻传曹沾并花家一干人等上堂对质。

    “曹沾,本官问你,你可认识花家女儿花珍珠?”推官一拍惊堂木,喝问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曹沾。

    曹沾昨晚是在苏州府的大牢里睡得,头上还沾着草棒子呢,他面容憔悴心神不宁,远没有原来那种翩翩美少年的风采,听到惊堂木发出的声响吓得一激灵,慌忙答道:“认识,花珍珠就是我的大丫环花袭人,这个名字还是我给改的。”

    “那你有没有和花珍珠行那苟且之事?”推官继续逼问,其实推官心里也明白,大丫环就是姨娘的后备队,哪有大丫环和少年清清白白的,这案子着实没什么好问的,只是父子俩人做了一回连襟有些少见。

    曹沾扭扭捏捏的不想作答,被站班的衙役拿水火棍在地上一阵乱捣吓得赶紧坦白:说他和袭人早有了枕席之事。

    虽然是很无聊的豪门家庭纠纷案子,但是有钦差大人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推官也不得不打起精神认真审理,再次详细讯问了曹颙,终于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

    原来这花珍珠本是曹府买来给老夫人做贴身丫环的,后来被曹颙看中,三番五次想染指,被曹颙的正房王夫人发觉,抢先一步将花珍珠要来给儿子做了大丫环,珍珠这丫头虽然和少爷同一天的生日,但是比曹沾成熟多了,心思又细,人又利索,照顾少爷起居最好不过了,于是珍珠姑娘就做了曹沾的贴身大丫环,被改名为袭人,本来袭人是个很本分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曹沾就特别的亲切,没几天两人就初试云雨,小女孩变成了小女人,颜色更加娇媚,被曹颙看在眼里,馋在心头,终于有一天寻个机会将其推倒了。

    这件事被王夫人发现以后,觉得很不成体统,不便对丈夫发火,便把气撒到袭人身上,将其责打一顿后赶回了花家,还宣扬她风骚淫荡,勾引小少爷什么的,花袭人,也就是花珍珠回家之后没两天就上吊自杀了。严格的说这件案子很难判罚,丫环就是主人家的奴才,睡了也就睡了,就是大明律上也没规定主子不能睡丫鬟,至于回家以后自杀,那跟曹家就没什么责任了。

    推官觉得这案子不好处理,硬要判曹家有罪,恐怕自己以后要沦为官场笑柄了,可镇武伯那尊大神坐在那里又不好公然宣判曹颙无罪,无奈之下他只好把这个皮球踢过去。

    推官正想向刘青天讨教一下此案应当如何处置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巨变,花家娘子,珍珠的亲生母亲忽然昏倒在当堂。

    一番掐人中,灌清水之后,花家娘子终于缓缓苏醒,大放悲声:“冤孽啊,都是冤孽,我们娘俩都这么苦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十五年前死了利索啊。”

    曹颙和曹沾跪在大堂的另一端,本不敢正眼瞧花炮一家,此刻听到悲声不免抬头看去,霎那间父子俩同时发出呼喊:“侍萍!”“袭人!”

    花家娘子的年岁不大,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段面容和女儿珍珠非常相似,难怪曹沾误以为是袭人,不过曹颙喊出来的名字才是花家娘子的真名。

    “对,我就是十五年前那个风雨夜被你赶出来的侍萍!珍珠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花家娘子咬牙切齿的要扑过来撕扯曹颙。

    众人震惊,一时间居然没人上前阻止,直到花家娘子扑到曹颙面前,曹沾才挡到了父亲面前喝道:“你这个疯婆子要做什么?”

    曹颙却扯住了儿子说道:“别拦着她,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啊,袭人是你的双胞胎姐姐,报应!都是报应!”

    花家娘子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簪子脱手而出,伸出双手捧住曹沾的脸痴痴的说:“你是宝玉?你真的是宝玉?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曹家不是说你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吗?让娘好好看看你。”

    曹沾幼小的心灵不能接受这么大的刺激,他现在已经晕头转向了,什么母亲,姐姐,双胞胎的,这都是哪跟哪啊,这个长得很像袭人姐姐的疯婆子到底怎么回事,居然知道自己的奶名,他被花家娘子捧着脸不敢乱动,不知所措的呼唤着曹颙:“爹爹救我。”

    却听得后面一声响,回头看去,只见曹颙已经一头撞到公堂的柱子上,鲜血脑浆流了一地,显然是没救了。

    “爹爹!”曹沾哭叫着扑到曹颙的尸首旁摇晃起来,希望能将父亲摇醒,那边花家娘子已然是疯了,痴痴傻傻的喊着:“儿子,女儿,宝玉,珍珠,一个都不能少,嘻嘻。”

    在场之人目睹此惨剧都傻了眼,就连刘子光都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这案子是不能再审了,他起身对推官轻声说道:“老天已经给报应了,这事从轻发落吧。”说完带着手下径直去了。

    此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雨,如果有雷声就更好了,刘子光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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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搞了一把雷雨,觉得很爽,我是不是有天生的八卦情节....郁闷中

    宝玉,珍珠,是侍萍和曹颙生下的双胞胎儿女,属于不太象的那种双卵子型,至于曹颙为什么没认出来是自己女儿,这个属于情节需要,老色鬼既然喜欢母亲那样的,喜欢女儿也是情理之中.

5-10 上海

    一场庭审,竟使得曹颙当场身死,花家娘子疯掉,这厢曹沾抱着父亲的尸首痛苦,那边花炮一家人扯着母亲急切的呼喊,两旁的衙役目睹这一出惨剧都心有不忍,推官得了钦差大人的命令,轻轻的将这案子断了:鉴于罪犯曹颙已死,此案不再追求任何人的刑事责任,曹家拿出七百两银子赔付花家,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加上砍断花老汉手臂的赔偿,一共是一千两纹银,也算一笔不小的数字了,花家遭此打击,也没心思再继续追究了,谢了大老爷的恩,搀着疯掉的女人回去找郎中去了。

    曹家被整倒之后,刘子光却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大发慈悲的允许曹家妇孺老小回府居住,除了田庄地产等大额财物充官之外,家里的细软之物都予以保留,当然这些细软也是经过红衫团抄家队甄选之后剩下的了。

    曹沾被无罪开释,茫然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奴仆十停去了七停,到处一片狼藉不堪,母亲,奶奶,还有姨娘们惶惶然不知所措,家里的男丁还都没开释,老头子就要押解进京,曹颙身死后,家里甚至没有人能操办起丧礼了。

    眼下曹家的男丁就只有曹沾一个人了,没奈何只好强大精神操办起来,刚想把书童茗烟叫来帮忙,却听说小书童已经拐带了一个丫环跑路了,真是世态炎凉啊,曹沾咬咬牙,带了银子一个人出门找寻棺材店,香烛纸马铺子去了。

    织造署是个专业性比较强的衙门,原来只是为了宫廷采买绸缎布匹设置的衙门,到现在已经逐步发展成官办巨型垄断企业了,苏杭一带的民营织户被江南织造压榨的非常严重,这种畸形的生产制度非常的不科学,别看每年卖到大江南北乃至海外的绸缎布匹量大的惊人,其实利润并不能达到最大化,因为产销环节都把持在一些庸才手里,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大批绸缎发到外国去,硬生生把原先作为奢侈品的中国丝绸卖成了萝卜白菜价,造成产量越高利润越低的现状,当官的拿着回扣才不管那些呢,就知道一个劲的压任务给下面的工匠和民户,还不足额发放口粮和补贴,致使十万江南织造所属的工匠们长期处于贫困状态。

    刘子光虽然带着一帮户部和工部的技术官员,但是隔行如隔山,让他们去管理江南织造显然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于是刘子光不得不重新起用原先那些织造署官员,搞技术的留下,搞行政的赶走,尽快使停工的织染局,总织局两个大厂子重新开动起来,花炮作为南厂驻扎织造署的秘密番子重新进厂工作,花老汉也被返聘作了技术人员,他们父子二人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之外,还有一项任务就是监视着织造署的官员们。

    刘子光并不担心有人和他磨洋工玩对抗,曹寅他不能随便杀,可是下面这些小工头就没那么好运了,没有两天下来就有几个管工因为破坏生产,造谣生事而被南厂番子当众砍了,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旗杆上谁能不怕啊,以往都是杀工人,现在改成杀管工了,再加上足额发放的口粮和钦差大人独创的超额奖金,工人们的干劲很足,产量提升的极快,一天的产量都能赶上以前三天的。

    苏州织造局年产三万匹绸缎,松江织造局年产三千万匹棉布,这些绸缎布匹除了上供朝廷,行销全国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从上海出口,行销到海外诸国。

    上海原来是隶属于松江府的一个县,后来因为有吴淞深水良港,海外的货船都在这里装卸货物,登岸消费,逐步发展成江南最大最富庶的城市,行政级别也从县改成了道,道本不是行政区而是监察区的名称,但上海只是一个巨大的港口城市,并不下辖府县,鉴于这座城市的独特性,朝廷专门给了上海一个直隶道的级别,道的长官叫总督,品级和其他省的总督一样都是二品大员。

    上海有全国最大的市舶提举司,市舶司是朝廷管理海外贸易的专门机构,从洪武三年就开始在广东的广州,福建的泉州,浙江的宁波开设。在广东的是专为安南(越南)、暹罗(泰国)、满剌加(马来西亚)、真腊(柬埔寨)诸国朝贡而设,在浙江的是专为曰本朝贡而设。在福建的是专为琉球朝贡而设。

    而上海市舶提举司是最新的一个,于二十年前设立,面向的是世界各国的商船,不管是红毛还是金发,不管是蛮夷还是罗刹,只要带着金银,带着货物,就都是上海市舶司欢迎的客人。

    市舶司的职责主要包括:①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即出海许可证;②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女口、逃亡军人等;③“阅实”回港船舶;④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这实际上是一种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抽解);⑤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⑥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

    也就是说市舶司相当于海关的作用,除了收取进口货物的关税之外,对出口的货物也要收取一定税金,另外还肩负着缉私的职责,作用相当重大,上海市舶司由上海道总督领导,一名从五品的提举直接管理,下面有副提举和吏目若干,光凭这些人管理偌大一个市舶司显然不够,所以另外招收了大量的编外人员,甚至市舶司下面还有一支中型的海军缉私舰队。

    苏州织造局刚好有三千匹绸缎出口的大单子,契约是早就签订了的,眼下出了曹寅那桩案子,一时延误了,上海方面接连发了几个六百里加急快马过来催,苏州上海之间的距离很近,工匠们正在连夜赶工,准备一赶出来就装车发往上海。

    计划随着这批绸缎一起赶往上海的还有钦差大人刘子光的专列,上海市舶提举司也是他要审查的对象之一,这个衙门虽然没有江南织造那么多人,但是每年收缴的税银高达千万两之巨,在南明朝廷国家财政收入里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此重要的机构当然要严加监督,稍稍松一松手指缝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市舶司的一个低等小吏都能在城里盖上三进的院子,在苏州买上雅致的园子,家里的小妾没有三个以上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其中还得有一个倭国来的温婉女子才能算得上体面。根据统计,每年入港的外国货船都要增加两三成,货物更是大量激增,可是市舶司上缴户部的银子却一天比一天少,这可很不正常。

    市舶司收取外洋货船那些银子究竟都跑到哪里去了?刘子光很想查个水落石出,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想知道,这个人现在正坐在刘子光的马车里,她就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

    户部里没有银子的事情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胡懿敏恰恰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就连今年北伐满清的军饷都是户部从日升昌票号筹借的呢,朝廷借银子也不能空口无凭,当初是太后拍的板,以上海市舶司的关税银子作为担保。可是肥得流油的市舶司居然上缴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这可让胡大掌柜极为光火,所以趁着刘子光巡查江南的机会一起去上海调查一下关税减少的原因。日升昌和镇武伯已经结成了秘密的政治同盟,对于这件事刘子光自然是欣然允诺,有了日升昌的加入,调查工作肯定会更加轻松,毕竟人家有大把专业金融人员,收罗的武林高手也不比南厂的少。

    刘子光在苏州的这番折腾肯定已经引起了上海那边的警觉,所以他决定来个金蝉脱壳,先行一步赶去上海微服私访,专列还停在苏州站台上时,刘子光和胡懿敏的马车已经进入了繁华的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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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一行自京城出发以后,走走停停,一路观赏风景人文,镇江看看雷锋塔,常州逛逛天宁寺,顺道品尝当地的著名小吃点心什么的。领头的太监觉得公主既然是出来散心的,不妨多看看这些著名景点,岂知人家专门奔着镇武伯去的,朱橙虽然心急火燎的想尽快赶到苏州,可是又不好意思明说,也不想辜负了下人们的一番美意,于是便强忍着思念之情听从他们的安排,所以这趟车开的极慢,当刘子光已经打到上海的时候,她还在无锡附近晃悠呢。

5-11 上海(章节名调换)

    上海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这座庞大的都市里充斥着各种肤色各种服装的客商,白人,黑人,棕色皮肤的人,还有何大明人一样外貌的倭人和朝鲜人,这些或红毛高鼻凹眼,或漆黑如碳的外洋人如果在大明其他地方出现一定会被认为是天外来客,可是在上海人眼里就稀松平常了。

    这座庞大的城市占地极广,人口稠密,高大华丽的宫殿式建筑和矮小简陋的棚户并存,更加令人震惊的是这么庞大的城市居然是在十来年的时间内建设而成的,据说当年上海建房速度远远超过其他地方,起一座房子平均只需要七天,一时被称为“上海速度”。

    上海迅速的从一个小县城发展成大都市,上百万的居民肯定不可能都是当地人,他们来自大明各省和世界各个国家,其中宁波移民占了相当的比例,再就是南直隶北部的移民,那里曾经是明清交界的地方,战乱频发,民不聊生,所以举家迁移的很多,上海道流行的官方语言是江淮官话,也就是大明朝的普通话,中原方言,江浙方言也占相当比例的份额,那些外洋人一般都会说几句官话,要不然根本混不下去。

    上海道还有一个特色就是没有城墙,城市太大,原先的上海县城墙早被拆了,密密麻麻的建筑盖的到处都是,黄浦江岸边风樯浪舶,商贾糜集。这里的房子是上海比较高档的住宅区,不但有翘脊飞檐的明式建筑,还有很多巴洛克,拜占庭式的外洋楼房,木板子加白纸糊的日式建筑和高脚草棚式的南洋建筑也有市场,不过这种造价低廉的房子通常都是闸北那些穷的叮当响的码头工人,小摊贩搭建的了。

    上海是港口城市,贸易城市,大明朝巨量的进出口都在这里发生,苏杭松江的绸缎布匹,景德镇的瓷器,徐州的铁器,常州的机器配件,都汇集到这里,装上千百条外洋来的大帆船或者大明的蒸汽船运出海去,同时接受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金银,香料,原料,良马,美姬等等。同时上海本地的手工业和农副业也很发达,金漆镶嵌、牙雕、木雕、红木雕刻、玉雕、金银首饰、玩具、绢花、、地毯、绒绣、檀香扇、上海土布、南桥腐乳、西瓜、龙华水蜜桃、水蜜梨、撒花红蟠桃、蜜饯、盐水火腿、熏火腿、猪肠衣、浦东鸡、香粳稻、杨行黄瓜、嘉定大白蒜、张江腰菱都是响当当的品牌。

    上海境内有主要河流有黄浦江、苏州河与长江。黄浦江源出太湖东南的淀山湖,流至吴淞经长江口入海,苏州河(又名吴淞江)源出苏州附近的太湖,在沟通上海与内地联系上起很大作用。古时又称独流入海的江河为“渎”,故上海被称为“沪渎”,简称“沪”。

    来到这座城市的边缘,刘子光不禁暗暗赞叹,站在小山上远远看去,只见一座没有城墙环绕的巨大城市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大明朝最开放的最发达的港口城市,也是资本主义发展到一定水平下的产物,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使这里的人民更加的灵活,更加的不受传统的束缚,根据南厂的情报显示,上海道比苏杭更要不受朝廷掌控,这里的豪门大族富可敌国,还掌有相当力量的私兵,沪督陈良珏为官多年,在上海颇有人脉,其人城府极深,关键时刻心狠手辣,绝非曹寅那样好对付。

    上海的水太深了,豪门大族暗地里的力量也很强大,以至于东厂留存的档案里几乎没有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为了能寻求到真相,刘子光才决定微服私访,私访的伙伴是日升昌的大掌柜胡懿敏,这位女中豪杰的实力不容小觑,此番前来上海随行的剑手就有五十人之多,每个都是胡家从少年时代就培养的孤儿,虽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头,但是出手狠辣,冷酷无情,绝对是一支超强战斗力的队伍,为了营造出自己还在苏州的假象,刘子光没有带红衫团的一兵一卒,刘小猫和韩雪儿都被留在了大观园,他只身和胡大小姐一同赶赴上海。

    既然是微服私访,服装上就不能过于张扬,普通的马车,寻常的布衣,两人装作书生模样进入了繁华的上海,日升昌的保镖们远远散落在四周保护着,胡懿敏见识过刘子光的身手,有这么一个万人敌在身边陪着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并不是第一次来上海,但是这样轻装走在上海的街头还是头一遭,所以显得步履轻快,眉开眼笑。

    上海是个不设防的城市,街上几乎没有巡逻的官兵,各色人等来来往往的在大街上走着,道路两旁的酒楼茶肆一座接着一座,幌子彩旗满眼飘晃,和京城不同的是,这里的饭店打出的招牌琳琅满目,什么倭国生鱼宴,法兰西蜗牛餐,西班牙火鸡,英格兰牛排,都是闻所未闻的外洋菜,还有街边小巷里的风情店,小脸涂的煞白,穿着和服木屐的罗圈腿曰本女人,还有皮肤黝黑,穿着暴露的南洋生番女,白皙放荡的西方大洋马都站在店门口用不大地道的官话向来往的男人们兜售着自己。

    好一派异域风情,刘子光目不暇接,他看到了披着头巾,腰插弯刀的阿拉伯人,短腿矮小的曰本浪人,悬着细长佩剑的欧洲人,还有随着围着破布的南洋土著,当然最多的还是头顶发髻,右衽长衫的大明人,各个种族的人在一起喝茶,吃饭,用不同的语言交谈着,沟通着。

    这些番邦蛮夷使用的货币种类很多,基本上都是金银币,但是重量,图案,还有纯度各有不同,时间久了商家们也都摸清了规律,这些繁杂的钱币都有各自固定的汇率,西班牙人的鹰洋成色最好,英国人的女王头也能凑合,旅宋的金币是最受欢迎的硬通货,大明朝的银锭子通吃一切,日升昌的银票见到的反而不是很多。

    胡懿敏解释说这些外洋人都是来去匆匆的客商,习惯带着硬通货在身上,况且日升昌在海外目前还没有分号,所以银票只是在国内客商那里才能用的上。日升昌在上海的分号更多的作用是承担了兑付的作用,全国的客商都带着银票到上海来,然后从分号里把银子提出来再向外国人购买货物,外国人有时候也收银票,但是只限于在当地购买货物的时候,最终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要把手上的银票兑换成真金白银的。

    “咱们到著名的外滩去看看吧,市舶提举司就设在那里。”胡懿敏提议道,暗中探查市舶司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刘子光当然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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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笙是黄浦江东高桥南人士,自幼父母双亡,被舅舅养到十四岁时孤身一人到上海闯荡,已经八个年头了,今年二十二岁的他尚未娶亲,每日里推着一辆小车到外滩去卖水果,赚些小钱糊口度日。

    林笙的刀法很好,能单手用小刀将梨子的外皮削掉,中间不带断的,他还喜好结交朋友,在外滩上混饭吃的小摊小贩都认识他,人送外号“水果阿笙”

    今天的天气很好,又有几艘外洋货船靠岸,在海上奔波了数月之久的人最需要补充水果蔬菜,这点外滩上的小贩们都清楚,那些水手一下船第一件事就是买几个汁水多又甜的水果大快朵颐,然后才去找婊子。

    可是最近几天的风头很不对,官府隔三差五的就要清扫他们这些小摊小贩,说是钦差大人要来,不容许市容被他们破坏,这可要了命了,小摊贩本来就赚的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钱,一天不出摊子就没有一天的口粮,林笙倒是不怕,反正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不过其他那些拖家带口的贩子们就惨了,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啊,为了一家老小不至于饿肚子,他们这些小摊贩总是趁官府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把摊子摆起来。

    林笙像往常一样把独轮车支起来,水果摆放整齐,现在正值秋季,只有本地的水萝卜供应,绿色的萝卜切成花瓣状,汁水丰富,味道清爽,倒也可口。一把铁片子做的水果刀放在案头,刀把上缠着破布,刀锋上闪着寒光。

    林笙拿出一个陶罐往萝卜上洒着水,以便使萝卜显得更加水灵好看,正当他专心致志地进行着这项工作时,两辆马车已经从这条道路的两端悄悄围了上来。马车上端坐着身穿深绿色官袍,皂靴黑帽的官差,车尾部有个醒目的牌子,用严肃的隶书写着八个大字“巡城执法,随时停车”。

5-12 巡城净街司

    上海是个迅猛发展的城市,建设又没有系统的规划,所以城区显得杂乱无章,那些赤贫的难民跑到上海以后乱搭乱建,形成了很多低矮肮脏的棚户区,还有苏州河,黄浦江上密密麻麻的客轮商船渔舟,都需要管理协调。

    在这种情势之下,上海道衙门调派专人成立了一个城市管理部门,叫做巡城净街司,朝廷规矩在那里摆着,地方zf私设机构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部门是朝廷正规编制以外的,领头的几个人是道台衙门的快班差役,根本没有品级,下面雇了上千个帮闲,都不关饷,平日里这些人就靠收取小摊贩的厘金和处罚那些乱停靠的货船过活,小日子过的倒也滋润。

    九千岁一伙当政之时,朝廷礼乐崩坏,蟒袍都能乱穿,补服就更加随意了。巡城净街司的官员们穿的都是比低级官员的颜色还深的深绿色盘领官服,胸前的补子上绣的不是既不是八九品文官的鹌鹑练雀,也不是低等武官的犀牛海马,而是别具特色的猛犬!

    听说钦差大人不日将驾临上海,总督陈良珏特地下了一道手令,让巡城净街司扫荡城里有碍观瞻的小摊贩和非法建筑物,这下净街司的猛犬们可开心了,大肆出动,各显神通,把大街上的小摊贩一扫而光,货物钱财统统充公,眼下开过来包围林笙他们的就是巡城净街司的一队人马。

    净街司的指挥马车远远的停在道路的两端,然后几十个大汉从四周人流中慢慢围拢过来,这些人身上刺龙画虎,眼神凶悍,一看就不是善类,他们的服装也不统一,穿什么的都有,但是汇聚到小摊贩们附近时忽然一起抖出了坎肩套在身上,一水的深绿色松江布做成的坎肩,胸前一个大白圆圈,赫然用毛笔写着一个黑字“协”。

    巡城净街司的突然袭击让小摊贩们猝不及防,顿时乱成一团,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摊子上的商品,妄想全身而退,协管们早就把道路封死了,一个个挥舞着棍棒,凶神恶煞一般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周围过往的路人好像已经见惯了这种情形,并不怎么害怕,只是远远站住了冷漠的观看。

    围观群众里就有乔装改扮的刘子光和胡懿敏,他看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成群的地痞流氓强抢财物,不禁大吃一惊,拉住身旁一人问道:“上海怎么如此混乱?黑帮地痞居然当街抢劫?”

    那人是上海本地人,听刘子光如此发问,还操着一口带北方口音的江淮官话,便知道此人是刚来上海不久的北方人,于是略带讽刺的笑答道:“侬乡户宁当然勿晓得,这是阿拉上海巡城净街司的协管员,老厉害了。”

    原来是官府的人啊,看到漫天飞舞的小商品,水果食品,凶猛的协管和狼狈不堪的小贩们,刘子光立刻想到自己所处的那个时代,也经常被城管欺凌,没收了东西不说,态度稍有不好还要被殴打一顿,即使上告也没有用,因为打人的都是没有编制的协管,所以打死你都没地方说理去,没想到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同样的事情在发生,他当即从人群中站出来吼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强抢财物欺压良善,与土匪何异?”

    话音刚落,十几双凶暴的眼睛就看了过来,见刘子光一袭布衣,孤身一人,为首的协管斜着眼冷笑一声:“哪里来的小赤佬,老子衙门里的事情轮到你管?打!册那,给老子狠狠地打!打死算老子的。”

    十来个人一拥而上,将刘子光包围在当中,推推搡搡的往旁边一条小弄堂里拉,刘子光也不抗拒,任由他们拉走,还给旁边的胡大小姐使了个放心的眼色,胡大小姐自然知道刘子光的功夫之深,索性装作寻常的看客躲到一旁去看热闹,远处的日升昌保镖们慢慢的汇聚过来,掺杂在人群中暗暗保护着大小姐,没有得到指令他们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刘子光一边愤怒的斥责着协管们,一边无助的呼救着,老百姓们慑于协管们的淫威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就在刘子光快要被拉进弄堂的时候,忽然一辆小推车快速的冲过来,撞翻了几个协管,推车之人是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他趁协管们被撞得人仰马翻没有反应过来,拉住刘子光就跑。

    一霎那之间,时间仿佛倒流,又回到那个下着雨的昏暗下午,自己错手杀了欺负人的恶霸后被机灵的邻居小毛拉着逃跑,几乎是同样的剧情,同样的场景,刘子光本想扮猪吃老虎,到弄堂里把那帮协管狠揍一顿的,没想到突然冲出来这个后生冒死相救,刘子光马上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顺水推舟跟着他狂奔起来。

    巡城净街司每次扫荡,都是协管冲锋在前,正经差役在后面监军,这些胸前绣着猛犬的汉子都不是易相与的角色,哪个不是身怀绝技,称霸一方的好汉,只见他们五个人不慌不忙的从马车中跳出来,一字排开堵在当街,江风吹起深绿色官袍的下摆,露出下面大红色的官裤和白底黑腰的皂靴,刹是威风。

    “四哥,看到没有,居然有人抗拒执法,把咱们的兄弟都给打了。”一个消瘦的汉子冷冷道,手中的铁棍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老五,你的十字追魂棍不是好久没开荤了吗,正好拿那俩小子发发利市。”被称作四哥的汉子一张脸生的很是丑陋,下嘴唇突出,下排牙齿暴露在外,显得格外凶残,他手里拎着一根枣木棍,不过前头镶了几十枚铁钉,看着就让人胆寒。

    那后生拉着刘子光狂奔了几十步,没成想去路被五个深绿色的身影挡住了,只见他们人手一根棍子,在手里摆弄着,口中还叼着雪茄屁股里的烟丝卷成的纸烟,一字排开,不怒自威。后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巡城五狗!”

    后生深知落到这五个人手里的后果,他从怀里掏出一把三寸长的铁片水果刀横在胸前,将刘子光推到身后说:“我缠住他们,你快走。”

    刘子光没想到此人如此仗义,心中大大感动,反将那后生一把拉到身后,对着五只凶神恶煞的拦路虎喝道:“好狗不拦路,快快让开!”

    这五个人正是巡城净街司最赫赫有名的五位大佬极人物,加入衙门之前都是地方恶霸,披上这身绿皮之后为非作歹,深得上司的喜爱,被赐名为“巡城五虎将”,但在民间的称呼就变了个味,被大家叫做“巡城五狗。”

    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居然当面称呼自己为狗,五人大为光火,吐掉口中的纸烟,抡着棍子扑了过去。

    十秒钟以后,巡城五虎已经真的成了巡城五狗,还是那种趴在地上不动的癞皮狗,每个人的头都开了个血洞,鲜血呼呼的往外流,要害部位也被踢中,彻底的丧失了战斗力,刘子光没想取他们的性命,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如果真想杀人,就是二十个巡城虎也要交待在这了。

    此时几十个协管已经从后面追归来了,这回轮到刘子光拉着那后生跑了,两人迅速消失在外滩的人流中。协管们眼看追不上,只好骂骂咧咧的回去救治长官去了。

    弄堂深处,刘子光和那后生一起蹲在地上歇息,后生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多谢大哥搭救。”

    刘子光微微一笑:“应该是我谢你才对,敢从几十条大汉手下抢人,你的胆色过人,堪称壮士,我只不过一介书生罢了,今天刚到上海。”

    后生喜道:“原来您是读书人,怪不得能挺身而出为我们小贩仗义执言,大哥身怀绝技,小弟刚才班门弄斧了,惭愧啊惭愧。对了,我叫林笙,还未请教大哥尊姓大名。”

    刘子光想了一下答道:“我叫许文强。”

    “原来是许大哥,林笙给您见礼了,小弟是外滩码头上摆摊卖果子的,人称水果阿笙,您叫我阿笙就可以了。”林笙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大青罗卜,三下两下把皮削掉,掰了一半递给刘子光道:“一车萝卜就剩这一根了,车子定是也保不住了,***巡城司就知道净街,街是干净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没活路了。”说完狠狠咬了一口萝卜。

    刘子光也捧着萝卜啃起来,林笙是他结识的第一个上海人,从这个年轻的上海底层人士身上也许可以看见一个真实的上海,所以刘子光撒了一个小慌,把自己的名字说成了那个八十年代香港连续剧的主角。

    “许大哥是北方过来投亲的吧,今后有什么打算?”林笙边吃边问。

    “我想在码头上找份工作,不知道有没有路子。”刘子光这样说是因为外滩码头是外洋商船的集散地,市舶司就设在外滩,管中窥豹,从这里下手定然能寻到市舶司贪赃的蛛丝马迹。

    “没问题,我同住的小兄弟就是码头上扛活的,他有个远房亲戚帮赖家做帐房。许大哥识文断字,一定能找到份体面的工作。”林笙吃完最后一口,站起来拍拍屁股:“走,我带你去见他。”

    “赖家?哪个赖家?”刘子光忽然想到曾经在东厂的档案上看到过关于上海一个姓赖的人的些许纪录。

    “还能有哪个赖家,当然是上海滩最有名的赖有为老板了,全上海一大半的洋货都是他做的。”林笙谈起赖有为,眼睛似乎都冒出了崇拜的火花。

5-13 水果阿笙和苦力阿力

    林笙的家在闸北最大的棚户区,这里住着数十万赤贫之人,道路狭窄,建筑林立,这些房子不象江南其他地方的民居那样白墙青瓦,在这里能用砖头瓦片盖房子算是很奢侈的事情,困苦不堪的百姓生活在温饱的边缘,哪有钱去盖什么房子,能用木板,油毡,茅草搭个窝棚就算不错了。

    狭窄的巷道上方,悬挂着无数衣物,小孩子在开心的打闹追逐着,女人们提着水桶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孩子的冲撞,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港口城市的居民们做饭用的燃料和内地不同,用的都是煤炭而非柴禾,码头附近有巨大的煤炭储存场,每天还有无数漕船从内地运来煤炭,供那些外洋火轮船使用,所以煤炭的价格很低,花几个铜钱就能买上几十斤,如果连几个铜钱都不愿意花,还可以让自家孩子去路上扫煤渣,捡煤核,拿回家掺上黄泥做成煤饼就是极好的燃料。

    林笙带着刘子光穿堂过巷,在棚户区穿行着,显然水果阿笙的交际很广,每个人看见他都要亲热地打声招呼,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林笙的住所,这是一所用木板,帆布,钉子搭建的小房间,不过一丈见方,外面的苫布下还摞了几十个萝卜,屋里有两个砖头和木板搭的床铺,上面散乱放着花被,墙角摆着夜壶,除此之外什么家当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

    “让许大哥见笑了,咱们坐一会吧,我那兄弟过一会就回来。码头上活不多自然放工就早些。”林笙把床上的被子往里面推了推,招呼刘子光坐下。

    尽管林笙家里气味难闻,破烂不堪,但刘子光可是在几百人的大通铺上滚过的人,什么肮脏的环境没见过啊,他毫不在意的坐下,开始和林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外面传来女人们呼唤自家孩子回来吃饭的喊声,林笙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正在这时,在码头上干活的男人们回来了,林笙家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走了进来,林笙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兄弟丁力,码头上扛活混饭的哥们,这位是我今天新结识的朋友许文强,许大哥可是读过书的哦。”然后将今天和巡城司的人发生冲突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丁力是个豪爽汉子,听了林笙的介绍后一拍大腿:“打得好,许兄弟和我对脾气!到饭顿了咱们出去喝酒去!”

    林笙闻言笑道:“我连小车都被巡城司收了,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了。”

    “笙哥末聒噪,今天我关了上月的饷,有的是钱,你们跟我走就是了。”丁力拍拍鼓鼓囊囊的腰间,大咧咧的说。

    没钱又没老婆孩子的牵挂,光棍汉子就是大方,当三人坐到棚户区里面一座小饭铺桌前时,丁力从腰间掏出一枚银币拍在桌子上:“阿土伯,烫三壶好酒来,小菜先上两盘,炒个腰花,腰花别洗,越骚越好,再炖条大鱼。”

    丁力和林笙显然是小饭铺的常客,阿土伯麻利将一碟茴香豆和一碟炸臭豆腐摆了上来,黄酒也放进锡壶里烫起来,一条海鱼加了佐料丢进锅里还是炖,等烫黄酒的空当丁力掏出几支卷烟分给大家抽起来,这种烟是上海滩码头独有的特色产品,是用丢弃的雪茄屁股内的烟丝外面包上旧报纸卷成,报纸的油墨和烟丝一起燃烧,味道非常浓烈,是码头苦力们解乏最好的工具,而最好的卷烟是用旅宋国的卡加廷雪茄屁股和上海的申报卷成的,丁力拿出来招待大家的就是这种烟。

    三人边抽边谈,言谈中刘子光得知,外滩码头上有大量北方籍的苦力在干着抗大包的工作,这些人都受雇于上海最大的商行福远号,福远号的老板就是林笙提到过的赖有为,此人上海本地出生,四十岁左右,十年前从一个普通渔民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相当的不容易,现在整个上海滩的进出口贸易有一半是被他把持的,和道台衙门的人关系很铁。市舶司更是平趟,这些码头苦力也都是受雇于他,此外他还控制了码头上的黑帮斧头会,可谓黑白通吃,其为人相当低调,不喜好抛头露面,也不从不去外地招摇。以至于除了做外洋生意的圈子之外,知道赖老板名字的人很少。

    得知刘子光需要找一份工作,丁力立刻把胸脯拍的通红:“区区小事包在我身上了,我远方叔祖在福远号里做帐房,回头让他引见一下肯定没问题,听说来老板礼贤下士,最敬重读书人了。”

    三人畅快吃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以后,刘子光向二人告辞,说还有行李放在朋友处需要去拿,待明天再过来和两位朋友相聚,林笙和丁力也不强留,约好明日中午在码头见面就要分手。

    夜色中的棚户区一片黑暗,天上没有月亮,只有路旁的棚子里露出如豆的灯光照着外面的小路,喝醉了酒的男人打老婆的声音和犬吠,小孩哭闹声此起彼伏,林笙和丁力一直将刘子光送到外面的大路上才拱手离去。

    二人刚离去不久,一名日升昌的保镖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说道:“刘大人,请随我来。”原来当刘子光跟林笙跑掉之后胡懿敏就派了人跟踪,一直跟到棚户区外面守候着,专等刘子光出来时领他回下处。

    日升昌在上海有不少房产,胡老板极有眼力,在上海开埠之初就在码头附近买了一大片地,后来地价房价飞速上涨,胡家盖起了房子出租,很是捞了一笔,现在胡大小姐就住在江边的一所宅院里,外表看起来不显山露水,里面却十分豪华典雅,竹林,池塘一应俱全,胡懿敏早就备好了酒饭等着他了,刘子光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胡大小姐准备的也是和棚户区小饭铺一样的臭豆腐,茴香豆加黄酒,看来这还真是上海的特色小菜。

    边吃边谈,这半天胡懿敏也没闲着,动员力量查访了一番,结果和刘子光预料的一样,疑点集中在赖有为的福远号上,这家商号一直以来本着闷声发大财的政策默默无闻的在上海做着进出口的生意,居然能吃下港口吞吐量一半的货物,这是什么概念!日升昌都没有那么大的资金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号就能坐下来?看来这家商号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听说商号老板和上海所有衙门的关系都非同一般的铁。

    “福远号很可能是市舶司用来洗钱的工具。”刘子光斩钉截铁的说。

    “洗钱,这个词用得好!咱们就从福远号入手吧。”胡懿敏道。南厂和日升昌联合办案,力度非同小可,他们可不像一般的按察司,御史那样小心翼翼的办案,南厂是什么,那可是有独立司法权和自己的监狱的特务机关,只要认准了想办谁,准没跑,何况还有日升昌这样雄厚的财力支援。

    “一个问题:市舶司有自己的缉私营,道台衙门能调动上海卫的军兵和长江水师,而且还有一支强悍的队伍叫做巡城净街司,据说特别能打硬仗,如果到时候查出来上海道的官员和福远号有私,万一动起刀兵来咱们可要吃大亏的。”胡懿敏有些担心地说。

    “这个好办,我这就下令调红衫团的人马向上海集结,再写一份手令给苏州千户所的李鹏,让他随时听令,想和我玩硬的,大明朝还真没几个人。”刘子光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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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中午,刘子光依约来到了外滩码头,林笙和丁力已经在那里等了好久了,看见刘子光过来,丁力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那个远方叔祖说话不顶事,商号不愿意用新人,说不缺写字算账的,只缺抗大包的。”

    “无妨,抗大包就抗大包,只要能混一口饭吃就行。”刘子光毫不在意。

    “许大哥就是爽快,咱们兄弟一起干吧,。就是抗大包咱们也要做的比别人好。”林笙接口道,他的小推车被巡城司没收了,人也被盯上,不能再上街卖水果了,只能跟丁力来干苦力活了。

    于是刘子光就成了外滩码头上的一名苦力,干力气活他可是行家里手,当年在利国铁厂搬运铁矿石的劳动强度可比抗大包累多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刘子光把长衫下摆往腰带里一塞,一手夹一个大包踏上跳板,稳稳当当的送上船来,又快又稳,拿的还比别人多一倍,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林笙和丁力愣了片刻,也扛起大包紧跟上来。

    一口气跑了几十个来回,刘子光依旧面不改色,丁力也还能撑住,林笙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每跑一趟就能换一个竹签作为领饷钱的凭据。刘子光仗着力气大一次能领两只竹签,收入颇丰。连把头都对他另眼相看。

    装货的活计很快结束了,苦力们正坐在码头上休息,一辆马车驶过来,里面伸出一只手朝把头勾了勾。把头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听那人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喊道:“给我来三十个棒小伙子,跟赖老板去卸货。”

5-14 走私大亨.截和

    一听赖老板要找人干活,苦力们立刻精神起来,丢掉烟头围了过来,把头伸手指点着:“你,你,还有你,新来的汉子,过去,你一边歇着,五六十岁的人了凑什么热闹。”

    刘子光这样的壮劳力当然首轮就被挑中,和林笙丁力等三十名苦力跟在马车后面慢跑着,马车沿着江边的马路走了一程,黄浦江边千船万舶,光码头就有好几个,马车把苦力们带到的是另一个船只较少的小码头,一艘两用蒸汽明轮船正停泊在栈桥边,说它是两用船是因为船上除了蒸汽机还装了一副风帆,专门在顺风的时候使用以便节约燃料,这样的船通常都是远洋商船,船身是木头做的,关键部位用铁皮加固,锚链和铁壁上都是锈迹斑斑,可见是艘出海频繁的的船。

    船头上站着一人,方巾长衫,手拿折扇,一派大明衣冠,但是面色确是黢黑,赖老板从马车中钻出来和那人打了个稽首道:“马先生请了,新卞京天气可好。”

    那人笑道:“新卞京自然是四季如夏,不比上海的天气分明,冬天还能穿着裘皮摆阔。”

    赖老板接道:“马先生不如常驻上海了,我们福远号有的是房子住,也好把你收集的皮草卖弄一番。”

    那人道:“我若是常驻上海,你家叔父能放心这水路的安全?”

    两人闲扯了几句,便让苦力们上船搬货了,刘子光夹在苦力队伍中走上船去,只见船上的水手多是身材矮小,皮肤黢黑的南洋土人,船舱里摆着无数大箱子,上面印着商标徽记,是三个连在一起的五,“五五五”原来是运送雪茄的货船啊,可是把外面一层箱子搬开之后,里面却大有文章,同样是印着三五商标的箱子,重量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连刘子光都被闪了一下,再次掂掂箱子的重量,足有数百斤之巨,这里面哪里装的是雪茄啊,分明是金属,而且还是贵金属。

    其他的工人也发现了异状,但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惊奇的神色,而是很有默契的用绳索和扁担合力将那些极重的箱子抬出去,仿佛见惯了这种事情似的。

    刘子光不想引人注意,便找了丁力一起抬箱子,一边拿绳子绑着箱子,一边悄声问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居然如此之重?”

    丁力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还能是什么,旅宋国过来的银子呗。

    “银子也是货物?”刘子光不解地问。

    “银子少了是钱,多了可不就是货物么,咱们做苦力的不管那些,只要给钱就算是死人也得抬啊。”以丁力的见识自然说不出令刘子光满意的答案,他只能耸耸肩表示理解,接着干活了。

    银子抬下船后,只看见一队盖着黑色篷布的马车不知道什么已经停在了码头上,配刀背弓的玄衣汉子骑着健马在一旁护卫着,苦力们依次将银箱抬上马车,那些三五雪茄的箱子就暂时堆在码头上,整个过程赖先生和马先生都拿着账本在一旁清点,核对,而且现场没有市舶司的官员。

    虽然刘子光不清楚究竟什么状况,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干脆把马先生和他手上的账本都给抢来,这样人证物证就都有了。

    货物卸载完毕,马车绝尘而去,赖老板也上车离去,把头招呼一声:“走了。”众苦力三三两两的步行回去继续等活。刘子光寻了个由头没有跟大伙一起回去,独自一人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码头上,径直向那艘旅宋来的两用轮船走去。

    轮船到栈桥的跳板已经拿开,那些南洋水手们各自在忙碌着收拾杂物缆绳什么的,刘子光纵身一跳就上了船,水手们惊讶的看着他,都放下手中活计围了过来,刘子光旁若无人的一边走一边说:“我找马先生。”

    水手们认识这是刚才搬货的苦力,但是马先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他们一边拦住刘子光,一边用南洋土话高声喊着什么,一个精干的独眼龙从船舱里冒出头来和水手说了几句,然后用单眼上下打量一番刘子光招招手让他进舱说话。

    “你找马先生有什么事?”独眼龙问道,码头苦力自告奋勇要做远洋水手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汉子把刘子光也当成这类人了。

    “那个,马先生的账本我很感兴趣,想借来看看。”刘子光若无其事的说。

    独眼龙闻言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反手抽出腰间配剑砍了过来,刘子光右手一把捏住他拿剑的手,左手卡住了他的喉咙,狞笑道:“借账本看看就动刀子啊,你这脾气也太暴躁了。”

    那汉子是船上的大副,海盗出身,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过不少,还从没有像这样一招就被制服的情况,他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来,拿剑的手被捏的生疼,感觉骨头都快要捏碎了。刘子光将他的佩剑夺下来横在其脖子上威胁道:“别叫唤,带我去找马先生。”

    这是一把带护手的西洋剑,能砍能刺,剑刃锋利,压在脖子上已经隐隐割出了,独眼龙也是老江湖了,眼前这个汉子一出手他就不到不妙,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发出的,只有杀过无数人的狠角色才能让他这个大风大浪过来的海盗如此心惊。

    刘子光押着独眼龙走到船长舱门口,利剑在他背上加了点压力,独眼龙会意,敲敲门道:“老大,有人想见你。”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回答:“我这会没空,让他明天再来拜会。”听起来正是马先生的声音。

    刘子光把剑压在独眼龙后颈上往前推了推,独眼龙赶忙再次敲门:“老大,这位先生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啊。”

    舱里沉默了一会,马先生终于说道:“进来吧。”

    舱门打开,刘子光推着独眼龙走进来,用脚将门一拨,咣当一声关上,抬眼望去,只见马先生和一个年轻人并肩坐在桌子后面,两人好像正在谈着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脸上都洋溢着和谐的笑容。不过刘子光注意到独眼龙看见那人的时候脸色一变,似乎有些震惊。

    刘子光把独眼龙推到一边,明晃晃的利剑往肩膀上一抗,开门见山的说道:“马先生你把和福远号交易的来往账本归整一下,打包跟我走。”

    马先生没说话,只是望了望旁边的年轻人,那人不仅哑然失笑,将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拿了出来,原来他手上也握着一把利刃,刚才正将刀尖对准马先生的腰眼呢。

    “哈哈哈”那人爽朗的大笑,“没想到有人截胡。说说看吧,老兄是市舶司缉私营的还是东厂的?”

    刘子光也笑了:“居然有人比我先下手,我是什么人可不能告诉你,人和账本我得带走,有时间咱们再聊。”

    “这怎么能行,明明是我先来的,人和账本应该归我。”那人微嗔道。将手中短刀丢到桌子上,抱着膀子望着刘子光,一副艺高人胆大的派头。

    听到两个不速之客的对话,马先生道:“二位英雄莫吵,不管你们是何方神圣,想要在上海动我马某人,难道就不怕赖家找你们的麻烦么?”

    “闭嘴!”那年轻人一掌劈在马先生的脖子上,登时将其打晕在地,然后他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裹,看样子这就要带着战利品走人了。

    “想独吞,那就别怪我黑吃黑了。”刘子光一个箭步窜上去就要硬抢,后面的独眼龙看准机会夺门而出去喊救兵,哪知道刘子光眼观六路,根本没把他忘记,头都没回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就丢回去,正砸在独眼龙的后脑勺上,可怜他还没喊出声音就被砸了个脑浆崩裂。软塌塌的死在了船舱门口。

    那青年见刘子光来势凶猛,急忙将油纸包裹向舷窗外扔去,抄起桌上短刀就和刘子光战到一处,虽然这小伙子武功极好,但是和刘子光一比还是逊色了不少,三招过去就被刘子光用同样的一掌劈在颈部大动脉处,昏了过去。

    打斗已经引起了船上水手的注意,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在船上响起,刘子光伸头探出舷窗一看,油纸包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水波纹一圈圈的漾开,眼下没有时间打捞这东西了,只能尽快把俘虏的这两个人弄走。

    尽管判定油纸包里裹着的是就是自己需要的账本,刘子光还是花了十秒钟的时间在马先生舱房里乱翻了一通,找出几张字纸塞在怀里,然后一手夹起一个昏迷的人,径直走了出去。

5-15 联合缉私

    拿着兵器的南洋水手们已经堵住了舱门,大声聒噪着让刘子光把他们的船长交出来,刘子光哪里把这些虾兵蟹将放在眼里,一脚踹在舱门上,把外面堵着的人撞倒了一大片,然后跳出来摆动两脚,将敢于拦路之人尽数踢下水去,跳上栈桥扬长而去。

    刚走出码头,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风驰电掣的冲过来,刘子光等到马车跑到跟前,纵身跳了上去,里面的人立刻将车帘子拉上,马车在追出来的水手们眼中绝尘而去。

    马车是胡懿敏派出来接应刘子光的,一直在附近关注着动静,他们这些精锐剑手的行动非常敏捷,配合也极其默契,甚至比南厂人马还要精干些,两个俘虏被甩到车上以后,剑手立刻将他们捆的结结实实,头上也蒙上了黑布。

    马车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进了胡大小姐的别院,两个俘虏被抬进地窖看管起来,刘子光到上房简单和胡懿敏说了一下发生的情况,胡大小姐闻言眉头紧锁起来说道:“市舶司对海外商船征收的税款主要有三种,一曰水饷。是以以船的容积量为标准,每船不足50两至1000两左右不等,二曰陆饷,就是货物进口税,申报的进口货物平均税率不足两分,其三就是针对东洋旅宋银船加增饷,税率是六分,如果照你所说的十万两银子的话,那就是应缴税银六千两,赖家从海外运来廉价的银子,再从内地兑来更廉价的货物出口海外,进出之间偷逃的税款就上万了,再加上海外贸易的一本万利,想不发达都难啊,照这样下去,恐怕福远号掌握的银子就要比日升昌还多了。”

    “这海外的银船是怎么回事?大明朝的银子还少么,需要从海外进口。”刘子光缺乏古代政治金融的头脑,这样的问题还是要虚心请教胡大小姐。

    “我朝银山都开采殆尽了,市面上流通的大部分银钱都来自海外,有西洋诸国购买货物的各种银币,还有曰本和旅宋直接开过来的银船,曰本国内铜贵银贱,大明朝能换一两银子的一贯铜钱拿到曰本就能换一两五,这种快捷暴利的赚钱方式使得很多海商铤而走险,开辟了铜钱换银钱的海路,不过这条路走的人多了也渐渐的变得不那么好走了,现在曰本国的银铜比价已经和大明相差无几了,后来又出现了一条银钱流入的通道,那就是从旅宋转运银子,旅宋国使用的金银币都是从极东的海外运过来的,听说那边的金银价格极低,简直如同砖瓦一般廉价,成色确是极好,虽然万里遥远,但是只要运来一船金银就够下辈子活的了。”

    刘子光微微吃惊,旅宋再往东,那不就是烟波浩淼的太平洋么?隔着太平洋就是南美洲,难道廉价的金银就是从那边运过来的?很有这个可能,智利,秘鲁的银矿都很发达,随便刨个坑就能挖出上好的银矿石,这确实是个发财的好路子。

    道理弄清楚之后,刘子光决定立刻提审两个俘虏,先押上来的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刘子光的第六感觉告诉他这个人可能对自己会有帮助。

    那年轻人被带上来之后,刘子光让人解开他的绑绳,摘下蒙头的黑布,又让丫环给泡了一杯茶送上来,那人揉揉被捆绑出血痕的手腕,镇定的看着,与此同时刘子光也在仔细观察着他。

    皮肤黝黑,而且是那种和远洋水手一样久在海上风吹日晒的黑,眼神坚定,好像对目前的处境并不怎么担心,看来他的后台一定很强大,手指间和牙齿都泛黄,应该是个烟瘾很大的人,而通常旅宋人的烟瘾都比较大,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容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和记忆中的某人是如此的相像。刘子光迅速从脑海中搜到了这个人,正是当年驾驶潜艇的旅宋海军少校赵靖。

    刘子光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旅宋海军的人跑到我们大明境内做事,也不和我这个东道主打个招呼,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那人神色一变,旋即又镇定下来,神态自若地说道:“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

    “听不听得明白不妨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对了,你兄弟赵靖可好?潜艇兵不好当啊,还有文隽,有日子没见了怪想的,你见到他帮我带个好。好了,你可以走了。”

    刘子光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果然那人上当,疑惑的问:“我二哥很少在明国露面,你是怎么认识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子光笑道:“难道你二哥就没提到在大明遇到过什么值得他敬佩的英雄豪杰?”

    “难道,难道您就是南厂提督刘大人?”那人瞪大了眼睛问。

    刘子光笑而不答,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阳光照射进来在他身上涂了一层金色,看起来王霸之气四逸。

    “在下旅宋海军缉私分舰队上尉赵康,拜见刘大人。”那人也是个聪明人,赶忙重新给刘子光见礼。

    “赵将军免礼。”刘子光知道姓赵的都是旅宋皇室子弟,身份尊崇的很,不敢受他参拜,哪知赵康却硬是要按照军衔高低来见礼,只得受了他一拜。

    身份表明以后,话就好说了,赵康表示自己是身负缉私使命前来查缉走私银船的,这个姓马的人叫做马素福,是个回回教徒,专门从事海上走私业务,线路就是旅宋首都新卞京到大明的上海,两边的市舶司他都有大把的熟人,长年偷逃税款,数额巨万,旅宋这个国家不比大明的特务政治,没有证据也能随便捕人,而是很重证人证据,否则御史台不批捕,所以赵雷一路追寻到了上海,正要将马素福和账本一并拿下的时候,刘子光出现了,这才有了现在的场面。

    “账本被你抛进江里,这会不知道在哪个鱼肚子里呢。”刘子光说。

    “大人莫急,水中自有我们舰队的蛙人接应,这会儿账本可能已经到潜艇上了,还请大人开恩将马素福也交给下官一并带回。”

    “区区一个走私犯本官当然可以给你,不过此案牵扯到我大明的方方面面,对此我们南厂也打算查一查,我看不如我们两家协办此案。”刘子光开出的条件让赵康无法不答应,毕竟这是在大明的土地上,而且福远号的势力那么庞大,有了南厂的相助,侦办此案的难度可谓大大降低。

    “如此有劳大人了。”赵雷拱手道,刘子光笑吟吟的伸手拉住他的手,两人的手掌在空中拍了一下,这就算是说定了。

    接下来的审讯由赵康来进行,毕竟他跟踪马素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各种情况都摸得很透,刚开始马素福还装傻充愣,指望能有人来救他,可是旁边听审的刘子光一句话就打消了他所有的侥幸:

    “你以为有赖有为帮你撑腰就不怕了,放明白点,你现在可是大明朝南辑事厂的人犯!”

    南厂的名声是可是打出来的,谁不知道南厂的背后是战斗力强大的红衫团和皇上面前的红人刘子光啊,不管是论武力还是论势力,当今大明有谁能与其匹敌?

    马素福的心理防线很快被击破,他沙哑着声音说:“能不能给我一根雪茄。”

    赵康和刘子光对视了一眼,各自会心的微笑起来,他们知道,这桩案子有眉目了。

    根据马素福的交代,福远号的老板赖有为从去年开始雇佣他走私银子,马素福是海盗出身,对旅宋到上海的水路非常熟悉,对躲避海上查缉也很精通,他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买了条大明武昌船厂制造的两用船,就这样做起走私行当,走同一条水路的走私客很多,但只有马素福旅宋上海两头都吃得开,所以他的生意做的很红火,穿梭一样装了银子从新卞京到上海,再装上瓷器丝绸到新卞京外海换取大洋彼岸过来的银子,这样两头跑,两头的关税都不交,一年下来马素福的身价就超过了十万,这还只是赚了个跑腿钱,至于真正的大老板赖有为,那就不知道赚了多少万两银子了,毕竟人家不只有这一条银船。

    马素福在旅宋认识一个官员,正是由于他的包庇,旅宋缉私人员才抓不到证据,至于上海方面,和市舶司打交道的是赖家,马素福对于具体情况并不了解,只知道从来没人来收过税。平时和他打交道的是赖有为的侄子赖文广,两边都有相同的账本,装货卸货时互相签字画押,作为结算的凭证。

    马素福身上的油水大概只有这么多了,刘子光转身出了审讯室准备向胡懿敏介绍一下情况,正看见一个剑手匆匆走过来,对刘子光说道:“大人,您的两位码头上的朋友被赖家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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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观的炼铁厂,烧木炭的火车,蒸汽上弦的连发床弩,蒸汽机电池混用的潜水艇,酒精内燃机的坦克,遮天蔽日的热气球空军,头戴栗色武松帽的伞兵。满清残明南北割据,社会已经出现资产阶级萌芽。
混乱的时代,骠悍的人生,从奴隶到角斗士,再到强大的资产阶级武装部队将军,佣兵集团首领,他的军队里有蒙古轻骑,斯巴达战士,扶桑浪人,马木留克卫队,北欧海盗…..皇帝在他拥立下登上宝座,敌国在他铁蹄下臣服,还有或温柔贤惠,或刁蛮任性,或真诚善良,或诡计多端的女主角们,这是铁器的时代,启蒙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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