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 美其名休养实为软禁
闵郡王妃坐在床上发呆，忽闻脚步声传来，她抬头，却是晚春冲了过来。
“主子。”
晚春看到她的样子，眼眶一红，捂着嘴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太过分了，姬太妃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家主子。
“哭什么，伺候我穿衣。”闵郡王妃一笑。
晚春跪在床的脚凳上，哭着道：“主子，是奴婢无能，他们把奴婢关住了，直到如今才放出来。主子，您，您受委屈了。”
“委屈什么，夫妻敦伦，不都是最平常的事吗？”一个略显尖酸刻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晚春扭头一看，却是姬太妃身边的荣妈妈带着两个健壮的仆妇入来，手里还拿了一个红色匣子。
闵郡王妃看到那匣子，垂下眸子，捏住了被子一角。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请王妃下床宽衣，老奴为王妃更换床单。”荣妈妈福了一礼，面无表情地道。
闵郡王妃道：“你们先到一旁等候。”
荣妈妈站着不动，她身后的两个仆妇亦如是。
晚春怒道：“你们放肆，是把王妃的话不当话吗？”
“晚春。”闵郡王妃冲她摇头，又看向荣妈妈，淡道：“请妈妈到一旁等候。”
这语气，提高了不少，她的眼睛亦是一眨不眨的瞪着荣妈妈，眼眸清澈如水，仿有流光在其中跃动。
闵郡王妃，是头一次摆款儿，尊贵，骄傲，不容违逆。
荣妈妈眸光闪了下，微微低头，后退几步，来到了门边候着。
她退让了。
闵郡王妃这才向晚春点了点头，后者擦了眼泪，上前替她更衣，在看到她身上出现的红紫色，空气里还有淡淡的不明味道时，她的双颊有些滚烫，但眼眶却更红了。
主子好苦。
闵郡王妃站在地上，双腿发软，差点栽倒，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并用力掐着晚春的手臂才不至于甩地上去。
她扭头看了一眼床上，有一抹红映入眼帘，不禁脸热。
荣妈妈此时已带着人过来了，飞快地扫向床上，神色满意，把那块帕子收入匣子里，两个仆妇又飞快的更换床单被褥。
紧接着，有丫鬟端着托盘进来，是一盏红枣燕窝羹，还有几碟小点。
“太妃娘娘有令，王妃侍奉王爷有功，近日就在屋里好生休养，不必在外走动。”荣妈妈对两个仆妇道：“你们好生伺候王妃，不能让王妃有半点闪失，否则，要你们的命。”
“奴婢领命。”
晚春反应过来，瞪眼诘问：“你们，你们这是想软禁王妃？”
“是请王妃休养。”荣妈妈丢下这一句，便大步走了出去。
闵郡王妃眉心蹙起，让人提了水来沐浴，坐在桌边，看着那红枣燕窝羹，唇线抿了起来。
姬太妃此举，是怕她瞎折腾，或是要吃药避子，故而才让人监视着她么？
闵郡王妃气极而笑，看来太妃娘娘是极有自信认为自己可以熬过引蛊这一关呀。
“主子？”晚春有些着急。
闵郡王妃冲她笑了笑：“无事，把平日我看的经文取来，就这么着吧。”
既如此，那她就看命！
第1412章 突发事件
姬太妃母子引蛊，也不是什么隐秘的消息，该注意闵郡王府动静的也都注意着，而身在其中的闵郡王妃，更是彻夜未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就起来点灯抄经念佛以静心了。
只是她的视线，时不时会看出窗外，晚春看过去，那是暖阁的方向，不由张嘴，最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宫里，汪太后同样让人听着消息，她嘴上对姬太妃不屑，看这心里，却是软的，也不知那女人会不会熬过这一劫了。
玉雪宫，今晚侍寝的是新晋的良才人，她年不过十五，被临幸过，脸粉嫩欲滴，此时正醒着，满脸欣喜和激动。
身侧，躺着的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是帝皇，也算是她的夫君。
良才人大着胆子微微侧过头去看向楚帝，见他双颊晕红，眉尖拢着，视线不由落在他的嘴上，小心翼翼地向他身边靠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羞涩，只觉得被子下，极是热，那股子热浪都快把她给烤熟了。
总算是靠到了楚帝身边，良才人的眼睛瞟了一眼，抿了一下唇，羞涩不已，被子下的手碰到了楚帝的手。
热，很热。
这就是皇上的手吗？
良才人的指尖碰过去，又缩了回来，看对方没啥反应，又大着胆子碰过去轻轻的捏住了一根手指。
嗯？
良才人羞涩的脸微微一僵，看向楚帝，轻声地叫：“皇上？”
楚帝没反应。
良才人有些慌，又喊了一声，同时大着胆子把手伸向他的额头，一摸，顿时惊呼出声。
周公公一直守在外头，听到这一声惊呼，来到门边，轻声询问：“皇上？”
“来，来人。”良才人哆哆嗦嗦地叫。
周公公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来到龙榻前，看也不看良才人，直接看向楚帝，见他脸色潮红，心中一咯噔，径直伸手一探，登时沉了脸。
“来人，把良才人带下去，去请鲁医正。”
良才人脸色一白，被子一包，任人拖了下去。
周公公连续几条指令下去，面向宫内的，宫外的，自己则是亲自守在楚帝身边。
……
宋慈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宫嬷嬷听到动静，不禁也跟着起身，轻声问：“太夫人？可是要喝水？”
“嗯，你可听到什么动静？”
宫嬷嬷一愣，倾耳听，摇头道：“没有哇。”
“像是地面震动，似有人在飞速跑马，现在什么时辰了？”
宫嬷嬷看了一眼沙漏，道：“快到寅时一刻了。”
宋慈捣了一下胸口，觉得闷闷的。
与此同时，相府正院的院门被敲开，宋致远被人从睡梦中挖了起来。
听到外头的是江福来时，宋致远眉心一跳，利落地翻身下床，来到正屋门，江福来正在那焦急地等待。
“何事？”
江福来声音压得极低，道：“相爷，宫中来了人，皇上突发高热昏迷不醒，请相爷立即入宫。”
宋致远瞳孔一缩，道：“你准备一下。”
“相爷？”宋大夫人睡眼惺忪，看宋致远一脸阴沉，不由睡意全无。
“皇上昏迷，我要立即入宫，皇上不醒不会出宫，你要约束下人不准出入，也不许乱窜，更不能和外头互通消息，包括忠勇侯府，明白？”宋致远的声音阴沉。
宋大夫人脸色微白，僵着脸点头。
第1413章 楚帝急症
正院，夜半灯火起，亮如白昼，宋大夫人紧急召见了几个人，好几条指令悄悄地下达下去，因在夜半，也没有惊动几个人，只是相府的安保严谨了，各处门院也多了人守着。
等缓了一口气，她才拾掇了自己一二，领着心腹前往春晖堂。
宋慈醒来后上了净房喝了水，也睡不着了，干脆和宫嬷嬷闲着无聊磕叨起来，东扯西扯的，直到宋大夫人到来。
“这才什么时辰，也还没到请安的时候，怎就过来了？”宋慈有些意外。
宫嬷嬷道：“兴许是有事，老奴伺候您穿衣。”
宋慈点了点头，宋大夫人却是按捺不住，竟是入了里屋，向她行了一礼。
“发生何事了？”宋慈看她脸色有几分苍白，心头不免有几分不安。
宋大夫人让人守在了寝间门口处，来到宋慈跟前，和宫嬷嬷一道服侍她穿戴，声音压得极轻。
“刚才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突发高热昏迷，相爷已经入宫了。”
宋慈大惊失色：“什么？你说真的？”
宋大夫人点了点头。
“怎会这样，皇上身体一向健壮，忽然的怎么会昏迷？”宋慈疾声问话。
宋大夫人摇摇头：“媳妇也不知，相爷只吩咐我约束下人，守好家门，就入宫了。”
宋慈坐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大也做得对，皇上这突发疾病，算是急症，情况未明，谨慎些儿是对的，下头的人一定要约束好了，万不能传递什么消息出去，以免引起动乱，到时候追究起来，宋家危矣。”
宋大夫人沉声道：“娘，那我们宋家的姻亲，也都不通个气？”
宋慈瞟她一眼，声音沉沉的，道：“通什么气，皇上此病，来得凶又猛，也还没断定是什么事儿，你往外通气，这一传十，十传百，指不定会变成什么味儿，到时候引起恐慌，第一个追究的，你说会是谁？”
宋大夫人神色一凛。
“我知你也担心娘家，可眼下，不是担心别人的事，你最该担心的，还是皇上，以及我们宋家。”宋慈声音低不可闻，道：“大逆不道的说一句，皇上若有半点差池，储君未立，大庆绝对会乱。各个王爷都有自己的派系，指不定会怎么争。而纷争一旦起，你以为我们这凭着皇上太后发达的新晋勋贵，会如何？信不信，我们宋家比起那些老牌世家都不如，又因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宋家肯定会首当其冲被打击。”
宋大夫人脸上讪讪的，道：“母亲，我也不是担心我娘家，就是茜儿，还有阿姿她们，也都是姻亲，尤其是定国公府，才……”
宋慈也不拆穿她，嘿的一笑：“那你是白操心了，古家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正经名门，这天下乱，他们都不会有太大的变故。还有定国公府，同样是老牌世家，也不会说塌就塌了，阿姿那边，不过五品门第，不会太招眼。倒是我们宋家，正当红，底蕴却又不算深，才是凶险。”
第1414章 定海神针该有的威仪
宋慈说得残酷，可那也是事实，别人看宋家花红叶盛的，但统共也不过发达了那么二三十年，宋致远是一国相爷，也才坐了这位置短短几年，这样的新晋世家底蕴，哪里比得上老牌世家。
聪明如宋致远，也都知道比不上，所以也才一直把百年世家这志向立在心头，盼着宋家有朝一日，也能成为那老牌世家，代代传承，若遇变天这样的大事，仍有余力底蕴把家族保存下来。
眼下，楚帝突发急症，情况不明，宋家该做的不是乱蹿通什么消息，而是低调沉稳。否则，一旦因为乱通消息引起不安，待得皇上一好，能不秋后算账，也会有人逼着他算。
“是媳妇失了分寸，不够沉稳。”宋大夫人讪讪的福了一礼。
宋慈道：“你有小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做女儿的，岂有不担心娘家的？但顾氏，你纵是顾家女，却更是宋家妇，你担心娘家人没错，可你首要的担心，更应放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他们姓宋。宋家安好，他们也才会安好。宋家不好，你以为忠勇侯府，会护得住他们？”
宋大夫人脸色微白，垂下头。
“话就不扯那么远，还是说回皇上这病上去，突发高热，之前毫无征兆，就是来势汹汹，这样的高热最是凶险，就怕……”宋慈没敢说出那不幸的话，道：“总之如今宫中肯定戒严了，城中亦是如此，勋贵一般敏感，就是有所猜测，也不敢轻举妄动。家中诸人，你严加约束，一旦有人动歪心思，一律锁到柴房去，等老大回来再作处置。”
宋致远能回家，就代表楚帝清醒，病不算重要。
可若是不能回家，就代表还凶险，宋致远既然是心腹肱股，肯定不会离宫，要时刻守着皇帝，听他指令行事。
“另外，府中的家丁守卫，也让他们一日十二时辰多加巡逻，若有宵小入府，一律抓起来。”宋慈又冷声道：“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宋大夫人有些讶然，抬眼看向宋慈，见她脸上俱是冷冽的杀伐之气，不由有些怔愣，仿佛领略到了什么。
这是当家主母的威仪，一府中定海神针该具备的沉静果决。
面对宋慈的果决凌厉，宋大夫人忽然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羞得满脸通红。
亏她出身侯府，竟是连一个出身农门的老太太都不如。
“母亲，媳妇明白了。”
“明白就下去安排吧，这事宫中没传出来，你也别轻易露了怯慌，倒让人察觉出端倪来胡乱揣测。另外琪儿那边也是，她家姑爷这两日好像是在宫中当值，如今皇上不适，只怕宫中更为戒严，没法出宫来。你也别惊动她，免得吓到她，倒连月子都坐不好了。”
“是。”
宋慈吩咐了好几条指令，宋大夫人一一应下了，这才故作沉稳的离开春晖堂。
“顾氏这人，还有很多东西得学着，唉。”宋慈扶着宫嬷嬷的手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声音里难掩失望。
第1415章 忧虑
宫嬷嬷倒了一杯温茶服侍宋慈喝下，听她语气里难掩失望，便劝了两句。
“大夫人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这都是人之常情，这人么，能有几个做得出真正无私心的？她也只是女人一个，有私心也在所难免。其实大夫人倒也还算听得进去话，只要有人从旁点拨一二，倒不至于做事会一意孤行，您慢慢调教着就可好了。”
换了别的人，有私心还听不进劝，那才叫糟心。
“我能有几年好活，还能从旁时时提点她？就是教孩子，差不多了，就该放手了，哪有永远拉着孩子手的？同理，我平日里对她的点拨敲打还少了？小事我不管她如何拧巴，可这大事上，她要是也跟着犯糊涂，那她这个当家主母就不及格了，宋家也不容易。”
宋慈轻啜了一口茶，道：“你大概还会说还有老大指点，可老大在前头打拼，那更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的，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相信我不说你也明白。”
“老奴明白，您就多给点时间她呗，这人要成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长起来的。”宫嬷嬷轻笑道：“反正大夫人也还年轻，您和相爷教着，潜移默化之下，她也会改变的。”
“盼是这么盼吧，不然光靠老大一个人，既要攘外又要安内，那未免太累了，这于家族发展也不和谐，总是要男主外女主内，夫妻同心才好。”
人的精力有限，宋致远能点拨宋大夫人十次，能点拨百次千次？次数久了，他也会渐渐变得失望的，夫妻能不变陌路就算好喽。
所以宋大夫人能跟上宋致远的步伐，时刻保持警醒和理智大局观，那她和宋致远的感情也只会越来越好，她的地位也才会更牢固。
“慢慢来吧，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您也不要太过操心，再不济，几个少爷也大了，大少爷更是已经定亲，未来的孙少奶奶，不也是个可以调教的人才么？”宫嬷嬷轻声说道。
宋慈眉梢一挑，和她相视一眼，都是聪明人，眼神带着的意思不言而喻。
“说这些确实为时尚早，皇上这病来得急猛，又事发突然，也不知是什么缘由？这突发高热，也不是闹着玩的，若是高热不退，那么就麻烦了。”这古代可没有什么特效药会让高热降下，高热不退，人就是不死估计也烧成傻子。
“还有，如今朝中储君未立，若皇上有点不测，这大庆不乱也得乱。”宋慈蹙着眉，脸上带着忧虑。
宫嬷嬷的声音也很低：“相爷到底是朝中一品大员，又是皇上最信任的人，肯定会心有定数的，您倒是放宽心，可别把自己也愁病了，这府里还得靠您把控呢。”
宋慈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今年可真是多事之年，这事是一茬接一茬的来，可真是累人，希望皇上洪福齐天，会安然度过这一劫吧。”
“您放心。”
“走，趁着天未亮，扶我去小佛堂上个香祈福。”宋慈站了起来。
第1416章 染了时疫
宋慈想不透，宋致远同样想不透，这好好的人，怎么说病重就病重了，就白天他还和楚帝商议国事呢，夜半就接到他突发高热昏迷不醒的消息，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宋致远离家到入宫这一段路，已是数个指令下去，以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这第一条，竟是遣人连夜出城往江南而去，护着那两个在老家赴考的宋令肃和宋令杰。
若是真遇着不可抗的事，这两人在外，也算是宋家的两条根。
万幸的是，还有个宋令钊在大西北，这也是一条根系。
宋致远摇摇头，狠狠地用力一掐自己的虎口，痛感强迫他冷静，开始想国事。
若是楚帝若有不测，势必要选一人扶持上位，这要扶谁，却是一个大问题，几个王爷早已在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除了吴王没有强劲的助力，孝王和周王甚至燕王，也都有强大的妻族。
周王更甚，如今又得了一个江南总督为岳父，若是皇上有所不好，到了这时候，相信闻总督会全力推周王上位。
无他，只为利益。
只有周王荣登大宝，闻家才有机会再争下一任，比如成为太子的母族，那就是贵不可言了！
宋致远想到那几个成年王爷的品性，不免摩挲起大拇指戴着的大扳指，眉尖轻蹙。
不管是谁上位，都会斗得不可开交，这两年，外部犯边的消息时不时就呈递御前，一旦传出去，对方必定乘虚而入，到时候大庆必乱。
宋致远有几分头疼。
这就是没有储君的弊端。
如今只有盼着楚帝只是普通伤寒才引起的高热，能尽快清醒过来了，不然这群臣肯定会有想法。
马车赶得飞快，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待宋致远站在养心殿的殿前时，他已是一脸冷凝，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冷冽。
亲自守在殿前的，是禁军统领王炀，他上前来，看到宋致远，拱了拱手：“相爷。”
宋致远道：“各宫各处都守住了？”
王炀点点头。
“传令下去，正在当值的人一律不准离宫，多派些人手巡逻守着各宫，尤其是养心殿，若有人闯宫，一律拿下，出了事有本相担着。”宋致远冷道：“各处宫门，严防死守。”
“诺。”
宋致远入了殿，太监宫女匍匐在地，一声不敢吭。
来到寝殿，周公公眼尖，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一下，却是不敢离开龙床半步。
宋致远见鲁医正等几个太医围着龙床诊断，走近看过去，见楚帝紧闭双眼，双颊潮红，不由皱眉。
他来到周公公跟前，问：“今晚是哪个娘娘侍寝？”
“是良才人，已让人守着了，她的寝宫也让人去搜寻过了。”周公公沉声道：“其余娘娘那边，奴才都没惊动，太后娘娘那边亦是。”
宋致远点点头，道：“眼看就要到上早朝的时辰，你准备一下，皇上有旨，今日休朝。”
“诺。”
此时，鲁医正几人已有定论，脸色寡白，宋致远上前一步，问：“皇上是怎么回事？中毒还是？”
鲁医正神色惊惧，哆嗦着唇道：“相爷，皇上高热昏迷，应该是染了时疫所致。”
宋致远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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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7章 休朝引猜疑
因着灾情的缘故，南方那边发了时疫，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甭管外头灾情如何又是有什么瘟疫之类，皇宫算是一片净土，可偏偏这片净土上出现了这可怕的病疫，还落到了一国之君的的头上，简直叫人震惊。
时疫这东西是会传人的，究竟谁是源头，又是怎么传到楚帝身上的，这必然要彻查。
宋致远连下了几道指令，让人去彻查，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楚帝。
“皇上暂时移到偏殿去，窗户能开的都打开一些，去兑些醋和烈酒里，里里外外的挥洒一遍。”宋致远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一条手帕，把自己的口鼻给捂上了，也不忘提醒众人也要用面巾捂上口鼻。
毕竟时疫是会传人的，如今他们已是进了此地，这么做兴许有亡羊补牢的意思，但做总比没做的好。
周公公辅助着宋致远，下令让养心殿的太监们行事，先把楚帝移到了偏殿，待得烈酒和醋都拿了来，宋致远自己也净了手。
“相爷，这是什么讲究？”有个太医不明所以。
宋致远沉声道：“家母有一名医女近身服侍，那是不悔大师的徒孙，平日里也常用了烈酒和醋挥洒屋院，说是可以消灭一些病菌，效果聊胜于无，照做就是。”
他又走到鲁医正旁边，道：“当务之急，是让皇上的高热退下，发汗什么的没必要，毕竟这也不是风寒所致。烈酒兑些水，拿了凉毛巾沾了给他擦拭身体看可否能把热度降下来。”
“此举可行？”
“府中侄儿出痘时发高热，我也曾听家母说过这个法子，倒是有效，就是不知皇上……”他看向额头上垫着一块冰凉毛巾的楚帝，抿起唇来。
从楚帝出事起到如今，也只是用冰凉的毛巾压着额头，可这热度却是不见降，鲁医正也只能听从宋致远的意见。
众人又是一番忙活。
几个内监围着摘光了衣物的楚帝擦拭龙体，而鲁医正则是联合着几个太医定了药方，取药煎药，楚帝还在昏迷，也就只能取了芦苇管子把药汁滴进去。
天色渐渐泛白，已经入了宫准备早朝的百官等得时辰都过了，却仍不见楚帝出现，不由有几分纳闷。
再看宋致远的位置，也是空的，心里不免犯了嘀咕。
有些不寻常。
几个王爷相视一眼，眸中暗芒闪烁。
也就顾忌着还在早朝大殿上，若不然他们早已各找各妈，打听消息了。
就在百官小声嗡嗡的议论中，皇上身边的大总管周公公总算出现在大殿之内，众官立时安静下来。
周公公一甩手中的拂尘，尖声传话：“皇上有旨，今日休朝，诸位大人请回吧。”
他把话一传，转身就走了。
殿内一片哗然。
要知道楚帝登位以来，一直勤勉处理政事，也基本没有休过朝，怎么今日却是休朝了？
几个资深的重臣眉尖蹙起，这必定是出了什么事，定国公等几位公爷也是抿了抿唇，敏感的察觉到事情不对，立即离宫。
而孝王几个王爷，则是往后宫去了。
第1418章 你们这是逼宫吗？
皇帝休朝，算不上是新鲜事，若是遇着一些祭祀等的大事，需要休朝是正常的，但毫无征兆的，却是休朝了，这种不寻常却叫人心头不安。
而更不寻常的是禁军守着各宫不许乱窜出入，就更叫人心里犯嘀咕。
此时也不分什么对头不对头的了，德妃范淑妃这几个妃嫔，一起到了皇后的宫里告知此事，请求觐见皇上。
皇后听得休朝时也是心里一咯噔，却是没有莽撞，而是让人去问了昨夜是谁侍寝，得知是良才人，而她仍在养心殿中没允许回宫，寝宫却让人搜过了后，不免脸露骇然。
出事了。
皇后安抚了一下几个妃嫔，自己却是往慈宁宫去了。
宋致远没有离开过养心殿，一直守在那里，期间，有大臣借着政事前来请见皇帝，都被他拦回去了。
鲁医正来到他身边，轻声道：“这时疫来得急猛，也亏得皇上龙体平日颇为康健还能硬抗，但急症急倒，这高热退下清醒过来倒还好些，若是退不了，相爷，这……”
宋致远看他老脸上全是惊惧惶恐，便道：“鲁医正全力以赴就好。”
“老臣自是会豁出命去，老臣就是怕拖得久了，就是退下去都……”鲁医正的声音在宋致远的眼神下消弭。
宋致远叹了一口气，他哪会不知这事的严重性，如今东宫空虚，储君未定，楚帝要是好着一切太平，可要是有点不好，夺嫡，外乱，都会出现，到其时，这天下就不太平了。
如今的大庆，从先帝到现在，也不过三十三年的时间，百年都没有，若就此成为历史，未免太可悲。
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繁华，别说是宋致远，就是这京中的权贵，都不会念着就这么着改朝换代，毕竟大家都还没站好队，这太平也享不够。
宋致远就更加了，他和楚帝少年情谊，本就指望着他发达的，宋家底蕴也浅，楚帝要是完了，宋家分分钟就跟着楚帝玩完。
“鲁医正，用尽一切法子治好他，若实在不行，虎狼之药也得准备着。”宋致远瞪着他，声音低沉：“保得皇上度过此关，本相保你全身荣退。”
鲁医正瞳孔一缩，拱手道：“臣定当拼尽全力。”
养心殿外，声音吵杂，宋致远脸色黑沉，身上的戾气越发的重了，对鲁医正道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殿外，孝王等人扶着自己的母妃，被禁军统领拦在其中，厉声诘问。
“皇上正在休憩，尔等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宋致远黑着脸瞪着他们。
孝王上前一步，瞪着宋致远道：“宋相，我们挂心父皇，特前来请见。”
“南方疫情未过，皇上忧心，与臣昨夜商议到寅时，一夜未眠，因过于劳累刚才睡下，暂无空暇接见娘娘等。”宋致远沉着脸道：“孝王若有事请见，还等皇上召见再来。”
“宋相，难道是父皇出了什么事，你这是隐瞒不报了？”周王诘问。
宋致远冷眼看着他：“这话本相倒想反问周王，周王以为，皇上会出什么事，抑或是周王盼着皇上出什么事？所以你们如今是在打算逼宫了？”
第1419章 宋相什么都知道
逼宫？
如此大逆不道的词从宋致远的口中蹦出来，吓得周王等人脸色唰地煞白。
这样触之必死的逆鳞，谁敢碰？这样的死罪，谁敢认？
“宋相，你这是含血喷人。”范淑妃此时可顾不上拉拢宋致远，而是急于撇清自己，毕竟逼宫属于谋逆，这样的帽子谁戴谁死，他们可不敢戴。
周王吞了吞口水，扶着范淑妃的手，声音软些，道：“没错，宋相，我们不过是想要请见父皇，哪里就是你说的逼宫了？你这是欲加之罪。”
“是么？臣看你们的架势就挺足的，可能是臣眼花了。”宋致远背着手淡淡地道：“本相说了，皇上昨夜劳累，刚睡下，不便打扰。”
周王差点吐血，劳累？哪方面的劳累，御女太过了的那种累么？
呸，当他们不知道昨夜陪侍的是良才人，这会儿良才人的影都见不着，父皇又避而不见，这里头必定有鬼。
偏宋致远这老滑头还说什么商议国事到天明，啊呸，摆明是欲盖弥彰。
一旁的孝王看够了戏，便向宋致远拱了拱手，道：“宋相，我们也不过是想为父皇尽孝。”
“既是想尽孝，还请诸位王爷多在赈灾和灾情瘟疫上出力，为皇上分忧，那才是你们该尽的孝，而非在这吵吵闹闹的见一下皇上就是孝了。”宋致远看着孝王道：“孝王，发国难财会为人不耻，王爷是皇长子，可要约束好身边的人，莫要使皇上失望。”
孝王的脸从白变绿，难看至极。
吴王燕王周王几人瞥过去，眉梢轻挑。
“还有吴王你，襟兄虽好，却要长点心眼，听说吴王妃的亲姐夫，把流民拉去做苦力，不管饱还打死。噢，那庄园冒似是为王爷而建？”
吴王眼一瞪：“???”
宋致远又看向忽然紧张起来的燕王，道：“听说良才人是王妃的远亲表妹，倒是极得皇上恩宠，就是不知是沈家的安排还是范家的安排。”
这语气，阴恻恻的，他的眼神更是落在惠妃和淑妃的脸上。
燕王寒毛一竖，想也不想地道：“宋相，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啊！”
宋致远负手而立，明明有阳光撒下来，可众人却是觉得凉飕飕的，就在面前的人跟前，感觉跟没穿衣裳一样，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
宋相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也就是父皇知道，哪？
众人额上冷汗津津，一时有点骑虎难下。
怎么办？
灰溜溜的走，还是硬闯？
“太后娘娘驾到。”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忽听得一声唱词，不禁大松一口气，救星来了，这台阶随便下。
宋致远轻拂袖子，看着太后和皇后的辇轿停下，便是上前两步，两袖轻甩，恭敬地行礼：“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汪太后脸上着急，挥手免礼，看着宋致远诘问：“允之，哀家听说皇帝休朝，皇帝呢？”
宋致远不紧不慢地把对孝王几人的说辞说了一番。
别说孝王不信，就是汪太后自己也不信，可她却没要硬闯，只是定定的看着宋致远，问：“皇帝可好？哀家能信你么？”
“娘娘请放心。”宋致远又是一拱手。
第1420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汪太后站在养心殿前，想要透过殿门看进去，看透一切，她已有皱纹的唇抿起来，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脸上俱是冷凝。
她收回视线，道：“回宫。”
宋致远上前一步，手肘一伸，微微躬身道：“微臣僭越，恭送太后娘娘上辇驾。”
汪太后深深地看他一眼，把手搭了上去，道：“有劳宋相。”
宋致远躬着身子，慢慢的扶着汪太后往辇车那边走，嘴唇动了动，几不可闻的声音传入汪太后的耳中。
汪太后的手一下子掐紧了他的手臂，深吸了一口气。
“娘娘小心脚下。”宋致远提醒一声，引着她到辇驾前，看着她踩上脚蹬上车，看着她道：“天气转凉，还请娘娘保重凤体，以免皇上忧心国事之余，还要忧心娘娘凤体。娘娘安好，皇上才能安好。”
汪太后道：“宋相乃天子肱股，皇上信你，哀家也信你，希望宋相莫要辜负了哀家和皇帝对你的信任。”
宋致远一躬身。
汪太后敛了眸，道：“好生劝着皇上，龙体为重，回宫。”她又看向皇后等人：“皇后，让她们也回宫，养心殿乃天子召见朝臣议事的地方，皇上没召见，尔等堵在这里成什么样？是想让群臣看笑话吗？”
德妃等级个妃嫔脸红耳赤。
“做妃子的就该谨记自己的本分，别动辄跟那大虾似的活蹦乱跳，毫无规矩。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谁不懂规矩的，好生教导一二。”汪太后冷道：“既然你们都这么闲，恰巧哀家想抄些金刚经，地藏经心经在重阳节供奉佛前，你们每人给哀家抄上一卷来，皇后负责给哀家统总收来。”
皇后拜下：“儿媳领命。”
众妃也僵笑着拜下领命，内心却是苦的，她们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
汪太后乘着辇驾走了。
皇后也招呼众妃离开，临走前，还深深的看了宋致远一眼，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
可宋致远脸上半点异样不露，她便垂了眸，摆驾回宫，可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在微微发抖。
宋致远纵然不说，但从宫中守卫戒严，还有这养心殿守成这样，必定是出了点事，就是不知到底是何事，是楚帝龙体不适还是别的？
皇后也只能祈祷楚帝安然无恙，否则，东宫空虚，皇若有不测，她这个国母和仅有十一岁的皇嫡子，地位就会变得尴尬起来。
太后和妃嫔们都走了，孝王等人就是想赖着不走，也不敢啊，不怕被宋相这奸猾的狐狸扣个逼宫的大罪么？
兄弟几个也一同离开。
“大皇兄，这事你怎么看？”燕王年纪最小，看向孝王：“你说父皇是不是有恙？”
孝王负着手，道：“我要是知道，还能就这么走了？”
周王重重地哼了一声：“甭管父皇如何，宋相这明显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哥哥们还有四弟，你们就能看得过眼？”
孝王眸光一闪，道：“皇祖母也说了，宋相乃父皇肱股，排面自是不一般。弟弟们，为兄先走一步。”父皇肯定出了事，他得赶紧回府召见幕僚商议。
留下的几人相互不屑的轻嗤，却也都急匆匆的出宫，可不能让老大先行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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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1章 宫中戒严
汪太后回到慈宁宫，屏退了服侍的人，仅扶着连翘的手，一屁股坐下，眼眶红红的，却是大口大口的吸气。
“娘娘，您可别吓奴婢。”连翘满脸忧虑。
汪太后摆摆手，哆嗦着唇说：“给哀家倒杯茶来。”
连翘连忙应下，走到桌边，探了探茶温，倒了一杯茶水过去。
汪太后接过连喝了两口，才把茶杯重重的放在小几上，一脸的失魂落魄。
皇上得了时疫，突发高热昏迷。
这是宋致远传到她耳里的声音，太骇人，也太叫人震惊。
宫里如同铁桶一般，守得严严实实的，但凡送到皇上身边的，甭管是吃喝拉撒睡，一律通过层层检验，怎么还有这样不干净的污秽传入宫，还传到了皇帝那里呢？
汪太后想到高热昏迷几个字眼，就觉得心头发紧，闷闷作疼，脸色也跟着白了。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连翘脸色大变，连忙去顺她的背。
汪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去取一丸安宫来。”
连翘一惊，也不敢问，手脚麻利的去取了，又换了一杯温水，重新服侍汪太后喝下，一边劝：“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别太激动，以免伤及己身。要不，奴婢传太医来给您号个脉？”
“不用。”汪太后摇头，轻声道：“皇上那边有些不好，太医都在那边，哀家这里就莫要引起轰动。”
连翘面露骇然。
皇上不好？
“哀家得稳着，如今情况未明，哀家这边动静大了，只怕后宫那几个主子心思就多了，皇上还没如何，这宫里就先乱了。”汪太后咬了咬后槽牙，枕着小几，面露威仪：“去传海胜过来。”
连翘屈膝，拍了拍掌，不多会，海公公躬身走了进来听令。
同一时间，坤宁宫。
公孙皇后也是有些呆滞的坐在凤座上，轻轻的咬着唇，手指掐成拳。
“娘娘，您的手。”宫女碧萝惊呼出声。
皇后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的指甲掐破了手心，冒出殷红的血来。
碧萝连忙唤了人来处理，又急着要叫太医。
“一点小破皮，不用劳司动众。”皇后摆摆手，让宫婢处理好了这皮外伤，然后传了几个心腹前来议事。
养心殿那边如此戒严，也不知皇上是出了什么问题，作为皇后，消息肯定不能落后，不然出了啥事，都顾及不上，他们母子也是危乎。
皇后眉心拢起，叹了一口气，冶儿年纪比起他的几个哥哥来说，还是小了，皇上若真有点什么，群臣岂会舍成年王爷而推一稚龄小儿上位？
总的来说，正宫的时间实在是小了些。
“娘娘，禁军守卫又添了人，不许宫人在各宫胡窜乱通消息，另奴才打听到养心殿那边，用醋酒兑了水挥洒各处。”
皇后腾地站了起来，凤眼瞪着心腹大太监刘公公，脸色微白，压着声音问：“消息是真？”
刘公公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些沉凝。
皇后抿着唇，道：“把消息压下去，莫让各宫得了消息去，有宫人乱窜的，一律绑了交由禁军处置，就以逆旨为由。”
第1422章 宋相之威
宋致远回到养心殿的偏殿，就看到鲁医正满脸喜色的迎上来。
“那法子果真有用，皇上身上的高热下来了些。”
宋致远心中一宽，问：“人醒过来了？”
鲁医正笑脸微僵，摇了摇头。
宋致远走进去，看到那人依旧躺着，几个太医跪在榻前轮番替他把脉，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唇线不禁抿起。
看他来了，几个太医相继让开，聚到鲁医正身边议论接下来的药方，依着皇上如今的情形，要怎么用药，又要不要用猛药，配不配针灸治疗等等，都是谨慎再谨慎的，毕竟这可是天子，至尊贵体，半点疏忽都要不得。
宋致远看楚帝额头上的毛巾歪了，不禁伸手取了下来，还用手背探了一下热度，亲自换了一条干净的凉帕子垫上去。
“您可要快些醒来，这天下可都依仗着您，您想要偷懒却是不行的。”
周公公在一旁听了，眼眶有些发红。
宋致远定定的看了楚帝一下，对周公公道：“直到皇上醒来之前，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让人不错眼的盯着，随时注意这高热可有反复。”
周公公沉着脸点头。
宋致远只觉得胸口沉闷得很，转身走出寝殿，站在偏殿里，他呼出一口气。
今日这一关算是暂时过了，可若是楚帝不醒来，明天继续休朝，皇上也不出现，傻子都想到是出了大事，想前来逼问的，怕是一波接一波。
宋致远负着手，手指摩挲着，盘算着跟前的局势，一旦皇上不好，要扶持谁上位，宋家又该要扶谁，站谁的队，这里头可有考究了，毕竟关乎着宋家的未来，也不能掉以轻心。
越是盘算，心中条理和思路就越是清晰，想到最后，宋致远不免自嘲一笑。
是人都有私心，他亦然。
周公公走出来来到宋致远身边。
“皇上这一病来得急猛，周公公你要辛苦些，用人必得是嫡系，旁的人，一律不许插手。”宋致远沉声道。
周公公躬着身子哑声道：“您放心，这殿里伺候的人全是皇上的嫡系，都是信得过的，哪怕是太后娘娘的人都没在其中。”
宋致远点点头，道：“领我去见见那良才人。”
周公公带路，来到关押着良才人的耳房，伴着宋致远走进去。
良才人一夜惊魂，此时髻发轻挽，一张明媚的小脸煞白，身子哆嗦着，端的是我见犹怜。
听到有人来，她抬起头，对上宋致远锐利如鹰隼的眼，不禁瑟缩了下，身体抖得愈发厉害。
宋致远冷眼看着她，沉声道：“昨夜是你侍的寝？过程是如何的，皇上又可有什么异样？一点不漏的给我说全喽。”
良才人听了这话，雪白的脸腾地变得绯红起来，嘴唇抖动，想要说点什么，可宋致远身上的威严太盛了，她年岁又小，没经过什么大风浪，现在又担惊受怕了一夜，就这么被宋致远盯着诘问，双眼一翻，竟是骇得晕死过去。
宋致远的脸黑了，看向守着良才人的宫廷嬷嬷，冷声吩咐：“泼醒她，继续问。”
第1423章 彻查
宋致远端着茶，隔着一道屏风听着良才人断断续续的说侍寝的过程，期间还不停的喊冤，她是不明白，怎么侍个寝，皇上就不好了。
周公公也自一旁听着，事实上，良才人也已经让人盘问数次，回话都是没有什么遗漏的，只是宋致远过问，他也就再听一遍。
“没有半点遗漏？”
良才人哭着道：“真的没有了。”
宋致远的声音极寒：“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若有遗漏却又被查出来了，非但是你，连你的父亲母亲，家中姐妹兄弟，全部都得陪你一起死。”
良才人身子一抖，哭出声来，她已经说过好多遍，是真的不知。
“相爷……”
“还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良才人的声音迟疑地响起，打断了周公公的话。
宋致远眼睛一凌，抬起手，道：“说。”
屏风那边，良才人的脸绯红，支支吾吾地道：“侍寝之后，我上了一趟净房，有个小公公给我一块棉帕擦身，回去后，皇上……皇上又要了我一次，还，还特别折腾。”
周公公瞳孔微缩，和宋致远相视一眼。
“那小公公长什么样？”
良才人摇头，道：“我也没细看，很清秀，不过他右手虎口有颗黑色的小痣。”
“你怎不早说？”周公公厉声叱喝。
良才人吓坏了，带着哭音道：“我，我不知，也觉得那事重要。”
只是尿了一泡，擦了身子，这都要说吗？
周公公还想再说，宋致远已经站了起来，道：“先把那小太监找出来。”
周公公有些气急败坏，急匆匆的去了。
宋致远对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再审。”便走了出去。
问题只怕就出现在那块棉帕上。
宫妃侍寝，除了早已入宫为妃多年有自己宫殿的，皇上兴起，会主动前往过夜，一般都会翻牌子，让敬事房的把人送过来。
尤其是这些新秀，沐浴过后用被子一卷就送到皇上身边来，而侍寝也有规矩，可不会让皇上纵欲，以免伤身，也避免妃子使媚术，勾得君心纵情声色，荒废朝政。
楚帝自己也不是那重色之人，怎么对一个小才人有这样大的欲望，恐怕那棉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
宋致远眉心皱起。
他忽然又有一丝庆幸，听说宋答应就是在前两天侍的寝，若是昨夜是她侍寝，那宋家岂不是也得被牵连上？
宋致远站在偏殿里，看着黑着脸回来的周公公，眉心跳了下。
“人没了，在内廷的门海（注：防火蓄水缸）发现的尸身，名叫小来子，一直是帮皇上洗恭桶的。”
宋致远半点都不觉得意外，道：“查。”顿了顿又道：“另外，近五日侍寝的，也都查一遍。”
周公公眸光一闪，小声道：“前两日，是宋答应侍的寝。”
“甭管是谁，只要侍过寝的，一律彻查，就是皇后也不例外。”宋致远看着周公公，淡淡地道：“皇上最重要。”
周公公喉头滚动，重重地点头，躬身退了下去。
第1424章 各方打探又吐槽
既无祭祀祭天等大事，而灾情也尚未完全得到解决，皇宫内，皇上却没上早朝而是休朝，无不让众多勋贵群臣为之揣测，各家也在暗地里奔走，想要得到第一手消息。
可楚帝发病是在夜半，周公公又在第一时间严防死守，等来了宋致远后，两人一起，更是把养心殿守得跟铁桶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而外道人怎么传，也就随他们传了。
九响丧钟一日未敲响，就表示天子还在，心里即便有揣测，也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这第一手消息就尤为重要，那事关家族未来走向决策。
而宋相府，就愣是多了不少盯梢的，有关系亲厚的，直接登门来，其中定国公府，以亲家身份送中秋节礼过来的，而英国公府，则是以探望宋如琪为由，还有宋大夫人的娘家忠勇侯府等等，无不想从宋家这里得点风声，毕竟宋致远可是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呢。
宋慈早已吩咐过宋大夫人，就以她身体不适要媳妇们侍候汤药为由不便接待闭门谢客。
此举更让人觉得这里头有事，各自家去禀报。
英国公府。
英国公夫人大廖氏听得婆子回禀，脸色有几分不好看，看向一旁的英国公，道：“你也听到了，大家都是姻亲，你把姻亲看得重，人家可未必。有什么风声，那是一个字都不漏，瞒得死死的。”
英国公淡淡地瞥向她，道：“行了，今日在朝中，连宋允之的脸都没看见，那就透着一股子不寻常了，哪还要问？再说了，宋允之是天子的第一红人，两人亦君臣亦友，宋允之不管是于公于私，都当以皇上为先。还有，宋允之要不看重这门姻亲，还能给老三筹谋那个职位？”
廖氏一呛，道：“这还不是为了他女儿，就想让老三他们离咱们远远的呗，不然，这京中那么多好的位置，能不给老三谋来？”
“你简直无理取闹，老三既不是嫡长子，还不是你名下的嫡长子，继承家业再怎么着都轮不到他，有个好岳父给他筹谋打算，已是他大福气了，你在这酸里酸气的，是看不得亲儿子好了？”英国公板起脸：“京中有品的好位置是有，但无实权的更多，去江南历练几年，拿着实权，比什么都强，你一个妇人之仁不懂就别乱说。”
廖氏看他脸色不好看，立时软了声，嗔道：“看把您给急的，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就是舍不得儿子离开吗？还有，老三媳妇都平安生子了，还不见回府，我也是捉急抱孙子，才说几句。”
英国公沉声道：“你是英国公夫人，是主母，看事儿要大气沉着，做那小家子气的做派，别人也只会看我英国公府的笑话，类似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甩袖而去。
廖氏气得砸了一个雨过天青薄胎茶杯。
忠勇侯府。
顾大夫人同样在向婆婆吐槽宋大夫人的无情。
“都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这话还真是说得没错。娘，我看大妹这是越发和我们侯府疏远了，咱们是什么人呐，她亲亲的娘家人，就这么着还一个字都不给我们漏，一点都不顾及娘家。”
第1425章 怨宋家不顾情分
顾大夫人是对宋大夫人这个大姑奶奶不满的，嫁出去这么久，娘家给她多少底气和后路，如今发达了，贵为一品夫人，却是没想着带挈娘家。
儿女亲事上就不说了，三番四次的推搪，就怕侯府高攀了宋家似的，也不想想，当初她嫁到宋家，那贫得不知成什么样，要不是有大笔嫁妆，哪有今日风光？
可如今呢，不过是想从宋家这里得点消息，好让侯府也有所准备，但宋大夫人是怎么做的？
拒见了！
说什么是宋慈病了要侍奉汤药，呸，这种话就骗鬼吧，哪有这么巧的，分明就是借口。
“这些年，我们侯府对大妹那可算是尽情尽义了，也没有半点对她不起的，要人咱们给人，要铺子也给铺子。就几年前，她家太夫人病成那样，还不是我们侯府给她找来的林箐，不然哪有她家老太太的好？如今林箐越发出色，还得了太后赏识，连带着宋家也长脸了，这是凭的谁？还不是我们侯府？”
顾大夫人越说越来气：“都是亲亲的顾家人，咱们也不计较那些荣宠，就是想着这姻亲交好，互助互利。可现在，宋家明明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愣是一个字不给我们透，大妹他们这也忒不顾情分。”
顾老夫人抿着唇，脸色有几分难看，手中的檀木念珠拨动得越来越快。
忠勇侯看老娘的脸色难看，就沉了脸，冲着夫人斥道：“好了，昨日宫中还极平静，就是有什么肯定都是夜半的事，说不准允之那会儿就已经被召进宫里了，也来不及跟家里传话。湘仪估计也是不知情才会如此，你倒把人心说得那么黑。”
“允之可是皇上跟前最信任的人，我可不信他半点消息不知。好，就当他是夜半急召入宫，那入了宫，凭着他的段位，还能传不到一个字往家里？”
“皇宫守卫森严，他传不出来又有什么奇怪的？他纵然是皇上最信任的，可他也只是臣子，若事关皇帝，即便他是相爷，宫里的内监龙卫，也不会容他互通消息。”
“那你说，宋太夫人就有这么巧真病了？我看就是借口，他们必定是知道发生何事。”顾大夫人满脸不服气。
“知道又能如何，你也说了是姻亲，不管如何，真到了要决策的时候，我相信允之不会忘了忠勇侯府，不看别的，就看在湘仪份上，必定会给咱们一个准信儿，如今情况未明，他乱传，那才叫险。”忠勇侯黑着脸道：“你别在这神神道道的了，现在又不是要天塌了，紧张个什么劲儿。”
“等天塌了才定，咱们可就迟了。”
“那……”
“都住口吧。”顾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冷声道：“你们要吵就外头吵去，别在我这跟前吵，闹得我脑壳疼。”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
顾老夫人道：“老大说得对，要是宫里有什么不对，真到了要决策站队的时候，允之肯定会有个信儿，如今也是情况不明，乱传倒失了圣心，你们都别急，相府不动，咱们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