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滚回家去
褚青的朋友虽多,但能毫无顾忌说说心里话的,还真没有几个。
什么样的朋友可以讲私密事情?一般都是同龄又同性的,女生叫闺蜜,男生叫铁瓷。而他认识的那些个老爷们,要么不亲近,要么亲近却年龄相差太大,唯一靠点谱的就是刘晔,可他能找么……
其实吧,如果真把朋友圈按远近关系分成三六九等,那排在最先,最让他没有距离感和防备心的,只有俩人:范小爷,王瞳。
这姐姐,总是戳心窝子的那种温暖,伴着他这一世无处可诉的孤独苦闷,迤逦前行。
自拍完,他们就没见过了,此地是王瞳的新家附近,房子挺偏的,再走几站就到京郊乡镇了,想是价格便宜。
有些话,褚青确实问不出口,只得含糊道:“你怎么自己搁家呆着?”
“他去外地拍戏了,副导演,特忙。”
王瞳知道他想问什么,右手托着清瘦的腮骨,笑道:“我们原打算十月份领的,一直没抽出空,拖到新年之前才办好,没发帖子,没摆酒。”
“哦。”他低声应着,细细的看了看她,略长的发,愈倦的脸,唇纹的朱红都似淡薄了颜色,比着年纪,更憔悴了几分。
他的[长^风^文学][www].[cf][wx].[net]目光一溜往下,滑到那搭在桌沿的左手上,指头仍然笔直纤细,轻轻敲着粗糙的木面。
褚青忽地顿了顿,抿抿嘴,却没言语。
“呵……”
王瞳白了他一眼,伸出光溜溜的手掌,来回翻了翻,道:“我们没买戒指,钱都搭房子了。”
她笑得特不在意,接着道:“不过还行。没贷款。”
他点点头,算是了解情况了,举起杯子,道:“走一个?”
“就你还叫板?”她极其鄙视。
俩人碰了碰杯,王瞳直接仰脖干了,褚青居然也不怂,足喝了一半,火辣辣的廉价白酒从喉咙灌进肠胃,烧的生疼作呕,不禁猛烈的咳了咳。
“干嘛呢你?” 她诧异。起身弯腰,拍了拍他后背,待气顺了,才坐下道:“说吧,什么事儿愁眉苦脸的?”
“没,没什么,就是吵架了,不痛快……”他把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那姐姐半响没回过神,稍后抚了抚额头。无奈道:“就这事儿?”
“嗯。”
她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问:“你多大了,至于么你?”
“这跟大小没关系,关键是她说那话太气人了。”
褚青总算逮着一位能痛痛快快倾述的对象。忙道:“我对她好不好,她心里没数啊,张口就来,还整个我自以为是。好像都为了我自己似的!”
丫搁哪唠唠叨叨的抱怨,王瞳始终保持古怪的表情,根本就懒得听。屁丁点矛盾还找家长告状,趁早玩蛋去吧!
“哎,停停!”她打断这货汹涌的吐槽欲望,问道:“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呃,她那人不特小心眼么,我就怕她生气,到时候又闹个没完,所以干脆就不接了,省的麻烦。”
她耸耸肩,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你觉着她是咋想的?”
褚青合计了片刻,犹豫道:“她应该挺乐意让我演,毕竟机会难得。”
“那你为什么不跟她商量商量,话说开不就好了。”王瞳眨眨眼睛,训儿子般的淳淳教导。
丫却死不悔改,嘴硬道:“没啥可商量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啪!”
那姐姐照着他的脑袋,伸手就是一下,特狠特响,道:“别跟我使性子!你压根就没在乎兵兵的想法,你一直把人家当小孩看。”
“她本来就是小孩么。”褚青捂着头,不敢再咋呼,弱弱的反驳。
“还犟嘴!”
王瞳如此好的脾性,都有点气了,道:“她以前可能不成熟,考虑问题不周全,但人家现在都二十了,是大姑娘了。再说,兵兵这几年陪你走过来,什么风浪没见过,也该长大了。”
她微叹了声,劝道:“别老觉着你为人家付出,她牺牲的一点都不少。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偏偏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你还有啥不知足的?”
“……”
褚青垂着头,沉默不语。
所谓伴侣之间的感情经营,的确超出了他的思维惯性。包括上辈子,他也这么认为的,两口子么,就是我对你好,不让你受罪,不吵不闹的,自然和和美美了。
至于沟通交流,提升境界,达到意识大圆满神马的,哥,我就一修鞋的,我媳妇就一小户闺女,搞那么高端做甚?
而换了此生,他其实为范小爷已经改变很多了,但却忽略了一个重要事实:女朋友的成长速度,远超过他的刷新频率。
他忘了,丫头会长大,会改变,会有成人的思想和原则。他更忘了,初见那只青柠柠的小姑娘时,已是数年前的事情了。
王瞳看他那德行,就晓得心里正翻腾呢,也相信他能想明白。瞅瞅时间,快午夜了,老板虎视眈眈的准备强行撵人,便干了最后的半杯酒,笑道:“行了,酒也喝了,话也说了,你也好了……”
她把杯子往桌上使劲一墩,挥手道:“还不快点滚回家去!”
…………
有句话讲的特棒:所有的堕落都是从夜不归宿开始的。
我们的脑子很奇怪,如果女人夜不归宿,百分之百会认为她跟个男人睡在一块。而男人夜不归宿,只有百分之九十会觉得,他在睡个女人。
为毛呢?
因为男人可干的事太多了。
当然了,范小爷是绝对不相信男朋友去泡吧,洗澡,打多塔的,忒无聊啊!她宁愿相信那货被车撞死了,还能趁着年轻,留个好念想。
反正不管她如何胡思乱想,目前这个悲伤的状况,根本改变不了:眼看就十二点了。要是钟点一过,妥妥的第二天了,那意义便完全不同,立马上升到严重的家庭不和谐事件。
屋里只开着小台灯,昏暗暗的罩着半边卧室,丫头攥着手机,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绿光屏幕。
黄颖早回去了,这姑娘懒得掺和俩孩子的破事,在她看来,平时都挺成熟的两个货,怎么一涉及到彼此,就变神经病了呢?
幼稚!死倔!不着调!压根不能搭理!
“哈……”
范小爷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一整天疲怠怠的,这会都困死了,硬挺着不睡。孤零零卧在床上,望着窗帘露出的一角冷月亮,觉着自己跟望夫石似的,特凄凉。
“哗啷啷!”
此时,门外忽似响起了某种金属的碰撞音。
她睁开眼皮,精神猛地振作,侧耳细听,紧接着,又是“哗啷啷”的一阵响,特熟悉的掏钥匙声。
“啪!”
范小爷以快得吓人的手速关了台灯,然后把被子一拽,蒙住脑袋,猫在里面嘻嘻傻笑:“我就知道!”
门开,人进,按灯,换鞋,脱衣服。
隔着羽绒被和屋墙,还是能清楚的听到他趿拉趿拉的脚步。原以为他很快便会进卧室,谁知片刻之后,那蹭地声骤然停止,随即就是一嗓子大吼:
“个败家娘们儿,你给我出来!”
(字少了点,明天大章。)
第二百零一章 又一年
范小爷本来躺得好好的,甚至都准备迎接男朋友的蹂*躏了,没成想,冷不丁听着这么一嗓子,“个败家娘们,你给我出来!”
她吓得一激灵,方才那点子性幻想瞬间消散,怒从心头起,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也吼道:“喊什么喊,造反啊你!”
蹭蹭跑到门口,拉门往外瞧,就见褚青戳在客厅中央,面色悲愤,指着墙边的大鱼缸道:“你把我双喜怎么了?”
“谁把它怎么了,那不好好……”
她刚要反驳,但顺着男朋友的手势一瞄,顿时吓尿了。那水亮透明的玻璃缸里,一条锦鲤仰面朝天的泡着,凸眼圆睁,扁嘴大张,鼓鼓的翻着白片肉,显然已经挂了。
另一条倒还好些,虽然苟延残喘的,起码活着。
范小爷原本气势满满的前来镇压,可瞅着这副惨状,就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顿住脚步,嗖地闪回屋内,道:“不是我干的,是小二黑咬的!”
“小二黑吃饱了撑的咬双喜?”
褚青压根不信,伸手捞起那条,呃,也不知道是双,还是喜,反正我们统称死鱼……他按了按鱼肚子,不由气道:“你跟它有仇啊,喂了多少食才能吃成这德行!”
“`长`风`文学`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丫头躲在门后,就露出个脑袋,弱弱的辩解。
“过来!”他招招手。
“我不!”她死活不动地方。
“我让你过来!”
“我就不!”
褚青瞪了瞪眼,上前几步,就要拽她的胳膊。
丫头使劲扒住门框,哇啦哇啦乱叫:“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打我!救命啊!救命啊!”
“……”
他满脑袋黑线,道:“别嚷嚷了,待会人家报警了!”
范小爷听了,反而叫得更起劲,撒着欢道:“你放开我!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褚青忍无可忍。一弯腰,直接把那二货扛起来扔到床上,又欺身压住,道:“你闭嘴!”
“我不!”
“大半夜的作什么妖,消停点!”
“我就不!”
她眨眨眼睛,作势欲喊:“救……”
刚吐出一个字,就被狠狠的堵住嘴唇,随即一股浓重的酒气冲进鼻腔里,很是难闻。范小爷皱了皱眉,费劲的推开他。不爽的问:“你喝酒去了?”
“嗯。”
“跟谁?”
“瞳姐……”
褚青正按着女朋友的双手,整个上身压着她,脚却撑着地。许是姿势很拧巴,而且今晚真喝了不少,忽觉得一阵晕眩,不由晃了晃。
“你看看你,不能喝还逞能。”
范小爷固然不满他借醉晚归,终究还是心疼的,没心思再玩什么情*趣游戏。撤出手拍了拍他后背。
“咳……咳咳!”
褚青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酒劲更加冲头。胃也难受,一时间咳嗽得厉害。
“我给你剥个橘子吃啊?”她问道。
“我想吃苹果,哎算了,你也不会打皮。拿橘子吧。”他摆摆手,老是不经意的表达对笨蛋媳妇儿的吐槽。
“德行!”
范小爷整了整睡衣,起身到厨房拿了两只橘子。问:“你还洗澡么?”
“不,不洗了。”
他缓了会儿,觉着好点了,也坐起来道:“我刷刷牙。”
……
挂掉的那条鱼,被装盆扔阳台冻着了,等待处理。俩人谁也没提吵架的事,就像以往的日常一样,洗脸洗脚,逗比玩闹。
两口子闹矛盾,如果是小吵,那就无所谓,如果涉及到双方相处或者某种原则性问题,那便需要重视。
即便你这次混过去了,但问题仍然存在,你若想改,对方自然意识得到;你若不在乎,一如既往的臭毛病,那么下次吵架的时候,力度便会成倍增加,乃至散伙走人。
褚青和范小爷,还没到原则性的地步,只是相处的方式太过感性,缺乏理智的交流。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也不必多讲,或是做什么保证,都记着呢。
“哎,瞳姐姐最近怎么样,好久没看着她了。”
台灯重新亮了,丫头枕着男朋友的肚子,一瓣,一瓣,又一瓣的把橘子塞进自己嘴里。
“她结婚了。”褚青好容易抢着半拉,边嚼边道。
她偏了偏脑袋,表情特惊悚,问:“真的假的,她为啥不告诉咱们?”
“呃,人家没摆酒席,领个证就完了,没想声张。”
“那也应该通知一声啊,太不拿我当朋友了,我还想随点礼钱呢。”她比较郁闷。
他靠着床头,笑道:“瞳姐有考量,咱就别操心了。”说着用纸巾擦了擦手,又问:“哎你晚上吃的什么?”
“小颖姐给我带的排骨。”
“你还把小颖叫过来了?”褚青讶然道。
“谁让你不管我!”她颇为理直气壮。
他无奈道:“我那锅粥是留给你白天吃的,猪啊你,一顿全没了。”
丫头撇撇嘴,没搭茬,对自己的饭量特心虚,转移话题道:“双喜到底怎么办啊,要不咱再买一对儿?”
“不用了,我看剩下那条还能活,先养着吧。死的那个,我想埋花园里。”
“别埋啊!”
范小爷忽往上挪了挪,歪在他脖颈处,呼呼地吹着气,十分期待,又十分愧疚的问:“哎,你说锦鲤好吃么?”
“哈?”
…………
的进度已经到了三分之二,绝对可以按期杀青。
这剧本对小说的还原度很高,某些敏感的段落都没改动,比如有一场是捍东开车去找蓝宇,背景就放在了多年前的那个广场血夜。
当时褚青坐在车里,二十名群演扮着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哗啷啷从身边疾驰而过。小巷子的老墙上涂满了红惨惨的染料,路灯萧索,夜色寂灭。
许是被气氛感染到了,他的情绪瞬间爆棚,仓皇,恐惧,急匆匆的只想逃窜干净。刘晔跟他差不多,也吓得不行,俩人搁镜头前紧紧相拥,状态特别到位,真如死里逃生。
甚至待上映后,很多人分析它之所以被禁,不是因为同性恋题材,而是阿关较为写实的还原了这段情节。
不过,谁知道呢……
总之,拍这部戏,堪称褚青最糟糕的一次尝试,无论虚假还是现实,都混乱的很。戏里,他一会要爱男人,一会要爱女人;戏外,他一会要哄女人,一会又得躲着男人。直搞得身心俱疲,压力倍增,失态的跟丫头吵架、醉酒,估计也有此方面的影响。
幸好,月底的时候,他终于得到了几天休整的机会。
1月23日,除夕。
剧组照例放了假,初四重新开拍。关金鹏原本不想回香港,趁着空闲功夫把完成的带子理一理,但张咏宁瞅他着实太累,硬给撵走了。
今年的春节,大概是褚青过得最舒坦的。
范爸范妈早早就备好了一切吃穿用度,连年夜饭都不用他搭手。俩老的在厨房忙叨,俩小的在客厅看电视,顺便带孩子。
他也不像前两年那般扭捏,大大方方的把自己当家里人。有长辈,有同辈,有晚辈,热热闹闹的,这才像个过年的样子。
“我妈说一会给你压岁钱,记着接啊。”范小爷上完厕所回来,忽然神经兮兮道。
“她告诉你的?”
“不是,我偷听到的。啧啧,两千块钱呢!给我都没那么大方。”她极其嫉妒。
“我都二十五了,还给什么压岁钱,我可不要。”他汗道。
“傻啊你,白给的还不要!”
范小爷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教训道:“你第一次在咱们家过年,才有这待遇,以后谁还惯着你,拿着!”
褚青简直无语,真想问问范妈,这熊孩子是你亲生的么,胳膊肘妥妥往外拐。
“哎,那等会拜年,我,我……”他似想起件事儿,莫名变得很纠结,支支吾吾道:“我该叫什么?”
“什么你该叫什么?”她没听懂。
“就是我,管你爸你妈叫什么?”
丫头顿时翻了个白眼,哼道:“干嘛,你这就想进门了?”
“当然想了!”
褚青没否认,拽过她亲了一口,笑道:“说真的,到时候你可少要点彩礼,我这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娶个媳妇儿多不容易。”
“滚!你变*态啊,我才二十。”她挣扎开男朋友的搂抱,低声吼道。
“二十不小了。”
他见女朋友有炸毛的趋势,立马改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呃……”丫头瞧了瞧他,脸色隐隐的不太自然,斟酌道:“起码,起码得等咱们混出点成绩来吧。”
话音方落,就见男人的眸子细细的黯下,忽觉着心虚,忙抱住他胳膊蹭了蹭,撒娇道:“哎呀,我也没说不结,就是太早了么。”
褚青揉了揉她的头发,弯弯嘴角,却没回应。
他了解女朋友的心思,无外乎就是想当大明星,想风风光光的走一遭潇洒人生,然后再考虑婚姻问题。
反正他是觉得,俩人结婚的条件已经足够了,水到渠成的事情。但是,既然范小爷还想缓缓,拼一拼事业,那也没啥可矛盾的,都是合理需求,就等呗。
自己也等得起。
第二百零二章 痛哭
春节后的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今年,哦不,也许应该说这个冬天,雪花似乎特别的少。街道平整,衣裳好看,人也干净,戴着毛线帽子,望望嫩白的太阳,哈出一口气,心情欢快,却始终存了点遗憾。
关金鹏盼这场雪太久了,以至于欣喜到失态,生怕化了,第二天便急匆匆的带着剧组,到了城市边缘的一座小公园。
今日的两场戏,都在这里。
捍东因为牵扯到轰动一时的“远*华案”,而被关进监狱,有判死罪的可能。蓝宇把他当年送给自己的别墅卖掉了,跟他家人一起,凑了三百万疏通关系,给救了出来。
据俩人初见,已经过去了十年。捍东也终于明白,最爱的人始终是蓝宇,准备要一块好好的生活。
园内,堤岸。
剧组人员绕着一张长椅架设镜头,椅子两侧各载着枯树,不远处是垒砌的方石,方石下,则是冰冻的死湖,
这地儿属于较偏僻的区域,刚刚开发,湖对面盖了圈新楼盘,有高层,有别墅,入住率很可怜,冷冷清清的。
好吧,倒也有些热闹,就在冰湖之上,两个逗比正劲儿劲儿的比着赛。话说此情此景,还能生猛进行的户外项目,当然是东[长][风]文学 北人的种族天赋:打出溜滑……
“哥,看好了啊,我小时候可是全班扛把子,待会别吓着!”
刘晔得得瑟瑟的道,随即弯腰,屈膝,双臂摆动,迈开大长腿就跑。丫站位特奇葩,足有十米的助跑距离,等到了刻线,整个人瞬间绷直。僵硬僵硬的移动了,呃,约莫六七米的成绩。
褚青极其鄙视:就这操性也能当扛把子?你们那旮瘩分数线也忒低了点,哥随随便便一出溜就是九米多,八米都算失误。
“行了行了,别丢人现眼的。”他招招手,走到起步位置,笑道:“让你看看啥叫世界水准。”
话音方落,刘晔便觉着一只黑乎乎的玩意儿,从眼前嗖地就过去了。跟玛莎拉蒂似的咔咔带感,顺着直线横飞出老远,超了大概三米左右。
“哎我去,哥你太猛了,教教我呗!”这货颇为羡慕。
“你跑快点就行了。”
“啧!不够意思了吧。”刘晔认为他藏私,刚要继续巴拉,就听岸边有人喊:“你俩别玩了,过来拍戏!”
“知道了!”
两个货颠颠的爬上护堤,在长椅排排坐好。
“各人员准备!”
“action!”
摄影机摆在后面。近景,特写。
刘晔搭着哥哥的肩膀,指了指远处,道:“哎。那边有个鹿苑,全是梅花鹿。你见过梅花鹿么,老不来公园。”
褚青偏了偏视线,轻轻笑了声。没言语。
刘晔瞅了瞅他,又问:“喜欢这么?”
“嗯。”他微微点头。
“哎,我告诉你啊。我那小屋里不有张照片么,我就是在这照的。”刘晔忽然起身,跑到湖边观察片刻,然后找准了方位,蹲下道:“呃,那边……哎,就是这!”
他双手张开,框成框子,装作照相机的镜头,牙齿白白的非常开心,回身道:“来,笑一个。”
褚青蜷缩着身子,格外落魄,仿佛还没从接连的打击中恢复。但此刻的眼神却异常温柔,看着跟前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特自然的加了句称谓,笑道:“小蓝宇,你唱首歌吧。”
刘晔怔了怔,搓着通红的手背,道:“算了吧,你最讨厌听我唱歌了。”
“谁说的,来么。”
“那我唱了啊。”
他拍了拍衣服,直直的挺着腰,跟立正一样,开口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
褚青讶然失笑,打断道:“你这算什么歌,不听这个,换一首。”
“除了这个,再没别的了。”
“不会啊,那时候你每天都在听,名字我倒是不记得了。”
“我每天都在听?”
刘晔反问了一句,目光游离了片刻,恍然道:“哦,我想起了。”
他低头,停顿,睫毛颤动,不晓得是想着戏,还是惦着人。根本不敢对视褚青的眼睛,斜斜的盯着半枝枯树,一张嘴就是淡淡的白气,轻声唱道:
“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
褚青已经拍过很多戏了,所谓的莽夫,小偷,黑*帮,淫贼,下岗工人……貌似角色众多,经验丰富,甚至有资格对新人后辈指手画脚了。
但是他越拍,反倒越觉着自己太嫩,太肤浅,同时也愈加对这个行当充满敬意。很多时候,你以为推开了一扇重门可以登堂入室,其实,你不过刚刚入了槛。
上午的戏很顺利,一条过,下午才是真正的重头戏:蓝宇照常去上班,却因意外事故导致身亡。捍东听到了消息,便急忙赶到了太平间。
褚青都有点紧张了,因为他第一次拍哭戏,生怕把握不好情绪,吃完午饭就独自坐着,闭目酝酿。旁人知道情况,尽量轻手轻脚的,免得打扰到。
“同志们辛苦了!今儿天真冷,我给你们带了热咖啡,全体都有份!”一个硬硬的女人嗓子忽然响起,特别大声。
他皱皱眉,睁开眼,正瞅见谢那朝这边走过来。
“青哥,给你这个,暖和暖和。”她稍稍殷勤道。
“谢谢。”他小心的接过纸杯,问道:“来探班啊?”
“是啊,下午没什么事。”
“嗯,咱们拍完这条也收工了。”
俩人半生不熟的,没啥可讲,客气几句便罢了,谢那继续去招呼其他人。
许是热咖啡增幅了buff,伙伴们的工作效率莫名提高了不少。这场戏说是在医院,实际就是把公园的厕所布置成太平间的样子。剧组划弄了好些带大抽屉的柜子,齐齐的一溜,惨白惨白的,瞧着还真挺阴森。
关金鹏查看了进度,又瞅瞅钟点,再有俩小时天就蒙蒙黑,得拍了。正要喊褚青,却冷不丁被刘晔叫到旁边,低低嘀咕了一会。
“你确定?”他问道。
“确定,这样效果会好点。”
“行!”
阿关也不磨叽,挥手喊道:“各人员就位,各人员就位!刘晔,进去准备,青仔,你先在外面。”
“好!”褚青没多想,点头应允。
约莫五分钟后,正式开拍。
“action!”
厕所的空间非常小,道具又多,更显得拥挤。左边是条长桌,摆着些医疗器材,右边就是那排山寨的停尸柜。
正中,则安着张病床,蒙着薄薄的白被单,头尾稍高,凸显出一具身体的形状。褚青慢慢靠近,副导演扮作的医生把被单掀开,露出刘晔的头部。
老实讲,这完全是褚青的独角戏,没有他什么事儿。他只需贡献两秒钟的脸,便可以穿上军大衣,跟工作人员聚着堆喝热咖啡。但他想配合哥哥,想给予对方强烈的刺激,主动要求脱光了衣服,直挺挺的躺在哪儿。
零下二十多度啊!
刘晔还没躺多久,已经冻得脸色刷刷的泛青,嘴唇都紫了。
褚青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之前酝酿的情绪全部报废,最真实的那种冲动和感受,自心里汹涌迸发。
演员,是挺单纯的职业。它只需要相信,相信情景,相信故事,相信对手,相信本身,自然能演出好戏。
褚青现在,就信了。
他信自己是捍东,他信蓝宇死了,更重要的,他信自己爱着蓝宇。
尤其刚经过上午的那场戏,俩人在雪地里唱歌,满满的幸福,结果转眼间,人就死了。如此强烈的反差,让他顿时碎烂掉。
镜头紧盯着他的脸,给了个大大的特写:
褚青根本不受控制的,近乎本能的开始哭。唇角微微张着,像是从嘴里,从喉咙,从气管,从肺部,从心脏……再往下,再往深处,直通到灵魂底端的地方,发出丝丝低哑的啜泣。
随后,那低哑渐渐放大了些,一丝丝也变成了一涟涟。
褚青不自觉的往后退,两步,三步,咣地撞到了停尸柜。却压根站不稳,高瘦的身子顺着劲就滑了下去,全无力气,勉强蹲着。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哭出了声。
监视器后面,关金鹏紧紧捂着嘴,早已泪流满面。他见过无数演员在镜头前痛哭,唯独这次,扎扎实实触碰到了内心。
不仅是他,包括现场的那些人,摄影师张建也在哭,边抹眼泪,边稳固着机器。
布景张淑平,助理关小惠,灯光李德富……还有收音,剧务,场记,每个人都泪眼睁睁的看着褚青。
甚至在外面,扒着窗户围观的谢那,更是扭曲着面部,泪珠子断了线似的刷刷往下淌。
不知多久,没有人喊咔,刘晔就一直躺着,褚青就一直哭着,最后酸软了腿,泄了精神,蜷坐在地上。
“这些年,北*京还是老样子,不停的拆啊建啊。每次经过你出事的地方,我都会停下,不过心里倒是很平静。因为总觉得,你根本就没有走……”
第二百零三章 伤别
终于还是完了。
二月中的下午,《蓝宇》的最后一场戏。非常简单,三秒钟的镜头,两个字的台词:立交桥下,捍东拿着手机边打边走,猛然间瞥见个熟悉的身影,便喊了声:“蓝宇!”
褚青不知怎么了,关金鹏亦不知怎么了,就这段戏,足足拍了二十多条。最后带的胶片都不够了,现派人回去取。
似乎故意拖着,故意多呆一会儿。
也没有人抱怨,都惦记着,再拍拍,再等等,再看看。刘晔没有戏,就站在旁边,偷偷摸摸的揉着眼睛。
电影么,就是每秒二十四格的梦境,梦醒了,也便收场了。
人生么,就是每天二十小时的历程,到头了,也便该散了。
但他们不想说收场,不想说散伙,镜头关上,剧本合起,关金鹏丝毫没提回香港的事。张咏宁早早在友谊宾馆订好了位子,竭尽所能的摆了三桌酒宴。
全剧组吃吃喝喝,嘻嘻哈哈的闹到了深夜,然后又去唱歌。ktv的大包房里,伙伴们起着哄,让褚青和刘晔合唱一首。
褚青仍是陈捍东那般吊儿郎当的德行,看着对方,道:“哎,你给我唱首歌吧!”
刘烨近乎本能的应道:“我不会唱歌啊!”
“怎么不会?就那首你经常唱的,那个《最爱你的人是我》啊!”他笑道。
刘烨一下子就哭了,歪在长长的软皮沙发上,关金鹏,张咏宁。张建……所有人哭得一塌糊涂。
除了褚青,他捂着鼻子强忍得难受,拍了那么多戏,从来没有剧组像这样的,散时。居然如生离死别。
等回到宾馆,已是次日清晨。
褚青事先跟女朋友请好了假,这几天都陪着,直到关金鹏飞回香港。他还是跟刘晔一屋,喝了不少酒,折腾得又欢实。进门就妥妥的不省人事。
而刘晔,原本也想补觉的,却莫名其妙的被关金鹏叫到了自己房间。
阿关可能熬夜熬惯了,只是眼睛多了点血丝,精神却好。见他过来,招呼道:“来,喝杯浓茶。”
“谢谢。”他客气道,小口小口的慢品,也不着急,晓得对方肯定有事情。
“这戏拍的感觉怎么样?”阿关问道。
“呃,咋说呢?”他合计了合计,笑道:“太过瘾了!演的特爽特充实。以前就没试过这样的。”
关金鹏亦弯了弯嘴角,又问:“那跟青仔的对手戏呢,怎样?”
刘晔抓了抓半长的头发。略微不自在,道:“我老实跟您讲,以前吧,没觉着他多厉害。可真一对上戏,就那种,那种……”
他纠结的比划着。想不出恰当的形容词。
“气场!”阿关接道。
“哎对!就是气场!”他大概憋了许久,总算能一吐为快了。兴致颇高的道:“您见识的演员多,肯定知道。有些人的气场是外放的。睁眼就能瞅见。有些人是收着的,哎哟,这个最糟心,指不定啥时候他就爆了,能吓得你一激灵。”
他拍了拍大腿,笑道:“就像电梯那场戏,当时真给我吓住了。我就想啊,哥你太猛了,这让我怎么接?”
“呵,你也很棒,非常自然,而且入戏入的快。”阿关摆摆手,夸了一句,没等那孙子得瑟,随即又道:“不过,你的麻烦也就在这。”
“什么,什么麻烦?”刘晔忽然显得很心虚,支吾的问道。
“有些事情呢,我们之间不必明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知道我在说什么。”阿关瞧了瞧他,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拍过几部同性题材的电影,那些演员我都不担心,唯独你。”
“青仔我也担心过,但我觉得他的控制力比较强,自己应该能调整好。而你呢,心思其实非常敏感……”
关金鹏讲到这,便不再继续,反而道:“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就是,一年之内,你最好不要再见他。”
“……”
刘晔抿抿嘴,眸子骤然黯淡,沉默半响方扯了丝笑意,点头道:“嗯,我记住了,谢谢导演。”
《蓝宇》结束了,全部的人都逗留在京城,整天吃喝玩乐,宾馆房间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道具和器械,没有人愿意收拾,仿佛一收,就真的要走了。
数天后,阿关不得不回香港了。
在机场,他跟大家挨个告别,握手,拥抱,暖暖的嘱咐祝福,就如他初来时那般。
“别抽太多烟了。”
“每天早点睡。”
“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啊!”
待轮到褚青,关金鹏搂着他肩膀,道完珍重,忽又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了句:“青仔,来香港吧。”
褚青眨眨眼,不禁有些愣神,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阿关转了身。
他背着包,像个军人一样大步的往前迈着,那条路真长,伙伴们都希望他能回头看看。可他没有,头也不回的走了。
返程的车上,大家没说一句话。
…………
范小爷难得的下了回厨,虽然煮的是挂面。
她也并非什么时候都等着被伺候的,偶尔会体贴温柔起来。她晓得男朋友的特性,每拍完一部电影,就跟患了场大病刚刚痊愈,特没精神。
同为演员,所谓的杀青后遗症,她自然体会过。但仅限于《还珠格格》,真哭得撕心裂肺的,哪会把戏当成命,这会,只是工作罢了。更多考虑的是,这戏投资多少,红不红,主角or配角,片酬给没给到位……
所以对于男朋友的状态,她其实有点羡慕。因为自己早早的就把表演变为了定性概念,该哭哭,该笑笑,都有一套娴熟的技巧和模式。而他,还能不断的突破突破,神经病似的天空无极限。
各位演员的容量不同,亦决定了他们的发展潜力,有的装了一丢丢便已经饱和;有的,则盛得了整个世界。
“吃饭啦!”
范小爷端着面条,放到客厅的木几上,直接一大盆和俩空碗。电视里正播着《樱桃小丸子》,这是她最爱看的动画片。
褚青迟钝的没搭手接,近来的情绪就比较low,慢吞吞的挑了片菜叶,嚼在嘴里,闷闷道:“嗯,好吃。”
丫头瞧他的糟糕样子,便用肩膀拱了拱,娇声道:“怎么啦,心情还不好?”
“我这都习惯了,过阵子就没事了。”
“真矫情!”她嘟嘟囔囔的,又问:“那过阵子你打算干嘛?”
“什么干嘛?”
“你不能总歇着吧,还得工作啊。”
丫头一脸的苦大仇深,老担心男朋友会失业,叹道:“你这两部片子是哥们给面子,但人家也不能每年都开戏啊。你现在又拍不了电视剧,啧,可怎么办呢?”
褚青瞅着她郁闷的胖脸蛋,不禁好笑,伸手捏了捏,道:“那你就养着我呗。”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她偏过头,吼道。
“嗯嗯,说正经的。哎,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他见女朋友怒了,连忙转移话题道:“白天我送阿关,他临走对我说了句话,我没太搞明白。”
“什么话?”
“他让我去香港。”
“啊?”
范小爷一怔,显然没想到,顿了片刻问:“那你觉着他啥意思?”
“我合计,他是想叫我去香港发展吧。”
丫头舔了舔嘴唇,皱眉道:“你在香港谁也不认识,谁找你拍戏啊?再说,他刚杀青一部戏,短期也不会有动作……还是,还是他有别的资源介绍给你?”
“估计是吧。”
“那你给他打电话问问不就得了,咱俩搁这瞎想什么?”
褚青耸耸肩,道:“我倒不是说这个,我就怕万一真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我连粤语都不会讲,可怎么拍戏?”
他放下碗,靠着沙发,无奈道:“但我搁这边,确实没多少机会了,之前那算是我运气好。”
范小爷也撂了筷子,咬了半天手指头,道:“我觉得你先等等,不还有那么多兄弟么,问问他们,真要是没戏拍,你再联系阿关。”
“行!”
褚青附和道,又一把抱住她,笑道:“这回我可跟你商量了啊,过后别翻旧账了!”
“哼!”
范小爷用后脑勺磕了磕他的下巴,撇嘴道:“你这是应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失业
话说褚青的那一帮子狐朋狗友,大概是前几年把人品挥霍空空了,最近莫名其妙的纷纷沉寂,一个比一个乖觉。
姜闻消停了很长时间,或许意识到自己没事找事的操蛋个性,嘴皮子管束得比较成功,没再乱喷乱骂。在中虐完了陆小川,这会正准备跑到鸟不拉屎的沙漠里继续虐何平。
当然了,他可不承认是欺负人。前者是给三爷面子,也顺便支持支持新丁导演;而后者么,就微妙了点,完全为了恢复自身的政治合法性。
因为这种讲述一千多年前朝代的狗血戏码,跟当局压根沾不上边,再挑刺也挑不出毛病来。就惦记让您们瞧瞧,我姜闻,也是能自甘堕落的。
姜老大处于蛰伏阶段,其他的如王晓帅、楼烨、路学常、汪超、吕勒等等,全没有开新戏的计划。
贾璋柯倒是在筹备一部电影,叫,女主角仍然找了赵滔。但男主角,由于有两个,而且是青少年设定,褚青就不太合适了。还没等他打电话问呢,老贾便先知会了一声,并表示惋惜。
他倒无所谓了,俩人交情再好,也不代表每部戏都约你,得看具体的角色。
除了老贾之外,张园亦有所动作,直接拎了汪朔的;长;风;文学 cf+小说改编,片名叫。若论男主的年龄和形象,他还真挺合适的,可关键是,大电影厂加大公司投资的这部戏,妥妥冲着明年票房冠军去的,根本不会找一位被封印的主儿来拍。
电影如此,电视剧更是想都别想,谁脑袋进水了才请他刷存在感。
至于李昱那边。还在苦逼等着里斯安的消息。按戛纳的惯例看,约莫四月份会公布入围名单……好吧,这才二月份。
所以呢,现实就是褚青溜了一圈电话后,华丽丽的发现:我特么居然要失业了!
最起码今年以内,无戏可拍。
人么,别无选择的时候,心态往往特棒,特豁达,戳在哲学至高点藐视众生的那种。可一旦给了点希望。感觉尚有生机时,却瞬间变得纠结,懊悔,不甘心。
甭看褚青刚被禁哪会,想得很通透,什么拍不了戏就开饭馆去,那都是无奈逼的。但后来一部接一部的片约傍身,丫便觉着,咦。似乎封杀也没啥可怕的嘛。
而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感受到,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有多严重。连香港同胞关锦鹏都窥得一清二楚,他还傻不拉唧的瞎淡定。
拍戏。表演,上了瘾便戒不掉了。他简直无法想像,如果真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那得是个啥鸟样?
……
关金鹏很高兴接到褚青的电话。
他了解大陆这边由官方主导的文艺体制和市场。觉着褚青在解禁之前继续留下来,发展前景绝对堵死,白白荒废了大好青春。
老实讲。通过的合作,这名演员一遍又一遍刷新了他的三观,惊喜满满。
发哥25岁时还是票房毒药,伟仔25岁时刚刚崭露头角,华仔25岁时尚且不会演戏,而褚青25岁已经拿了俩国际影*帝,并且在欧洲的小圈子里有了一定知名度。
阿关特不落忍这么优秀的胚子陨落了,才主动邀请对方。
2001年,香港电影市场虽然逐渐走下坡路,但只是跟黄金时代相比,它整体的影视氛围和成熟的运作手法,仍然保持相当充沛的活跃度,甩开大陆不知几条街。
小小弹丸之地,去年上映影片一百三十多部,加上粗制滥造的地下电影和vcd,以及无线和亚视挤占的艺人资源,全港连名带姓的演员才多少?
就几乎可以保证了,每人都有工开,每人都有饭吃,这样的行当业景,都堪称盛世了。褚青若来香港发展,只要不挑戏,遍地的机会,何况还有阿关帮忙,丝毫不必担心。
俩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通话,沟通得非常顺畅,关金鹏讲了讲港岛局势,他则说了说自己的顾虑,主要是地方生疏,语言别扭的问题。
因为大陆人去香港都得办通行证,短期的旅游签证,一般是七天,稍长的商务签证,是三个月。再长的,便是特定的工作签证了。
也就是cm里面,最最遭人恨的奇葩设置:劳工证。
像褚青的情况,就属于去香港工作,那首先得有当地的公司聘请,由他们出面申请,然后他还得到户口所在地办通行证和工作签注……总之,极其极其的麻烦。
至于什么优秀人才引进计划,那是零六年才开始的事。
反正公司倒好说了,关金鹏工作室,现成的名号。但户口所在地么,就忒蛋疼了点,甚至若不是这茬,褚青根本忘了还有个老家。
…………
“你真不用我陪啊?”
卧室里,范小爷闪着两只星星眼,十分期待的问。
“不用了,那地方你可受不了,现在还是冬天,连个暖气都没有。”
褚青晓得她很好奇,但确实没勇气带她一起回老家。你想啊,那么破的山沟沟,冷不丁冒出位白白嫩嫩屁股大能生养的漂亮妞儿,画风都不一致,自己不被当人贩子抓起来才怪!
“再说我也没什么亲戚了,你真用不着去。”
他接着劝道,平时极少跟女朋友讲这些事,总是含含糊糊的概括。所谓的叔叔,从私卖老屋那天起,心里就断绝关系了。
他宁愿是孤苦伶仃一个人,还能充值点文艺范儿。
“那好吧。哎,手续多久能办下来?”范小爷只得放弃,又问道。
“呃,怎么着也得俩月吧。”他想了想,笑道:“不过这种签证非常管用,能在香港待很长时间。”
“哦。”
范小爷忽然变得情绪不高,她原本极力支持男朋友去香港的,但等事情确定,又惦记着俩人可能半年见不着面了,瞬间心塞。
“哟,舍不得我了?”褚青笑问。
“我才没有!”她死不承认,道:“听说香港女生都特漂亮,我是怕你把持不住,干点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就是想干了,谁能看上我啊?”
他眯了眯眼睛,纯属找抽道:“你说你,最近每天都想要,我真在外边待个一年半载的,还怕你背着我找男人呢!”
这么贱兮兮的话,丫头居然没发飙,反而细细的看了看他,犹豫道:“要不,要不你别去了,我想你怎么办啊?”
“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褚青伸手抱过她,软软的放在自己身上,摆了个她最喜欢的姿势,叹道:“其实搁以前,我还真不想去了。但现在不行啊,没工作,就没钱往家拿,多不好意思。啧啧,都是被你管的!”
“那你赖我?”丫头不满道。
“我可没赖你,这样也挺好的。”他笑了笑,问:“哎,你都歇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想干活?”
“谁不想干了,前几天刚有人找我呢,就是戏份少了点。”
“什么戏?”
“嗯……。”
(状态不好,过渡章。)
第二百零五章 心酸的故事
褚青是外地农村户口,标准的农民工。这要是碰着大型活动期间,严查暂住证,丫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妥妥的被送去筛沙子,然后遣返原籍。
范小爷也没有,她压根没听过这东西,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两口子都属于盲流黑户。
一般情况下,这玩意没人查的,不过眼瞅着要申奥了么,保不齐就抽风了。褚青也是因为要申请劳工证,才冷不丁想起这事,就合计着干脆一块办了。
他集齐全部手续后,便寄给了关金鹏,由那边出面折腾,自己只需等待批复。每天逗猫喂鱼,跑步健身,要么就去饭店转转,提前体验了把养老生活。
当然了,主要还是为以后的日子做准备,这马上就开启新地图了,首先便得把粤语学好。褚青买了本教材书,成天抱着翻看,还收刮了很多原音的香港电影,叽哩哇啦的听着也挺有意思。
除了语言,另外就是学车,他报了个驾校,已经考完了理考,进度缓慢中。而且跟女朋友商定,等驾照下来,俩人真得买辆车了,不然去哪太麻烦。
此时已是三月份,的热度,终于在全国范围内铺开,各地方台也逐渐播出,收视率一片飘红。周易的本事就在这,不宣传,不炒作,愣死死掐住@长@风@文学 了观众审美的g点来回骚弄,最后搞得闷声大潮*吹。
可惜过了05年,网络时代兴起,意识观念转换,它那套老手法再也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瞬间就out了。
其实,范小爷于后还珠时期拍的几部剧,像……那都什么糟心玩意,要么悄默声的没动静了。要么角色全无存在感。唯有还算大热,但可怜她只是个小配角。
至于,要今年下半年才开档,更没影响力了。
她这种一剧成名的年轻演员,最怕的就是后续无力,时间久了,观众便忘了。即便人家偶尔一提,也是立马反应:范兵兵,哦知道,金锁嘛!
啧。多害臊啊!
正因如此,对于范小爷不仅仅是一部热播剧,而是证明了她并非在吃还珠的老本。最起码当别人念叨起她来,还能想到个叫朱七七的大萌娘。
……
上午九点,咖啡馆。
京城的一家报纸约了范小爷做专访,记者是个女生,戴着眼镜,人畜无害的样子。摄影记者却是只小鲜肉,大概刚入行不久。见着明星还挺激动的。
女朋友没来得及吃早饭,褚青本想叫份西点的,但又想想,干脆要了四人份的。奶茶咖啡,蛋糕松饼,铺满了一大桌。
女记者属于腹黑型的老鸟,采过的明星比大姨妈还多。有的和善,有的装逼,有的智商低到连句完整的人话都说不出。回去还得给他写稿擦屁股。
眼前这两位的智商还没体验,可逗比属性已经妥妥的了,哪有边吃边聊的啊?你当是东北大炕啊!
不过她也不好推拒,跟同伴扭捏的吃了一丢丢,随后正式开始专访:
“现在很多人都说你成功突破了金锁给观众的固定印象,那你自己觉得朱七七这个角色有哪些特别之处?”
“首先我觉得说突破,有点太夸张了,我更愿意把它称作是一次良好的尝试。我非常喜欢朱七七的性格,单纯善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她的世界很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考量和纠缠,或许这就是她最被人喜欢的地方。”
丫头条理清晰的答道,若不是还抱着盘点心,特有淑女范儿。褚青的位置稍微靠后,留出俩人聊天的空间,看女朋友似模似样的,感觉颇为古怪。
“这部戏的拍摄氛围非常轻松,像燕姐和朱虹嘉大哥,都是还珠里合作过的。还有黄海兵大哥,虽然第一次搭戏,但我们相处得也很好。而且他们年龄都比我大,平时也很照顾我。”
女记者左手攥着录音笔,右手在本子上记着要点,听她说完,又抬头问:“现在的观众明显分成两派,一派支持朱七七,一派支持白飞飞,并且吵得不可开交。你怎么看待影迷的这种争论?”
“呃……”
范小爷眨眨眼,斟酌了好半天,才道:“我觉得,朱七七有朱七七的出色,白飞飞有白飞飞的优秀,喜欢她们任何一个都是正常的。但毕竟只是影视人物,是虚构的,我希望影迷们能分清楚这点。”
“那你知道很多人评价你的演技不如王燕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燕姐的演技确实非常棒。”
“比起你如何?”
“我也在进步中。”
“你们俩私下关系怎么样?”
“我们的关系很好,就像亲姐妹一样……”
她俩搁哪儿巴拉巴拉的勾心斗角,褚青一直皱着眉头,不便插嘴。他接受的采访比较少,尚未认识到娱记圈的腹黑程度,范小爷见得虽多,也勉勉强强的招架。
进行了半小时左右,女记者可能觉着料够了,边收拾东西边随意问了句:“马上就播了,你说收视率能超过么?”
丫头刚松了口气,又猛地一激灵,本能的认为这是个陷阱,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不禁稍稍慌乱。
“哎,你先坐着,我送送她们。”
褚青迅速起身打断,接着手向门口一扬,冲对方笑道:“辛苦你们了啊,这大冷天的。”
“呵,没事没事。”女记者耸耸肩,不晓得是失望,还是无所谓。
丫头抿着嘴,直勾勾盯着他们出门。几分钟后,男朋友转身回来,她忙问道:“给了多少?”
“2千!”
“2千?”她瞪着眼睛重复了一遍。
“哎呀,理他们干嘛,来,吃饭。”褚青瞧她糟心的小脸蛋,赶紧哄道。
“不就欺负我们没公司么!”她使劲墩了下杯子,极其不爽。
“行了行了,快点吃,等会还有事呢。”
他嚼着块草莓松饼,又从包里掏出个本子,逐条念道:“十点半要去电视台签片约。中午倒没事,可以休息休息。下午拍广告,晚上还得见雪柔姐,他们有个私宴,范总和梦导都去。”
“如果散的早,我就去练车,太晚了咱们一起回家。”
褚青特尽责的做着助理工作,觉得没啥疏漏了,便道:“嗯,今天就这些。”
丫头抢过本子瞅了瞅,悲摧的叹道:“唉,小明星通告就是少啊!”
“别矫情!”
他敲了敲女朋友的脑门,笑道:“像你这么大的,有几个混出来了?知足吧你!”
“像我这么大的,有几个在外边养家糊口的?”她挑了挑眉毛,特理所当然。
话说范小爷歇了快俩月,终于爽够了,跟褚青精挑细选的接了几份工作:包括一部电视剧和两个广告,其它如商演走穴之类的,能推则推。
她知道男朋友不太愿意让自己到处站台,就为了那点辛苦钱。他更希望自己能水灵灵的出现在屏幕上,演部真正的好戏。
这部,是京城电视台和某家影视公司合伙投资的,片方导演都很逊,编剧却是十足的大咖,叫邹静知。剧本断断续续的写了四年,分为六个单元,全部改自明清的杂剧小说。
她演的就是其中一个单元的女主,戏份很少,原本还犹豫呢,到底接不接,后来听从了男朋友的建议。
而那俩广告,也并非什么大品牌,一家是饼干,一家是厨具……呃,好吧,虽然寒碜了点,毕竟算有代言了。
这年头明星拍广告真挺心塞的,哪像后世,随便拎个拿过奖的小模特,身价就抵得上现在的二线演员。
范小爷的俩广告,凑凑才三十多万,还是因为她最近人气比较不错的缘故。
当然好消息也是有的,广告酬劳,加上和的片酬,两口子的共同财产首次突破了百万大关。
简直可喜可贺!
或许很多年后,国内会拍出一部叫的迷你剧,大意便是讲述两个烂屌丝如何奋斗的经历,然后在每集的片尾,都打上现阶段的固有资金,从而激励着无数宅男宅女深夜熬剧。
好吧,真是个心酸的故事……
第二百零六章 副本开启
“海兵!兵兵!”
江雪柔端着酒,熟练的说着开场:“咱们多亏了两位主角,没有你们的出色就没有这戏的热播,我先敬你们一杯。”
“雪柔姐客气了。”
“都是您提携。”
黄海兵和范小爷各自应答,饭桌上来来回回的穿梭着场面话。
跟江雪柔喝完,俩人对视一眼,又倒满酒,齐齐起身道:“范总,我们敬您一杯,谢谢您关照。”
“好说好说。”那货也很给面子的仰脖饮尽。
老板,导演,制片人,演员……人家全有准确定位,褚青却特尴尬,丫就一演员家属兼助理,咋瞅咋像蹭饭的。
这是家私人会所,属于范晓天的产业,江雪柔借着他的地儿,摆局请客。没外人,梦季,黄海兵,再加上褚青两口子,共六位。王燕没来,甭看搁剧组的关系多好多好,其实她很少参与这些私下聚会,一门心思在家当富婆。
此次设宴,主要是为了庆祝《武林外史》的热播。目前津门地区40%+,赣省60%+,魔都就少了点,只有百分之十几……总的来说,全国平均收视率妥妥超过20%。
当然跟国剧的黄金时期比不了,动不动就破40%,可眼下却是同期成绩最好的一部电视剧。
此种性质的私宴,褚青本不必跟来的,但他有另外的小心思:给女朋友接单工作。
这货觉着自己最近的脸皮愈加厚实了,死乞白赖的转圈磨叽人,凡是有点交情的都问了个遍,就为了能获取到有用的资源。
还别说。真有惊喜,徐铮就帮了大忙,说江雪柔正筹备新片,找他做男主。并非直接商谈的,而是托了熟人走门路。徐铮抹不开面子,还没看剧本就答应了。结果等本子拿到手,瞬间傻眼了,他着实不爱演这种胡编乱造的低档喜剧,一部猪八戒已经够够的了。可惜没办法,都应承出去了。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人家不爱演,褚青却巴不得呢,这可是《穿越时空的爱恋》啊,仙仙郡主,呆瓜皇长孙。传说中的首部国产穿越剧……
范小爷若真能傍上,那么《武林外史》、《李卫当官》以及这部,一波接着一波,简直三级跳,身价稳居二线巅峰,而且搁电视圈里也能站住位置了。
天色渐晚,众人吃吃喝喝的,酒过三巡。气氛慢慢轻松,话题更是闲扯得没边。
“雪柔姐。”
褚青见差不多了,便绕过黄海兵。凑到江雪柔旁边,举杯道:“拍戏的时候你没少照顾兵兵,谢谢!”
“哟,我都有点晕了,就陪个半杯吧。”她脸色嫣红,却不小气。痛快的喝了一大口。
他敬完酒没走,故意搁哪儿戳着。黄海兵一瞅。这是有悄悄话啊,遂主动挪了个位子。笑道:“呵,你们聊,你们聊。”
褚青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张嘴就道:“雪柔姐,听说你要开新戏了?”
“徐铮告诉你的?”她早就料到这档子事,不紧不慢的搭茬。
“嗯是。”他见对方都明白了,亦不多讲,问道:“那个,兵兵有机会么?”
江雪柔坐直身,撩了撩头发,认真道:“其实刚开始,我有考虑过兵兵,但感觉她不太适合拍喜剧,目前在联系另一名演员。”
“张婷?”褚青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她特惊讶。
“呃……我,我到处打听到的。”他汗道。
江雪柔怀疑的瞄了瞄对方,耸耸肩,懒得追究,道:“我看了张婷的《绝色双娇》,她非常有喜剧天赋,很适合这个角色。”
褚青双手交插,大拇指不停的揉弄着,正极力寻找些靠谱的理由,合计半响,方道:“雪柔姐,我能说说我的看法么?”
“怎么还端起来了,你尽管讲。”她轻笑道。
“呃,张婷虽然能演喜剧,但她的古装扮相不太突出,甚至很显老。而徐铮的扮相却非常面嫩,他们俩演情侣,似乎有点别扭。何况她的后期还得用配音,你也看了《绝色双娇》,不觉得那个声很难受么?”
江雪柔怔了怔,回想了下那副猴子叫一样的嗓子,点头道:“这倒是。”
“兵兵能不能演喜剧,我们谁也不清楚,你就让她试试,如果真不行,那我也没脸求你了。”
褚青的脑筋这辈子都没如此费劲过,飞速的转动,将一切能想到的说辞通通吐出:“你们之前合作过,都知根知底的,而且,我们家兵兵便宜啊。”
好吧,他默默的对女朋友道歉,我真不是卖你。
“噗哧!”
江雪柔被他傻到笑,忙捂住嘴,这货讲的也有些道理,掂量了片刻,便道:“嗯……我可以让兵兵去试试戏,但成不成,以导演为准,我不能插手。”
“明白明白!”
褚青赶紧道谢,正打算再敬杯酒,忽听桌对面有人喊:“青子,你一直嘀嘀咕咕的干嘛呢?罚酒!”
范晓天明显喝大了,摇摇晃晃的起身,指着他就要甩瓶子。
“哎,范总,我来我来!”
他把酒瓶接过,自己倒满,笑道:“我干了啊!”
说着一饮而尽,范晓天却不满意,摆手道:“不行,得三杯!啊也不行,五杯!”
“您说几杯就几杯。”
褚青丝毫不含糊,咔咔连续干了五杯,两瓶酒都下去了。
“没事吧?”
范小爷晓得男朋友的量,悄悄拽了拽他袖子。
“没,没事。”
他憋着气道,生怕胃里的东西呕的一下全翻上来。缓了许久,才感觉强了点,又瞅瞅啥也不知道仍然吃得杠欢实的女朋友。不禁摇摇头。
至少到冬天以前,丫头都是有工作的,自己好歹算放心了。
…………
转眼便是四月初,入围第5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名单终于公布。
话说今年的卡司特衰,不提戈达尔和奥利维拉这种老神仙级别的人物。正当年的大导也就是大卫林奇,科恩兄弟,迈克尔哈内克等寥寥数人。24部入围影片中,甚至还搞笑的拎出一部卡通片《怪物史莱克》,像模像样的跟真人电影pk。
以至于媒体们都无力吐槽:怎么着,打算破罐破摔了么?也忒没上进心了!
华语电影就更烂。只有湾湾的两位名导作品凑数,侯孝贤的《千禧曼波之蔷薇的名字》和蔡明亮的《你那边几点》。还有香港电影人,已是全军覆没,可大陆却冷不丁的杀出了一员菜鸟:李昱的《今年夏天》。
名单一出来,国内媒体都疯了。心道这位咖是混哪儿的?连点酝酿的过程都没有,嚣张的太突然了。他们做娱乐新闻的,最烦的就是新人搅局了,稿子根本没法写,料不够啊。
于是开始漫天漫地的折腾,人脉灵活的纷纷打电话,试试能不能采访到李昱。而剩下的那些low记,只能闷着头查找硬性资料。
当过主持人?没爆点。pass!
拍过纪录片?勉强可用。
给张艺某拍过电影的同期纪录片?哎,这个就对了,大为可用。
第一部作品就入围戛纳?拜托。这是常识性叙述,当过记者么你?
翻来翻去的,很快又有很多人查到一个重要信息:《今年夏天》的制片人那栏,赫然写着俩大字,褚青。
“……”
“……”
哎,咱还是说说入围戛纳的事儿吧。
不管李昱被如何丧心病狂的骚扰。反正褚青光顾着暗爽了。他提前就收到了里斯安的通知,这法国胖子果然不是盖的。毫无跟脚的新人新作都能给抬进戛纳,但他也明白。若非本届影展参赛作品的平均水准太烂,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抢食吃。
当然了,《今年夏天》优秀尚可经典差远的档次,是改变不了的。最乐观的估计,顶多去戛纳溜达一圈,拿个小小的安慰奖,然后跪舔回家。
四月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月份,完美到褚青几乎要把它当成自己的幸运月了。
除了里斯安,汪超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送《安阳婴儿》去戛纳参赛,并且已经进入了“导演双周”的小单元。
所谓导演双周,其实是由法国导演协会搞的一个东西,不属于戛纳影展,只是挂靠在它名下,双方互不干涉。它属于非竞赛性质,为了挖掘电影天才和希望之星,同时向那些尚未成名的苦逼电影人提供帮助。
无论怎样,终究是项荣誉,汪超一改平日的斯文沉稳,打电话的声都带着颤音。
可然后呢,媒体又悲摧了,这货妥妥的九阴绝脉,天生曝光抗性。
你大爷的!你丫都被封杀了,有点自觉性好伐,特么的就不能老老实实趴窝,搞个毛线啊?
然后,紧跟着他们俩,阿关也来凑热闹,不过他就逊了些。因为《蓝宇》的后期制作,要五月初才能完成,怎么都赶不上参赛了,只能拿去参展。
参展啊,听着就很low,好像那种三流小明星自费跑去戛纳,租件露胸床单往电影宫门口一戳,啪啪拍几张全身照,回来再一公关:瞧瞧,我也艳压红毯了哈!
好吧,他不是黑自家媳妇儿。
阿关讲的参展,就是把片子带到电影节,组织一场私人放映,规模小观众少,影响力近乎于无,但也算镀金了。
至于褚青这边,被连串的消息轰炸得脑袋发晕,等醒过味来,偷偷摸摸的掐指一算,好家伙,本届影展自己居然承包了三部电影!
啧,想想就要勃起了呢……
这还没完,刨掉以上部分,他眼前最急需的劳工证也办下来了,随即便要离开内地,闯荡新世界去了。
从九七年直到现在,着实不容易。
《小武》《苏州河》《鬼子来了》《诗意的年代》《站台》《安阳婴儿》《蓝宇》,丫终于凑齐了七部禁片,召唤出神龙,开启了香港副本。
(嗯,最后感谢北方海溟同学赠诗一首:心情总不好,身体弱娇娇,全年无状态,经常掉节操。)(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香港
“青仔!”
傍晚,香港国际机场出口,一身半袖仔裤,戴着顶鸭舌帽的关金鹏猛地挥挥手。
“阿关!”
褚青拖着大箱子快走几步,跟他抱了抱,笑道:“等多久了?”
“我也刚到。”关金鹏松开手,略微打量一番,奇道:“你穿这么多,不热么?”
“热啊!本来合计去卫生间换件衣服,想想还是挺会吧,换了也都是湿的。”他扯了扯脖领,感觉薄薄的细汗顺着皮肤往下淌,黏糊糊的特难受。
这货外面套着大毛衫,厚厚的鞋子,外套拎在手里,登机时是按照京城气温穿戴的,而香港却已经进入平均二十多度的春季了。
俩人寒暄过后,便坐上阿关的车子,顺着机场专线一路直奔市区。
机场建于离岛区,人口稀疏,多聚集在大奥镇,工地亦不少,拆啊盖啊,偶尔能看到些破破烂烂的废楼。
褚青第一次到香港,是随同还珠团去台湾做宣传,于此地中转,连机场都没出。这次终于来到传说中的地方,满满的好奇,扒着窗户往外瞧。
见两侧青翠连绵,茂密繁盛,只是海拔不高,远远的就像一座座土丘,不禁道:“没想到香港的山还挺多。”
“香港本就多山,地势陡峭平原很少,不然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阿关笑道。
“tvb那个样子喽!”他耸耸肩,忍不住又瞅了瞅,忽问:“哎,大屿山是不是在这?”
“对。就那边。”阿关冲东南方指了指。
他费劲的望了望,满目都是相同的海岛和水湾,也不晓得找没找到,反正挺兴奋的,道:“你知道我们看tvb的电视剧。最喜欢那句台词么?”
“哪句?”
“我在大屿山有块地!”他还莫名其妙的陶醉了一下,道:“啧啧,总算见着活的了。”
“……”
关金鹏眨了眨眼睛,觉着丫好像特欢实,就野驴出奔大草原的那种。一时间很不适应,数月前那个深沉张扬的陈捍东死哪儿去啦?
我可不要这么个逗比货!
不提他心里吐槽。褚青那边还在嘟囔:“这山根本不用爬啊,走两步就上去了。”说完摇摇头,自我纠正道:“啊,不是爬山,应该说行山。”
阿关揉了揉脑袋。赶紧转移话题道:“青仔,你粤语学的怎样了?”
“还行吧,日常对话基本没问题,就是一些俚语还搞不清楚。”
“嗯,不错了,这么短的时间。”
他称赞了一句,手把方向盘,利索的转过弯道。顺着德士古道就驶进了荃湾区。
“你是先到住处,还是先到我的工作室?”
“去房子吧,我得收拾收拾。”
“也好。你这身汗,待会洗个澡。”
关金鹏在大埔墟附近有处老屋,空了好几年,原本打算让褚青暂住,他又不好意思,便想给点钱。算是租客。阿关推拒不了,就象征性的收了一万块。是总数,想住多久住多久。
一万块钱啊。褚青感觉挺贵的了,还以为人家没吃亏呢。
好吧,这货还不了解香港的房价。不足十平米的屋子,单床单柜没有卫生间,也得要个几千块的,他算捡着大便宜了。
大埔属于开发较晚的区域,距港九中心区也稍远,保留了很多老村落,种地和捕鱼是传统收入,随着近年来新市镇发展,渔业仍然保持,田地却缩减了许多。
阿关带着褚青到了一栋旧楼,外观居然尚可,不是那么颤颤巍巍的。楼道也干净,只是极其狭窄,俩胖子并排都过不去。
房子约有二十来平,丧心病狂的分成n多隔间,丫有点被关进鸽子笼圈养的敢脚。屋里明显事先打扫过,还特意除了味,清清爽爽的。
“我小时候就住这,一直住到80年,哪会给别人做副导演,赚了些钱,才有条件搬出去。后来全家都买新房子了,我妈也没舍得卖。”
阿关领他转了转,仔细的讲着些注意事项,这漏雨哪漏电的。褚青感觉还成,甚至比想象中的要好,他连大杂院都住过,小意思。
其实让他真正在乎的,是关金鹏的态度。
虽然早知道这人不错,毕竟没熟到那个份上,而且拍戏跟平时又不太一样。此番才是纯粹的日常交往,觉着非常贴心,为自己考虑得周全。
因为说实在的,褚青肯来香港,就是冲着阿关的邀请和允诺。你敢讲,我敢来,关乎的是信任和友谊。
“哎,厨房能做饭么?”他忽地一指炉灶。
“能,青仔你还会烧菜啊?”阿关挺惊讶。
“当然了,我手艺特棒,改天请你尝尝。”
褚青笑道,自己已观察完毕,那些老家具都能用,床铺也结实,就差被褥和日用品之类的了。
“附近有商场么?”他问。
“有,这些不用急。你先整理下行李,我去接个人,晚上我们一起吃饭,然后陪你去买。”阿关把钥匙留下,推门笑道:“待会给你打电话。”
“你接谁啊?”褚青摆摆手,随口问道。
“我男朋友。”
“……”
…………
话说他到香港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根据名字去判断一个人的种族。
阿关的男朋友叫威廉,褚青还以为是位老外,等见了面才知道傻*逼了。他得慢慢习惯这种称呼人英文名的风俗,甚至很认真的考虑,是否给自己也起个英文名。
嗯,就叫塞根?褚(cyan)。
吃饭的地方离住处不远,挺寒碜,一家半对街的大排档。不过正合他的意,这货老早就想尝尝车仔面加咖喱鱼蛋的搭配了。
那位威廉,长得特像黄光亮,但面部要和善,没那么多横肉。他比关金鹏大16岁,亦父亦兄亦爱*人的照顾着对方。
褚青虽然演过gay,可毕竟不是gay啊,碰着此种场面,尴尬得要死。尤其看到阿关女子样的温柔姿态,就觉着自己像闯进猩猩群的猴子,一片迷茫。
他都不知道该聊什么,生怕人家敏感,只能捡着无关紧要的话题扯蛋。
好容易熬过饭局,威廉有事先闪了,关金鹏又陪着他到商场买了全套的日用装备。临别时知会了一声:明天去工作室看看,并谈谈发展方向。
阿关本说要接他,褚青婉拒了,表示自己坐公交车过去。马上就开始新生活了,若是这点技能都不能掌握,趁早滚蛋吧,还混个什么劲儿?
晚十点钟,他方回到屋子,接着铺床摆置,又是一顿忙叨。临近十二点,才有功夫跟女朋友报句平安,范小爷一直等着电话,讲着讲着都带哭腔了,难过得厉害。
因为俩人晓得,他此番并非是顶着影*帝的光环刷声望收小弟来了。说得难听点,丫就是搁大陆混不下去了,才跑香港试试水,前路如何尚未得知。
这地儿,可曾经是全亚洲的电影中心,辉煌着呢,你一大陆的国际影*帝,多个锤子?
褚青费了半天劲,安抚好了女朋友,互道晚安,然后方身心俱疲的躺下。
这房子唯一的优点便是安静,连声狗叫都没有,慢悠悠的融入这黑夜。他穿着背心短裤,窗户半开,晚风微凉,但着实懒得关。
褚青不认床铺,却偏偏认枕头,一只枕头用惯了,冷不丁换新的便死活睡不着。眯了许久,他脑袋里不停胡思乱想着,一幕幕过往清晰的翻着片花。
陋室,独身,静夜,未来莫名,此情此景,似乎经历过……哦,记起了,97年,遇到贾璋柯之后的那个夜里,亦是这般样子。
他忽然笑了笑,从头开始?
也算是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死跑龙套的
香港很小,寸土寸金的地方,什么都是窄窄的,陡峭的梯阶夹在两楼之间,随处可见,凄惨得可怜。
满街尽是横着伸出来的荧光大招牌,带着电影中的浓浓味道,不拥也不阻,密麻麻反而颇具美感。
褚青早早的便起床,吃过一碗三十块钱的牛腩粉后,连蒙带猜加打听,决定放弃地铁,改坐公交车去目的地。
他卡里有十几万,先取出两万换了港币,本以为够花一段时间,可看情况,觉着非常不靠谱。香港的日用品价格倒不太贵,农副产品就很吊了,还有交通费、交际费、电话费等等,仔细算算每月开支,啧啧,这酸爽!只能希望收入赶得上花销了。
关金鹏的工作室在沙田区,写字楼的一层,里外三间屋子,前台,清洁,财务,企宣,助理,不足十人。
严格意义上,褚青目前算工作室的签约艺人,双方有合同。他毕竟要待很久,总得有个合理名分才能接活。这种半朋友半老板的关系,处的好当然问题,一旦起了矛盾,便会异常尴尬。
至于抽成么,是按百分二十算的。
阿关正和张淑平做《蓝宇》的后期,张大神主剪,他辅助,不算太忙。褚青到的时候,他已经冲好了两杯咖啡,安静的看着报纸。
听见推门声,没抬头,随意问道:“昨夜睡的好不好?”
“还行,你吃饭了么?”
“我不太习惯吃早点。”
阿关放下报纸,推过另一杯咖啡,这人最让自己喜欢的优点。就是绝对守时。
褚青坐到对面,小口抿了抿便ok,特不爱喝这玩意儿。他身子笔挺,态度端正,等待对方先言。并没有因为私交而吊儿郎当。
“青仔,今次找你是想谈谈未来的发展方向。”
关金鹏也直了直腰,神情认真,道:“坦白讲,香港是很排外的,尤其是影视界。刘佳玲熬了多少年还被人叫北妹。你虽然之前有所成就,但在很多人看来不值一提,所以你需要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问题啊,我都打算从跑龙套开始了。”褚青笑道,夹着满嘴古古怪怪的口音。
阿关也笑了笑。又道:“再有,香港电影还是以商业片为主流,文艺片的产量不多,跟你走的路线可能有很大差异。”
他不由一怔,我都不知道自己走的啥路线,怎么你倒清楚了?我演文艺片,是因为压根就没人找我演别的好伐!
“呃,不管什么电影。剧本好就行。”这货道。
“ok!”
阿关听了便拉开抽屉,取出厚厚的一摞纸,道:“你既然准备妥当。那这些也可以给你了。”
褚青稍感莫名,随手拿起一份瞅了瞅,居然是剧本,再看别的,足足七八份的样子,全部是剧本。
“全港三四月份开工的电影都在这里了。不要看数量多,完全没有大角色。有的甚至只是几句台词。”关金鹏及时的泼着冷水。
“好,我先看看。谢谢老板。”
他尚有闲心开玩笑,翻了翻那本子,片名齁长一串,叫《恐怖热线之大头怪婴》。导演郑保瑞,主演吴振宇,何超仪,后面写着待定。
“电台节目收到一个男人来电,说在1963年的某晚,他与六名小孩在球场踢球时,在附近的山洞内发现一只大头怪婴。他们立即带了学校的校长来,可当信奉伊斯兰教的校长见到它时,也吓得掉下手中的可兰经……”
他都懒得读完梗概,揉了揉脑袋,无力吐槽。
光凭这名字就知道你是烂片!大头怪婴,你倒不如叫《恐怖热线之天线宝宝》,听着还特么能时尚点。
虽然晓得自己即将堕落了,可也不能毁在这么个东西手里,剧情起码得智商正常吧。
他利索的撇下本子,又拎起第二份,照例先瞅名:
《阴阳路十二之美容尸》。
“……”
丫不信邪,继续看:
《绝世好bra》。
“……”
再接着来:
《男人三十搅搅震》
“……”
还有!
《新流氓医*生》
“……”
还有!
《玻璃,少女》
“……”
再来!
《芭啦芭啦樱之花》
咦?他猛地停了手,经过前面丧心病狂的摧残,这部貌似还能接受。
褚青捧着剧本粗略看了一遍,觉着尚可,中规中矩的爱情片,给他的角色也行,算是头号男配。
本有心答应了,但随即又瞅了瞅,拍摄地点那栏,标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上*海,日本。
“……”
好吧,我特么就是在内地混不下去,才跑到香港的,结果第一部戏又要颠颠回大陆?白白浪费了出入境次数,丫还惦记偶尔回家疼疼媳妇儿呢。
关金鹏慢悠悠的喝着咖啡,不时抬头瞧瞧,见这货哗啦呼啦的一通乱翻,屁也没中意的德行,丝毫不给建议,全由他自己决定。
褚青pass掉八分之七的剧本,只剩下最后一份,不抱太大希望的拿起来,不由眨了眨眼。
“《全职杀手》,导演:杜齐峰、韦嘉辉。
编剧:彭浩祥、韦嘉辉。
主演:刘得华、反町隆史、任达桦、林西蕾。
出品:银河映像。”
……
关金鹏对他选中《全职杀手》毫不奇怪,这个角色没有半点份量,卡司却是最牛*逼的,质量亦属优秀。而且,该片由畅销小说改编,未映先红,早早搂够了一大波书迷影迷的眼球。
老杜在三月份开机。已经完成了澳门和新加坡的戏份,计划四月底杀青,八月份上映。
褚青顿时吓尿了,他习惯了内地今年拍明年映的缓慢速度,对香港电影神一般的制作周期感到特惊悚。
没办法。谁让港片连续数年大幅度缩水,从一月份到四月初,仅仅公映了三十部电影。甭说跟以往比较,就是跟去年同期相比,也足足减产了十部。
香港这么多的院线,根本就喂不饱。那怎么办?老办法喽,糊弄!
刘维强的《古惑仔》一年都能拍三部,阴阳路这种大烂片每年两部,太小意思了。
像阿关他们那辈的老电影人,对八九十年代的光景极其怀旧。无论枪战片、动作片、鬼马片、爱情片、恐怖片,乃至咸*湿片,佳作频出,明星卖力,观众捧场,妥妥的黄金盛世。
褚青当故事听,阿关当回忆讲,都津津有味。就是有一点。使他颇为古怪:这货居然偷偷去看过,创下三*级片午夜场记录的《玉*蒲团之偷*情宝鉴》。
你丫是去看叶子楣的,还是看徐锦江的?
…………
下午。呃,确切的说,是今天下午。
没错,就是这么任性!褚青敲定角色后,关金鹏立即给罗勇昌打电话,后者更吊。直接叫他跑过来开拍。
丫快疯了,赶着去投胎啊!
他那种慢吞吞的性子。一时半会真适应不了大都市的快节奏。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告别阿关。匆匆到了铜锣湾的某处餐厅,也就是片场所在。
餐厅白天尚未营业,被剧组租用了数小时。两层,楼下有一圈吧台,挨着数张桌椅,楼梯脚的桌子旁,正坐着个油腻腻的矮胖子,发型极其杀马特,抽着烟无所事事。
工作人员在布景调光,副导演罗勇昌正给群演说戏:“等下你们坐着就好,不要动,装成聊天的样子,但千万别出声。”
待食客们表示明白,他看了看手表,转身喊:“那个大陆仔来了没有?”
“没呢!”
助手话音刚落,褚青就闪了进来,笑着招呼道:“导演!”
他冷不丁的吓一跳,略微打量,问:“你就是阿关介绍的演员?”
“对,我叫褚……”
“好了好了!”
他挥手打断,道:“我们抓紧时间,我给你说遍戏,来这边。”
褚青耸耸肩,这人态度虽烂,倒是没啥恶意,跟他走到那胖子身侧,被按着坐下。
“开拍的时候,华仔会坐在那里拉二胡。”罗勇昌指着吧台的小圆椅,讲得还挺详细,道:“你拎着箱子,他示意你把钱拿过去,然后你先看一眼老大,也就是这位。”
他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补充道:“这个镜头就算ok,我们再拍下一镜,懂了么?”
“懂了!”
“真懂了?”对方特狐疑。
“真懂了,导演。”褚青笑道。
“那好。”罗永昌也懒得再问。
褚青双手交叉,搭在桌上,如进了新世界般细细观察,处处奇妙。他不知道阿关怎么介绍自己的,反正这种被当成菜鸟的情况,还蛮有意思。
就像只大尾巴狼,非得披着张兔子皮啃大根,的敢脚。
话说他此时的名声,仅仅在香港的文艺圈和影评界小有传播,那些商业电影人谁搭理你个大陆仔。
“您贵姓?”
“嗯?”
褚青正闲的蛋疼,忽听旁边有人用标准的普通话问了一句,不禁怔了怔。
“呃,我叫褚青,您呢?”他反问那胖子。
“我叫林鳕。”
“幸会幸会!”
俩人握了握手,他好奇道:“您国语讲的不错啊。”
“呵,我是天*津人,十五岁才来香港。”
“哦,怪不得呢,我是东北的,刚来香港。”
“导演和华哥好像有点事耽搁了,得过会才能到,咱先等等。”
林鳕似乎难得见着位老乡兼同行,谈兴颇高,巴拉巴拉的说着剧组趣闻和各位演员的脾气秉性。
人家一番好意,褚青自不便敷衍,配合的搭着话,倒也投机。不过他没透露自己的具体情况,反而把对方了解得不少。
林鳕以前做杂工的,什么剧务场记都干过,后来被老杜相中,开始演些小配角。99年的时候,熬了许久的经验终于得到了发挥,惊艳于《枪火》。
再后来,就慢慢成了个小咖,经常在银河的电影里打酱油。
至于该片,他演的是位黑*帮老大,出场两次便挂。而褚青呢,更惨,是他的属下,没名没姓,简称打手a。
此种等级的角色,一般江湖人称:死跑龙套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其实我是个演员
香港电影的历史,若从七十年代起算,真正能称得上变革性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
包括许冠文的社会喜剧片,程龙的谐趣功夫片,林正英的灵幻僵尸片,徐老怪的新武侠片,周星星的无厘头片,墨镜王的装逼片。如果深究的话,或许还要加上桂治洪、牟敦芾那一票邪典狂人,但分量很low,不必细言。
至于吴宇森的古典英雄片,王胖子的赌片和屎尿屁,刘维强的街头黑*帮片之类,虽然经常能占据年度票房前几名,但按电影类型来看,只能说精彩有余,革新不足。
再有谭家明、林岭东那波新浪潮导演,倒是开创了一番局面,可惜几经折腾,还是淹没在了商业片的浮躁里。甚至到最后,仅剩下许鞍华独自坚守。
当然了,这是九六年之前的情况,九六年之后,江湖又不同,因为有了银河映像。
你可以说徐老怪的想象力最为天马行空,可若论风格浓烈,最具原创性和本土性的香港电影,无疑是银河出品。
以老杜和韦祖为核心,带着游达志、游乃海、欧健儿、罗勇昌、司徒锦源这挂独一无二的制作兵团,填充了贫仄近十五年的港片市场。
尤其是九六年至九九年,……这段时期的银河简直见谁灭谁,才华四溢,颠倒众生。
可惜,自2000年开始,老杜携团队加入向骅强的中国星,彻底宣告了商业时代的来临,更有得力臂膀游达志,因理念分歧而出走新加坡。
此后。银河纵然拍出了等佳作,但当年的惊艳锐气早已不再,成熟得让人扼腕叹息。
像这部,剧本老早就写好了,不过老杜一直忙着帮中国星攒弄商业片,搞定了后,才缓冲出时间开拍。
算是他平衡个性与商业创作的第一次尝试。
……
褚青跟林鳕边聊边等,没过多久,便见两个人进了餐厅。
当先一人肤色较黑,戴眼镜。头发稀疏,特严苛的样子。后面那人就很熟悉了,红透二十年的天王刘德桦。(还是用这个名吧,那个实在别扭,至于后面的“华仔”就不要挑刺了)
他头回看着真人,感觉鼻子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大。
“大家辛苦!辛苦!”
华仔从进门就频频问候,为自己的迟到委婉抱歉。经过褚青的桌子时,随意一瞥,可能因为是新面孔。便顿住脚步,上前伸出手道:“你好!”
“你好!”他也起身,握了握手。
“加油!”对方还鼓励道。
“谢谢华哥。”
他礼貌应着,貌似女朋友挺中意这位的。合计待会拍完要张签名照。
此刻导演主演都齐了,工作人员愈加的忙叨。那边急急的给华仔化妆,这边有人拿着个头套过来,二话不说罩在褚青脑袋上。摆弄摆弄,梳理成马尾辫的样式。
还没等他反应,又有特技组的家伙直接拎过他左手。先在背面贴了层薄血袋,然后细细的粘好一块假皮。
褚青瞅着特新奇,轻轻晃了晃,除了有点紧绷,外表完全看不出是假皮肤,忍不住用指头戳了戳。
“不要乱动!血袋破了,我还得重贴。”那哥们斥道。
“哦,对不起。”他赶紧道歉。
俩人说话间,准备工作已经妥当,老杜大马金刀的往导演椅一坐,挥了挥手。罗勇昌随即喊道:“就位就位!”
“ready?”
“ok!”
“action!”
这场戏是讲,杀手托尔干掉了目标,跟委托人拿报酬,还特意学了的操性,鼓捣点文艺范。
刘德桦靠住吧台,抱着个二胡拉拉扯扯的,虽然生疏,还真成调子,应该专门练过。褚青则把那灰白色的密码箱放到桌上,歪着个膀子。
本段是三机位,一号拍华仔,二号拍青仔,三号拍全景。
就见刘德桦斜了斜脑袋,咧开嘴,露出再熟悉不过的褶子笑容。这货演的杀手,就是个神经病,跳脱张扬,贼遭人烦,想一鞋底子抽丫的那种。
褚青也盯着对方,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他麻溜滚过来领赏。华仔却扭头,冲吧台上的琴匣努努嘴,表示你可以放到那里面。
“咔!”
刚拍俩镜头,老杜就喊了停,拎着导筒道:“那个打手,表情不够狠!”
“重来!”
“action!”
这次他拧了拧眉毛,眼神凶冷了几分,然后才做扬下巴的动作。华仔接的非常迅速,又冲琴匣努了努嘴,满脸的二货德行。
接着,褚青环顾四周,见有那么多的食客,不禁垂眸叹了口气。
“咔!”
几乎是同时,第二声响起。
现场的人全怔了怔,老杜虽然暴躁严格,这种情况还是极少发生的。胶片尚没烧掉一格,就妥妥ng两次了,不免暗自嘀咕:那个大陆仔要倒霉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叹气?”杜齐峰都站起来了,问道。
“对不起,导演。”他先表明了虚心谨慎的态度,接着就立刻犯愁。
你叫我怎么答啊?
我总不能说,按照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论,以及正常的思维逻辑,做为一名智力满值的人类,如果看到一个逗比,那么他的即时反应,就是叹气。
好吧,其实褚青心里特别奇怪,因为他觉着自己演的没啥错误,不晓得为毛被喊咔,但又不至于跟导演硬顶。
“呃,我就是,就是自然反应。”他随便编了个理由,又道:“我下次不会了。”
“不不不!”
老杜连道了三个字,问:“我是讲。你既然懂得叹气,为什么不加些鄙视的表情?”
“……”
褚青眨眨眼,忽顿了片刻,不被察觉的笑了笑,道:“好啊!”
…………
话说刘德桦82年出道,拍戏无数,之前的表演风格就简单俩字:耍酷。
后来到了99年,他溜粉也溜够了,便想转型做演员。于是在拍的时候,主动要求杜齐峰给一些指导。并表了决心:我可以改,你试试看。
老杜当然不会客气,骂得华仔跟三孙子似的,直接戳人家伤疤:“你丫不把手插裤袋里摆pose就能死啊?”
亏得他脾气好,并不在意,就是非常痛苦,想改变以往的习惯,需要很长的过程。就这样熬了许久,才慢慢学会了一种新的表演形式:自然。
用他自己的话讲:原来做一名好演员。不是去演戏,而是在戏里做人。
所以呢,刘德桦后期大大拓宽了可塑性,老杜功不可没。这也恰好证明了。杜齐峰是什么追求的导演。
褚青没接触过本土的制作团队,更不清楚人家的风格要求,何况他只是个龙套,就想着中规中矩的。试试水便罢。
但老杜抽风般的亲自一指点,他瞬间就明白了,哦。导演想要的是这种。
那ok啊,完全没问题。
餐厅里的戏份有两场,第一场很简单,褚青调整后就过了。第二场难些,有句台词,还有强烈动作。
“等下你讲完对白,华仔就会拿叉子插你的手,然后你就痛的大叫。”罗勇昌仍然负责的说着戏。
“嗯。”
“你要注意机位,不能超过这个范围,否则拍不到你。”他框定了书桌大小的区域。
“好,我知道。”
“……”
罗勇昌舔了舔嘴唇,给这货说戏特没劲,半点成就感都没有,你特么就不能问我一句?老知道个毛线啊!
他甩甩手,转过头喊:“ready?ready?”
“ok!ok!”
“action!”
随着一打板,林鳕马上入戏,冲褚青点点头。
他便拎着箱子走到吧台前,啪地扔上去,先斜了眼刘德桦,才开箱。满满的美金钞票,他拿起一摞,稳稳拍到琴匣里,接着又拿一摞,又拍进去。
所谓“拍”,是正手握着钱,然后稍稍用力,有往下砸的意思,但不能太响。因为该角色对二货杀手极其不爽,又怕太声张引人注意,便用这个动作表示表示。
即便是龙套,也是有人权,有爱情,有喜怒哀乐的。褚青给打手a设定的性格,就属于活泼乐观,欺软怕硬,声色厉荏,瑕疵必报的那种……
“我用命换来的钱就这么少?”
刘德桦停了二胡,侧过身子,盯着他道:“一个警察,一两个月靠贪污得到的钱,都比这个多。”
说完笑了笑,接着道:“好,下次我收费比这次还高。”
褚青使劲锤了下吧台,转头骂道:“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是o么?”
话音方落,华仔操起一把餐叉,狠狠钉在他左手上。薄薄的血袋顿时被刺破,红红的液体染料快速浸满整个手背。
“啊!”
褚青就像只被踩断了脊椎的海马,猛地惨叫一声,左手纹丝不动,右手死死扒着桌子。身体却拖着地,从头到肩膀,到腰部,再到双腿,没有合比例的,面条般拧成古怪的角度。
“咝!”
刘德桦心里直突突,胳膊都颤了颤,这货疼得太吓人了,还以为真把丫捅烂了。
幸亏华仔也不是盖的,经验和状态杠杠的稳,冲林鳕吊儿郎当的笑道:“我比o好,就凭我这么漂亮的工作,价钱应该比他高两倍。”
此时,摄影机正架在上方,斜对着褚青的脸,他得费劲的抬头,好让摄影师拍到特写。
老杜紧盯着监视器,感觉那张脸慢慢的缩小、集中,最后定格于那双眸子。里面充斥着狠毒,愤怒,惊慌……多种情绪杂糅一起,却层次分明,情不自禁的就喊了声:“咔!”
众人暂时停止,都瞧着他,等待指示。
杜齐峰捏着下巴,眼皮微阖,沉默了半天才指着褚青道:“你把那股凶意去掉。”
“好!”他利索应道。
“重来!”
“action!”
褚青重复了方才的扭曲姿势,眼中却少了些狠毒,放大了惊慌。
“咔!”
老杜就跟上瘾了似的,今天所有的ng全耗给了这个龙套,又琢磨片刻,道:“你试试,能不能再多些恐惧的意思。”
“好!”
“重来!”
……
刘德桦足足配合了五遍,没有半点不耐,反而觉得特有趣。
看着这位不知名字的小角色,顺着杜齐峰的无理要求,如机器人一样的任意加减,随便调弄情绪,甚至精确到眉间眼角,不差分毫。
大陆演艺圈的基层人才,什么时候都如此碉堡了?
他搁哪儿感慨,褚青也在暗暗吐槽:我就一死跑龙套的,你老折腾我干嘛?钱又不多给一毛!
第二百一十章 手擀面和泡面
“咔!”
“过!”
拍了五条之后,杜齐峰总算满意,挥挥手放过了褚青。
这样,餐馆里的戏就ok了,剧组人员开始收拾器材,刘德桦坐着不动,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擦来擦去。
他没人管,自己把头套扯下,又洗了洗手。那柄叉子虽然没真的捅进去,可力道是实打实的,疼痛感清晰,还印着四个红点。
“哎,你没事吧?”华仔见他不断的揉弄手背,开口问道。
“没事,过会就好了。”
他甩了甩胳膊,忽想起件正事,便凑过去道:“华哥,你能不能给我一张签名照,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刘德桦眨眨眼,这种从演技达人直降到屌*丝的落差感,让他略觉逗比,转头冲助理示意,助理利索的从包里取出照片和笔。
“你叫什么?”他问。
“我叫褚青,呃,你开头就写兵兵好了。”
华仔笔尖微顿,褚青,这名字貌似搁哪听过呢,但也没细想,刷刷写了几句祝福语。那货则小心收好,道了声谢,心满意足。
好吧,若是范小爷知道了,妥妥打死他,太丢人了!你好歹算混圈内的,巴巴找人家要照片,什么脑回路这叫!
不提他们俩气氛和谐,那边老杜也正跟罗勇昌私聊。
“阿关介绍来的,没讲太多,只清楚是个大陆仔,好像姓褚,名字我没有问。”
“姓褚?”
老杜琢磨片刻,随即恍然。点头道:“好了,你去催催他们,快些收工,晚间还有戏要拍!”
“ok!”罗勇昌应了声。
……
话说老杜向来不喜欢用内地演员,歧视谈不上。就是有点固执。
究其原因么,第一是风格迥异:商业片当然无所谓,但他的那些个性电影,都植根于本土的黑*帮片和警匪片,背景,故事。场面,对白,动作,皆是原汁原味的香港制造。让大陆人来演,很难融入那种氛围。容易跳戏。
第二就是节奏,老杜的拖沓其实不逊于墨镜王,不过他往往同时有多部电影开机,让人忽略了他的制作周期。
而刘清云、任达桦等一票男人帮能成为御用演员,也是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接受老杜的拍片节奏。
若换成内地人,根本不现实。经常性拍一天、等一个月、再拍两天的做法,光签证问题就搞不定。香港人则不同了,他有时候想要拍场镜头。随意打个电话,一小时就到了。
至于第三么,老实讲。杜齐峰觉着大陆明星的演技,还真就不咋地。
直至后来,本土导演纷纷北上,他坚守了近十年之久,终于忍不住闯荡大陆市场,才启用了不少内地演员。
当他知晓褚青的身份时。表现出些许惊讶,但也仅仅如此。
此时香港的电影人。如果说对青仔有印象,那要么看过《苏州河》。要么看过《电影双周刊》,要么听过一些国内的小道消息,至于本尊的实际情况,多数人尚未了解。
还珠就更甭提,这都两年多了,指望几位观众还记得你个大龙套?何况在电视剧领域,孩子和师奶才是受众,跟电影圈压根没关系。
老杜自然也有耳闻,什么拿了国际影*帝,《苏州河》很棒,目前被封杀,实力雄厚……眼下见到了,虽名不虚传,可又能怎样?
他拍的可是商业片,褚青在香港有半毛钱的票房号召力么,丫连刘德桦的零头都比不上。
《全职杀手》的剧本和进度已定,不可能更改,这人演技再好,再是朋友推荐,顶多试试以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反而林鳕对这位老乡挺热情的,主动留了联系方式,“得闲饮茶啦!”
…………
夜,关金鹏工作室。
俩人正挤在小会议室里看《蓝宇》的初剪版,大体的故事主线已经完成,余下的一些细节,尤其是亲热戏的部分,还需要考量考量。
“怎么样?”放完了一遍,灯光亮起,他问道。
“比想象中的好太多。”褚青有些惊喜,笑道:“我还以为演的会很过火。”
“怎么可能,你都不清楚自己有多棒!”阿关给予对方莫大的信心,又道:“片子的后期,预计下月初就能彻底搞定,你也应该准备准备去戛纳了。”
“准备什么?”他愣道。
关金鹏失笑道:“如何包装宣传,如何联系片方,还有红毯的衣服,见面会的发言……”
“哦对!”
褚青拍了拍脑袋,别的没注意,光听着红毯俩字了,咋把这茬忘了呢!届时女朋友可是要艳压的,没件像样的战袍哪行?
但两口子社交级别又太low,没有公司打点,连个赞助商都找不着,只能自己订做了。手工费给得起,关键款式不好弄啊。
“哎,张淑平是不是会设计服装?”他苦恼半天,猛地想起来,眼前就有位大神级的人物。
“他刚给舒其设计了一件旗袍,你找他倒是妥当。”阿关热情的助攻,道:“我还认识一位老裁缝,香港很多明星都在那家店做礼服,你也可以试试。”
“行,我回去就跟她要尺寸。”
关金鹏笑了笑,起身到外面冲了两杯咖啡,俩人刚吃过晚饭,属于谈心时间。何况他首场戏份结束,做为老板兼朋友总得了解了解。
“在香港拍戏,感觉和大陆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快了点,更专业一点,别的都差不多。”褚青还不至于背后说人坏话,压根没提全剧组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尤其是罗勇昌糟烂的态度。
阿关亦心知肚明,继续问:“那对自己的表演呢?”
“表演么……”
他忽然古怪的弯了弯嘴角,道:“像吃了碗泡面。”
“嗯?”
对方一怔,问:“怎样讲?”
“呃,我也说不好。哎,手擀面你吃过么?”
褚青反问了句,见阿关点头,耸耸肩道:“以前就像手擀面,现在就像泡面,味道都不错。”
“……”
关金鹏喝了口咖啡,慢悠悠的叹了口气,目光飘忽,却没应答。
演龙套,某种程度上比演主角更困难。因为主角有一套完整的人物设定,基础雄厚,由得你去发挥。而龙套,只是截取了特散碎特散碎的片段,什么来历,什么过往,什么个性,什么心理活动,通通清零。
当然,若是混日子,就不必犯愁。若想利用这极短的出镜时间,吸人眼球,那方法一般有两种:自行设定,模仿记忆。
前者,就是虚拟角色性格,尽量的符合思维逻辑和整体剧情,然后使自己沉浸进去,酝酿相应的情绪,过程较为缓慢。
后者,快速了许多,可需要奇高的天赋和长期锤炼。
举例讲,吴振宇拍《双食记》时,闲暇之余就当场炫过:手持一个药瓶,仅仅利用眼神的细微控制,就能演绎出喜、愁、哀、悲的四种层次变化。
但是,你说他内心有情感么?屁都没有!完全靠在无数烂片中摸爬滚打的积累和经验,让身体模仿记忆,再瞬间释放出来。
这可以称作:简化版的表现派。
褚青现在仍然以体验派为主,加上一丢丢的方法派技巧,而并不代表他不会模仿其他人的特征,这是演员最基本的技能。
他拍《全职杀手》,便是两种方法合一,既凭着以往的经验,又借用现成的模版,才能迅速的爆发。
这货可不是当年对电影世界蒙圈的菜鸟了,自己看的,被女朋友逼着看的,在中戏集体观摩的,见识过的影片海了去了,一直努力着。
主角有主角的演法,和面,加水,揉搓,擀弄,切刀,撕扯,之后才下锅煮沸。从头到尾,有粗有细,有详有略,四个字:精致,走心。
龙套有龙套的演法,撕盖,放料,接水,闷着,开吃。五分钟搞定,也是四个字:方便,实用。
无论手擀面还是泡面,味道都正,莫分好坏,只是情怀不同。
褚青也一样,没啥偏见,不负我心罢了。
(我对不起小清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老友
褚青第一天来香港,第二天就马上拍戏,短短时间,已经感受到了当地的生活节奏。
香港的空间是立体的,往上,至下,横伸,嵌中,都可以延展许多地方,像奇妙的积木,构造无限。城市太快,太拥挤,比帝都更甚,仅仅两日,就有了丝奔波于江湖的风霜。
大埔墟的那栋老楼,可能是他唯一感到安静的所在。回到房子,脱了鞋洗了澡,躺床上舒舒服服的缓口气,才恍然觉着,哦,今天又过去了。
仍然是四月初,据戛纳影展开幕还有一个月左右。他给《今年夏天》的三位女主分别打了电话,商谈行程安排。
先是王瞳,姐姐直接告知,此行去不了。她老公苦熬多年,难得被韩三爷慧眼相中,钦点执导一部电视剧的机会。正是前期筹备的重要阶段,若去戛纳,来回至少半月,她做为妻子和帮手,自然不忍离开。
再是张婧初,这姑娘在拍部古装剧集,叫《英雄》。她近年接了不少小广告和小配角,略略的有了点名气,价格又便宜,时不时被找去救场。《英雄》的戏份算是一般,很快就能杀青,不会耽误日程。
更有意思的是,她跟范小爷一样,也接了《爱情宝典》的角色,各自出演单元女主。而想想当年,王瞳和范小爷亦是共同演过《达摩传奇》。
总之,都是缘分。
最后,才轮到女朋友。俩人习惯性的吵吵闹闹,腻腻歪歪,废话说了大箩筐。方讲到正事。
丫头一听是给自己做衣服,走红毯用,抽风了似的亢奋,乱七八糟的瞎出主意,我要这个。我要那个,我要艳压巴拉巴拉……
褚青无情的全噎回去了,你就一只20岁的大萝莉,刚刚发育完全,艳压个毛线啊?何况,咱们家可穷。别搞得为了件衣服倾家荡产的。
好吧,俩人简单商量了下,决定还是根据年龄来,主打青春动人,稍稍加点小性感。即便不出彩。也不容易出错。
至于量体裁衣,虽然没有本人亲自过去精准,但礼服么,差个分毫,勒一勒,垫一垫,挤一挤,也便ok了。
对褚青的工作。丫头只晓得他大概做什么,具体情况不清楚。因为用膝盖想都知道,孤身闯荡的局面往往是糟心郁闷的。他不主动提及。她也根本舍不得问,相信男朋友能调整过来。
都不是小孩子了,得尽量避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对方,尽量维持一个单纯干净的二人世界。
跟三位姑娘沟通之后,李昱那边,他就不管了。那疯婆娘得知作品被提名。打了鸡血般折腾,早早的准备好了。
私事虽妥当。眼下的工作还没完。
褚青演的打手a,在《全职杀手》里共出场两次。尚有戏份待拍,但日子不定。罗勇昌记了他的电话,只说等通知,并表示要随叫随到。
没办法,龙套么,就这待遇。
于是,到香港的第三天,他才总算有了些私人时间,会会老友。
…………
跟余力威见面,是在他的家里。
这货貌似胖了不少,日子蛮舒坦的。人家可不是以前的底层愤青了,拍完《小武》幸运值就蹭蹭的涨。先是担任许鞍华《千言万语》的摄影师,然后鼓捣出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天上人间》,而且入围了当年的戛纳影展。后来又跑到《花样年华》里,混了个二组摄影师。
可以说,丫也算小有名气的本土电影人了。
褚青之前就联系了他,今天才得空聚聚。他家住东九龙,房子很小,陈设简单。嫂夫人不在,不知是有事,还是特意轰走了,反正俩老爷们弄了几道小菜,就像搁汾阳一样,吃吃喝喝,闲情扯淡。
“你要是再晚些来,就看不到我了。”
余力威啪啪启开两罐生力啤酒,笑道:“贾璋柯那边开新戏,找我过去帮忙,后天就走。”
“嗯,我知道,《任逍遥》么。老贾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解释解释,我说你丫趁早歇歇吧,我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褚青摇摇头,补充道:“他那人就是心思重。”
“呵,不过我们也算混出头了,青仔!”余力威举了举易拉罐。
他和对方轻轻碰了下,干了一半,捂着嘴消化片刻,道:“得了,我可没混出头,还跑龙套呢。哎,这跟嘉士伯哪个好喝?”
“当然是生力了!”
余力威极其笃定,随即劝道:“你也别丧气,刚来香港大家都不熟悉,肯定会好起来的,何况还有阿关照顾。他是个真正爱电影的,我那部片子就是他主动任监制,还帮忙筹集的资金。”
“阿关是不错,但这个地方,呵,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那么太待见我。”褚青耸耸肩,无奈道:“像我现在,拍完一场戏就没事了,居然不知道干什么。”
“……”
余力威沉默无语,现实如此。他不好再问,否则就是戳人伤疤了,只得继续喝酒。
“我觉得来香港啊,有两件事还行。”
褚青小小的发了发牢骚,便转换了话题,笑道:“一个是看见刘德桦了,一个就是吃东西特爽。”
说着夹了块肉塞嘴里,接着道:“以前没吃过这种甜口的烧腊,尝尝还真不错。哎,你搁哪儿买的?”
“大磡村的朱记老铺,怎么,你要买点?”对方问。
“嗯,回家当宵夜,也不能总下面给自己吃啊。”
……
大磡村,香港市中心的最后一个寮屋区。
所谓寮屋,就是用铁皮、木板搭建成的简易住房。在五十年代,约十万数的难民从大陆逃到港岛,当时的政府无力安置,便容许他们自建寮屋居住,结果形成密密麻麻的特色寮屋区。
跟内地的棚户区,属于相同性质。
大磡村辉煌的时候,居民超过七千人,食店,奶茶档,米铺,日杂,甚至还有消防队,完全是自给自足的独立社区。可如今,只得为城市发展让路,今年就将被彻底拆除。
下午时分,天晴气闷,无风无云,颇类似夏季的热度。
褚青从余力威家出来,闲着没事,索性到这边逛逛。他吃的那口烧腊确实赞到爆,可惜没过足瘾,便想着买只大的回去。
这货老早就惦记着烤乳猪了!
走了约二十分钟,忽略华丽丽的荷里活广场,直接穿过龙翔道,抬眼便是一片灰色的破烂屋顶。阳光都不能顺畅的照到地上,总会被各式的诡异东西拦腰截断。
他深入街巷,很有种童年逛东北大集的敢脚,脏兮兮的,到处是低低矮矮的屋檐,下面藏着买卖铺子。居民慢而悠闲,晃悠悠的招呼、砍价,与外面完全两样。
褚青不想问路,先随意看看,买了杯奶茶边走边喝。利索的避过大石头和小鸭子,无聊的在乌漆麻黑的人造隧道里来回穿插,然后拐到了一条窄街。
两侧的绸布和铁架子,几乎把路面挤得消失,左边全是废弃的铺面,右边则是家烧腊摊位,牌子明晃晃的标着:朱记!
丫眼睛顿时一亮,都放着光,老远闻到了香味。见那油腻腻的案板上面,用铁钩吊着烧鹅、烧鸽和让人流口水的烤乳猪,简直就是犯罪。
老板貌似不在,只有个戴眼镜的小胖子,瞅着顶多十二岁,肉滚滚的颇具喜感。
铺前还站着位客人,穿着印满星星的吊带衫,下边是条红裙子,左胳膊挎个塑料袋,里面满满的大荔枝。正歪着脑袋,跟胖仔搭话,好像要买肉。
他摸出钱包,连忙凑过去,刚走近些,便听胖仔问:“东东姐姐,你想不想吃烧肉?”
“烧肉啊,好呀,两斤。”那人操着口半生不熟的粤语,发音古怪。
胖仔熟练的摘下一块肉,拎把刀咣咣的开始剁。
褚青不禁摇摇头,小小年纪就得养家糊口,颠颠的上前问道:“哎,细路仔,乳猪怎么卖?”
“……”
小盆友顿时愣住,刀举到半空,眨了眨眯缝眼,特无措,哪蹦出来的怪蜀黍?
“乳猪怎么卖?”
褚青还以为他没听清楚,重问了一遍。
“hey!”
此时,从幽暗的里间,急急的冲出位哥们,又气恼又礼貌的道:“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正在拍戏,请不要打扰!”
“啊?哦,那个,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走!”褚青暴汗,立马傻眼,忙不迭的道歉,丢人啊!
不愧是东方好莱坞,随随便便就能撞到剧组拍戏。这货刚想转身闪开,却听屋里有人喊:“青仔!”
“陈导?”
他顿住脚步,细细看了眼那人,压根无力吐槽,陈果为毛会出现在这个破地方!
“这么巧啊,你……”他话讲到一半,忽然卡了壳。
哎等等!旁边那位又是谁?
褚青心里忽地裂开,碎碎痒痒的,如顶着伞盖的蘑菇钻破泥土,生出种特诡异的预感。
果然,待他拧过头:
周公子叼着荔枝核,残余的白色果肉嵌在红红的唇瓣间,正瞪着他,含糊不清道:“我怎么到哪儿都能碰着你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咬
“你们拍什么戏呢?”
褚青这会才注意到明晃晃的摄影机,顺手从她的塑料袋里摸出颗荔枝,剥开壳。
“《香港有个荷里活》。”周公子还含着果核,瘦瘦的腮帮子凸起了一小块肉。
“哦,粤语说的不错。”
他嚼着荔枝,左右瞅瞅没找着垃圾筒,把碎壳又塞回了塑料袋,摆手道:“那你们先拍,我等会。”
“青仔,到里面坐。”这时,陈果那边招呼道。
“不打扰吧?”
“没事,进来。”
“那好。”
屋檐太矮,他都得弯着腰,里间光线特暗,本就堆着乱七八糟的破烂,再加上器材,显得愈发逼仄。
陈果接着喊了几声,剧组继续拍戏。
褚青溜边瞧了眼监视器,屏幕映着周公子那张清灵灵的小脸,像是学生,又像是社会人,极其诱惑的面孔,从青涩中生长着丝丝暧*昧。
他不禁暗暗吐槽,姑娘你都多大了,老装萝莉有意思么?
这货只是随意看了看,不便在导演旁边多晃悠,干脆继续往里走,直钻到了后边的小院子。
“唔!”
方进院子,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连忙捂住了鼻子。据自己多年掌勺的经验来看,这百分百是臭肉的味道,还是那种超大超大块的生猪肉。
“呕!”
他感觉肠胃瞬间翻涌了一下,实在受不了,蒙头窜了出去。
好吧,谁让香港的猪肉太贵了呢。拍不完的肉只能放在冰柜里,而冰柜恰好又不太冰……
褚青肯蛋疼的等人家拍完,叙旧只占了一小丢丢,主要是想买烤乳猪。可被这奇葩的味道一熏,屁的食欲都没了。
他刚溜达回前铺。便听到陈果喊了声咔,这场戏大概搞定了,遂趁着间歇的功夫道:“陈导,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改天再聊啊。”
“哎,青仔!”陈果立马站起身。问道:“帮个忙,有没有兴趣客串一下?”
褚青顿住脚,偷偷摸摸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跑不了。像这种情况,碰着相识的演员或导演拍戏。经常都会无伤大雅的客串个镜头,算是小彩蛋。
比如,《喜剧之王》和《玻璃樽》神马的。
“好啊,什么角色?”他亦不能折人家脸面。
“嗯,路人甲,过来买烧肉,给你两秒钟特写。”陈果也是爱玩的,劲劲儿的在他脸上比划了个框子。
两秒钟。还特写,旁边还戳着定时炸弹……
褚青眨眨眼,想想就醉了好嘛!家里那醋婆娘知道了。又得撒泼打滚,忙道:“呃,有没有不露脸的?”
“不露脸的么。”对方眯了眯贼兮兮的小眼睛,咧开嘴,笑道:“有啊!”
……
陈果是个坏心眼的。
自从他看了《苏州河》,被男女主角惊艳到之后。就一直惦记着把俩人勾搭到手。前不久,丫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高品质的剧本。成功说服周公子心甘情愿的去跟那个超过二百斤的大胖子做*爱。
只可惜,褚青被关金鹏先一步抢走了。没赶上热乎的,未免遗憾。可谁成想,这货竟然主动送上门了。
《香港有个荷里活》其实是部政治隐喻片,充满了反讽和戏谑。
所谓借猪生子,虎头蛇尾,两只左手之类的影射,若说彰显了导演的某种政治立场,那略微过火,可起码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港人对大陆制度的看法。
至于周逊演的角色,是个妓女,更是骗子,真名字没表示,反而用过三个假名字:东东,芳芳,红红。
好么,您瞅瞅,东!芳!红!
她先借卖*淫跟人啪啪啪,然后以对方强迫未成年少女发生性*行为的理由,再敲诈一笔钱财。
想玩仙人跳,光凭嘴炮自然不行,必须得有强硬的背景做保障。彼得,便是她的保障,身家富贵,手段恶劣,对那些不愿给钱的屌*丝们,往往施行暴力逼迫。
肯定了,俩人存在着不干净的肉体交换,充其量脱离了嫖*客与妓女的关系,变成了姘头。
晌午过后,傍晚之前。
离大磡村很近的地方,有个半山坡,铺着水泥路面,平台宽敞,围着栏杆。坡下,则是一栋栋高楼,还修建了小广场。
靠山的那侧绿郁葱葱,挨着路灯杆和消防栓,此地甚为僻静,少有人来。但这会,平台上却古怪的停着辆奔驰车,右门还开着。
山腰地势较高,微风习习,清凉了不少。褚青就坐在车里,抱着那袋没吃完的荔枝,了无生趣。
因为陈果让他演的,就是彼得,这便罢了,更过分是情节:居然叫周公子给他,口+交。
人家导演做到要求了啊,不露脸,不露身,吭声就行,甚至片尾的特别鸣谢都保证删掉,偷偷摸摸的客串一把,神鬼不觉的,你丫该知足了!
好吧,当然不是真的口+交了,连把头埋在胯下的大场面都没有,否则活剐了他也不敢接。
“你那小裁缝什么时候拍?”褚青边剥果壳边问,他尽量的往左边靠,以避免肢体接触。
“你怎么知道我要拍小裁缝?”
周公子已经换了行头,改成粉色的连衣裙和红色平底凉鞋,胳膊拄着座椅,上身在车内,下身却搭在车外,特别扭的体位。
“呃,我听刘晔提过一句。”他含糊道,没讲换角的事儿。
“我们大概四月底开拍,这部戏杀青马上就过去,湖*南的山里面。”
“哦,带好蚊虫剂和厚衣服,山里温差大。”他剥好了一颗荔枝,两根手指拈着,笑道:“喏!”
周公子唇瓣微张,头往前凑了凑,轻轻叼住,再一合,就含进了嘴里。比荔枝肉还嫩的小脸蛋就近在咫尺,简直能掐得出水来。
“……”
褚青有点尴尬,谁知道她都懒得用手接?
俩人这边闲聊着,陈果那边也准备妥当,喊道:“就位就位!ready?ready?”
“ok!”他扯着嗓子应道。
周公子仍然半伏着,只把手伸出去,也比了个ok的意思。
陈果略微黑线,这俩货一碰面就像起了化学反应,妥妥的耍幺蛾子。没办法,冲场记点点头,那哥们啪地一打板。
“!”
“啊!忍不住了,啊!啊!”
褚青动作不停,继续剥着荔枝壳,却开始胡乱呻*吟,还伴着齁恶心齁恶心的喘息声。
“噗!”
周公子瞅他那样子,顿时就喷了,连忙捂住嘴,强忍笑意。
同时胳膊使劲,晃悠着身子,露在外面的小屁股和光溜溜的腿肚子,颇具节奏的上下起伏,做努力吸吮状。
“啊……啊……啊……咝!”
褚青淡定的叫着床,又迅速剥好了一颗,这回直接送到她唇边。
“呜呜呜……”
周公子死死咬着白果,整个人快笑抽了,憋得太辛苦,以至喉咙里挤出很古怪的咽音。她抓着对方的衣服,特小声特小声的央求道:“你,你别叫,别叫了……我不行了……”
而此时的监视器中,正对着奔驰的尾巴,就见从车门处,耷拉下的那一双小细腿,微微打着颤,红鞋子还不时翘起来,晕晕嫣嫣的晃瞎了所有人的眼。
陈果不禁扶了扶镜框,扭头问副导:“你说他们俩干嘛呢?”
副导也愣,支吾道:“可能,可能真在做那个……”他攥着两只拳头,啪啪地互捶了几下。
“我不管他们做什么,记得戏就ok。”那货耸耸肩,毫不负责任。
“啊啊!啊……………………”
在一声超长超长的音阶过后,褚青总算停止了浮夸的演技,扯了张纸巾给她。
周公子赶紧深呼吸了几口,平定情绪,用纸巾掩着嘴,顺势咽下荔枝。然后仰起身,绕过车头跑到消防栓那里,拧开阀门,噗噗的开始漱口。
待她直腰,褚青又扯了张纸巾,自左窗递过去,操着粤语道:“芳芳,还是你最棒的了!”
“哎呀!”
周公子一脸的“都这么熟了,还跟我客气干嘛”的表情,嘻嘻笑了笑。
“待会再来一次啊!”他说着没羞没臊的台词。
她则绕回车头,啪地关上车门,拒绝又带着点讨好。
“怎样,怕我第二次太久啊?”他笑道。
“不是啊,两次好伤身的!”
“不怕啦!”褚青攥着一把港币,胳膊伸出窗外,道:“给你的。”
周公子微微躬身,反推了回去,笑道:“多谢你啊,不用给我钱的,大家朋友嘛,给我钱,你当我是什么?”
“朋友也要用钱的嘛!”
“……”
俩人说着说着,不约而同的眨眨眼,神情诡异,迟钝的脑细胞此刻才发现,这台词太特么带感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三个人(上)
自3月26日《笑傲江湖》播出,范小爷忽然发现自己的采访多了起来。有的是电话聊几句,有的是见面约谈,或者干脆被请到人家报社去做客,跟读者实时连线。
媒体关注度增加,本属于好事,但古怪的是,那帮娱记们敷衍的应付过开头,便颠颠追问她对《笑傲江湖》的看法,尤其是与《武林外史》的比较。
这就悲催了,你让她怎么答?
只能打太极,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没办法啊,谁让笑傲从首集就开始放大招,随后一路群嘲,上到官媒,下到观众,皆喷得体无完肤。
丫没播之前,铺天盖地的宣传炒作,每天都有新爆料,还专门为此写了本书,成功挑起了人民群众的g点。可万万没想到,播出之后,居然是这么个德行,观众们方恍然大悟,艹!被当成傻*逼了!
当然了,该剧并非一无是处,可关键是前期吹过了头,忒不长脸。
嗯……大概就是男朋友讲过的:消耗人品。
至于《武林外史》呢,纯属冤得慌。开年影响力比较大的电视剧,就这么两部,而且同为武侠剧,一是金庸,一是古龙,勉强算死敌。
更何况,武林在几乎没有宣传的情况下,轰出了那么碉堡的收视率,口碑还贼好,妥妥让超大卡司的笑傲汗颜。
媒体么,最乐于制造话题,可现在张纪忠被喷的换了手机号,李亚朋去了美国探亲,许晴跑去东北拍戏。李杰也忙着,连倍儿热情的苗乙乙都找不着了……整个剧组统一口径,完全死机。
记者们都疯了,没料写啊!想来想去,只得硬生生的把《武林外史》拽进来。挑拨矛盾,估计还能热闹一段时间。等这个也炒完了,嘿嘿,《大宅门》就上映了,正好接档。
所以咧,范小爷真是太无辜了。凭白当了回垫背的。嗯,男朋友好像也教过:这叫躺枪。
话说褚青不在身边的日子,她还蛮忙叨的。拍完两个小广告后,又靠着自身的天生丽质貌美如花,一举干掉了张婷。拿下了《穿越时空的爱恋》的女主角。
第二次跟徐铮搭戏,人家显得面嫩,她则更水灵,定妆照一出来,虽然画风不同,倒也有点往荧幕逗比情侣的方向发展。
演艺圈是个非常奇妙的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谁都把握不准。以前好的要死,可能因为某句话就彻底翻脸。以前没啥交往的,最后却如此投契。
褚青两口子的交际圈大抵相同,联系较密切的便是刘晔、元泉、赵微、李兵兵、任权那几个人。但这两年元泉差了点。好久没见,不晓得在忙什么,而徐铮和小桃红却新晋上位,互动颇为频繁。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范小爷偷偷摸摸的掐指一算:呃,五月去戛纳。六月拍穿越剧,八月杀青。九月又接着拍《爱情宝典》,十月……十月就没工作了。
就这样的事业线。咋瞅咋糟心,随时都会卷铺盖回家的那种,太没安全感了。
她经过四五年的历练,非常明白自己的长处和短处,知道演哪一类型的角色会讨好,哪一类型的会失败。
首先必须是古装戏,智商高低不重要,会不会武功也不重要,关键要萌,要刷脸,要针对年轻观众。把这些做足了,保准妥当,金锁,朱七七,便是最成功的两个例子。
至于突破啦,演技啦,深层次啦,都市剧啦,她是挺想尝试的,可起码得先保证有饭吃啊。
范小爷比男朋友爽利多了,丝毫不矫情,赚钱就是赚钱,想红就是想红。为了他不去站台走穴,白白浪费了捞金机会,已经是很大付出了。
所谓的事业危机感,她从来都杠杠的,若论拼命,还真没有几个女明星强得过她。
而这只二十岁的小姑娘,之所以会乱七八糟的想这么多,完全是因为李杰给她打的一个电话。
他得知张纪忠正在筹拍一部新戏,同样的武侠剧,同样的大制作,演员尚未确定。《笑傲江湖》虽然被骂死,可现在圈里谁都清楚,大胡子的戏,谁上谁红。
范小爷自然也不例外,她超想演主角的,虽然自己没有经纪人,没有大公司,但她怵过谁?
…………
夜,太平山下,中环花园道的缆车总站。
褚青花了近五十港币,买了两张车票,然后冲对面招招手。
周公子背着双肩小包,颠颠的跑过来,简单的t恤仔裤,压着顶灰色的宽边帽,笑道:“让你破费了。”
“你放着俩助理不用,非找我?”褚青嘟囔道。
周公子翻了个白眼,压根懒得回话,推着他检了票,进入月台。
缆车十五分钟一班,午夜十二点关闭,月台的人不少,有本地市民,也有老外,闲闲散散的聊着天。
“你都来一个月了,怎么连太平山还没玩过?”
“拍戏么,没时间。”
俩人排在队伍的正中,褚青站她身后,看着跟前个子小小的姑娘,偷偷摸摸的伸手轻搭着她头顶,又往自己胸前比了比,忍不住问:“哎,你到底多高?”
“155,干嘛?”她拧过脖子道。
“才155,那你公司跟外面说你161?”丫开始习惯性作死。
“……”
周公子淡定的转回头,右脚却猛地向后一墩,正好踩在那货的脚面上,还狠狠碾了几下,她穿的可是坡跟鞋啊。
“咝!”
他的凉鞋瞬间被爆掉,三根趾头就像被车压过,通红通红的肿起一小块。
“疯了你!”
他又不好大声喊,免得被群众围观,只得低低吼道。
周公子方要搭话,却听旁边的工作人员扯着嗓子提示:缆车即将进站,请退后!请退后!不多时,便见一辆漆红厢身白色顶棚的双节缆车缓缓驶来,稳稳的停靠住。
随即门开,褚青也顾不得脚痛,护着她抢到两个靠月台的座位,据说视野比较敞亮,能看到好风景。
从山下到山顶,大概七八分钟的车程,中途亦有站点,不过基本没人。
缆车渐渐启动,她挨着窗子,瞥了眼那被踩的脚指和哧牙咧嘴的男人,低头弯了弯嘴角。
褚青也是第一次来,伸着脑袋往外面细瞧。左侧依山,右侧临崖,轨道上的白灯把山木晃得幽暗不明。随着一点点攀爬,如漫星坠落的维港,层层叠叠的中环……这座城市最美丽的的轮廓亦一点点显露。
他昨天帮完陈果的忙,便自行回家了,没跟周公子太多叙旧,毕竟她还要在香港待一段时间。结果今天中午,就接到她电话,说晚上聚聚,本以为是吃饭,谁成想跑这来了。
到山顶能做甚了,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拜托,还不如去路边大排档痛痛快快吃一顿呢!
……
“这边好看,快过来!”
凌霄阁五楼的观景台上,周公子急急的挥着手,招呼褚青。
他慢悠悠的晃过去,瞅了瞅,配合道:“啊,是挺好看的。”
“哎,给我照张相。”她转过身,道:“相机在包里。”
“哦。”褚青拉开锁链,伸手翻弄着,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不时就摸到一件古古怪怪的东西。
“哪儿呢?”
“最底下,红色的。”
他继续划拉着,忽地眨了眨眼,鬼鬼祟祟的拈出张卡片来。双面银灰,还印着照片,竟然是身份证,只略微扫了扫,夸张道:“你都二十七了啊!”
“你看什么呢?”
周公子连忙扭头,随即瞪了瞪他,一把抢过身份证,道:“我几岁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你都这么大了,就别总演小姑娘了。”
他话音方落,便利索的往后面跳了一步,对方的脚啪地踩空,完美miss。
“行了行了,我错了,照相照相!”
褚青瞧她哧着两排白牙,像是要生撕了自己,不敢再开玩笑,麻溜认错。
话说凌霄阁的五楼修了很多观景台,有的方位不好,自然也没人去。等过两年重新改建,就挪到了顶层,盖了个大大的摩天台,360度无死角俯瞰香港,而且还收了票。
他们俩占据的这个,算是位置特棒的。
周公子倚着整片夜色,胳膊撑着围栏,山下万千灯火,港岛和九龙华丽丽的嵌在维多利亚港,明珠般交相辉映。
而这辉映的光,又丝丝缕缕翻涌上来,最后集中到她的脸蛋上。
褚青看着镜头里的那只妖精,不禁恍惚了片刻,深吸了两口气,才道:“准备了,1,2,3!”
“咔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三个人(中)
话说《笑傲江湖》的首播终于结束,闹腾了好久的争论算是尘嚣落定。可就在前几天,有人生猛爆料:张纪忠于苏杭私会金庸,商谈《射雕英雄传》的拍摄事宜。
消息一出,妥了,媒体们又燃了,大胡子一人抗起了多少新闻啊!金庸十四部小说,若是全拍个遍,好家伙,十几年的娱乐版块都不用愁了。
此次,张纪忠可能吸取了笑傲的教训,不再提前消耗人品,低调了许多。却架不住娱记们神通广大,没八卦也能编出八卦来,就逮准了选角这点,穷追猛打,什么赵微、陆毅、任权、陈龙,一个接一个的躺枪。
观众们不明白啊,围观得倍儿起劲。而且现在上网的人越来越多,纷纷评论留言,支持自己心目中的理想组合,又顺便缅怀了下翁美玲同学。
京城,某特圈大咖的影视中心。
休息室内,范小爷正攥着两页剧本,仔细酝酿着情绪。台词虽然不多,足以记牢,但心理的细微转折却颇有难度。
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姑娘,也都拿着数页剧本,认真揣摩角色。当然了,这只是表面现象,她们时不时的抬抬眼,偷偷瞄着范小爷。
这三位,一个叫黄晓蕾,眼睛亮亮;一个叫阿斯如,爽利大气;一个叫任媛媛,清丽秀质。
她们之前已经试过镜了,从万千菜鸟中被甄选出来。片方有自身的考量,觉得三人的气质与某些角色相符,今天便是叫她们具体试试戏。
这里面,范小爷无疑是最大牌的。并且正当红。姑娘们冷不丁的见她也同场竞技,难免惴惴的,生怕被爆掉,甚至打过招呼后,多句话都不敢讲。
但转念一想。人家的咖位肯定高逼格,不可能为了傻姑、华筝之类的角色巴巴跑一趟,遂又安了心。
丫头可没空理她们的小心思,精神全放在剧本上,轻咬着嘴唇,貌似有点紧张。她自己争取来的这次机会。算是蛮复杂的。
因为她跟张纪忠完全没交情,只能通过李杰牵线搭桥。
俩人先在电话里简单聊了聊,她很清楚的表现出想演主角的态度,而大胡子呢,即便没敷衍这个小明星。却也婉转的拒绝,认为她跟黄蓉不太搭调。
丫头自然不死心的,又打听到他今天找演员试戏,于是一咬牙,不顾脸面的直接跑了过来。大胡子被吓了一跳,头回见着这么拼命的,不好再推脱,便同意先看看。
这般种种。她半点没对褚青讲。
如果成了,那算惊喜,如果不成。她更不愿让男朋友为自己烦恼。
四人又等了会儿,上午九点钟的时候,休息室的门总算被推开,一个小姑娘探头唤道:“兵兵姐,到你了。”
“好!”
范小爷把剧本装进包里,放在沙发上。跟她出了门。剩下那三人互相瞅了瞅,默不作声的继续努力。
……
“刘主任好!”
“张老师好!”
“于导好!”
范小爷对着面前的三个男人逐一躬身。
长桌后面。居中端坐的是个秃顶,据说为中心的实权领导。左侧便是张纪忠。右侧则是这部剧的导演于民。而他们的斜后方,还戳着台摄影机,有位小哥正鼓捣着。
“兵兵,如果准备好了就开始吧。”大胡子也不废话,直接开题。三位都是忙人,今天来看试戏,已是难得抽空。
范小爷听了,先正了正身子,随后闭上眼睛。约莫五秒钟后,重新睁开,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已然涌起了丝殷红。
“爹爹不要我啦!”
她用一种稍稍斜视的角度,看着前方,喃喃道:“爹爹关了一个人,老是不放,我见那人可怜,自个儿又闷得慌,就拿了些好酒好菜给他吃,又陪他说话。爹爹恼了骂我,我就夜里偷偷跑了出来。”
她说完,眨了眨眼睛,原本的那丝殷红,愈放愈大,如两汪沉泉在眸中汩动。紧接着,眼睛又是一眨,泉水方落,这才流下泪来。
“我妈妈早死啦,爹爹也不要我啦!”
范小爷垂着头,轻轻的抽泣几声,忽又抬起,破涕为笑道:“或许他是来找我的,不过没找着。那我玩够之后就回去,但得先捉那两只白雕儿。”
到这,就算ok了。她抹干净眼泪,巴巴的瞧着足够决定她命运的三个男人,紧张又期待。
琼瑶剧出身的女演员,演哭戏简直是种族天赋,小意思,何况她还加了好些细腻的变化,自我感觉是挺满意的。
果然,张纪忠点头赞道:“不错,非常精彩。兵兵,你演黄蓉呢,年龄是合适的,演技也过关,但是……”
他语气又一转,道:“我之前已经对你讲过了,你个子太高,跟黄蓉娇小玲珑的感觉有差异。而且,你的身形,呃……”
大胡子不好意思说她胖,委婉告知:“我们现在仍然是这个看法,觉得你不太符合我们的要求,所以只能抱歉了。”
他话音方落,范小爷来不及缓解心中黯淡,便急急道:“那,那我也可以试试穆念慈的戏,我绝对能演好!”
“兵兵。”
这回于民开口了,解释道:“穆念慈是那种比较凄苦的感觉,我们想找一位经验和扮相都很稳实的演员。你的古装戏我看过,还是属于青春活泼的那个类型。”
“……”
范小爷抿着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人家说到这份上,算给面子的了,她再纠缠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那我知道了。谢谢两位老师,谢谢刘主任。”
她站起身,又一一招呼,然后拉开门出了去。
人影刚消失,方才没吱过声的那位刘主任,忽皱眉道:“老张,我说你也太浪费时间了,为什么要让她过来?”
张纪忠略微尴尬,笑道:“都不容易,总得给个机会。”
“行了行了,赶紧下一个!我十点还有个会!”那人摆手打断道。
大胡子和于民不禁对视一眼,皆暗暗叹了口气。
张纪忠是牛*逼,但投资方更牛*逼,那可是中央直属的正局级单位。很多时候意见有分歧,他只能尽量调和,以达到各方认同的结果。
至于都有哪些各方?
首先投资方得满意,然后自己满意,导演满意,再然后经纪公司满意,演员满意,最关键是观众得满意。
所以,别看就一个角色的决定权,难着呢!
而那边,范小爷默默的回到休息室,准备拎包闪人,正赶上黄晓蕾被点名,俩人便一块出来。走廊里,那姑娘瞅她的样子,就知道没成,想客套的安慰几句,又显得假了。
还犹豫间,丫头却冷不丁的抱了抱她,鼓励道:“加油!”
“呃,谢谢。”
黄晓蕾瞬间比较蒙,但接着又生出股淡淡的暖意,也抱了抱对方,笑道:“兵兵姐,你也加油哦!”
……
外面天气大好,阳光充足。
京城的春季慢慢来临,街边时常能看到桃树新枝,粉红绰绰。影视中心离家很远,范小爷不愿打车,想独自走走。
其实她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央视级别的年度大戏,还是女主角,并非你单凭实力就能攀上去的,里面的讲究太多了。
何况她一跑单帮的小明星,根本就没可能搞定。但无论如何,她也得试一试,否则太不甘心了!
黄蓉不行,穆念慈已是最次标准,亦是不行。至于华筝、傻姑、程瑶迦之流的大龙套……呵,她还没低到这个份上。
丫头古古怪怪的笑了笑,或许被男朋友惯坏了,真是不好的脾气。
停在人行道边,对面闪烁着黄灯,稍后又变成红色。行人匆匆,脚步奔忙,有的可能孤单到老,有的可能波折苦难,有的可能幸福终生。
终生与否,她尚且不知,起码现在是幸福的。
丫头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大上午的,不确定他有没有空,但也拨了过去。只想跟男朋友说说话,没打算告诉他这件糟心事,就当没发生过。
屏幕显示着小方格,正在连接中,随后,一个清晰的系统语音响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