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宗门罪孽
杀戮从白天持续到了晚上,知北玉清观大部分建筑都被抛石砸中,或者是遭了兵劫,变得破破烂烂,更有的直接被打翻在地的灯火点燃,火舌随着布幔,经文等易燃之物到处乱窜,有些贪婪的舔食着大殿中的木材。
浑圆的主梁,都是上好的红木所造,在上梁之前也进行了防火处理。平常火焰很难将它点燃。
但这场劫难却是玉清观自建立以来几百年间,遇到前所未有的浩劫。就算有过处理,在熊熊烈火持续的煅烧中,主梁最终无奈的化为一堆焦炭。
没有支撑的大殿,像是被抽走了脊椎的软蛇,陡然倒塌。
神像,道藏,法器等物等都被深埋地底。
玉清观数百年的积累,被瞬间付之一炬。
主殿被一个接着一个的点燃,火光直冲斗牛,更是映红了半边天空。就连在知北县城中也能清晰可见。
城内的人有些惊惧的走上街头,震惊的看着玉清观方向。更有人面色大变立即返家,等再出来之时,手中已经拿着木桶。玉清观是玉机子建立,但是在知北县已经繁衍了数代,长达几百年的经营,香火鼎盛,有无数的信众。
见到玉清观失火,很多信众下意识的想要上山。
不过,县衙的差人还有城门的官兵早就得到吩咐,知北县城进行宵禁,所有人只需进城,不许出城。
“怎么不许我们出城!”
几个手持木桶,身穿麻衣的汉子眼睛焦急的看着冲天的火光,有些不忿的看着城门士兵,怒声说道。
“县尊大人有令,今夜实行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城,否则以从匪论处!”
士兵身穿铠甲,手持利刃面色僵硬,有些警觉的看着四周,冷冷的说道。
“玉清观发生火灾了,我们是出去救火的。军爷你就行行好,神灵会护佑你的。”
一个略微有些年老的妇人和蔼的说道。
“县尊大人有令,谁也不能出城。”
士兵见老妇人面色和善,口吻也变软了不少,但还是态度坚决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着面色坚硬,眼睛中流露着紧张神色的士兵,还有已经出鞘,让人感到胆寒的兵器。在愚钝的也从空气中闻到了肃杀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
“军爷,能不能透露一点。”
一个体态肥胖,大腹便便,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有些讨好的凑到士兵身旁,笑着说道。
“退回去。否则以冲击城门论处!”
士兵看了一眼脸上挂着假笑的中年人,有些厌恶的骂道。
中年人有些悻悻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倒退回去,心中虽然不满,但是却不敢再越雷霆一步。
“唐老夫人到!”
随着一声吆喝,众人下意识的向两旁让开,露出一个仅供马车通行的道路。
唐家也是知北县有名的大户。唐老夫人是当代家主的母亲,已经年过古稀,但是最是心慈,经常帮助贫困百姓,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在知北县拥有很高的民望。
“玉清观失火走水。火光直冲斗牛,老婆子要带着家丁前去灭火,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马车停下之后,唐老夫人从车厢中探出头,满头华发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光亮,一脸和气的说道。
“唐老夫人,县尊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否则以通匪论,请不要让小的为难。”
站在城门口的军士眼睛中流露出为难犹豫之色。唐老夫人他自然认识,而且以前还受到唐家恩惠。下意识的就想要打开城门,但是想到上官的严令,心中不由的哆嗦一下,背后的汗毛更是根根炸立。
“连唐老夫人都允许出城,看来真的是出了大事!”
其他人有些震惊,惊惧的看着守门的士兵,以及慢慢围过来的衙役。
唐老夫人脸上也带着惊讶之色,她也没想到,士卒竟然不让她出城,要知道,唐家在城中是名门望族,自然会有着一些隐性的特权。比如说,随意出入城门。
。。
道观铺路用的青石,都是从千里之外玉山运来,每一块都是四四方方,质地细腻,虽然没有玉石的温润细腻,但是摸着竟然有几分玉石的手感。
如果在梅雨天气,被细雨冲刷浸润的青石,会显得格外的碧绿青翠。赤足走在上面,说不出的温润。
也因此深受达官贵人追捧。
就算在原产地,每一块的价值都在三两纹银之上。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开销。
因为产量稀少,售价昂贵。
就算是北郡达官贵人的府邸,也少有人用此物当做路基。
玉清观只是玉清道的一个分坛,竟然用此物做路基,宗门的富有,穷奢极欲可见一斑。
“宗门不从事生产,却穷奢极侈,真是大乾最大的硕鼠!”
几具尸体倒伏在路边,鲜红的血液覆盖路面,留下一层厚厚的血污,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目。
傅举人和胡不为看着地上的泥泞,还有路面上的血污,脸色顿时变得难看,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眉头微微皱起。
迟迟不愿意落足,仿佛生恐被泥泞血污浸湿他们青色干净的官靴。
胡庭玉看了两人一眼,眼睛中十分隐晦的闪过有一丝不屑,心中嘲讽的想到。
贵足不落贱地,真是大老爷做派。
司徒刑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眼睛如刀的看着地上的带着血污的青石。瞳孔不停的收缩,心中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在他看来,这些血不是道士的,也不是兵士的,而是百姓的。
宗门势大,而且最善蛊惑人心。
他们不从事生产,依靠众生供养,生活却是穷奢极侈。
仿佛是一座大山压在百姓的头上,压榨剥削,让百姓苦不堪言。
“真是该杀!”
司徒刑眼睛幽幽,心中杀气萦绕。在他看来,现在的宗门势力太过庞大,如同前世北魏时期的佛教,僧人不事生产,不服兵役,好逸恶劳,只靠国家供养,仿佛是寄生虫一般。
而且好似滚雪球,人数会越来越庞大,最终将这个国家吃穷吃垮,带入深渊。
大乾的现状也是如此,而且更加的严峻。因为宗门中有武道圣者,天仙大能镇压气运,门下宗师,地仙多如走狗,先天武者,鬼仙不计其数。
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就算朝廷也不能抗衡,只能退避三舍。
不论政权交替,还是王朝往复,他们端坐钓鱼台,笑傲苍穹。
故而大乾有一句谚语:没有千年的王朝,却有万年的宗门。
固然有所夸张,但由此可见宗门气运如何的绵长?
“司徒先生也恐这血污沾满青靴?”
见司徒刑眼神幽幽,久久未动,胡庭玉的脸上升起一丝不屑和嗤笑,有些讥讽的说道。
“我让小的们取来清水,将地上的血污擦净如何?这地上铺设的可是价值万贯的青玉石,浸水只后最是温润,寒冬赤足在上也不会感到寒冷。”
“这青石表面固然有血污,但是这青石之中的血污更重。”
司徒刑没有在意胡庭玉的讥讽,眼神幽幽的说道。
胡庭玉的表情不由的一僵,眼睛中流露出狐疑之色。
“这青玉石开采不易,每一块都价值百贯银钱,从千里之外运到此处,价格自然倍增。再运到这山梁之上,人工物力所废更巨。这些道士每日不是练武打熬身体,就是诵经温养阴神。根本不从事生产,如此财富从何处而来?不过是盘剥黎民,压榨信徒!”
“这每一块青石中,都有着百姓的血泪,承载着无数的怨气。”
“故而,地上的血污虽然污浊,但是不及这青石百一!”
胡庭玉看着眼前的青石,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身形更是不由的倒退几步,像是逃跑似的远远的离开青石。
仿佛里面有着化不开的血污,洗不尽的罪孽。
“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司徒刑幽幽的叹息一声,抬足落下,踏着污泥血污,面色从容的向前大步前行。只留下面如雷击的胡庭玉。
还有那两位用手遮挡着鼻子,一脸厌恶看着到处血污焦土,恨不得早点结束的老先生。
“司徒刑,你也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有资格宣读郡府行文,把这个带进去宣读。”
胡不为看着脚底下的泥泞和血污,眼中厌恶之色更浓。
看司徒刑面色淡然的踏足在血污之上,眼中不由的流露出一丝惊讶。竟然鬼使神差将一直捧在手中代表大乾上谕的表文交出。
“诺!”
司徒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但还是毫不犹豫的伸出双手将北郡行文捧了过来。就在行文落入他双手的一瞬间,司徒刑就感觉空中有一股强大的气运陡然降落。
一丝丝赤气化作龙形,护卫在他的四周。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胡不为怅然所失的看着在胡庭玉保护下转身离去的司徒刑,眼睛中流露诧异后悔的神色,但是司徒刑已经转身离开,只能幽幽的叹息一声,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他的体内强行剥离。
“这么强的龙气。”
司徒刑的眼睛中流露出经诧之色。这个行文,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书,否则不会携带如此浓郁的龙气。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龙气并不会归他所有,只是暂时被他借用。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使
但是当他捧着行文的时候,他代表的就是上使,代表行文主人的意志和威严,如果有鬼神胆敢侵犯,必定会遭到龙气的反噬,更会交恶那位大人物。
司徒刑面目威严的捧着行文,腰板挺的笔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每一步伸出,都不偏不倚,仿佛用尺子进行精准测量过一般。
“恭迎上使!”
胡庭玉眼睛古怪的看了一眼交出行文的胡不为。陡然面色绷紧,手掌搭在长刀之上,紧随捧着行文的司徒刑其后,亦步亦趋,仿佛跟班护卫一般。
司徒刑先是一怔,但是很快就调解过来,眼睛直视前方,看也不看胡庭玉一眼,继续前行,仿佛胡庭玉本该如此。
士卒们面色古怪的看着胡庭玉,刚才胡不为手捧行文,也没见他如此用心,司徒刑手捧行文,他就给予如此高的规格,这是有意打脸啊。
虽然心中腹诽,但是士卒还是展现出优良的军事素养,以最快的速度列队,高举刀兵,仿佛依仗,齐刷刷的跟在司徒刑身后,衬托的司徒刑越发的高大威严。
傅举人面色古怪的看着胡不为。
胡不为面色铁青,手指更是发白,已经怒极,眼睛中更是不时流露出一道道凶光,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想来司徒刑和胡庭玉都会被乱刃分尸而死。
司徒刑面色不改的走在正前方。这一刻不论是胡庭玉,还是胡不为,甚至傅举人,都沦为配角,身份地位都在他之下。
因为当司徒刑捧住行文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份已经发生转变。从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转变为北郡上使,地位尊贵,还在县尊胡不为之上。
故而,胡庭玉才会面色紧绷的紧随其后,用心保护,更命令三军组成依仗。
也许有人会讲,用不用这么夸张,不过是宣读一篇行文,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么?
真有必要。
见圣旨如同面君。
如果是圣旨,携带宣读圣旨之人就是天使。
地位更是最贵,就是封疆大吏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因为天使宣旨意之前代表了帝王的威严,受大乾龙气庇佑,气运悠长,敢有冒犯者,必定会遭受大乾龙气的强烈反击。
正因为此,就是地仙强者也不敢侵犯。
司徒刑手中的行文不是人王所书,气运自然要差上不少,但就是这样,也不是等闲鬼神敢侵扰的。
按照司徒刑的估计,有此行文护体,就是鬼仙到此,应该也讨不得好。
唯一可虑者,就是刀兵之劫。别说是司徒刑,就是帝王,被龙气所钟,也害怕刺王杀驾!
司徒刑的身份也不是永恒。
当他宣读完行文,完成使命之后,龙气眷顾自然会离开他的身体。
就在他心思百转的时候,一个伏在路边,全身鲜血淋淋,仿佛已经僵硬多时的尸体,陡然窜起。蔚蓝色的剑锋带着刺骨的冰寒,仿佛蓄势已久的毒蛇直刺司徒刑的咽喉,顿时让他瞬间有一种尾椎炸立,不寒而栗之感。
看着即将临身的宝剑,司徒刑面色不变,好似毫无察觉的继续前行。
“大胆!”
胡庭玉看到路边的一个尸体暴起行刺,面色不由的大变,手中长刀出鞘,斜抹上挑,后发而先至。
叮!
长刀和湛蓝色的宝剑交错,发出刺耳的鸣叫。
因为长刀的阻挡,道乙的剑势不由的一滞。手腕旋转,湛蓝色的宝剑黏在长刀之上,一搂起一荡,胡庭玉的长刀竟然竟然传来一股巨力,再也拿捏不住。而老道的身体顺势向前一窜,单掌竖起,狠狠的砸向司徒刑的头顶。
道乙看着脸色微变,却没有躲避的司徒刑,心中不由的闪过一丝得意。只要刺杀了上使,定然能够逆转乾坤。
而且他有自信,只要这一掌落下,就算司徒刑的头颅是铜浇铁铸也会被砸扁。
胡庭玉面色大变,身体前凑,想要用自己的后背替司徒刑挡下这一掌。站在远处的胡不为也是面色苍白,如丧考妣。不过他的眼中除了害怕愤怒之外,还有一丝隐藏很好的庆幸。
庆幸是司徒刑代自己去宣读行文,否则现在遇刺的人就是自己了。
这些道人真是猖狂,也是狡猾,竟然装作死尸躺在路旁。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哼!”
看着以身体替司徒刑抵挡的胡庭玉,道乙不由的冷哼一声,手掌一翻,竟然好似游鱼一般。变拍为推,从胡庭玉的肋下穿过,按向司徒刑的心脏。
“真是歹毒,招招都是要害。”
司徒刑看着道乙老道的手掌即将临身,不由的面色大变,但是他没有格挡,更没有慌乱,而是昂首挺胸,气度威严,好似慷然赴死一般。
“你要做直臣,老道就成全你!”
道乙的眼中流露出一道道凶光,手掌速度陡然增快。
就在众人心中已经绝望之时,一声幽幽很轻微的叹息陡然响起。
哎!
这一声叹息仿佛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就连时间的流逝都瞬间变得缓慢。道乙一脸惊惧,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脸上更是冷汗淋淋,佛装上弹簧一般瞬间后撤。
“既然我已经出手,你可能逃脱么?”
不知何时,青石小路上竟然站着一位撑着白色纸伞,身穿白衣,背上背着剑匣,面容儒雅但却带着病态苍白的中年男人。
他习惯性的用手帕捂着嘴巴,轻轻的咳嗽着。他咳嗽的那么厉害,仿佛随时都会把自己的心脏咳出来一般。
但是道乙站在那里,脚下却没有敢移动半分。脸上的惊惧之色,没有因为时间的流矢而减弱,反而越来越浓。到最后眼睛里只剩下浓浓的绝望和不甘。
“碧清不愧是能谋善断,临走之时,竟然留下你行这等刺王杀驾之事。”
“如果不是我在此地,说不得你已经得手。”
一身病态的中年男子咳嗽了好大一会,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吴起,你怎么可能离开中都?并且出现在这个边陲蛮夷之地。”
道乙的眼睛睁得老大,一脸难以置信的说道。
吴起,大乾三法司的当代行走,
三法司是大乾最特殊的一个部门。据说最早成立于先秦,开派祖师是法家巨头商君,只听命于人王。
是人王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把利刃,惩处叛国,贪腐,不忠不义之徒,有先斩后奏之权。
到了秦帝政的时候,三法司的权势更是达到了巅峰。
全国官吏,六国遗老,诸子百家,甚至是平民百姓都在他们严密的监视之下,生杀予夺,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也正是因为这种高压,让百家对先秦越发不满,最终诸子百家代天选帝,共伐暴秦。
先秦固然强大,秦帝政更是千古一帝,但是他还是低谷了诸子百家,天下宗门的力量。
两方底蕴尽出,在咸阳大战百日,天仙,武道圣者陨落不知凡几,造成百家元气大伤,很多传承断绝。
先秦朝中重臣白起,王剪,蒙毅等也尽数为秦帝尽忠,更有雄兵百万战死沙场,一时关中人家,门前无不飘白。
就在两方焦灼,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候。
百家中的纵横家鬼谷子传人盖聂,卫庄,用纵横之法,鼓动秦朝公子胡亥叛乱,宦官赵高,重臣李斯等都有参与。
导致秦国力大弱,百家趁机攻入咸阳。
秦帝政也百家围攻之下,御龙升天。强横一时,天下侧目的强秦一夜之间,分崩瓦解。
强秦虽亡,但是三法司并没有消失。
任凭王朝更替,每一代帝王登基之后,都会获得三法司的效忠。只不过三法司的权利,比先秦的时候要大大缩水,但是就算如此,不论官员还是百家,都对三法司有着本能的排斥和畏惧。
而吴起是当代三法司的行走,身份地位更是特殊。
道乙也是在中都的时候无意见过一次,但却牢牢的记住。生恐无意间冒犯,没想到今日竟然要和他直面,心中不由的充满了苦涩,眼神更是绝望。
“袭击上使,你的罪虽然比不得刺王杀驾夷灭九族,但也是不赦重罪。你要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动手?”
吴起咳嗽几声之后,眼神幽幽的看着道乙,面色认真的看着。
道乙面色不由大变,湛蓝色的长剑在空中留下一道道虚影,仿佛是一条条毒蛇,让人有一种防不胜防之感。
而他本人则看也不看一眼,身形则瞬间暴退。
“真要如此么?”
吴起静静的咳嗽着,背后的剑匣陡然打开,一柄光亮照人的长剑瞬间出鞘。
众人只看到一道寒光闪过。
手持湛蓝色长剑的道乙,眉心陡然出现一朵梅花,至死他的眼中还有着惊色和疯狂。
嘭!
过了好大一会,道乙的尸体重重栽倒在地上,赤红的鲜血从梅花状的伤口中流出。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清醒,眼神带着恐惧的看着那个撑着白色纸伞,好似病痨鬼一般的中年男人。
危险!
危险!
危险!
这是所有人的本能反应,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危险。
如果可以,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
道乙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可惜他的运气实是太差了,在知北县这种边陲之地,竟然都能够遇到。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丈夫当如是
司徒刑眼神幽幽的看着吴起,这个男人虽然在不停的咳嗽,脸上也有病色,但气运却异常的浓郁,天生位格不凡,头顶气柱已经全部变红,说不出的高贵。
这还是司徒刑自重生以来见过气运最雄厚的人,就连杨凤仪,陈九宫,莫自行等都比他差上不少。
更不用说胡不为,傅举人之辈。
他甚至有一种直觉,如果他愿意,只需要轻轻一言,就能罢免胡不为的官职。
权势滔天,更不在起草行文那位大人之下。
在红色的气柱之中,更有一头鹰视狼顾的异兽。
这位大人,看着儒雅,但恐怕早就满手血腥,也是心很毒辣之人。
看着那头异兽,司徒刑心中暗暗的说道。
那头异兽仿佛也发现了司徒刑的窥视,转头冰冷注视。
司徒刑只感觉心如雷击,背后的汗毛陡然炸立。
危险!
他头顶气柱中的鲤鱼更是不堪,软绵绵的趴着,更隐隐有一种臣服之意。
嗷!
就在这时,司徒刑手中的行文陡然射出一道龙气,隔绝了鹰视狼顾异兽的目光,这也让司徒刑心中不由的一松。
司徒刑面色不变的站在那里,但是他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湿透,眼睛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吴起的头顶。
吴起的脸色有些古怪,就在刚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对司徒刑竟然有着一丝莫名的敌意。
“你真的不惧生死?”
吴起将心中莫名其妙的念头甩掉,看着司徒刑有些好奇的问道。
“惧!”
司徒刑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你很实诚,那为何不躲?”
吴起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和玩味,有些好奇的问道。
“臣更惧失节。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司徒刑挺直腰板,一脸严肃的说道。他虽然身有功名,但却不是官员,本没有资格称臣,但是现在是上使。地位特殊,故而称臣也不算逾制。
“好一个生死事小,失节事大!”
吴起脸上流露出激动的潮红,看着司徒刑的眼神越发的满意。有些兴奋的说道:
“如果朝中诸臣,都有此操守,文官不爱财,武将不惧死,何愁我大乾不兴。”
“你很好!”
说完吴起感觉有些失言,理智的闭上嘴巴,眼神幽幽的看了司徒刑一会,就在他全身毛骨悚然之时,才淡淡的说道。
士卒有些羡慕敬佩的看着司徒刑,要知道那位可是来自神都的贵人,竟然能够得到他的肯定,真是不易。
想到最后,竟然有一种心有荣焉之感,毕竟司徒刑也是知北县的一员。他获得了荣耀,也就是知北县获得荣耀。
但是知北县县尊胡不为却不这么想,他躲在人群后面,眼睛不停的闪烁,有些嫉妒又有些艳羡的看着。
这可是从神都出来的大人物,能够得到他的一句夸赞,身上就等于多了一层保护,以后的仕途定然能够顺畅不少。
但这些本应该属于自己的荣耀,却被司徒刑这个狗贼窃取。
越是如此想,胡不为心中就是越生气。看向司徒刑的眼神也变得越发的不善。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或者是以身代之。
司徒刑面色不变,但是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就在刚才,一道赤色的气运陡然从天而降,他气运中的锦鲤兴奋的跃起,一口吞下,全身鳞片光鲜,看起来更加的灵活。
而司徒刑白色带青的气运,也因为这一句夸奖,青丝的数量陡然增加十余根。
从半青半白的状态,变为大半都是青色。
按照他的估计,这次所得气运竟然不亚于建立府邸时所带来的人望。
这就是大人物的权势么?
生死富贵,一言予夺。
自己精心谋划数月,历经千辛万苦,所获得气运,竟然比不得一言之功。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但是他心中很快又升起更强大的信念。
就如同项羽当年见到始皇东巡,被其威严权势所感染,大呼:大丈夫当如是!
司徒刑心中也在不停的感慨。
大丈夫当如是!
大丈夫当如是!
大丈夫当如是!
司徒刑现在的心态也是如此。
胡不为再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和石路上的血污,一路小跑到吴起的近期,弓着腰一脸的谄媚。
“下官是知北县县令,大人定然是舟车劳顿。驿站太过简陋寒酸,客栈又是吵闹恼人,如果大人不弃,下官这就命令下人打扫府邸,恭迎大人下榻。”
看着一脸谄媚,前倨后恭的胡不为。
吴起不由的嗤笑一声。
胡不为尴尬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讪讪之色。
司徒刑因为有使命在身,只能对吴起点头,表示感谢,好在吴起也是体制中人,明白司徒刑的处境。
微微一笑,身体向外一侧,让开路径。
司徒刑面色严肃的捧着行文,在胡庭玉和士卒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向玉清观最大的中殿走去。
这座大殿位于玉清观建筑群的最中央,也是最核心的建筑,里面不仅供奉着道家神灵,而且还有玉机子等祖师的神位,每日都会被信徒祭拜,是阴地的根本。如若平日,此地有数十名道士,或明或暗的守护。闲杂人等轻易靠近不得,但是今日,他却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的处女,蓬户洞开,让人肆意妄为。
“打开大殿正门,恭迎行文!”
司徒刑看着已经有些残破不堪的大殿,声音冷冽的说道。
显然,在刚才的战斗中,这座大殿也没幸免遇难,遭受了兵火之劫。不过好在,这座大殿的结构异常坚固,虽然被巨石砸中数次,但是却没有倒塌的危险。
大殿的正前方有三扇朱漆大门。中间一扇最大,左右两侧的要小上不少。
这里面也蕴含了礼制。
中门最大,也叫正门。只有迎接贵宾或者是上使的时候才会打开,平时道士香客只允许走左右两个角门。
司徒刑现在是上使,代表是北郡的意志,自然要从中门进入,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等级的威严。
“诺!”
司徒刑懂这个道理,胡庭玉自然也明白。没有任何犹豫的低头诺道。
“行文到,开中门,迎接上使!”
“行文到,开中门,迎接上使!”
“行文到,开中门,迎接上使!”
前方的士卒好似接龙一般大声吼道。当最后一个士卒的声音落地,一直紧闭的大门陡然洞开,露出里面有些破败的神坛。
神坛上方端坐着一尊身穿日月道袍,头上梳着发髻的道士,看其模样和阴间玉机子竟然有七八分神似。
在神像之前,有一个神位,上书:玉清观初代始祖显化道德真人玉机子之神位。
在神位的前方,还供奉着一团明黄色的圣旨,上面隐隐有龙气浮动,显然是先帝册封之物。
司徒刑手捧行文,在左右的护卫下,跨过高大的门槛。面色冷峻的看着高大的神像,已经用上好香木雕琢的神位。
“上谕:知北县玉清观初代始祖显化道德真人玉机子,因授徒无方,德行有亏,大逆不道。特剥夺显化道德真人封号。”
司徒刑面色坚毅,展开行文,声音清越,一字一顿的诵道。
就在他声音落地的瞬间,供奉在神案上,本就龙气不多的圣旨竟然无火自燃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彻底的化成一团黑灰。
司徒刑具有望气异能,看到比众人更多。他发现圣旨上的龙气竟然瞬间四散,本来还有着灵光的神像瞬间变得暗淡不少。
正在阴间和杜城隍对峙的玉机子突然面色大变,他背后的道宫就在刚才,又陡然倒塌不少。黑气的鬼气,阴气无情的吞噬着一切。
“玉机子,阳世大军已经平叛,你的徒子徒孙不是死就是逃,你就等着被捣毁神坛,身死道消吧。”
杜城隍看着凭空倒塌的宫殿,眼睛中陡然射出一丝喜色。
“哼!”
玉机子面色僵硬,冷哼一声,不顾倒塌的宫殿,还有被鬼兽吞噬的道士,精气神三花陡然绽放,全身精气神好似潮汐一般翻滚。
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他巨大的手掌陡然向空中一捞。
“大胆,竟然敢袭击特使!”
“你真是不想活了!”
杜城隍看着玉机子略显疯狂的眼睛,脸色陡然大变,声音急促的说道。
嗷!
盘踞在行文中的龙气,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陡然怒吼一声,化作一条赤光落下。
暗淡无光的阴世,陡然出现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他愤怒的咆哮一声,重重的撞在玉机子的能够覆盖苍穹的手掌之上。
轰!
天地为之震颤!
强大的冲击就连阳世也受到影响,整个大殿诡异的摇晃起来,不时有瓦块之物落下,仿佛要随时倒塌一般。
士卒们惊惧的看着空中,生恐被倒塌的房屋掩埋。
看着不停摇晃,好似随时倒塌的大殿,胡庭玉也有些心惊,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司徒刑,请他做主。
“无妨,这尊恶神已经没了手段,狗急跳墙而已。”
司徒刑面色不变,看也不看一眼摇晃的大殿,声音清越的继续朗声读道:
“上谕:玉清观从匪作乱,此乃不赦重罪。祸及先人,特命滋捣毁神像,查封庙产,定为淫祀,官府黎民皆不可祭祀!”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先秦篆书
司徒刑面色冷峻,声若炸雷。
空中一丝丝的龙气陡然降下,凝聚成一个巨大赤红仿若鲜血古篆文,诛!
众人都下意识的抬头,他们虽看不到悬浮在空中的古篆文,但是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无穷的杀意,仿佛天地都因为这个古篆文的出现而变得萧索。
“古篆文!”
看着悬在空中的文字。司徒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后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里又紧接着流露出一丝果然。
先秦扫六合,吞八荒,建立中央集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统一文字。将六国原有的文字废弃,在老秦文字的基础上,由法家巨头李斯推陈出新,建立了一套全新的文字体系。
这就是篆书的来历。
因为蕴含了法家的思想,故而篆书不论是字形,还是字义,都是最接近法,最接近道的文字。
这里的道不是道家,也不是后世的道教,而是规则!
古篆文因为最接近天地法则,故而有着独特的韵味。
一经推出就被法家和各级官吏所推崇,就连人王批阅奏折,颁布圣旨,都喜用篆文书写。
篆文因此成为最早的官方文字。民间受到朝廷的影响,也多有学习者。
先秦灭亡之后,诸子百家为了消除先秦和法家在民间的影响。
颁布政令废除篆书,并且组织博学之士,以百家之力另造文字。
这种文字虽然没有篆书的韵味,但是极其简单,百姓易学易记,又有朝廷大力推广,很快就取代了以前的文字。
时光流逝,王朝往复,董圣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口号之后,借助人王的气运,儒家在朝野中的影响越来越大。
其他百家被儒家压制,实力大减,不是慢慢消亡,就是隐世不出。
但是不论儒家还是百家对法家和篆书的打压都是不遗余力,因为他们担心,更是畏惧!
他们害怕这个世界上再出现一个强秦。
再多出一个商鞅,李斯!
大量的古卷被焚毁,大量历史真相被掩盖。越来越多的人作古,对篆书有所了解的人越来越少。
篆书已经很少有人认识,更不要说书写。
但是法家就如同一棵野草,坚韧的存在着。任凭百家如何打压,他们都仿佛竹节一般,坚强挺拔!
因为历代君主都知道,教化靠儒,治国依法。
只单纯依靠儒家,是治理不好国家的。这也是,儒家和百家数次想要断绝法家传承而不能的原因。
因为历代人王都不愿意,也不敢让法家灭绝。
他们实在不敢想象,没有法家制约的国家会混乱成什么样子。
儒家诸圣也明白这个道理,在此事上和历代人王竟然出奇的默契,那就是可以打压,但却不能让他断绝传承。
司徒刑能够认识篆书,还要感谢诸圣和人王的默契。
否则只要在发动一次焚书坑儒,将法家存在的一切文字记录全部销毁,只需百年,天地间将没有人再记得法家。
更不要说这种十分生僻罕见的文字。
司徒刑少年时期,沉迷刑法,故而经常观摩古本,也是偶然从古本的字里行间得知,天地之间还有一种先秦文字,叫做篆书。
是法家巨头李斯观察天地之理,结合先秦法令而写成,里面更有法家的传承。
诛!
巨大的文字从空中落下,砸在道观大殿之上。
阳世中还没有反应,阴世中已经翻天覆地,被巨手所阻的龙气陡然长吟,怒气勃发,玉机子的道宫仿佛多米勒骨牌似的一间间的倒塌。
一个个道士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黑暗吞没。到处都是惨叫声,以及痛苦的呻吟声,还有鬼兽咀嚼道士尸骨的嘎吱声音。
“真是该死。”
玉机子面色苍白,眼睛中也有了恐慌之色。他数百年经营,才有了今日的光景。没想到今日却要毁于一旦。
“龙气怎么可能如此炽烈?”
“为什么只手遮天阻挡不了龙气的下落?”
“大乾三百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当今圣人更是先贤转世,治理有方,国家气运如同油烹火烧一般,你等道人累受皇恩,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妄图将天下从盛世变为乱世,其心真是当诛!”
杜城隍看着面色苍白,眼中明显有惶恐之色的玉机子,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的说道。
“乾帝盘的确是难得的雄主,但是大乾国祚将尽,现在的繁华不过是镜中花是,水中月,终究是虚幻。只需要有人轻轻的一推,就会分崩离析。大厦将倾,岂是你等能够挽回?”
玉机子看着脸色难看的杜城隍,有些嚣张又有些癫狂的说道。
“真是大胆,今日,我必斩你!”
杜城隍眼睛闪烁,心中气极,头顶神光显现出高山,江海,城池,人烟等诸多景象,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对着玉机子重重的拍落。
“哼!”
玉机子全身的精气神沸腾起来,身形再度拔高,好似一个巨大的山岳。杜城隍的手掌虽然巨大,但是和玉机子的比起来,还要小上不少。
嘭!
两人的手掌交错,巨大的力量让大地震颤,好似山崩地裂一般。一座座宫殿被两人战斗的余波波及,瞬间化成一堆废墟。
不论是知北县诸神还是玉清观的道士,都恐惧的四处躲避,这两人碰撞的四周,空间都出现一道道很黑色的裂痕,好像一个个巨兽张开的大嘴,疯狂的吞噬着四周的一切,不论是黄巾力士,还是鬼兵,只要被吸入,就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轰!
又是一座宫殿被战斗波及,上面青色的光芒闪烁之下后,瞬间变成废墟,黑色的阴气趁机侵蚀。
。。
“捣毁!”
司徒刑宣读完行文,脸色冷峻的看着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神像,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
“诺!”
得到命令的士卒,低头应答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的上前,举起沉重的铁锤就要砸落。
轰!
仿佛是感应到什么,大殿又是一晃。神像上方更是有寸许肉眼可见的豪光射出。
众人在神光中,隐隐看到了神灵发怒,更有地狱,火海,刀山等可怖景象轮转。
仿佛他们的行为已经触怒神灵,即将遭受不可想象的惩罚。
“神灵发怒了!”
不知道那个士卒心神震颤之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安静的空间中却显得格外的刺耳。
其他士卒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看向神像的眼睛里明显的多了几分恐惧和动摇。如果不是怕军纪严惩,恐怕有的人已经跪倒在地,祈求神灵的饶恕。
正要挥动铁锤的士卒也看到了种种异象,更听到了那声嘟囔,动作下意识的一滞。眼中也闪过一丝犹豫。
大乾是神道显圣的世界,虽然太祖有谕旨,神道不得干政。
但是各种神迹不绝,在偏远地区,大乾龙气薄弱之地,更有神灵降下真身。
也正因为此,世人对神灵的敬畏和信仰已经深入骨髓。
就算是大乾的士卒,从小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耳濡目染之下,也不能免俗。
司徒刑的脸色陡然变得阴沉,眼神冰冷的瞪了一眼传来声响的方向,那个多嘴的士卒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面色顿时苍白,嘴巴微张,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木木的站在那里,任凭冷汗爬上脸颊。
“砸!”
司徒刑转过头看着手持铁锤的士卒,语气冰冷的命令道。
“不砸,以抗命论处!”
“诺!”
士卒当看到司徒刑那冰冷的眼神,顿时有一种如坠冰窟之感,只能低头诺道。
“你真的敢抗命不成?”
胡庭玉看着士卒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宽大粗糙的手掌下意识按在刀柄之上,眼睛中煞气翻滚,声音异常冰冷的说道。
看着全身煞气萦绕,眼中隐隐有凶光闪烁的胡庭玉,士卒只感觉后背汗毛顿时根根倒立,冷汗瞬间浸湿衣物。
他有一种直觉,只要再犹豫半刻,胡庭玉就会不顾袍泽之情,用长刀斩落他的头颅。
以正军法!
以安军心!
想到这里,他那里还敢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铁锤抡圆,好似发疯一般重重的砸在神像之上。
嘭!
铁锤落下,神像之上瞬间被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丝丝裂痕顺着豁口四射,看起来好似一个巨大的蛛网。
一丝丝神光顿时变得暗淡起来,不少的地方更是不停的闪烁,就好似马上要熄灭的蜡烛。
嘭!
又是一锤,神像手臂被砸断,掉落一大块五彩的泥胎。
神像越发的破败,上面的神光更加的暗淡,而众人一直担心的灾难和惩罚,至始至终都没有降临。
这两锤不仅砸碎了神像,还砸掉了世人对神灵的畏惧,士卒的眼中再也没有犹豫畏惧之色,反而隐隐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兴奋。
“泼秽物!”
神像接连遭受重创,神光变得暗淡,好似随时就要熄灭一般,司徒刑的眼中这才流露出一丝满意,微微点头说道。
“诺!”
“诺!”
几个壮汉提着几桶夜香,强忍着刺鼻的恶臭,泼到破碎不堪的神像之上。粪便,秽物从高处慢慢的流下,说不出的腥臭恶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 刹那千年
在众人恶心厌恶的目光中,粪便等污秽之物,被涂满了神像,就连供桌香炉等地也没有放过。
胡不为有些厌恶的捂着鼻子,一脸的恶心。傅举人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神像,借机走到庭院中,有些放松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个司徒刑做事,真是出人意表。
吴起直接就没有进入大殿,站在院落中,打着伞,眼睛盯着一朵桃花,眼神幽幽,时不时的咳嗽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空气中恶臭弥漫,但是司徒刑仿佛未觉,脸上竟然还隐隐有着一丝喜色。
因为他发现残存的神光仿佛遇到天敌一般,在不停的退缩,当粪便污秽之物全部涂满神像的时候,那一丝神光仿佛有些不甘心似的闪烁几下,最终难免被污染。
咔!
司徒刑隐隐听到神像中传来一阵好似玻璃破碎的异响。
等他想要静心,听的真切一些的时候,那神像内竟然再无任何声音传出。
好像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司徒刑用眼睛余光扫射胡庭玉等人,发现他们正在用手掌捂着口鼻,看其表情,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那一阵异响。
想来是自己太过紧张!
司徒刑有些自嘲的笑笑,将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正站在庭院内欣赏桃花的吴起,若有所觉的看了一眼大殿方向。眉毛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
“封起来!”
“任何官民都不得祭祀,否则以淫祀论处!”
司徒刑站在大殿之外,看着破败不堪,涂满各种污秽,没有半分神光的神像,面色冷峻的说道。
“诺!”
“诺!”
“诺!”
几个士卒低头应诺,用木条将大殿的门窗封死,又十字形贴好就写好盖有官印的封条。
司徒刑看着手脚麻利的士卒,还有坚固的木条,暗暗的点头。
将大殿彻底的封住,并贴上封条,可以防止有人兽意外闯入。更能防止被其他妖孽鬼神鸠占鹊巢。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很多妖孽鬼神鸠占鹊巢,借助道观或者是神像戏弄愚弄百姓,搜刮信仰,索要血食。
封条之上有着官府县衙的大印,自然会有着一丝龙气。对道行不深的鬼神都有威慑作用,让他们不敢轻犯。
。。
轰!
轰!
轰!
就在神像被推倒,大殿被封住一瞬间。阴间道宫上空陡然出现无数的乌云,银色的闪电一个接着一个落下。
玉机子有些狼狈的躲避,那些闪电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全部都落在的身边。
在闪电落下的同时,始终笼罩在道宫上的青色光柱陡然消失,刚才还光洁如新的青色宫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败落,一丝丝黑气从地底冒出,好似蛇虫一般爬上宫殿的台阶,墙壁,以及大殿的穹顶。
而且黑色的气息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看起来好似一个巨大的蛛网。
青色宫殿仿佛瞬间历经千年沧桑,大殿内的浑圆结实的木柱,器皿瞬间变得腐朽,青石堆砌的墙壁也开始风化崩落开裂。
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座大殿竟然崩塌,最终化作一堆黄土。
一个道人面色震惊的看着瞬间经历千年沧桑,最终承受不住岁月而崩塌的大殿,心中久久不不能平静。
但是他没有注意的是,他的脚面上也沾染了一丝黑气。越来越的黑气从地底冒出,仿佛丝线一般包裹着他的脚面,更是和藤蔓一般,快速的旋绕攀附起来。
等道人发现之时,那些黑色的丝线已经过了他的腰部。
“啊!”
道人一脸恐惧的大声喊道,想要把黑线撕扯下来,但是不论他如何的撕扯,黑线都不见丝毫减少。
他从腰部以下皮肤开始快速的松弛,紧随就是筋肉萎缩无礼,眨眼功夫他好似走过了无数的岁月,身体上到处都是时间的痕迹,头发变得花白,眼睛开始变得浑浊,最终化作累累白骨,在风中变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太可怕了!”
不仅是玉机子,就连杜城隍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黑气真是太可怕了。
刹那千年!
这是时光的力量,不论是天地人鬼神,都摆脱不掉这种力量的作用。
神灵的寿命很长,只要不陨落,可以静观沧海桑田,王朝变迁。
但是,这并不是说神灵的寿命是无限的,天地都有其数,何况是神灵。
沾染上这些黑气,刹那千年,杜城隍也不敢说自己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这些是罪孽,是怨气!”
感受着黑气中的怨念和罪孽,杜城隍看着地面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道宫的光鲜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罪孽?
以前因为有道门气运镇压,黑气一直引而不发。
现在玉机子的神像被捣毁,位格被剥夺,再也没有龙气镇压,就连宗门气运也被隔绝,这积累数百年的怨气这才如同火山喷涌一般瞬间爆发出来。
一丝丝黑气从地底升腾,仿佛毒蛇一般四处乱爬。所过之处,无不腐朽损坏。高大的宫殿仿佛再也经受不住时间的流矢,瞬间变得灰白暗淡,最后更是崩塌成一堆黄土。
一个个身材高大的黄巾力士,被黑气缠住,身上的肌肉瞬间变得干瘪,头发也变得花白,最后原地只剩下一堆黄土,就连他们曾经用过的兵刃也在时光的作用下,变得生锈毁坏。
“玉机子,你们宗门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然积累了如此多的罪孽?”
看着漆黑如墨,好似毒蛇一般乱窜的怨气。杜城隍有些惊惧倒退身形。
随着怨气越聚愈多,本来十分宏伟的道宫,现在已经风化倒塌大半,更有无数的黄巾力士和道士化为一堆堆白骨,就连他们曾经使用过的兵器也承受不住时光的力量,慢慢的生锈变钝,不复以往的光鲜。
只有核心区域因为被玉机子头顶的神光笼罩才没有风化倒塌,剩下的道人和黄巾力士聚在一起,一脸惊惧的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怨气。
杜城隍带着鬼兵,还有诸神在高处远远的看着,也幸亏他们身上有朝廷颁发的行文,如果不是有龙气镇压。
他们也很难走出黑气的包围。
黑色的怨气围绕在中央大殿四周,仿佛藤蔓,又好似毒蛇一般攀爬在道宫的石壁之上,一丝丝青色的气息闪烁,仿佛是一个绝缘地带,将黑气和石壁强行分离开。
但是黑色的怨气在青色的神光上如同蛇虫一般蠕动爬过,就像是烧红的烙铁放在猪肉上面,它爬过的地方不停的发出滋滋响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怨气越聚愈多,好似大河决堤,滔滔不绝,波涛翻涌。就算玉机子修为达到鬼仙圆满,精气神好似江河一般宽广,山川一般厚重,也感觉越来越吃力。
玉机子看着神光笼罩的范围越来少,按照这种趋势,中央大殿被黑气占领只是时间问题。
不论是他,还是大殿内的其他人,都会在时光的作用下慢慢的老去,最终因为鬼寿耗尽而魂飞魄散。
他数百年的心血,即将付诸东流。
他不甘心!
他还没有成就地仙!
他还没有建立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道家福地!
往事涌上,玉机子心中百转,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
只有如此了。
看着围绕在他四周的道士,玉机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心痛不舍,但是最后都化为狠辣。他的面色变得赤红,头顶的三花好似昙花一般,以众人想象不到的速度陡然的绽放,精气神三宝陡然从三花这种涌出,好像流水一般在空中纠缠摩擦。
天有三宝,日月星。
人有三宝,精气神。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三宝在空中互相交尾摩擦,发出一丝丝星火。
看起来好似空中的繁星,说不出的美丽。
但是靠近玉机子的道士都瞬间面色大变,逃命似的四处逃窜。避之如蛇蝎,好似生恐沾染上这星星点点的火焰。
“真是胆小!”
几个知北县的鬼神,站在高处,看着仓皇如同丧家之犬的道士,撇着嘴一脸不屑的说道。
恰巧此时,一点星火恰巧落在他的不远处。
“这样的星火,只需要一口气就能吹灭,这些道士真是废物。”
全身长着厚厚的树皮,头顶树冠的树神,看着空中好似萤火虫一般的星火,有些开玩笑的吹了一口。
“小心!”
杜城隍不由的面色大变,神力变成大手,向前快速的一捞,试图将树神抓出,但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丝。
轰!
那一点好似蚊虫大小的星火,竟然迎风暴涨。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在树神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一条条火舌迎风倒卷。
树神只感觉身上一热,一丝丝火焰仿佛流水一般覆盖在他的面部,躯干之上。
“水来!”
头顶水藻,身穿荷叶,身上倒挂河流虚影的水神虞墨,伸出手指轻轻的一点,空中陡然出现一条河流,滔滔的河水仿佛是九天上的银河,瞬间倒灌而下,变成一个巨大的瀑布。
轰!
河水重重的砸落在树神的躯干之上。
但是诡异的是,那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越烧越旺,就连清澈的河水都被点燃。
“这怎么可能?”
河神虞墨一脸震惊的看着汹涌燃烧的火焰。
连河水都没有办法让它熄灭!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树神身上的火焰越来越炽热猛烈,他绝望的嚎叫,更在在地上痛苦的打着滚,一丝丝火焰从他的体表窜出,将大地烧的焦黑。
就连那黑色的怨气也被灼烧掉不少。
第一百三十七章 烈火焚城
火焰燃烧的速度很快,更是仿佛蛇虫一般顺着树神的口鼻诀窍爬入内部。
树神的身体表面出现一点点光斑,这些光斑颜色异常的明亮。
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刺目,让人有一种想要流泪之感。
“唉!”
杜城隍无奈的叹息一声,其他鬼神更是有些惊惧的倒退,深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轰!
火焰再次迸发,仿佛爆炸一般,一点点光斑中射出三尺多长的火焰,贪婪的翻卷着,青色树神再也经受不住烈火的煅烧,变成了一段黑漆漆的焦炭。
风吹过来,一丝丝黑色的粉末四散开来,很快就没有一丝痕迹。
阳世之中,大杨树庄是知北县下属的一个小村落,只有百余户人家。因为村头有一棵生长了几百年,枝繁叶茂的杨树,而得名。
这棵大杨树不仅是他们村名的由来,也是他们村庄的守护神。
每年重大节日,或者是每月的初一十五,村民都会自发的祭祀树神,祈求他保护村庄,让百姓不被妖邪所侵犯。
这棵神树也的确灵异,每当夜晚,它就会发出碧绿色的幽光,覆盖整个村落,仿佛是一把巨型的伞盖,保护人们不被妖孽,鬼怪的侵扰。
可就是这天,神树身上碧绿色的幽光陡然熄灭,鲜嫩的叶子变得干枯,就连经历数百年风霜,坚韧无比,刀枪难伤的老树皮也开始一大片一大片的脱落。
树根等处,更是隐隐有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树神陨落了!”
“树神陨落了!”
“树神陨落了!”
大杨树村的村民有些惊惧的看着快速发黄凋零的树叶,还有好似被烈火焚烧过一般的树干。
出大事了!
真的出大事了!
大杨树村地理位置十分偏僻,人口也是稀少。所以四周有着很多的妖邪,鬼物,以前因为有树神的庇护,才没有被侵扰。
现在树神陨落,妖邪定然会卷土重来。
四周黑暗中的生灵也感受到了树神的陨落,看着大杨树村上空稀薄的血气,眼睛中不由的都流露出贪婪凶狠之色。
和大杨树村有着相同经历的,还有洗石村!
这个村落人口更加稀少,而且大多人都是石匠,因为经常在河中清洗石头,故而得名洗石村。
洗石村村心供奉了一块巨石。
这块巨石少说得有几千斤中,石头上面有着神秘的纹路,据老人说是远古人的壁画。里面记载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官府也曾经派人前来拓印,据说已经送到北郡,供大人们
这尊石头的来历也十分有趣,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洗石村的先人被四周的妖物侵扰,乡人合计之后,打算在村心建立一座道观,供奉神灵,从而获得庇佑。
就在工程完成大半,想要恭请神像进入神座的时候。
山上突然滚下一块巨石,而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神座之上。
乡人无不感到惊奇。
当时的老者,认为这是天意,故而开始供奉。
这块巨石,也很有灵性。自从供奉它那日开始,方圆十里都没有鬼物,异兽出现,,乡人感念它的恩德。
都称呼他为石头神!
但是今日,洗石村中央的大石头,陡然开裂,密密麻麻的裂痕贯穿石头全身。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早睡的村民。
他们赤脚,披着衣服走到村心,嘴巴大张,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大石头神。
因为,就在刚才,他们村落供奉了几百年的神石,竟然陡然破碎,变成了一堆碎石。
“天塌了,大石头神陨落了!”
杜城隍有些心痛的看着自己的手下,玉机子那边固然损失惨重,道宫被摧毁,鬼仙死伤无数,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但是他这边也有数个神灵陨落,无数的鬼兵化为飞灰。
惨胜!
太惨烈了!
正在偷偷观察的鬼神,还有异方大能,看着双方仅剩不多,而且人人带伤的人马,再想到刚开始时的铺天盖地,旌旗招展,心中也不免有些惴惴。
神战实在是太惨烈了。
轻易不可开启。
一个不当心,就会有劫气缠身,陨落之忧。
随着时间的推移,玉机子的神光越来越微弱,一丝丝黑气萦绕在青光之外,好似春蚕咀嚼桑叶一般,不停的腐蚀着残存不多的神光。
当神光完全被洞穿之时,也就是玉机子等人陨落之日。
“怎么办?”
“这可如何是好?”
头顶三花的道门鬼仙,有些惊惧的聚拢在一起,仿佛只有团体的力量才能够让他们感受到一丝丝安全。
玉机子面色灰败,他能感受到神光的消失。
按照这个速度,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他们就都会陨落在此地。
“只能这样了!”
玉机子的看着四周越来越浓郁的黑雾,心中绝望,突然他想到了刚才的一幕,青色的树神倒地,炽热的火焰席卷一切,就连黑色的罪孽也没有逃脱。
被彻底的燃烧成虚无。
怨蘖害怕火焰!
仿佛抓住了什么,他的眼睛陡然一亮。
有救了!
轰!
轰!
轰!
急于保命的玉机子,再也顾不得身旁道士和基业,头顶精气神三花摩擦,越来越多的火星被迸出。
四周的黄巾力士躲避不及,被火星落在身上。
那蚊蝇大小的火星,仿佛获得了燃料,瞬间爆发。
汹涌的火焰翻滚喷射,好似火球一般到处滚动。
不仅是黄巾力士被烈火烧成灰烬,就连周围的道士也有躲避不及,瞬间被点燃的。
“祖师,不要啊!”
头顶也有三花,精气神交融的鬼仙道士,见玉机子脸上挂着疯癫之色,头顶三花摩擦,不时向四周喷射星火。
心中大为惊惧,不停的哀嚎着。
但是,此时的玉机子岂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轰!
越来越多的火焰燃烧,整个道宫都陷入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哀嚎求饶之声。
但是玉机子的眼睛却越来越亮,黑色的怨气在烈火中,竟然真能够被净化。
“疯了!”
杜城隍看着玉机子四周,被点燃好似移动火把的黄巾力士,还有修成三花四散逃窜,不停哀嚎的鬼仙道士,瞳孔不由的收缩。
这火可不是凡火,而是道家的三昧真火,无物不燃,凡水难灭。就算他也不愿意沾染,这个玉机子真是疯了。
竟然在喷出如此多的真火,要知道火焰可没有灵智,不分敌我,所过之处无物不焚。
而且,受损最为严重的还是他阴间福地。
不论是宫殿还是山川,都会被焚烧崩塌,彻底的化为虚无。就算玉机子这次侥幸存活下来,几百年的基业也会彻底的毁于一旦。
“撤退,撤退!”
各路鬼神看着烈焰滔天的道宫,惊惧的指挥手下鬼卒倒退,但是烈火来的太过迅猛,而且焚烧的速度要远超众人想象。
汹涌的火焰仿佛潮汐,有好似海浪拍打礁石海岸。
任凭他们如何疯狂的奔逃,都难以彻底的摆脱,时不时的有鬼兵被火焰卷入,彻底的化为虚无。
当杜城隍等人逃到安全之地,心有余悸的看着后方。
整个道宫已经彻底的被烈火所焚烧,现在只剩下一片废墟。
看着好似炽热的火海,每一个鬼神眼中都流露出心有余悸的心神。
刚才奔逃之中,竟然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鬼神和鬼兵被烈火所焚,彻底的葬身火海。
“该死!”
“这个老道就是一个疯子。”
“竟然纵火烧了自己的道宫!”
杜城隍脸色难看的站在车架之上,刚才的奔逃实在是狼狈,就连他的亲卫也损失不少。青铜色的战车也在混乱掉了一个车轮,战车差点栽倒,如果不是手下将领卖命,以手托着车轮,扛着青铜战车,跟随马车快速前行。
说不得自己也会陷落在这无垠的火海之中。
而且,手下鬼神损失惨重,近乎三分之一的鬼神陷落。
除了以前陨落的树神,石头神,又有十余个神灵被烈火焚烧而死。
看着仅剩的门神,河神,土地神等。
杜城隍感觉自己脑袋一阵发胀。
陨落的鬼神大多是守护灵,没有他们的镇压守护,邪灵必定趁机侵扰黎民,引发阳世骚乱。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不过想到玉清道的损失,他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
自己固然损失惨重,但是玉清道的损失更加惊人,甚至说是毁灭性的。
无数的宫殿化为虚无,而且还有大量的鬼仙,黄巾力士或者战死沙场,或者怨念吞噬,或者是葬身火海。
玉清道这次损失,沉重的超乎想象。
黄巾力士只是外门护法,可以随时培育。
但是这些道门鬼仙,每一个都是宗门耗费很大的心血,耗时几十年或者是数百年,才培育而出的。
他们是门中的精锐,也是中流砥柱。
一个宗门能否兴盛,固然要有天仙,地仙大能镇压气运,但是精锐弟子也同样的重要。
天仙大能,地仙大能终究有陨落的一天。
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和机缘,精英弟子经过成长也有资格问鼎地仙,天仙位格。
只有足够多的精英弟子作为储备,才能让宗门避免出现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
今日瞬间陨落这么多道门鬼仙,就算玉清道家大业大,估计也会感到肉痛。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飞火流星
“围起来,所有人都围起来,只要有从火场出来的就格杀勿论!”
李射虎看着队形松散,全身软塌塌的鬼卒,面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愤怒的吼道。
“诺!”
“诺!”
“诺!”
一个个鬼卒被李射虎气势所慑,激灵的站起,快速移动起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队,在伍长和队长的带领下,成扇形包围火场。
手持长刀的鬼卒站在最前方,他的后面是长矛兵,再后面是张弓搭箭的弓弩兵。
各兵种相互配合,进退有据,仿佛是一张有弹性的巨网,不论是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能收缩自如。
轰!
火海中仿佛被人投入了一颗深海炸弹,炽热的火焰仿佛流星一般到处乱飞。
鬼兵和神灵有些惊惧的看着,生恐被火焰灼伤。
“后退,后退!”
扑面而来的热浪出奇的炽热,就连身上的须发瞬间都变得枯焦。鬼兵只是站了一会,就有些受不住,倒退百余步之后才重新在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凉意。
“射虎将军太过谨慎了。”
“这火焰无物不焚,就是铁人也会被化成钢水,怎么可能有人生还?”
水神虞墨摸了摸脑袋上的汗水,把荷叶当做芭蕉扇给自己扇了几下,但是空气早被烤的灼热干燥,怎么会有一丝凉爽?
看着已经变成赤红的道宫,还有时不时爆裂四射的火苗。虞墨有些抱怨的嘟囔道。
他是水神,适合栖息在潮湿冰冷的环境里。
这种干燥灼热的环境,让他全身燥热,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马上转身离开。
“这个老道真狠,玉石俱焚。临死前,还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别说了,别说了,再扰乱军心,小心军法处置!”
旁边的一个神灵打断他的嘟囔,好心的规劝道。
水神虞墨小心的看了一眼手持巨弓的李射虎,见他没有关注这里,也没有听到他的抱怨,这才放心的长出了一口气。
李射虎眼睛警觉的看着四周,他有一种预感。
其他道人也许会被烈火焚身,但是玉机子绝对不会葬身火海。
他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预感,但是他对这种直觉非常的信任。
在阳世的时候,他凭借这种直觉,避开过数次死劫。
轰!
轰!
轰!
高温的火海中仿佛埋藏了无数的炸药,时不时有火焰爆裂开来,一丝丝流火在空中划过,美若流星。
但是却没有人,也没有心情欣赏这一份美丽。
杜城隍表情僵硬的看着爆裂的火海,眼睛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喜色。玉清观阴间道宫被彻底焚毁,玉机子陨落。
漂亮的完成行文,想来上峰定然会嘉奖。
赏赐自然不会少,其他神灵心思大多也是如此。
只有李射虎眼睛里的狐疑,凝重之色越来越浓,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玉机子会陨落在火海当中,三昧真火固然无物不焚。但是玉机子有办法能够逃脱也说不定。
“李将军,不用如此紧张。这三昧真火无物不焚,那玉机子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没有办法逃离火海!”
一身金粉的门神看李射虎身体绷的挺直,一脸凝重严肃的看着火海,有些打趣的说道。
“就是,李将军,我等立下如此大功,朝廷必定有赏赐下来。有了新朝龙气庇护,想来李将军也能免除龙气反噬之苦。”
其他几个鬼神大声附和道。
杜城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那上挑的嘴角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射虎不仅没有放松的感觉,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强烈。仿佛就要有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长弓,因为用力太大的关系,手臂上的血管都一根根暴起,看起来好似虬龙一般。
轰!
一声巨响传来,不论是杜城隍还是其他神灵都惊讶的抬起头。
刚才还是风平浪静的火海,仿佛被人激怒一般陡然爆裂翻滚起来,无数的火焰腾空好似烟火一般爆裂,化作一道道火流星。
赤红的流焰,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不停的摇曳。
黑色的阴气如同夜空一般,一颗颗流焰,仿佛流星一般耀眼明亮。
“真是漂亮!”
看着空中的流焰,水神虞墨眼睛流露出艳羡的神色,下意识的说道。
嘭!
又是一个火焰升腾,在空中爆裂,或作数个大小不一的流焰,向四周飞溅。
赤红色的焰火照亮了黑暗的阴气。
众人极尽目力,虽然只是惊魂一瞥,但总算看清楚一丝。
在道宫毁灭的断壁残垣之间,有着数目巨大,堪称恐怖的鬼兽正在疯狂的啃食,到处可见森森白骨。
它们对突如其来的亮光多少有些不适应,有些惊恐仓皇的躲进黑暗。
等众人想再看清楚点的时候,焰火已经熄灭。
残垣断壁的道宫重新归于黑暗。
“真是可怕!”
想到在黑暗之中,有着数不清的鬼兽正在贪婪的盯着众人,大家顿时有一种头皮发麻之感、
那些莫名其妙失踪的黄巾力士,还有道人,就是被他们拖进黑暗的。
而听到的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它们在用嘴巴咀嚼道人和黄巾力士的尸骸。
真是一群可怕的家伙,就连鬼仙在黑暗阴气中面对他们,也都好似婴儿一般脆弱。
也许只有地仙,或者天仙才有能力将他们击杀逼退。
好在,这些鬼兽已经适应了黑暗,天生畏惧光明。
轰!
又是一个好似气泡的火焰腾空爆裂。
一丝丝火流星落下,一头头鬼兽顾不得没有吃完的尸骸,有些恐惧的躲进黑暗角落。
众人心中不由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幸亏。。。。
否则,众人真有可能被疯狂饥的鬼兽撕成碎片。
轰!
一头全身冒着火焰,好似高山一般的巨人从火海中站起,火海中的火焰仿佛朝拜王者,瞬间低矮了不少。
李射虎的瞳孔陡然收缩,嘴巴大张,一脸的难以置信。
玉机子!
火焰巨人虽然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但是李射虎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也印证了他的直觉,玉机子果真没有陨落。
火焰巨人快速的前行,在他的身旁无数的火焰爆裂,红色火流星一个接着一个的飞溅而出,看起来好似一场唯美的流星雨。
隐藏在黑暗中的鬼兽看着空中接连不断的火流星,有些惊惧的怒吼一声,露出尖锐的牙齿,摆出攻击的姿势。
轰!
一个巨大燃烧着火焰的手掌从天而降,几十头鬼兽被拍成一团肉泥。还有十多头鬼兽被到处乱飞的火焰点燃,瞬间变成飞灰。
在火焰飞舞中,一个个残破的宫殿露出全貌。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丝丝黑色的怨气,阴气仿佛藤类植物一般攀附在上面,光洁如新的大殿墙壁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裂痕,几根巨大的庭柱斜斜的倒在那里,叠加交叉,在几根石柱的中央,有一个不小的空间。
几十头鬼兽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巢穴,或卧着,或者站立,见有人用目光打量他们,每一头鬼兽都警觉的站起身形,龇着牙,一脸的凶相。
在宫殿与宫殿之间的缝隙,或侧卧或者平躺着一个个人类的骷髅,在他们的身旁摔落着一把把兵刃。
还有的尸骸,手中还紧紧的握着兵器,显然是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些人都是被鬼兽拉入黑暗的道士,或者是黄巾力士。
在黑暗中,他们都成了鬼兽的猎物和口粮。
在这些骨骸的旁边,或蹲着或趴着,一头头好似野狼大小的鬼兽,他们眼睛通红,有些贪婪的咀嚼舔食着骨骼的血肉。
“真是该死!”
火焰巨人看着陈旧破败的大殿,还有一具具鲜红色骨骸,眼睛里流露出心痛的神色,巨大的手掌再次落下。几十头形如野狼的鬼兽和鲜红的骨骸被炽热瞬间化为飞灰。
“这怎么可能?”
杜城隍看着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射火焰,好似火焰王者的巨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玉机子,你怎么可能没有死?”
火焰巨人听到了杜城隍惊讶的喊声,巨大的头颅慢慢的转动,用仇恨的目光注视着杜城隍以及他手下的鬼卒。
在杜城隍震惊的目光中,火焰巨人的嘴巴上扯,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轰!
轰!
火焰巨人仿佛被激怒一般,发疯似的拍打着火海,一丝丝焰火被拍飞,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快躲开!”
杜城隍看着火焰巨人发怒,背后的神光陡然化成一个大手,狠狠的向前一捞。
虽然,杜城隍遮挡住了绝大数的流火,但还有不少的火焰从空中落下。
这些火焰十分的强悍,不论是山石,还是土地,竟然无物不焚。十多个鬼兵被流火灼伤,全身散发着恶臭,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
见杜城隍遮挡住大多流火,火焰巨人有些愤怒的仰天长啸,双臂交替捶打着胸膛,发出好似雷鸣一般的响声。
“长刀队后撤,弓弩队上前,重箭抛射!”
李射虎面色冷峻,眼睛冰冷的看着好似山川一般的火焰巨人,怒声说道。
“诺!”
“诺!”
随着两声答诺,鬼兵的军阵瞬间发生改变,手持长刀的鬼兵整齐的后撤,而位于后军的弓弩手则张弓搭箭,快速压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死
李射虎眼睛冰冷的观察着四周的一切,玉机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不仅没有被烈火焚身而死,而且全身还被火焰包裹,威能更胜从前。
但是他的智商却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行为做事都毫无章法,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遵循本能的童蒙。
汹涌的火焰在不停的焚烧,热气仿佛浪花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的推向岸边。
高温酷热,以及可能存在的危险,让以杜城隍为首的神灵不停的后退。
但是李射虎和他手下的士兵却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任凭热浪临身,全身湿透。
白色汗水爬上他们的脸颊,但是却没有一个士卒私自擦拭。
他们仿佛木头人一般,根本没有感觉,根本不知酷热。
“强兵!”
“只有真正的强兵才有这样的风采。”
杜城隍不由暗暗点头,李射虎生前不愧是名将。
训练出的士卒,不论是战力还是精气神都要远超同阶。
只可惜他生不逢时,不为人王所喜,故而终生没有封侯。
死后又被后人牵连,被龙气所忌,这才落到今日境地。
如果不是这么蹉跎,按照他的实力恐怕早就成为一方大神。
此次立功之后,定然要为他向朝廷讨个封赏,免除他的龙气反噬之苦。
李射虎面色冷峻的盯着,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动容,直到玉机子离他只有百步之遥的时候,他的手掌才重重的落下。
“抛射!”
啾!
啾!
啾!
弓弦炸响,飞羽在空中划过一个个美丽的圆弧,好似流星一般从天而降。
嗷!
火焰巨人伸出巨大的手掌,好似拍苍蝇一般在空中乱舞。
一支支流矢被他的手掌碰到,瞬间被炽热点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化,最后变成一缕缕黑炭。
就算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但还没碰到巨人的身躯就被外面熊熊烈火引燃。
就连青铜做成的箭头,都被烈火烧的赤红。
没有坚持多久,赤红的箭头就好似阳光下的冰淇淋,又好似盛满晨露的芭蕉叶,渗出一滴滴液体。
铜汁从箭头上滑落,又从高空跌落。
但是还没等这些铜汁落在地上,又被高温再次升腾成气体。
嗷!
飞羽没有伤到火焰巨人,但却成功的激怒了他。火焰巨人愤怒的咆哮着,并用拳头仿佛黑猩猩一般重重的击打着自己的胸膛之上。
发出阵阵好似雷鸣一般的巨响。
看着暴怒的火焰巨人,李射虎的眼睛不由的一滞,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哪里透着怪异。
究竟哪里怪异,他也一时说不清楚。
轰!
地面上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手印,在手印当中,有无数的火焰在熊熊的燃烧着。
火焰巨人抬起自己的手掌,看着惊恐后退的神灵和鬼兵,就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他的脸上竟然流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后退!”
“再射!”
李射虎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畏惧,看也不看冒着浓烟的深坑,有些冷酷的说道。
“诺!”
士卒对李射虎的风格早就了解,没有任何犹豫的后撤到第二代防线。
一支支流矢仿佛密密麻麻的蝗虫,在空中发出嗡嗡的鸣叫。火焰巨人笨拙的舞动手掌,一根根流矢被他像是拍苍蝇一般打飞。
“镇压!”
杜城隍的神光陡然亮起,一方巨大的官印从天而降,挟着官道神道的威严,仿佛山峦一般重重的砸落。
轰!
火焰巨人有些好奇的看着空中的官印,根本没有躲避的意思,这也让杜城隍的眼睛里微不可查的流露出一丝欣喜。
轰!
火焰巨人的头颅被官印重重的砸中,巨大的重量,让他的脑袋一偏,身体更是不由自主的后仰,手臂大张,将胸膛心脏等要害全部露在外面。
“杀!”
其他神灵趁机扔出自己的法器,他们的法器虽然不如杜城隍的霸道,但是胜在数量众多,而且属性效果混乱。
累加起来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嘭!
嘭!
嘭!
五花八门的法器一件接着一件的砸在火焰巨人的胸膛,更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口,好似婴儿的嘴巴在不停的张合。
火焰巨人伤口之中更流出一种好似岩浆的血液。
“他受伤了,大家再来一次!”
见火焰巨人受伤,每一个神灵眼中都流露出欣喜之色。
嗷!
火焰巨人的伤口流淌出岩浆一般的血液,空气越发的炽热,好似整个空间都要被点燃一般。
“射!”
李射虎眼神冷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因为火焰巨人的强大而沮丧,也没有因为他的受伤而得意。
他仿佛是一头独狼,冷静精确的计算着弓弩兵和火焰巨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刚才火焰巨人接连受到重创,特别是官印的那一下,让他的神智有些不清。
李射虎作为一名良将,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啾!
啾!
啾!
一支支羽箭再度腾空,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重重的插落在火焰巨人的胸膛上。
兹!
兹!
兹!
箭雨还没有落下,就有不少被高温碳化。
只有偶尔几支侥幸的落在火焰巨人的皮肤上,但是他皮肤的温度更加的炽热,就连青铜锻造的箭头都耐不住如此高温而溶化气化。
火焰巨人感受着好似蚊虫叮咬一般的疼痛,紧闭着的眼睛中不由的流露出一丝不屑。再也懒得用手去拨拉箭枝,就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任凭弓弩攒射。
“啪!”
又是一声弓响。
这一声弓响声音出奇的小,如果不是他的听觉是常人的数倍,还真难以听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火焰巨人的心中竟然涌现出一种强烈不安,仿佛他不躲避,就会有陨落的危险。
火焰巨人下意识的扭转自己的身体,更用胳膊遮挡住自己的要害。
但是箭枝的速度要比他的想象中快的多。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支好似蛟龙的箭枝就直愣愣的插在他的胸口。
火焰巨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明亮炽热的岩浆好似不要钱一般不停的喷涌。
眼神中更是流露出委屈害怕可怜等诸多神色。而且眼角更是流下炽热的,好似眼泪一般的岩浆!
火焰巨人竟然流泪了!
他竟然被打哭了!
众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李射虎看着好似婴儿一般啼哭的火焰巨人,心中的疑惑更浓。
轰!
火焰巨人仿佛是倾倒的大厦,身体重重的摔倒在火海当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都为之震颤。
但是众人的脸上并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因为火焰巨人好似婴孩一般在火海中打着滚,不停的哭泣着,火海中古代火焰更是不停的摇晃着,好似一双母亲的大手在不停的抚摸安慰自己的孩子。
轰!
平静的火海陡然喷涌出一根巨大的火柱。
众人被强光所伤,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等他们再度睁开之时,那头火焰巨人已经再次从火海中站起。
而且不论是被箭枝洞穿的伤口,还是被法器所伤的伤口,竟然全部都诡异的消失。
仿佛他从来没有受过伤害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这头火焰巨人拥有不死之身?”
“只要他的双足踏足在火焰之中,就永远不可能被杀死。”
群神想到传说中的不死之身,脸色顿时变得怪异精彩起来,眼睛中还隐隐有着惊惧之色。就连杜城隍托着官印的手掌都有着几分颤栗。
“难道他真的有不死之身?真是非人力所能为?”
李射虎眼睛死死的盯着火焰巨人,还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同。
不知是不是喷涌出来的岩浆太多,火焰巨人看起来比刚才低矮不少,而且身上火焰的颜色也明显的变淡。
“大家不要害怕!”
“他也是能被杀死的!”
“他的体型,还有火焰的颜色已经比刚才矮小暗淡了不少。”
“这个怪物不是真正的不死!”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一定能够将他杀死。”
李射虎的眼睛陡然一亮,有些兴奋的大声喊道。
“杀!”
得到李射虎的提醒,杜城隍的眼睛也是一亮。手中巨大的印章再次砸落,不过这次火焰巨人要聪明不少。
不再用头颅去硬抗,而是潜入火海当中,仿佛真的害怕,任凭杜城隍如何叫骂都不冒头。
轰!
杜城隍有些泄愤的用官印狠狠的砸向火海,火焰瞬间腾空,化作火柱,一丝丝流火更是四处飞舞。
不过火焰巨人并没有露出痕迹。他的身体很大,但是火海就是他的诞生之地,任凭杜城隍如何扰乱火海。
火焰巨人都好似没有觉察一般。
“真是没有骨气!”
看着贪生怕死的火焰巨人,还有异常平静的火海,杜城隍有些不忿的说道。
“玉机子,你就是个缩头乌龟。”
“末将以为,这个玉机子已经没有了神智,他的所有行为都是一种本能支配。”
李射虎眼神幽幽,若有所指的说道。
“你的意思是谁,那个火焰巨人是玉机子所化,但是却不是玉机子?”
杜城隍也不是愚笨之人,瞬间就明白了李射虎话里含义,有些震惊的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 锥立囊中
“这尊巨人,难道是机缘巧合刚刚诞生的精灵?”
“这样的精灵,心中没有善恶,全凭本能行事。”
正在观察的鬼神,心中也是波涛汹涌,今天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波三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突然,空中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火球,李射虎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杜城隍推倒一旁,大声吼道。
“躲开!”
其他神灵看到空中的火球,又得到李射虎的示警,自然不会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仿佛受惊的麋鹿顿时向四周逃窜。
轰!
巨大的火球落在地面之上,瞬间仿佛开了花的西瓜,炽热的火焰好似蛇虫一般在地上乱爬,只要是他们经过的地方瞬间会变成火海。
几个倒霉的鬼兵被火焰点燃,瞬间变成一堆焦炭。
火焰巨人见火焰起到效果,双手再度伸入火海当中。好似一个贪玩的孩子,从火海里再次揉捏出一个巨大的火焰。
杜城隍的瞳孔不由的收缩,本来十分清明的眼睛中也多了几丝阴霾。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震颤。
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狠狠砸在军阵之中。又有几十个鬼卒被烈火焚烧。
看着被烈火烧成飞灰的鬼卒,还有全身沾满烟火气息,好似黑炭的鬼神,杜城隍的眼睛豁然充血。
恨不得用大印将火焰巨人砸扁。
但是那火焰巨人异常的狡猾,潜伏在汹涌的火海当中,根本轻易不露出痕迹。
“轰!”
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炽热的火焰好似海浪一般被推向岸边,几个鬼卒躲避不及,瞬间被卷入化成飞灰。
“给我射!”
“狠狠的砸!”
杜城隍看着士气低落,满脸恐惧仿佛随时可能哗变溃逃的鬼兵,心中不由的大怒,有些竭嘶底里的喊道。
“他不出来,我们就逼她出来!”
“诺!”
“诺!”
“诺!”
一片片的箭雨落在火海当中,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火海上空的温度出奇的高,这些箭枝还没有落下,就被高温炽热瞬间碳化。
而主神的法器,神通固然能够落下,砸起一团团火焰。
但他们能够影响的范围实在是太小。
就好似在大海中扔下一颗颗小石子,固然能惊起一丝丝波澜,但是很快就会消失于无形。
轰!
杜城隍的官印仿佛小山一般落下,火海震荡,一根根火柱直冲云霄。拳头大的火焰,仿佛流星一般都到处乱窜,落在已经腐朽的宫殿之上,瞬间点燃。
赤红色的火光驱散黑暗,让阴森之地重新有了一丝温暖。
但是杜城隍心中并没有半分欢喜,因为火焰巨人仿佛石沉大海,任凭他如何轰击火海,都没有办法反应。
“这厮虽然智慧不高,但是却有很强的直觉。他感觉到了外面的危险,所以潜伏在火海的深处。”
“他本来就是火海中诞生的,就好似火海的孩子。”
“有火海的庇护,我等根本没有办法将他杀死。”
李射虎张开巨弓,长箭仿佛长刀一样破开火海,汹涌的火焰在外力的作用下,向两旁分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焦土。
但是火焰很快又重新合拢,岩浆,黑色的焦土又重新被汹涌的火焰遮盖。
李射虎又射了几箭,根本没有发现火焰巨人的踪迹,有些气馁的说道。
“一定要找到他。”
“不过初生就有如此威能,如果成长起来,岂是我等能够钳制?”
“而且此物,我已经隐隐知道了他的来历。”
“其名旱魃,乃是尸身在特殊情况下转变而成,传说第一位旱魃是上古人王黄帝的女儿,其外貌丑陋,但是却有大神通,曾经帮助人王讨伐过蚩尤。但是她所过之地,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被黄帝放逐。”
“这个旱魃是玉机子的精气神所化,虽然没有上古旱魃那么凶悍,但是任其成长,必定会为祸一方。”
杜城隍站在火海旁,感受着空气的灼热以及干燥,面色凝重,一脸担忧的说道。
“为了天下苍生,我等必须诛杀他!”
隐藏在暗处的鬼神,以及他方大能,心中也是波涛汹涌,难以平抑。
旱魃!
这两个字有着太多的故事。
灾荒!
干旱!
瘟疫!
战争!
。。
轰!
轰!
轰!
听闻在火海中刚诞生的精灵是旱魃,其他鬼神不敢在偷懒,有些发疯似的用法器攻击火海,试图将旱魃逼出。
但是火海面积实在巨大,而且火焰是无形之物,被法器贯穿之后,瞬间又能恢复如初。
“引来阳世江河之水,倒灌此地。”
“只要能诛杀旱魃,就算是耗尽知北县境内河流,湖泊之水,也在所不惜。”
杜城隍低垂着的头颅豁然抬起,眼睛中闪过一丝厉色,声音坚定的说道。
水神虞墨被杜城隍点名,心中不由的一惊,等听完杜城隍的吩咐,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有些惊慌的摆着手掌,惊恐的喊道:
“尊神,不能啊。今年本就大旱,如果在抽干阳世河流湖泊之水,定然会赤地千里,颗粒无俗。”
“我等身为神灵,自然应当为万民谋福祉。”
杜城隍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他生前是朝廷大员,最是惜民,死后被朝廷敕封,身为百神之首,统领知北县神道。
但是,不论是阳世为官,还是阴世为神,他的信念都未曾变过,那就是为国尽忠,为民尽责。
知北县这些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固然是大乾气运鼎盛,天子有道。
但和他的鞠躬尽瘁也是分不开的。
“我知道!”
杜城隍的眼睛里流露一丝痛苦的神色,声音低沉的说道。
“那您为什么还。。。”
水神虞墨看着神色痛苦,脸色有些发青的杜城隍,有些难以理解的问道。
“一家哭好过百家哭,一县哭好过百县哭!”
“杜某无能,不能守护黎民。今日之后,必定上书朝廷,自请惩处!”
杜城隍面色黯然,一脸的憔悴,就连背后的神光看起来也暗淡了几分。
“我等可以上书天朝,请他们派来天兵。”
其他神灵有些试探的说道。
“来不及了,这旱魃不是死物。而且生性最是小心,这次被惊吓之后,必定会另寻一地沉睡,等他再次醒来,恐怕就是苍生大劫。”
看着波澜不惊的火海,杜城隍面容苦涩的说道。
“为了天下苍生,我们只能这样做。而且当今圣上有道,国力强盛。知北县遭灾,朝廷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杜城隍仿佛想到了什么,语气笃定的说道。
“城隍说的对,朝廷必定会拨放救灾银两,帮助百姓度过灾害之年。”
“就是,乾帝盘素来仁厚,而且,知北县所受灾害,非是天灾,而是人祸。更应该被补偿。”
其他鬼神想通此节,心中担忧顿减。有些兴奋的说道。
“河神虞墨听令,着你调动知北县江河之水,倒灌火海,速速执行,不得有误!”
杜城隍见说服了众多鬼神,面色顿时一板,高举起象征神权的官印,大声说道。
“诺!”
河神虞墨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当他看到杜城隍古板僵硬的表情,还有放出万道霞光的神印。理智的闭上嘴巴。
轰!
轰!
轰!
随着水神虞墨施法,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佛被打开一道口子,清澈的河水好似九天银河,瞬间从天而降。
汹涌的火海中升腾翻滚的火苗瞬间一滞。
炽热的水蒸气瞬间升腾而起,整个天地仿佛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桑拿房。
杜城隍等承受不住这种湿热,理智的退到后方,只留下神情黯然的水神虞墨。
阳世之中。
知北县内的河流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有些黑暗泥泞的河道。
正在趁着夜色浇水的老农,看着快速的下降的河流,本来以为眼花,但是当揉过眼睛之后。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刚才还有着涓涓细流的小河,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露出了黝黑的河底。
一条条白色的小鱼,在黝黑的淤泥中不停的跳跃,试图找到一点湿润。
“我的老天,这是怎么了!”
“这是不让俺们活了啊!”
“一定是被梦魇了。这怎么可能呢?”
老农有些不相信的扑到岸边,试图用手舀水,但是他的手掌怎么可能碰触到干枯的河流呢?
。。
司徒刑捧着行文,在胡庭玉和士卒的护卫下,面色严肃的迈方步踱出玉清观,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气度。
就连神都来的吴起也在心中暗暗点头,此子不凡,将来必成大器!
胡庭玉等人更是暗暗心折,已经隐隐有以司徒刑马首是瞻的架势。
傅举人一脸欣慰的摸着的胡须,眼神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唯独只有胡不为面色阴郁,嘴巴有些发苦,心中暗暗自责悔恨,怎么就把使节的差事交给司徒刑了呢?
真是糊涂失策!
但是木已成舟,追悔莫及。
“夫贤士之出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未立见!”
傅举人见胡不为脸色古怪,又看了看着众星捧月一般的司徒刑,心中顿然明了。有些调侃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史家青史
胡不为本就古怪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愤怒的看着一脸戏虐的傅举人,心中暗暗骂道:
“皓首匹夫!老而不死是为贼!”
夫贤士之出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未立见!
这句话出自史家圣人司马公所著的《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意思是人才就像是锥子放在布袋当中,迟早是会出头。
这也是鼓励有才能的人不要急躁,要安心等待时机,总会有机会让你发挥。
傅举人在这里引用史家圣人的名句,就是要告诉胡不为,司徒刑是一个有才干的人,就如同锐利的锥子放在布袋里,出头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他胡不为能够阻挡的!
胡不为被傅举人揶揄,眼睛里闪过一丝丝阴霾,但是却没有办法去反驳。
史家也是百家之一,虽然人数不多,都是史官,虽然不是大权在握,但就帝王也要对他们也得礼让三分。
因为他们掌握着上古神器“青史”,任何人的姓名只要被镌刻在青史之上,就会名垂千古。
是非功过,皆由后人评说。
正是这个原因,历代人王对史家都颇为仁厚。
大乾太宗,更是对史家推崇到了极致,曾有明言。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鉴,可以明得失!
故而大乾对史家比历代更加的优渥,除了司马氏薪火相传以外,还有班固凭借《汉书》一书封圣,其妹班昭虽然没有著书封圣,但也是史学大家。
班氏一族,既司马家以外,成为第二个史家世家。
要知道,世家可不是乱封的,只有家族中出过圣人,才能被称作世家。
董圣之后,儒家大兴。权倾朝野,人才辈出。
从孔圣人开始,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贤人。又有亚圣孟轲,关西孔圣杨雄,圣人后裔孔颖达等各领风骚数十年。
但是能够称作世家的,不过是孔家,孟家,董家,朱家等寥寥几家。
其他各家能被称作世家的更是稀少。
史家历代人数最少,而且以强项,不畏死而著称。
固然地位特殊,得到人王礼遇,但也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就算史家圣人司马公,也曾因为强项得罪人王,而被判处宫刑。就算后来成就圣人位格,光耀千古,那也终究不是完人,白玉微瑕。
更不用说他人,史家因为言论获罪被杀者不知凡几,特别是大争之世,更是如此。
故而史家能有司马家,班家两个世家传承,已经是非常的难得。
纵然胡不为胆子再大,也不敢背后非议圣人。
所以他只能面色阴沉的站在那里,用阴郁的眼光看着司徒刑。心中有些愤恨骂道:
“不过是小人得志尔!”
司徒刑在胡庭玉的陪同护卫下,双手捧着行文放在供桌的架子上,面色肃穆的朗声说道:
“后学司徒刑不负大人所托,缴令!”
司徒刑说完之后,又对着供桌上的行文连着行了三个大礼,这才头颅微抬,有些期盼的看着。
只要上峰收回行文,就意味着司徒刑使命的结束。卸任使节之后,龙气自然离体,他的命格也会从上使变为普通人。
上使固然看起来威风,但是也给自己带伤了一个紧箍咒。
因为上使代表了上官,故而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
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唯恐失礼遭人攻讦。
更恐言行不当,有辱官声,恼了上官,绝了前程。
辞去上使之职,固然让他没了威仪,损失了气运。
但是也让司徒刑恢复了自由,不必被上使身份所禁锢。
况且那气运本就并非是他所有,强行取之,必有祸患。
“准!”
众人耐心的等了半刻钟,静止不同的行文陡然颤动起来,纸面上更是浮现出一个形体匀称,笔锋老道的“准”字。
“谢大人!”
司徒刑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躬身行礼说道。
就在那个准字浮现的瞬间,司徒刑只听到一声欢悦的龙吟。他身上赤色代表上使身份的龙气陡然散开。
而那道完成使命的行文,更是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无火自燃,瞬间变成一堆飞灰。
就在行文燃烧成灰烬的一瞬间,司徒刑的眼睛微不可查的波动几下,因为他竟然看到了一道赤色的光点从行文中飞出。
这个光点更是在他的头顶盘旋几匝之后才缓缓的落下。
别看这个光点看似微不可查,但是却有着难以想象的威能。
仿佛是一把钥匙,又好似一把钥匙。
随着它的落下,司徒刑头顶的气运仿佛受到刺激一般,不停的翻滚,而其中的锦鲤更欢悦的跳跃起来。嘴巴大张,有些急不可耐的将那光点吞入腹中。
司徒刑眼神幽幽的站在那,看着自己头顶已经完全蜕变成青色的气运,他感觉自己的气运已经到了某个节点,或者是到了某个瓶颈。
只要再有临门一脚,或者是得到一丝机缘,就能蜕凡脱俗,由民而官。
而这一丝机缘,就是春闱!
民望,才干,气运都已经足够,那么司徒刑只要静静的等待,只要在春闱中获得一个好的名词,或者是得到天子的青睐。
就能完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华丽转变。
气运中的锦鲤仿佛是感受到了司徒刑心中的想法,有些兴奋的弯曲身体,尾巴狠狠的抽打在青色气运之上。
借助反弹的力量,气运锦鲤高高的跃起。
“鲤鱼跃龙门!”
司徒刑想到前世关于鲤鱼跃龙门的故事,传说中黄河之上有一座石头雕琢的龙门,只要能够跳过去的锦鲤,就会脱胎换骨,成为九天之上的真龙。
故而每年,都有数不清的锦鲤会逆流而上,到达位于黄河之上的石门山,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越过高耸入云的龙门。
龙门高寒,只有偶尔几个幸运的鲤鱼才能越过。
绝大数的鲤鱼在逆流的途中,不是被天敌吃掉,就是活活的累死,或者是从龙门之上摔落,跌死。
但是鲤鱼还是一代接着一代,前仆后继的去跳跃龙门。
因为他们坚信,跃过龙门之后,就能化为遨游九天之上的神龙。
前世的司徒刑,对这样的故事向来嗤之以鼻,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龙门,怎么可能有神龙?
但是直到今天,司徒刑才真正体悟到故事的精髓。
这是古人借物喻事。
那些鲤鱼用来比喻天下寒窗苦读的士子,而那龙门就是开榜取士的春闱。
只有学子在春闱中一举成名,获得钦点,才有资格脱胎换骨,由民而仕。
这和故事多么的吻合?
司徒刑前世虽然没有经历过春闱,但是也经历过高考。在他看来,高考就是另类的“春闱”。也是另类的龙门。
莘莘学子就是前仆后继的鲤鱼。
“定然可以的。”
司徒刑想到即将面临的春闱,心中暗暗的给自己鼓劲。按照他现在的积累还有气运,定然能够在春闱中高中,定然能够脱胎换骨,定然能够成为大乾士族中的一员。
。。
“大人舟车劳顿,下官略备酒席,不成敬意,还望大人不要推脱。”
胡不为腆着脸,一脸谄媚的站在吴起身旁,有些讨好的说道。
“你可知我在神都哪个衙门供职?”
一身白衣,撑着白色纸伞,面色稍微有些蜡黄的吴起有些好笑看着胡不为,有些玩味问道。
“下官不知。”
胡不为腆着脸,有些溜须的说道:
“想来大人在神都定然身居要职,不是中枢,也是三省!”
中枢是世人对天子近臣的美誉。而三省,则分别代表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除了帝君所代表的中枢之外。
三省是神都权利最大的要害部门,除了起草诏书,审核诏书,执行法令之外,还具有临机独断之权。
“虽不中,但不远矣。”
吴起用手帕捂嘴,轻轻的咳嗽了两声,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胡不为,眼神幽幽的说道。
“不过,我想胡大人是不愿意和本官交朋友的。”
“大人位居高位,下官怎么敢和大人交朋友,在知北县,只要大人有需要,请尽管吩咐,下官必定全力以赴。”
胡不为被吴起盯上,瞬间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身体弓着,仿佛家奴狗腿一般,哪里还有一县之尊的威仪。
胡庭玉,傅举人看着卑躬屈膝,好似奴仆的胡不为,眼中都流露出反感无奈之色。
傅举人心中更是长长叹息。
这胡不为也是两榜进士,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怎么品行如此不堪?
就这样的人竟然也能主政一方,身为万民父母。不得不说,这是大乾的一种悲哀。
想到这里,傅举人的眼睛里不由的多了一丝阴霾。
士卒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生恐给自己惹来祸端,但是眼中时不时闪过失望鄙夷之色。
司徒刑面色不变,站的笔直好似青松一般挺拔。
他心中没有失望,也没有怀疑。
胡不为这样的人,他在后世见得多了。溜须拍马,迎来送往,投机取巧,还别说这样的人,市场还真不小。
就算今日斩掉胡不为,但是会有千千万万个胡不为站起来。
这不是圣人教诲出了问题,也不是体制的关系。
历朝历代,这样的人都如同过江之鲫,从未断绝。
说到底,还是人性本恶。
第一百四十二章 医不三世,不服其药
贪婪是人的本性,故而贪腐历代难绝。
要想彻底的根除贪腐,除了教化,还要用刑法。
想到这里,司徒刑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他竟然感觉肩头一重,更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历史使命感。
撑着白纸伞,面色有几分病态蜡黄的吴起,用手帕捂住口鼻,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胡不为也适时停住话语,有些谄媚的弯腰站在那里。
看起来,不像是一县之尊,也不像是一个有风骨的读书人,而是一条摇尾乞怜的野狗。
“大人是否偶感风寒,为何一直咳嗽?本县有名医张逢春,是医家的弟子,虽然不能活死人医白骨,但也是妙手回春,手到病除。”
“故而,在县中得了一个雅号叫“回春手”!”
“下官回城后,就请他为大人医治,定然让大人早日康复。”
看咳嗽有些严重的吴起,胡不为急忙讨好的说道。
“名医回春手张回春?”
吴起喃喃的咀嚼了几遍,有些考校的问道。
“胡大人可通《礼记》?”
“大人,下官虽然愚钝,但也是甲子年的两榜进士。”
胡不为眼睛一亮,有些骄傲的说道。
“不读礼,不以言。这是孔圣教诲,下官自然不敢忘。”
吴起看了一眼胡不为,轻轻的颔首,继续说道:
“《礼记》中曾有言,医不三世,不服其药。不知这位名医张回春是否能“医不三世”。”
胡庭玉听到吴起的询问,眼睛流露出惊讶之色,有些不满的小声嘟囔道。
“神都来的贵人就是讲究,找个郎中都要三代传承的。咱们知北县是边陲之地,医家弟子本就稀少,世传的只有城西的王家,不过他家时代都是做狗皮膏药的。”
“总不能让贵人贴狗皮膏药吧?”
想到吴起全身贴满膏药的样子,胡庭玉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唯恐旁边的傅举人没有反应,他还乐不可支的用手指挫着。
“你这个匹夫。”
傅举人一边躲避着胡庭玉乱挫的手指,一边哭笑不得的看着胡庭玉。
“医不三世,哪里是三代传承的意思。”
““医不三世,不服其药”的真正含义,三世者,一曰《黄帝针灸》,二曰《神农本草》,三曰《素女脉诀》又云《夫子脉诀》。若不习此三世书者,不得服其药。”
“这才是吴大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样啊。”
胡庭玉有些尴尬的用手挠着头,脸上挂着讪讪的笑容,小声嘟囔道。
“原来是这样啊。”
“我还以为神都的贵人身子金贵。。。。”
“还敢胡说!”
傅举人小心的看了一眼吴起方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胡庭玉被傅举人训斥,有些讪讪的说道。
“这个。。。想来是可以吧?”
胡不为现在也有如坐针毡之感。只能含糊其辞的答道。
“别说知北县这等边陲之地,就算神都,能够通三世的医家也不是太多。”
吴起见胡不为脸上流露出讪讪之色,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说道。
“还是大人博学,下官差点被这等欺世盗名之徒蒙骗。等回到县城,下官这就整治查处,让黎民少受庸医之苦。”
“大人,邻县还有一位大医司马头陀。他的医术要远远高于李春风这等欺世盗名之徒。明日下官就差衙役为大人请来。”
胡不为眼睛一转,有些讨好的低声说道。
“大医?这等边陲之地竟然有大医?”
吴起眼睛一亮,有些惊讶的问道。
医家是百家之一,传自上古人王黄帝,《黄帝内经》更是无上宝典,练成之后不仅能延寿几百载,更能驾驭五蕴六邪,伤人于无形。
更有传闻,此书的最高境界,能够肉身成圣,成为上古人王那般不老不灭,近乎不朽的存在。
黄帝之后,医家又有华佗,扁鹊,张仲景,孙思邈等神医出世,将医家的声望推倒最高。
医家不喜入朝做官,也不愿意治世。
但是医家在朝野中的影响力却非常大,大到甚至可以和儒家相提并论的地步。
朝野之中更有明言,不为良相,就为良医。
要知道,良相可是大多数儒家的追求。
良医的地位能够和他相提并论,这也说明了大家对医家的认可。
医家根据医术不同,分为良医,明医,大医,天医,神医等几个境界。
在医家能够达到神医者历代不过数人,如扁鹊,华佗,孙思邈,张仲景等,算是当代神医。
这样的人向来可遇不可求。
就算遇到,也未必有缘结识,在司徒刑看来,这种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天医是仅次于神医的存在,但是他们的行踪不会那么样的居无定所,仙踪渺渺。而是会固定在某个区域内行医。
按照司徒刑的了解,天医的很多案例堪称神奇,如果只论技法恐怕已经不在神医之下,所差别者是在医道上的境界。
大医,名医,良医的层次要比神医和天医差上不少,但也是十分难得。
特别是大医,是承前启后的重要分水岭。
能够成就大医的,无不是天才艳艳之辈,只要在经过一定的积累,最主要的是要有足够的机缘,定然能够突破天医。
成为近乎于神的医道大家。
“这位大医医术很高,更有仁心,带着弟子四处游医,免费为百姓诊治,很多人感念他们的恩德,都给他树立长生牌位,尊称他为大道公。”
胡不为显然对这位大医十分了解,见吴起眼中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滔滔不绝的说道。
吴起轻轻的颔首,眼神幽幽,医家因为其特殊性,最容易积累功德获得百姓的信仰,历代神医都是因为功德圆满而直接飞升。并且在民间留下一个个美丽的传说。
比如说太宗年间的孙思邈。
孙思邈因为擅长炼丹制药,故而被当世尊称为药王。他所著的《千金方》,据说每一个药方都是千金难换,因为活人无数,故而他在民间拥有很高的威望。
太宗听到药王传说,倍感新奇,故而派人去求延寿之药。
药王以医家医病,不医命为由拒绝了太宗的使臣。
太宗心中虽然不渝,但是并没有降罪,反而亲自到药王所住的黄鹤楼。希望可以用真诚打动药王。
但是没有想到这位药王正好功德圆满,白日飞升。
据说当地,有彩霞万道,赤气千里,更有一头神俊,好似成人大小的黄鹤从天而降,载着药王孙思邈白日飞升。
后人为了纪念这一段轶事,有些赞美又有些感慨的说道。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留黄鹤楼。”
此事也是太宗的一大幸事,也是一大憾事。
幸事是,能够见证神医功德圆满,白日飞升,这是千年难遇之的祥瑞。
憾事是,如果他能早早放下人王的架子亲自拜访药王孙思邈,也许能以真诚打动他,留下一两枚丹丸也说不定。
可惜无缘得见神医。。。。
吴起咳嗽一声,有些遗憾的想到,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大乾立国三百载,苍生亿万,至今也只有孙思邈一人成就神医业位。
其难度可想而知。
立国三百载以来,见过孙思邈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这样一想,吴起也就不觉得遗憾了。
“大人,这位大道公,虽然医术比不得天医和神医,但也已经非常的精湛,如果不是他生性仁厚,不忍见百姓受苦,定然早被招到神都,职掌太医。”
胡不为见吴起眼睛里的兴趣不减,笑着说道。
“哦,这位大道公先生的医术竟然如此精湛?”
吴起注意力被吸引,咳嗽减轻不少,笑着问道。
太医,是朝廷给医家的荣誉,也是对医家医术的一种最高褒奖。
只有医术最精湛的,才会被人王敕封为太医,在太医院内就职,为神都内的皇室成员,还有朝廷大臣服务。
吴起没有想到,在这偏僻蛮荒之地,竟然巧遇一位太医高手。
故而眼睛里流露出兴趣盎然的神色。
“是的,这位大道公师承名门,最善丹方。不论多么复杂的病症,三帖药下去,少有不好的。”
胡不为见吴起感兴趣,极力吹捧道。
医家根据医疗手法不同,有汤药,针灸,火齐等诸多手段。
《扁鹊见蔡桓公》中有了一个详细论断,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今在骨髓,臣是以无请也。
每位医者根据传承不同,所擅长者又各有不同。
吴起听完胡不为的介绍,眼神闪烁,过了许久才幽幽的问道。
“不知道他和医家大弟子李春风谁的医术最高?”
“这!”
胡不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好在吴起也没打算让他回答:
“在神都之时,本官因为意气和医家当代大弟子李春风发生冲突!”
“他挨了我一记碎骨指,本官也硬受了他一掌。”
“他的掌力中蕴含着五劳七伤的力量,本官五脏六腑都受到损伤,如果不是修为深厚,恐怕早就因为五劳七伤病发而死。”
“不过,那李春风也不好受,我的碎骨指阴寒无比,能够冻结他的血液,没有纯阳之物,他每日必定要忍受寒冰之苦。。”
吴起眼睛微眯,邪魅的一笑,眼睛冰冷有些得意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祸事矣
看着吴起邪魅的笑容,胡不为竟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那位医家当代大弟子李春风想来也是受创不轻。
不过医家多灵丹妙药,岐黄圣手,想来恢复程度要强上不少。
“咳咳!”
吴起也自知失言,咳嗽几声用来掩盖情绪中的波动。
“五劳七伤,想来这位司马先生会有良方吧。”
听闻吴起的咳嗽是被医家弟子李春风所伤,胡不为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司徒刑面色淡然,但是眼中神光却在不停的闪烁。
医家,五劳七伤掌!
这一个个名词,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吸引着他的思绪。
医家,政治上军事上作为不大,主要的建树是在医疗民生方面。但是,不论是儒家,还是兵家,墨家等都在极力的拉拢医家。
因为医家不仅掌握着强大的医术,活死人,生白骨,而且拥有很高的人望。历代神医,天医者,都从众过万。登高一呼,全城响应。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性,朝廷对医家也很是忌惮。
建立太医署,固然有给予医家褒奖,也为皇家重臣服务的意思。但是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那就是让大医离开民间。
没有民望的大医,天医,就如同离开了水的鱼,对朝廷的威胁性大大的降低。
负面的就是没有民望功德,医家的进阶之路断绝。
这也是大乾立国三百载以来,只有孙思邈一人成就神医位格的原因之一。
医家的前辈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很多人拒绝了朝廷高官厚禄,以及气运位格的诱惑。深入民间,体察悲苦。
不仅医术得到锻炼,更收获了大量的民望。
医家在这些良医,大医的极力倡导下,开始慢慢的走出皇宫高墙,重新在民间开始扎根发芽,散发出更加旺盛的生命力。
。。
“到时再说吧。”
吴起看出胡不为的窘迫,还有眼中的不自信,心中的希望顿时去了大半。有些兴致缺缺的说道。
“诺!”
看着兴致不高的吴起,胡不为面色顿时变得苦涩,心中腹诽吴起的不近人情,更有一种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出发!”
就在吴起和胡不为说话的当空,胡庭玉已经集结好队伍,抬起几挺软轿,浩浩荡荡的向县城方向开拔。
司徒刑因为有功名在身,而且胡庭玉对他颇有好感。特意也给他准备了一顶用青竹做成的软轿。
司徒刑见傅举人和胡不为等人都上了软轿,也不想搞特立独行,有些慵懒的斜躺在轿子之上。
这种轿子,因为有足够的韧性,最适合走山路。
两个士卒站在轿子的两头,他们用肩膀扛着轿子,随着山路的高低起伏,轿子会上下的颤动,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儿时的荡秋千。
虽然看起来有几分危险,但是却出奇的舒服。
司徒刑担任使节,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精神异常的疲惫。斜躺在轿子上没有多大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抬轿子的士卒见司徒刑有了几分睡意,用眼神沟通了一下,尽量的放轻脚步,让轿子的颤动变得轻微。
胡不为斜躺在竹轿之上,本有心和吴起搭话,卖弄几分才学。
但是吴起自从医家之事后,情绪竟然有几分低落,也不想在搭理胡不为。面色冷峻的端坐在竹轿之上,一脸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胡不为心中不由暗暗的腹诽,真是神都来的大人物,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堪称一绝。
但是想及吴起的背景和能量,他瞬间将所有的不满统统抛掉。一脸谄媚,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真是奴才!”
胡庭玉眼睛中流露出一丝不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骂道。
“真是丢知北县人的脸面。”
夜深露重,吴起咳嗽的越发厉害,在吴起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几顶软轿在众多士卒的护卫中慢慢的下山。
“咦。这水不对!”
胡庭玉在前方带队,在路径一条由山中小溪汇聚而成河流的时候,他的脸色不由微微的一变。有些惊讶的说道。
“哪里不对,怎么了?”
胡不为被惊醒,下意识的收缩自己的身体,有些惊恐的问道。
“县尊,这条河流是山中小溪水汇聚而成,来时溪水深可过膝,可是现在,水面紧紧能够盖住脚踝。”
胡庭玉从软轿上翻身跳下,趴在河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会,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定然是上游截留。”
胡不为打了一个哈欠,斜了胡庭玉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上游数百里都是山脉,根本没有人烟。怎么可能有筑坝蓄水!”
胡庭玉没有任何犹豫的否定道。
“也许是野兽,也许是妖兽也说不定。”
胡不为感觉被胡庭玉落了面子,有些无赖的说道。
司徒刑被两人的吵闹声惊醒,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就睁开眼睛,而是仔细的倾听了一会,将事情的缘由搞清楚以后。
司徒刑也从软轿上跳下,身体趴伏在河流岸边仔细观察。
他发现,小河水位暴跌,不仅是胡庭玉感觉困惑,就连河流中的很多生物,也很困惑。鱼类,虾类因为河水突然暴跌,被留在河床之上。
幸亏是夜晚,空气也是潮湿,这些鱼虾之类才没有因为缺水而死。
“这水位是突然下降的。”
“否则河床上不会有如此多的鱼虾。”
“定然不是上游拦截,如果是拦截的话,水流会缓缓的减少。”
司徒刑抓了把潮湿的河泥,感受着其中的水分饱和度,理智的分析之后,一脸冷静的说道。
“那你说,这些水究竟是去了哪里?”
胡不为被胡庭玉和司徒刑联手顶撞,脸上有些挂不住,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司徒刑大声质问道。
司徒刑眼神幽幽,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个河流水位下降的有些匪夷所思,一时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山有山神,地有地神,河有河神,只要我们请出河神,一问便知。”
傅举人担心司徒刑吃亏,笑着出来圆场道。
“前面有人,注意警戒!”
斜躺在软轿上的胡庭玉突然面色微变,声音有些预警道。
“诺!”
“喏!”
“诺!”
士卒顿时面色大变,紧张的抓着刀兵,更有甚者已经把长刀出鞘,一脸的杀意。
深夜在荒山野岭出没的,不是妖邪就是歹人。也不怪他们如此紧张。
“前面是什么人?”
胡庭玉从软轿上跳下,龙行虎步的向前,非常有威势的大声喝问道。
“速速回话,否则刀兵无情,休要埋怨。”
“大人,大人,小的们是附近的乡民,都是良民,不是匪徒。”
对面的人看到铠甲鲜明,煞气腾腾,人数众多的甲士,顿时有些惊慌,急忙大声喊道。更有的人跪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恐给自己招惹来杀身之祸。
“深更半夜,你等不在家休息,准备明日的劳作,来这深山老林做甚?”
胡庭玉看这些人身着朴素,而且手里所持不过是棍棒,木叉,铁锹等农作之物,心中警觉之心不由的大减。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大人,不是小的们多事,而是在河流突然断流,事情来的蹊跷,故而才到山中查看。”
为首的乡民壮着胆子,有些苦涩的说道。
“是啊,大人!”
“我等都是老实巴交的乡民,靠着几亩薄田度日,这河水断流,让我等如何生活?”
“这事情来的诡异,定然有妖邪做祟。”
乡人们想到断流的清水河,心中苦闷,不由自主的上前七嘴八舌的诉苦。
“大人,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看着面上挂着悲苦,情绪有些激动的乡民,胡庭玉不由的一愣神。如果是匪徒或者是妖邪,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抽出长刀。
但是对这些悲苦的百姓,他却一时没有办法。
好在,软轿上的并非他一人。
“县尊大人正在此地,知北县的子民,你们可以去胡大人处诉说,想来他定然能帮尔等解决。”
胡庭玉眼睛一转,祸水东引,有些狡猾的说道。
“县尊大人在此地,实在是太好了。我等小民有救了!”
乡民不知道胡庭玉的想法,听闻县尊大人自此,心中顿时大喜,有些兴奋的喊道。
“县尊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河流干枯,没有水灌溉,今年的粮食必定会颗粒无收。”
“是县尊大人,求你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县尊大人,我等有状子要告!”
乡民一个接着一个的跪倒在地,乌压压的一片。
胡不为面色有些难看,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偷看吴起,在他心中,吴起可是神都来的大人物,这样的场面被他看到,定然会有损自己的形象。
吴起看着跪倒在地,面有愁苦之色的百姓,这也不假寐,眼神炯炯的看着。
司徒刑和傅举人等也从软轿上下来,面色凝重的看着河流。
真是祸事!
乡人以种田为业,现在突然河流干枯,没有水灌溉良田,现在不知是只有一条河流断流,还是全部的河流都出了问题,如果是后者知北县要出大事了。
司徒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举人,傅举人也正在看他,两人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和担忧。
第一百四十四章 难民
听着乡人的哭诉,胡不为的眼睛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脸色也顿时变得煞白难看起来。
他固然任人唯亲,被人被在后背指指点点,也有人在背后说他昏庸无能,只知道溜须拍马,大搞裙带关系。
但是胡不为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否则也不会脱颖而出,成为两榜进士。
农民没有水来灌溉庄稼,就意味着会粮食减产或者是绝产。
知北县地处边陲,百姓本就贫苦,很多乡民家里更没有余粮。
这种情况之下,民心注定不稳。如果再被别有用心的人挑唆,真有可能引发民变。
到时候,别说自己的前程,恐怕就是颈上人头都未必能够保得住。
“是上游有人筑坝拦水,还是有妖兽作乱?好好的河流怎么可能说枯竭就枯竭?”
胡不为咽了一口唾液,润了下嗓子,压下心中的惊惧,这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问道。
“我等刚才已经入山查看过,没有人筑坝拦水,更没有妖兽出没的痕迹。而且不仅是这条河流,就连附近的几个蓄水之地也都变得干涸。”
乡人看了一眼胡不为,满脸苦涩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所有的水都会陡然消失!”
胡不为面色僵硬,仿佛有些神不守舍,大约过了半刻钟,这才如梦方醒,有些焦急的追问道:
“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的河流有没有干涸?其他地方的蓄水之地有没有干涸?”
“这个小人不知,但是想来。。。。”
那乡人被胡不为吓住,嘴唇发抖,有些喏喏的说道。
“大人,你可要救救我们啊!”
“没有水,我们的庄稼就会被烈日暴晒,颗粒无收。到时候别说没有粮食交给朝廷赋税,恐怕就连吃饭都会成大问题。”
“真是一个荒年!”
百姓不关心外面的河流是不是干涸了。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地里的粮食,以及明日的口粮。
胡不为被众人吵得脑仁发疼,但是他知道,这些麻烦只是刚刚开始。更大的麻烦还在后头,现在一定要以稳定为主,否则一个处理不好,就不仅仅是罢官免职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胡不为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晕死过去,永远不要醒过来,这样他就不用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了。
司徒刑看着面色愁苦的百姓,还有左右为难的胡不为,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只能寄望断流只是一时。
队伍在继续前行,不过每一个人的心都是沉甸甸的。
农是社会的最底层,但却是整个国家的基石。
国无农不稳,家无商不富。
这两句话就说明了农的重要性,土地的重要性。
如果因为河水断流,而导致粮食歉收或者是颗粒无收,那么知北县必定会动荡。
不知道会出多少乱子。
“要出大事了。”
胡不为看着慢慢离开的民众,还有因为干涸,裸露出黑色河床的河流,最后才幽幽的叹息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
知北县真要出大事了!
等民众散开之后,胡不为再次登上软轿,不过这次他再无刚才的轻松,而是一脸的凝重。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竹轿,试图整理出一个思绪。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更大的麻烦还在后面。
知北县城门。
知北县位于大乾边陲,也是兵家必争之地,故而城墙建设的格外高大,士卒站在高大数十丈的城墙之上,极目远眺,能够看出数十里。
这也是为了提前预警,防止被贼兵偷袭。
虽然是夜晚,但是知北县的守军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因为城中精锐大多被胡庭玉带走,只留下几队士兵。
城内最是空虚。
因为担心被人偷城,所以知北县四门大关,更落了千斤闸,任何人宵禁期间不得出入。一个士卒都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站在城楼之上,举着火把,极目远眺,生恐有遗漏之处。
鲍狗子是一名伍长,不过大家都习惯性的叫他兵头。
因为伍长虽然是大乾最基础,底层的军官,但是权限很小,而且所享受的待遇也仅仅比普通士卒高上一点。
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称呼伍长为兵头。
鲍狗子就是这么一个兵头,如果他能得到上官赏识,在熬个一两年,就能再提升一步,由伍长变成队长。
不论是待遇还是权利都会大大提升。
到时候在托人讨上一房媳妇,生上几个娃娃。人生也就圆满了。
想到这里,鲍狗子不由的傻傻一笑。
“头,不好了!”
“前面好像有动静!”
旁边一个正在观察的士卒突然压低声音,小声示警道。
“有动静?”
沉浸在美梦中的鲍狗子瞬间被惊醒,借助地上火把的亮度远眺,只见黑暗中隐隐有人头攒动,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是少说也得有几百人。
鲍狗子的心陡然一沉,给旁边的人隐晦的打了几个手势,让人给巡逻的队长,还有其他小队报告,他自己则是趴在城头上,一脸凝重的看着。
“他爹,我们真的去县城?”
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坐在牛车之上,她的怀里有两个孩子正在打着盹,脑袋一点一点的。
“不去县城我们能怎么办?大石头神陨落了,我们不能在深山生活了。”
“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沦为妖物野兽的腹中之物。”
体格粗壮,好似铁塔一般的石坚强走在牛车前面,手里拽着缰绳,无奈的叹息一声。
“就算咱们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着想。”
“山中的妖物鬼魅是很凶残的,以前是因为有大石头神,我们才没有遭受骚扰。”
“现在大石头神已经陨落,我们只能寻求官府的庇护。”
妇人知道男人说的有道理,闭上嘴巴,用手轻轻的拍打正在熟睡的孩子。
“其他村子的神灵也陨落了么?”
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妇人有些感慨的说道。
“我刚才听老爹说,大杨树村的大杨树神,李家村的山君,还有王家凹长蛇神都已经陨落了,他们和咱们一样,都是逃难的。”
老爹认为路上人多也能多个照应,免得被野兽和鬼物骚扰。
其他村子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都聚在一起,人数也越来越多。
看着其他几个村的人,或者推着木车,上面放着粮食和家当,或者和他一般赶着牛车,拖家带口。
石坚强小声解释道。
伍长鲍狗子站在城墙之上,看着下方身穿布衣,拖家带口的百姓,心中不由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不是贼寇就好!
现在可是知北县最空虚的时候,如果被人偷城,后果将会难以预料。
一个个满脸带着风尘之色,拖家带口的乡人跪坐在城门旁,时不时抬头和站在城头上的士兵哀求。
“军爷,你就行行好。我等真是良民,居住在离这几十里的大杨树村。今日不知道为什么,村中的守护灵大杨树神突然陨落。没有神灵保护,我们怎么可能是四周妖邪的对手,故而连夜逃难至此,希望军爷行个方便,让我等进城。”
一个年岁略长的乡民被推举出来,抬头看着城头,有些哀求的说道。
“就是,我等是洗石村的百姓。我们村的守护灵大石头神,也不知为何突然陨落,我们村本就靠近深山,妖兽鬼物众多,因为担心安全,这才逃难至此。”
身材粗壮,好似铁塔的洗石村村长也越过众人,大声说道。
“我们村的守护灵也陨落了。”
“就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其他逃难的百姓被说中伤心事,有的人竟然哽咽起来。
“已经入夜,城门落锁,而且今夜宵禁,县尊有明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进出。”
站在城头的士卒看着下方衣冠不整,满脸风尘的乡民,鲍狗子面色有些为难的看着队长。
“县尊大人有明令,今夜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入。”
“军爷,现在夜深露重,又有野兽鬼魅。还请军爷行行好,放我等入城。”
乡民见士卒不愿意开城门,一脸的不甘心,大声哀求道。
“军爷,如果来了野兽,还有鬼魅,我等岂不是要成为他们的果腹之物,”
“你等不用担心,这里十分安全。城头有床弩,任何胆敢靠近的野兽都会被无情射杀。”
“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休息。”
“只要明日天一亮,城门就会打开,到时候各位再进城,或者投奔亲朋,或者去客栈住宿。”
那队长也不是心狠之人,但又不能违背县尊的命令。而且现在城内空虚,夜黑星稀,下面情况难明。
如果贸然打开城门,又有歹人妖邪趁机混入,后果将不堪设想。
纵然他百死也难辞其罪,故而他没有打开城门,也不能打开城门。
但是考虑到下方百姓饥寒,队长命令士卒用吊篮放下一些食物清水,还有衣物,被褥等抗寒之物。
下面的百姓,在村长里正族老的组织下,也自发的行动起来,以村子为单位,用枯枝落叶点起篝火,十多个人聚拢在一起取暖。
还有青壮被组织在一起,手持棍棒等,不停的巡视四周,而老弱病残等被安排在营地最中央,这里不仅有篝火,十分的温暖。
而且在重重保护之中,也不容易遭受野兽的袭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残局
轰!
轰!
轰!
滔滔的河水仿佛九天之上的银河不停的跌落,刚才还汹涌波涛的火海范围缩小了将近一半,地上露出黑色的石头,一丝丝河水,被滚烫的时候炙烤,升腾起白色的蒸汽。
这些石头都是岩浆冷却后形成的火山岩,最是坚硬,就算刀兵砍上去也只能留下一道白痕。
看着只剩下一半大小的火海,只要继续浇灌,火海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不论是杜城隍还是河神虞墨的脸上都没有轻松之色,因为就刚才这么一会,他们就抽干了知北县内几条河流。
大片农田将因为没有河水灌溉而减产,绝产。无数的百姓会受此影响,甚至会出现“易子相食,卖儿卖女”的惨状。
想到这里虞墨的心不由的一抖,九天之上跌落的水瞬间消失。而阳间那不停下降的水位也顿时戛然而止。
“再来!”
杜城隍的手死死的攥着大印,瞳孔有些充血,仿佛是一个压上全部身家的赌徒,脸色说不出的癫狂。
“大人,不能再来了啊,境内水气断绝,知北县百姓必定土地荒芜,粮食绝产。到时候,人王必定追究,小神固然被重罚,但就算尊神也逃不了干系。”
水神虞墨躬身行礼,有些哀求的说道。
“不这样做,你还有什么办法?旱魃出世,天下大乱,到时更多的百姓要遭殃。”
“两害相较,取其轻!”
杜城隍痛苦的闭上眼睛,有些无奈的呢喃道。
“尊神,我们可以先以旨意封杀福地,再动员万民掘凿生气行乎之地,以改地气之道。”
水神虞墨思索半天,有些试探性的说道。
杜城隍的眼神一滞,脸上流露出意外之色。他没有想到,水神虞墨竟然能够提出这么有水平的建议,真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此法可行是可行,但是我等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啊!”
杜城隍顿时感觉眼前一亮,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又重新变得暗淡起来,有些无奈的说道。
大乾立国以来,对神道既是拉拢又是防备,大乾太祖曾经有诏书:神道不得干政,否则神人共诛!
所以神灵固然地位崇敬,但是在官府当中影响力实在是有限。
水神虞墨的建议固然是好,但是杜城隍却没有那么的权利,发动万民,移山倒海,凿穿地脉。
“我等是没有这个权利,但是神尊莫要忘了,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不是我们神道,而是万民,阳世官府理应配合才是。”
水神虞墨脸色一暗,但是很快他的眼睛里又重新燃烧起希望。
“本神这就给北郡上书,希望他们能够调度官府的力量,发动万民,移山倒海,凿穿地脉。”
“希望此寮能够给我等足够的时间。”
“也希望北郡诸公能够批准。”
杜城隍看着时不时翻滚的火海,有些期盼的说道。
轰!
火海再次翻腾一下,仿佛有庞然大物想要站起。看的杜城隍的心不由的一揪。
好在,火焰翻滚后又重新恢复平静。
。。。
石坚强等人拿着泥碗,拖着女儿,站在人们的身后。
他的前方早来的人早就站成了一条长龙。在长龙的尽头是几口底下烧着柴火的大锅,烧开的水不停的翻滚,一阵阵清香从大锅中飘出。
众人都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液,眼睛有些发绿的看着。
“都不要挤,每个人都有份。”
“县尊老爷仁慈,担心你们挨饿,特命人打开官仓,施舍粮食。”
胡不为一脸头疼的站在城墙之上。
自诩聪慧过人的胡学智师爷也是一脸的纠结,本就不多的山羊胡,一会功夫就被他拔掉了好几根。
“师爷,可有办法安排这些黎民?”
胡不为看着下方安营扎寨,显然打算长期居住的流民,有些担忧的说道。
“县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返回原籍。”
胡学智被胡不为问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这个本官知道,问题是让他们怎么返回原籍?”
胡不为看着有些局促的胡学智,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
胡学智也知道自己讲了一句废话,只能讪讪的笑笑,退到一旁,静等县尊大人吩咐。
“报,大人,按照小的们观测,知北县内的水位已经不再下降。大喜啊!”
一个身穿皂衣的捕快小碎步的跑上城头,一脸激动的说道。
“全赖大人福威,全县黎民无不感恩戴德。”
胡不为的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有些乱糟糟,正在分食的流民,但是眼睛里的阴霾却随之减轻不少。
真是万幸!
如果两件事情同时爆发,胡不为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从官仓中再调度一些粮食过来,一定要安抚住他们。另外着胡庭玉率领军士清剿妖孽,务必让这些百姓回到原籍。”
胡不为站在城头观看了半晌,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也知道,官府围剿只是一时,终究治标不治本,但是眼下,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只能寄望于神道。再三请胡学智起草公文,给阴司杜城隍行书,请他发出阴兵协助官府清理妖孽。
但是他的公文都仿佛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丝毫回应。
这个事情也让胡不为心中惴惴,他总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他有预感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迟早还会有更大的乱子爆发。
知北县,傅举人府邸
司徒刑回城之后没有去县衙,也没有回家,而是被傅举人拉到了他的府邸。
傅举人的府邸离县衙不远,走出不几步就是大路,在走过一个巷子就是市场,每日南来的北往的,说不出的繁华热闹。
但是当司徒刑真的踏入傅举人的府邸之后,竟然没有听到一丝的喧嚣,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清新和宁静,门里门外截然是两个世界。
“闹中取静!”
“老师真是好福气,竟然寻得此宝地。”
司徒刑看着入目的郁郁葱葱,还有已经成片,修长碧绿的竹林,有些艳羡的说道。
傅举人对司徒刑的夸奖很是受用,笑着引导他走上一条石径。
整条石径都是用鹅卵石,在竹林中曲曲折折的射向远方,石径也让竹林看起来格外的幽深,虽然不是深山,但是却给人有一种云深不归处之感。
“真是妙啊!”
看着随风而动的竹林,还有静静好似卧龙的石径,动和静,阴和阳,两者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统一。
就算用最苛刻的目光去审视,也不得不说这个设计虽然看似简单,但却是独具匠心。
“老师真是好福气,在此居住定然能够修身养性,延年益寿。”
司徒刑看着茂林修竹,由衷的赞叹道。
“竹子乃是花中四君子之一,最有气节。故而我独爱竹,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食无肉使人瘦,居无竹使人俗。”
傅举人呵呵一笑,引导司徒刑踏着石径向竹林深处走去。
傅举人的宅院面积不小,足足有四进院落,但是房间并不是太多,因此下人也不是很多。
司徒刑和傅举人走了好大一会,才看见一个身穿麻衣,年岁苍老的下人正在用扫帚清理竹子的落叶。
不大一会就扫了好大的一堆。
“这竹子虽然好,但就是喜落叶。只是辛苦了我的这些下人。”
傅举人也看到那一大堆落叶,已经辛苦操劳的佣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下人恭敬的站在路旁,等司徒刑和傅举人通过后,这才再次拿起扫帚,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的打量了司徒刑一眼。
傅举人虽然品阶不高,但是为人却很清高。就如同竹子一般,最看重气节。
有着一股子宁折不弯的执拗,故而傅举人虽然担任知北县学政多年,朋友并不是很多,真正带回家的知己更是寥寥无几。
在他的印象中,就是知北县案首白子聪,主簿大人公子李承泽都没有这个殊荣。
司徒刑能够获得傅举人的青睐,并且邀请他到自己的府邸做客,这足以说明傅举人对他的重视。
这样的人,飞黄腾达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以后有机会遇到,定然要结点善缘。
司徒刑不知道下人心中的想法,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这样的人虽然有投机取巧的嫌疑,但也是人之常情。
他随着傅举人顺着石径又转了几个曲折,最终停在一个用青竹搭建而成的亭子近前。竹亭之内摆着一个石头雕刻的石桌,还有两个石凳。
因为经常使用的关系,石头表面被磨的无比光滑,甚至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
石桌之上摆着一副棋盘,显然刚刚有人在这里对弈过,黑子白子狼牙交错,好像是两头巨兽在方寸之地厮杀,竟然是一个没有分出胜负的残局。
傅举人看到桌面上的残局,先是眼睛一滞,显然他也没有料到这么早就有人在此对弈。
但是当他的眼睛余光看到竹林中有一抹红色闪过,眼中又流露出了然之色。
司徒刑对棋奕之道本没有太多了解,但是穿越后,难免附庸风雅陪人手谈几局,时有胜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博弈
傅举人相邀,司徒刑也没有客气,坐在傅举人的对面仔细的观看起来。
棋盘是用上等木料雕琢而成,横竖均匀,而且有着厚厚的包浆,一看就是主人的心爱之物,经常把玩。
而且棋盘上隐隐透着一股幽香,让人闻之,醒神开窍。
司徒刑因为玉清观的事情一夜未睡,本有几分困乏。但是轻轻的嗅了几口之后,竟然瞬间清醒不少。
“这棋盘竟然是用一整块醒神木雕琢而成!”
司徒刑用手指轻轻的触摸,感受着木质特有的纹理,眼睛中不由的流露出一丝艳羡。
醒神木是一种特殊的木材,因为能够提醒神脑,故而深受文人墨客推崇。坊间更有传言:
寸金难买寸木。
虽然此说法有些夸大,但也也能说明醒神木的价值。
司徒刑以前也见过醒神木,但那些都因为受制于木料,不得不雕琢成随身香囊,或者是小的挂件。
可就是如此,也都是珍贵无比。非富贵人家不能享用。
而这个棋盘,不论大小,还是品相,都不是那些小物件能够比拟的。说是价值千金,也丝毫不为过。
像品相这么完整,司徒刑是头一次见到。
雕琢这块棋盘的人必定是痴迷棋道之人,否则定然不会把如此珍贵的木料做成棋盘。
棋子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但是形体圆润,用手触之,仿佛二八少女的肌肤,隐隐有温润之感。
司徒刑虽然不知道棋子是用何种材料制成,但是棋盘都如此贵重,那么棋子的材质定然也不是平常之物。
“这棋子是清心石所制成,能够让人清心寡欲。”
傅举人见司徒刑盯着手中的棋子,眼睛流露出迷惑的神色,笑着介绍道。
“原来是清心石!”
司徒刑的眼睛中顿时流露恍然之色。
按照《奇物志》中记载,清心石产于深海之渊,具有清人心神之奇效。
因为此物太少,故而市面难得一见。
就算有人获得,也大多会打磨成配饰,或者是镶嵌于冠帽。
用清心石打磨成棋子,司徒刑是想所未想。
“真是暴殄天物!”
司徒刑看着一颗颗圆润的棋子,心中有些愤愤的说道。
“这些东西终究只是外物,当你见的多了,也就释然了。”
傅举人端坐在石凳之上,目光炯炯的看着棋局,若有所指的说道。
“老夫以前就曾给你说,你的学问已经足够,但是为什么累次不中?那是因为你的文章中充满了孤愤偏激之语,心酸愁苦之声,和当今盛世不符。故而累次不取。”
“但是终究还是有所不足。”
“老师教训的是!”
司徒刑微微低头,面目严肃的听傅举人的教诲。
司徒刑也明白自己的缺点,前世的他出生普通家庭,后来虽然有所成就,但也最多算是小富即安。更谈不上什么上层社会。
今世,他出生在北郡豪族,但是因为父母早丧,被人剥夺了继承人资格,并且发配到边陲之地。心中悲苦,哪里有什么雍容之气?
也就是最近屡次获得气运,重新树立信心,这才有几分气势格局。但是比从小锦衣玉食,奴仆如云的富贵人比起来,还是有不少差距的。
傅举人现在能够对他耳提面命,显然是真他当做了学生来培养。
“这也怪不得你,你的出身我也派人了解过。”
“知北县司徒家的嫡系子孙,前任家主司徒铭的独子。司徒铭早亡,那时你也年幼,又不能感受文气,故而族老行了废长立幼之举。”
“又将你发配边疆,不管不问,否则你这些年也不会过的如此辛苦,更被人欺辱。”
“故而,有些悲愤之情也能理解。”
傅举人眼神幽幽的看着司徒刑,仿佛是一个天桥的说书先生,金口银舌,故事典故信手拈来来。
“圣人有语,废长立幼,祸乱之始。更与礼法不合,故而你心有怨言,这也纯属正常。”
“如果来日,你有所成就,自然可以拨乱反正,北郡司徒家更是唾手可得。”
“老爷,您的茶!”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身穿翠绿,腰身婀娜的侍女托着一个枣红色的茶托走了上来,轻轻的将两个骨刺的茶碗放在傅举人和司徒刑的面前。
又取出湿热的手巾,请两人洁手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傅举人也因为被人打断,没了谈性,示意司徒刑手谈几局。
“下棋,下棋。”
司徒刑微微一笑,面色如常的看着眼前的残棋。
虽然棋道不精,但是司徒刑也下了不少残局。但是没有一个残局,如此的怪异。
似是非是。
看似简单,却是仔细琢磨,又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变化,让你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但是越是琢磨,又让你越是迷惑,绞尽脑汁,最后你会发现,竟然又回到了原点,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这哪里是棋局,简直就是一个连环扣。
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扣扣相连,思索半天,司徒刑竟然有一种狮子咬天无从下口的感觉。
傅举人也不着急,静静的喝着清茶,眼神幽幽。
“小姐,那位司徒公子俊俏的很,唇红齿白,而且身上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看的婢子心都仿佛小鹿一般,砰砰乱跳!”
身穿绿衣服的侍女转过假山之后,看着一个身着红衣年轻貌美的女子,有些调笑打趣的说道:
“我看老爷对他甚是看重,也许今日的师生,就是明日的翁婿。”
“呸!”
“你这个不害羞的丫头,我看是你思春了吧?”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啐了一口,翻了一个白眼。但脸上却如同蒙了一层红布,本来就细腻柔滑好似凝脂的皮肤看起来越发的娇艳。
就连同为女子的小婢内心也不由的一颤。有些怔怔的说道:
“小姐,你越发的撩人了,如果被外面的登徒子看到,还不把人魂给勾走了。”
“如果小婢是男儿身,恐怕也会如此吧?”
“你这个小婢,整日就知道胡说。”
看着两眼怔怔的婢女,小姐狠狠的一跺脚,有些娇憨的骂道。
“父亲也是,那幅残局我已经琢磨数日,都没有办法解开。司徒公子年岁不过双十,就算从小浸染棋道,也不可能短时间内解开。”
“就是,要是吓跑了小姐的如意郎君可怎么办。”
小婢在后面笑着打趣道。
“你这丫头,还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姐仿佛被人说中了心思,脸上顿时赤红,有些羞恼的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指。
“小姐,我再也不敢胡说了。”
“这也不说小姐每日都要读上一遍《陋室铭》。”
身着绿色衣服的婢女一脸娇笑的躲避,嘴里讨饶道。
“你这个小婢,竟然还敢。。”
小姐羞赧的跺了跺脚,双手捂着发烫的脸颊,逃跑似的向绣楼跑去。
绿衣服小婢本想跟随,但是眼睛一转却停住了脚步,藏在假山阴影处,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心的观察着司徒刑的一举一动,眼中隐隐有爱慕之色。
。。
司徒刑端坐在石凳之上,眼睛瞳孔隐隐有几分充血。看起来好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一般,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就在刚才的一会,他在内心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是又被他一一否定。
死局!
这是必死之局。
但是,如果是必死之局,傅举人必定不会拿来考校自己。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疏忽了。
司徒刑的脑袋就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念头不停的碰撞,迸发出一丝丝火花。
如果不是有醒神木和清醒石温养精神,恐怕他早就因为精神不济而放弃了。
傅举人看着举着棋子,眼睛里充满犹豫,迟迟不能落子的司徒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了然。也不催促,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喝着茶。
又过了大半刻,司徒刑的眼睛已经隐隐充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布满了一条条的血丝。头顶更是见汗,就连他捏着棋子的手背上,也有一根根的血管凸出。
他的眼睛中还是充满了犹豫之色。
数次想要落子,但是又数次停下。
“既然没有办法落子,那就停下。”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然大勇,但并非智者之所为。”
傅举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有些开导的说道。
“啪!”
但是,司徒刑的手却重重的落下。
那一枚被汗水浸透的棋子稳稳的落在棋盘的纵横之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也让傅举人后面的教诲被堵在胸膛,没有办法宣之于口。
傅举人看着如释重负的司徒刑,眼睛流露出一丝非常隐晦的失望之色。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莽夫也!
真是枉费自己的一片苦心。
“老师,此残局学生已经破开。”
司徒刑用温热的手帕擦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有些兴奋的说道。
傅举人心中失望,本不想观看,但是架不住颜面,只能将视线转到棋盘之上的阡陌纵横。
“这是!”
傅举人的瞳孔陡然收缩,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司徒刑的落子。
一枚由清心石雕刻的棋子稳稳的落在棋盘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