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1章 反派劝朕放虎归山
楚帝好整以暇的看着宁先生,眼底却是有着引而不发的杀意。
那些人的隐匿,委实让他心里窝火,没了宁先生这头狼,他们就更不会容易冒头了,想抓就更难了。
宁先生嘴一张,刚要说话。
宋致远又说:“阁老若想拿了夏太子的那个遗嗣作筹码,也不必说了。”
宁先生瞳孔微缩。
“如果阁老想说遗嗣是谁的事,那么这没有意义,我以为凭先生的睿智,理应猜到才对,不然城中的据点不会个接个的被捣,还有赵光义家被抄,都是因何。”
就一句话,你想告诉我们谁是真正的遗嗣,就别费心机了,我们都知道了,都是他自己招的。
宁先生笑了出来,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是真的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
内心却是狂骂夏侯哲,不中用的东西。
看到楚帝捣那些据点,他虽然猜到是夏侯哲这边先暴露了,但内心里仍是保留了一丁点希望,结果?
明明他们在后头做了那么多,还把楚帝他们的目光都拉到商濮那边去了,结果呢,屁用都没有。
这个蠢货,真是白瞎了他这么多年的教养。
“非也,脑子转得再快,也不及先生快,姜是老的辣这话也有道理,到底是您够果断也够魄力,懂得取舍,若不然,我们岂会扑空。”宋致远也是一笑。
宁先生看着他:“怨不得皇上视你为肱股,委实是得力臂膀。”
宋致远:“阁老若想保宁氏,除了旧部的据点,别无筹码可换。”
宁先生道:“这么多年,他们也早已放下从前的身份,甘当大庆子民。皇上爱民如子,何不放他们归去?遗嗣已伏诛,他们亦无借口起事。”
“你难道忘了,你们还掳了一个夏侯哲的孩子去呢。”楚帝笑道:“别说那孩子难成大器之类的话,是你,你也不信。爱民如子,也得看子是谁,乱臣贼子朕可不敢爱,没得养虎为患。”
劝一个皇帝放虎归山,这老头儿是不是临死脑子先糊涂了?真是开年首个笑话。
宁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成王败寇,这场博弈我输了,我无话可说。从我取舍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去向及未来,我却是一无所知,在我死以后,他们往后余生会做甚,我亦无法参与。我对他们的要求只有一点,便是护得夏太子一点血脉,便是我对太子殿下的尽了忠了。所以,我唯一能说的,便是真正的楚泽的去向。而从前的各处据点,即便我说了,也只会是扑空,早从我下令开始,他们便离开隐匿了。”
“楚泽在哪,说。”
宁先生说了一个地名和庄子。
“阁老还是说一下旧部赖以为生的生意吧。”
宁先生抬起头,看向宋致远,后者勾着唇,眼里暗光浮动。
据点可以舍,生意呢?
养这么多人,总得生存吧,吃喝拉撒睡不要银子,培养人不要银子?
只要有生意行当,就总能顺藤摸瓜,网上几条大鱼来。
宁先生抿着唇,道:“在此之前,我可否先见一见夏侯哲。”
第1322章 弱者互撕
夏侯哲看到宁先生的时候,有一瞬的恍惚和愕然,但随即,便是了然,还有一种果然还是我们输了的感觉。
不过宁先生是快要死了吧,看起来像是气数将尽的样子,只是强作精气神罢了。
夏侯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幸灾乐祸,有你下场不过如此的想法,也有淡淡的恐慌。
他打量宁先生的同时,对方何尝不是在打量他,看到他明显瘦弱苍白的样子,不禁也是一惊,随即是苦笑。
楚帝这人,心思果然深不可测。
“先生。”夏侯哲向他拱手行了一礼,道:“先生怎也来了,是为宁氏一族的人来?”
“是也不是。”
宁先生走近,看着他:“你清减了不少。”
夏侯哲自嘲地摸了摸脸:“也是离死不远了,先生若是来斥骂我的,随便了。”
“事到如今,我骂你又有何意义?不过逞一时痛快,难道还能救你出这个精美的牢笼?”
夏侯哲默然,那你来是作甚,看我笑话?
大可不必。
“你可后悔?”
夏侯哲瞬间抬头,眸色沉沉,反问:“先生呢?”
宁先生眸光冷沉:“说不悔,那也是假的。”
夏侯哲的脸色几变,有隐隐的怒火滋的一声,点燃了,语气也变得尖锐:“叫先生失望了,委实是我的不是。”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那个样子,一句话就沉不住气。”真是难成大器。
宁先生再一次有种无力的感觉。
“若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自你十八岁后,就不该把一些人交给你,安安生生的当个听话的傀儡也不至于是如今这般的可笑,未战先降。”
要说不甘,宁先生最不甘的不是输给楚帝,而是输在他们自己,意见相悖,内讧自毁,这一点,夏侯哲倒有几分像他祖父夏皇,一样的刚愎。
若是当年不是一时心软,把手上的一些人交到他手里,是不是就不会纵到今日这地步,尽做些蠢事,自毁城墙。
这人呐,不怕动脑,就怕这脑子动了,出来的却是屎。
臭了自己也便罢了,偏偏便宜了对手,不费一兵一卒便已大捷。
夏侯哲眼眶赤红,上前一步,瞪着宁先生冷笑:“傀儡?宁先生当号令众人的上位者已久,却不知傀儡也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想法的,其实您不该怨交给我可用的人马,该怨您没把我变成傻子。一个傻子,才会事事听从你的指令。”
“先生怨我回京,其实就在三年前,我说起事的时候,你就该应,是你一再说等等,说什么七宿星宿中的房,次相星将有变,先等等。您的占卜术恕我胸无点墨听不懂,只知您迟迟不动,主张等待,您乐意等,您够沉着,却忘了一点,就是斗心。”
夏侯哲冷笑:“人的勇劲斗心,是会随着时间流失,渐渐抹平的。先生,等来等去,终将等来贪生怕死,甘于平淡。我不愿我也失了好胜之心,宁可为之一拼。”
宁先生笑了,看着他:“那你拼到了吗?如今满意了?”
他所谓的拼,就是搞小动作作死,把自己作成阶下囚?
第1323章 反杀
拼到了吗?
夏侯哲的脸色微微一绿,却又笑了:“先生也不用这讽我,输便输了,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的暴露了自己?”宁先生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凌厉:“既不怕死,怎和楚帝作了交易,出卖了旧部的人?”
夏侯哲咧嘴一笑:“先生若不是先弃子,我又岂会弃尔等?先生不是也曾说过我像我那皇祖父么?打从骨子里带着自私凉薄。”
宁先生微微摇头。
知道他格局小而无大局,却不知小成这样,我不好,也不能让你好,真是愚蠢。
真是败得不亏,呵呵。
夏侯哲又说:“我知先生又得在心里骂我不如父王聪慧,可有何办法呢,当初您若不拿着我这个唯一的,又如何号令那班旧部呢。这些年,也都是先生在教养,只怨我没学到您的睿智,不过若是学到了,那班旧部到底听谁也说不准呢。”
宁先生的心忽然就平静了。
确是他错了。
他忽然取下簪发的木簪,向夏侯哲扎了过去。
夏侯哲大惊,想也不想的就避开,一个手刃下去劈到他的手腕处。
宁先生手腕一麻,木簪掉落,被夏侯哲抓在手心,一看,那簪的一头,却是削尖了的。
“你,你想杀我?”夏侯哲又惊又怒。
宁先生冷笑:“你这样不忠不义的废物,留在世上有何用,不如跟着我一起走。”
他又扑了过来,夏侯哲脑袋嗡嗡的,下意识地捏着发簪用力一扎。
噗嗤。
是什么东西入体的声音,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脸上,带着腥味,黏糊糊的。
夏侯哲往脸上一抹,血色染入眼帘,他低头看下去,拿在手上的木簪扎在了宁先生的脖间,正咕噜咕噜的冒着血。
夏侯哲脸色惨白,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那散着银发的老人,往后退了两步,栽倒在地。
“不,不,我……是你先想杀我,我,我才会……”夏侯哲扑了过去,想要替他捂住那血洞,眼睛也被血染红了。
宁先生也在看着他,眼中却是释然。
“别,先生你别死。”夏侯哲跪在地上,去抓他的手。
宁先生眨眼的动作都无力了,嘴唇翕动,声如蚊呐:“你,好自为之。”
夏侯哲心下一沉,连忙握住他的手,喊着来人。
眼看着地上的老人的气息越来越弱,手也渐渐冰凉,他慌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想起小时候,这双被自己握在手心的手,也曾抓住过自己的手,一笔一下的教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双手,曾摸着他的头顶,含笑夸他,小殿下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双手,曾教他怎么拿剑杀人。
从什么时候起,这双手自己就用不着了,也看不到了。
感受到宁先生的手越来越冷,夏侯哲的心越来越慌,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个老人在离去。
不行,他走了,自己就真的只成孤家寡人,什么都没了。
“我不许你死,传太医,混账,传太医。”
宁先生却是勾了唇,眼前一处白光,那人站在白光内,朝他伸出手:先生,孤来接你了。
殿下。
宁先生溢出一声叹息,笑着闭上了眼。
第1324章 想太多
“就这么看着?”楚帝皱起浓眉,瞥了宋致远一眼。
宋致远面无表情,道:“他本就是存了死志的,自古忠义难两全,这场博弈他甘愿认输,却是不会再说出那些生意了。”
楚帝的脸沉了下来,冷笑道:“倒是一条忠犬,宁舍家族不舍那旧部。”
宋致远没说话,拇指和食指却是摩挲着,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动作是在思考,楚帝也没有打扰。
而宋致远确实在思考,宁先生这样的慷慨就义,是真的不把宁氏族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若是这样,他出现作甚,继续躲起来全力一拼或救下几个人不更好,至于这样的入宫来被折辱?
总不能是不忍看着宁氏族人上路,自己苟且偷生,然后主动入宫送死吧?
就挺假。
“你想到什么?”
宋致远回过神来,看着殿内,道:“就是想不明白宁阁老这出于什么心态,非要入这宫来,手中一点筹码用不上,甚至没把宁氏任何一人保下,反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楚帝听了这话,脸色愈发的难看。
宋致远看着他道:“如今宁阁老没了,旧部赖以为生的营生,只怕只能从夏侯哲这边做切入口了。”
宁阁老没了,旧部那些人失了领军人物,若有营生,肯定会争权牟利,这段时间挺关键,一旦知道真正的营生,还能顺腾摸瓜捉几条大鱼,如此一来,旧部的势力又会大大的削减,想起事就更难了。
“不止,还有一个。”楚帝眸子半眯。
宋致远一愣:“商濮,不是,你说王爷?”
楚帝轻哼。
宋致远张了张口,想说商濮那边估摸比夏侯哲这还难以拆解呢。
“宁氏族长,大抵可以审一审,可以的话换点有用的筹码。”
楚帝点头,看向周公公,后者躬身退下。
“换了你是宁阁老,你当如何?”
宋致远:“您这是被宁阁老给影响了,哪有什么如果。”
“你就说。”楚帝瞥着他。
宋致远做了个大不敬的表情,翻白眼,道:“从前臣早就说过,汝之所向,吾之所往,汝之所往,吾亦趋。您若为帝,我为臣,您若落草,我亦敢往。”
楚帝呸了两口,神色却极是愉悦。
“倒是王爷那边,您怕是要费些心思了。”
楚帝笑容一敛,眸中浮光暗涌。
“进去吧。”他抬脚走进。
夏侯哲神色呆滞的看着已经气息全无的宁先生,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发寒。
也是处于极寒的时候,他才想明白和看清楚一些事。
宁先生,哪里是真的想杀他呢,凭他一个行将就木的小老头儿,怎么可能会杀得动他,可他偏偏动了,唯一可能该是想到自己会反杀。
宁先生他,是想自己亲手杀了他,而非落在楚帝他们手上。
夏侯哲想到这个可能,不禁抿了抿唇,眼眶赤红。
宁先生魂:想多了,是真的想把你带走,怕你再卖一次旧部的人。
脚步声渐近,夏侯哲扭头看去,是楚帝和宋致远走近,唇角冷冷地勾起:“宁先生死了,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第1325章 逆臣大逆不道
楚帝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全无的人,手一挥,便有侍卫太监进来处理。
夏侯哲一急,也不知想到什么,闭上了嘴。
事到如今,他还能为他做什么呢,他也不过是个阶下囚,只是看着宁先生的尸体被人用凉席裹了下去,消失在视线之内时,内心里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朕还是那句话,你若想活着,那就得拿出些有价值的东西来换。”
夏侯哲站了起来,道:“我早已把所知的据点告知,能不能抓到人,那就是你们的事,不过看来,是没有呢。”
临了还得刺上一两句过个嘴瘾。
“从夏朝亡国至今,至少也已过去三十年,可以说从亡国的那一刻起,你父亲被软禁,他们便已开始隐匿了。再不济,自夏太子死后,也都有二十余年。这么多年,你们要休养生息,发展势力,光靠躲藏耕种是不可能的。”
宋致远淡淡地道:“所以,必有赚钱的营生支应你们,不然拿什么去培养人马,听说还和江湖绿林有勾结。”
绿林侠士,没有银子,哪会去做这些谋逆的事。
夏侯哲眼神闪烁。
楚帝挑眉道:“又或者,夏太子早在豢养自己的势力时,早已藏下一笔巨大的财富?”
夏国官场腐朽,既然已立储,夏皇昏庸又贪图享乐,做太子的,会没有想法?
夏太子会不会暗中壮大自己的势力,又藏下大笔宝藏,以谋逼宫?
只是可惜,夏太子没有时运,被楚帝他爹先抢先一步起事还成功了。
这就是当皇帝的疑心了。
做皇帝的,防臣防后戚也防儿子,这要是到年纪了,更防太子。
好比自己当年吧,先帝不也防过他。
夏侯哲噗嗤一笑:“皇上怕不是想钱想疯了,连宝藏都想出来了,真要有宝藏,我还不起事?”
“你不是不想起,是宁先生压你一头呀,你刚才不是说了?”
夏侯哲脸一绿。
“你可想好了,要活命,得有价值的消息。”楚帝斜睨着他。
夏侯哲道:“这你倒问错人了,我倒不知道有什么宝藏。”
宋致远看他如此,呵呵一笑道:“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你的意思是,你死不死的无所谓了,任由那些弃你这正儿八经的遗嗣,拿着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藏在暗处,吃你的肉,饮你的血,还要笑骂你这个混不吝的,他们则是用那些财宝壮大自己的家族和培养势力。”
“假以时日,羽翼丰厚,战力有了,银子也有了,摩拳擦掌的掀旗而起,说不准也能捞个皇帝当当。毕竟老话也有说,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难说会不会成新帝呢。我死后那管它洪水滔天,果然呀,你这人倒挺豁达大方的,从前是小看你了。”
楚帝眼皮抽搐,捏了捏手指,忍住没动手。
逆臣大逆不道,怕不是想下大狱,朕还活生生的站在这呢!
夏侯哲满额黑线,看向楚帝,这么大逆不道的诅咒,你也能忍?
抄他啊。
第1326章 扎刀谁不会
尽管被宋致远一番连珠炮的冷嘲热讽后,夏侯哲心里极其不适,可也听进去了。
前面宁先生也说过,这人格局小,我不好也见不得人好,凭什么我身陷困境,那帮人还能海阔天空任意游,将来还能成就一番大事呢?
夏侯哲此刻的心理就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人天下人负我,要死一起死。
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须知道一个人若是没有价值了,那就真离死不远了。
他抬起头,道:“你们也知道,我在宁先生他们的眼里,就是个傀儡一样的存在,便是我的人马,也都是成年以后才拥有。重大的策划和势力培养,他们不需要我。”
说到这里,他又有一丝意难平。
“宝藏什么的,我从未听说过,倒是有几门生意,却是知道一点,其中宝隆号,就参了一分股。”
楚帝和宋致远相视一眼。
宝隆号,算是大庆排得上名的银号钱庄,它和前面几家大庆钱行和什么昌平号这些排在前头的不敢比,却也在前十中能排中间的。
一分股,也不少了,宝隆号的总行就在泉州,那边靠海,要是来些走私在那存银,那综合下来,一分股的利钱也很可观了。
会做生意的人,都不会只图个利钱,钱生钱是必然的,再用利钱各项投资,那又是一笔。
“除了宝隆号呢。”
“万春楼你们不是抄了吗?销金窟,最是来钱。”夏侯哲道:“不过,最来钱,大概还是商家的宝号海船。”
他顿了顿,又笑道:“商家如今豪富,也亏得楚泽,啧啧,商子之名,真是非同凡响。那边官员都不敢得罪商家呢,没办法,跺跺脚,这商路宝山一蹋,可就不太平喽。”
扎刀,谁不会啊。
都是你姓楚的龙子凤孙在助纣为虐哦。
楚帝沉了脸。
宋致远道:“你用什么拿捏他?”
夏侯哲没回话,只是打了个呵欠,答非所问地道:“宁先生好歹养育我一场,我总得替他披麻戴孝,送他老人家一程,皇上请吧,这里到底死过人,别沾晦气了!”
楚帝:“朕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有天道福运加持,魑魅魍魉敢近身吗?”
夏侯哲一呛。
楚帝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你怎么看?”
宋致远道:“还能再诈,他没说全,再看看宁族长那边,看能得些什么信息,不过,宁氏那边如何处置?还有宁阁老?”
“欺君犯上,谋逆之罪是脱不了的,宁氏族长要是识趣,留几个幼童女眷发配到西北,可以。若不识趣,一个家族自然是要齐齐整整。”
宋致远明白了,宁氏全族人生死,全捏在宁族长手里。
“宁阁老离乡背井,宁氏族人又在此,也不好回乡,火葬,骨灰放在兴善寺吧。”这已是楚帝对宁阁老最大的善意,是成全他忠义,但死而复生的事,莫再搞了,烧了完事。
宋致远岔开话题,道:“慢慢从夏侯哲这边撬开嘴,再顺着这些线抄家抓人,估摸国库会丰厚许多。”
楚帝眼睛大亮,随即又是嘴角一抽,道:“这小老头儿莫不是天眼通,这么快收到消息来?”
宋致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是他,户部钱尚书,不禁抿嘴一笑。
第1327章 归位
宁氏族长那边刑审极是顺利,也不必用刑,痛痛快快的把自己所知的一切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应全说了出来,换来是族中六岁以下的小童和女眷发配西北,其余人斩头。
无人敢说惨,除了这家,还有那赵家,那姓刘的豪富,不也一样被抄家灭族吗?
别说是他们族了,这沾亲带故的,也都被牵连,嫁出去的女儿,要么直接休弃,要么就是暴毙而亡,没办法,跟夏太子旧部余孽勾连上,不死能行吗?
连带着夏氏,也战战兢兢的不敢在外冒头,就怕被人打了或被带进天牢,而夏氏婚娶,更难了,有些已经定亲了的,都用各种借口退了亲,夏氏族群里,整日里就听到骂声和女子哭声,叹天地不公。
听说信王一夜白头,隔天上朝,就捐献了二十万两给国库,以表忠心。
又听说行刑那日,午门的地板浸透了血,水都冲洗不掉。
除了这些已定罪的,随着楚帝派出的人前往夏侯哲和宁族长说出的营生调查,又有不少商家或官员备受牵连,反抗者就地格杀,或是被下大狱,抄处的财富悉数入国库,可把户部尚书钱大人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抄家什么的,他最喜欢了,要是抄着巨富的,那简直是逮着宝了。
开年便是以血开局,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圣人指责今上暴政,这话还没传出去,好家伙,就被人关进了大牢里,说是助其清醒一下脑子。
如此雷厉风行,谁敢说些什么闲话,那本就是夏太子旧部谋逆的大事,谁说谁倒霉。
……
庄子里,商濮,不,既然夏侯哲都暴露了,他这个真正的闵亲王楚泽,也该归位了。
“郎君,随我们走吧。”董大跪在了商濮面前。
商濮摇头,道:“这么多年了,也累了。你去吧,记得我吩咐,宁氏,一个不剩,只保宁孝闳。”
董大蹙起眉:“郎君,这为何……”
商濮笑了笑没有解释,董大想了下,有些明白了。
郎君恨透了宁阁老,现在哪怕他死了,也不足解恨,一家子么,就要齐齐整整的,一来报复宁阁老,二来,也是和京中那位对着干。
至于宁孝闳,郎君是想在他心里种下仇恨得种子吧,如此以后才能对楚帝以牙还牙。
董大心下一叹,郎君心中有怨。
地面忽而一阵震动,董大趴在地上倾耳一听,似有无数马匹接近。
他脸色几变,看向商濮。
“走。”
与此同时,商媚娘走了进来,满脸苍白,道:“郎君,有兵马包围了庄子。”
“你和董大一起走吧。”
商媚娘却是走到他身边,道:“我只跟着郎君,您的身体,也离不得人。”
商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商媚娘刚要跟上,又顿下,看向跪在地上的董大,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跟了出去。
董大双眼模糊,一擦眼,从地上一跃而起,很快就从主屋离开,消失在山野之中。
而商濮,站在主屋前,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独臂男子及他身后的马车,眼中无波无澜。
他,从今天起,又是闵亲王楚泽了。
第1328章 人精儿子疑我了?
听说了吗,盛平二十三年开年最大的看头不是午门日日有人被砍头,而是一个皇宫秘闻。
听说现在在宫中休养的闵亲王,不是,闵郡王并不是真主儿,而是那夏太子的遗嗣假冒的,叫夏侯哲。
那真的在哪?
真的,自然是接回宫了。
咳咳。
宋慈被惊到了,看着宋致远,不是,这么猛的吗?
“真的?”她小心地问。
宋致远点点头。
宋慈又喝了一口茶压惊,所以原身老太太,当初的那个托梦,对她说的什么闵亲王假,就是应在这里,她是告诉自己,夏侯哲这个所谓闵亲王是个冒牌货?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现在知道,还是提前在啥地方知道,不然怎么会说得这么准,还让自己保着宋府?
想不透。
宋慈有点呕,紧要时刻是动不上脑了,你说这穿到年轻姑娘身上那该多好哇,起码脑子不会这么迟钝了。
慢着,有狗血的穿越,那么重生呢?
会不会老太太是个重生过的,只是倒霉的重生一回,还比上辈子还活得少了?
“娘?”
宋慈茫然地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您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宋慈扯了扯嘴角,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么挺戏剧的,有点不太真实。”
宋致远道:“怎么就不真实了,还是你无意中提醒的呢,说这夏侯哲会否是个假冒的,若不然我和皇上也不能这么快分析出来,从而查实了。”
“我提醒?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宋致远淡淡一笑:“就上回我们闲谈时,你就提了那么一嘴。”
宋慈想了下,摇头:“我记不起来了。不过这真是个假的,姬太妃这当娘的,这么多年都认不出来?这还是亲娘?”
“夏氏旧部拢落了不少绿林的奇人异事,打小就以药物易容等法子,瞒了过去,言行举止也是,早有预谋,而且他以学业重为由,极少和姬太妃相处,瞒着瞒着也就过去了。”
宋慈心道,那也未免有点扯。
“那这旧部的人,搞大事还挺有耐心的,这么早就布局谋算,这脑子得要怎么长啊。”怕不是诸葛再世吧?
宋致远想起宁阁老其人,道:“宁阁老那也是智计百出的人,可惜了,被自己亲手养大的人给拉垮了。”
“这叫邪不能胜正。”宋慈道:“可见这人呐,心存善念才好,老天自会安排。这要是心存恶念,任你布局再精细,叫命运的那小手指随意的动一下,整个局势也就变了,从生局变成死局。”就是这倒霉得挺悲催就是了。
宋致远颇有深意地道:“娘说的是,儿子还说的是,您可真是个老福星,随口一句就能误打误撞,就跟拿到了实牙实齿的证据一般,倒使我们少走了好些弯路。”
宋慈心头咯噔一下,人精儿子莫不是疑我了?
“你也说是误打误撞,只是凭感觉瞎说,我一个都快死了的老太太能有什么大本事,还拿着断定的证据去说那话?我又不是什么通天地的老神仙。”
宋致远可听不得那不吉利的,连忙打趣道:“在我看来,您就是通天地的老神仙,可别说那不吉利的了。”
怪我喽,还不是你招的。
第1329章 姬太妃犯卒中
狸猫换太子这样的事让所有人都震惊,更何况是最紧要的当事人姬太妃?
姬太妃得知这一条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脑瓜一片空白,只看着眼前人的嘴在张张合合,却是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什么真的假的?
是了,她们说她儿子是个假货,现在在宫里的那人不是她生了一天一夜的孩子,而是个冒牌货,还是那最该死的所谓夏太子遗嗣给顶替假冒了。
姬太妃想要大声驳斥,这些人是吃饱了撑的吧,她儿子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她一个当娘的,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看着姬侧妃的嘴在那张张合合,姬太妃脑袋一阵阵的眩晕,嘴一张。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倒。
站在她面前的姬侧妃被喷了个正着,尖叫出声,嗷嗷地惊恐大叫,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脸。
闵郡王妃赶来的时候见到这一幕,就狠瞪了姬侧妃一眼,让人把她拖出去,请太医。
“夏氏,你敢!”姬侧妃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指着她破口大骂:“要不是你们姓夏的,我们岂会是这个地步,你们这些余孽真是该死,理应早死早超生,而不是祸害人间。呸,还敢在这摆你的王妃款儿吗啊……”
啪啪啪。
姬侧妃捂着被打的脸,满脸震惊:“你,你敢打我?”
“你再口出狂言,我不但打你,还能立即拉着你到皇上面前请罪,你再惹我试试?”闵郡王妃上前一步,盯着她道:“你别忘了,你和你口中的夏氏余孽是真正的一夜夫妻,他完蛋,你也跑不了。”
姬侧妃骇得脸色惨白,后退几步。
她,她忘这道了。
只知夏侯哲是个冒牌货,却一时没想到自己是夏侯哲的女人,那么皇上会放过她们吗?
姬侧妃踉跄着后退,摔倒在地。
闵郡王妃懒得理她,转头看向已经被抱到床榻上的姬太妃,眉尖拢了起来。
她也没想到,那个消息会这么劲爆,比自己猜想的还要来得猛。
她只以为闵亲王是和夏氏旧部勾结,却是万万没想到,他就是那个人,自己的兄长。
难怪,难怪他不碰她,原是因为这一点。
闵郡王妃抿着唇,眉心都皱成川字,脸色也十分难看。
“太医来了。”
闵郡王妃连忙让开,让太医前来诊治,扶脉,指尖放血,又是扎针又是擦油什么的,大半个时辰过去,才把姬太妃给弄醒了。
可是姬太妃这一醒,众人的心就沉了。
她的嘴角有些歪斜,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嘴一张,唾沫就从嘴角流了下来,嗷嗷两声,说话含糊,根本就让人听不出在说什么。
太医脸色大变,连忙又扶脉,又是问诊,脸色越来越沉。
闵郡王妃的心直往往下沉,问:“太医,母妃的身体?”
姬太妃也直瞪瞪的瞪着太医,急得直翻白眼。
太医头皮发麻,却仍不得不回道:“太妃娘娘是犯了卒中,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所引发的急症,所以才会嘴歪半瘫……”
闵郡王妃下意识地看向姬太妃,后者也看着她,再次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第1330章 晚年不幸
卒中这样的病症,多发生在老年人身上,可姬太妃才几岁啊,五十还不到,竟就犯卒中了,这可不是小事。
闵郡王妃顾不上那什么真假冒牌货,只问太医姬太妃这病症痊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凡做太医的,不管看什么诊,都不会把话说死,而是留一点余地,以免以后都兜不回来。
“太妃娘娘这是急症,因她年岁还不算太大,又是初犯,也不算特别重症,只要配合着针灸和用药,应该会慢慢的恢复过来。不过在这的前提是一定要静养,而非大喜大悲大怒,否则,再发一次卒中,只怕是话都说不出,全瘫了,那往后余生就只能在床上过了。”
闵郡王妃脸色有几分难看,问道:“可刚才母妃也说不上话来。”
“她刚清醒,心里也着急,说不上也在所难免,得缓着来。”太医说道:“臣先开药方,派人熬了来,至于针灸,臣也不是不能,就是不比女医方便。臣听说如今宋相府有个姓林的女大夫,也隔三差五入宫为太后娘娘针灸,她的针灸之术还受了那位不悔指点和真传,若是能请她来为太妃娘娘施针,效果会更好些。”
闵郡王妃道:“多谢太医了,我会请示母后。”
太医点点头,先下去开方子。
闵郡王妃揉了揉眉心,再次入寝室,见室内宫婢哭哭啼啼的,不由心生烦躁,叱道:“都别哭了,去帮太妃换一身清爽的衣物,再去熬药,屋内的香也熄了,换些新鲜的果子来。”
众人也不敢置喙,福了一礼,各自忙活开。
“主子。”晚春走过来扶着她。
闵郡王妃道:“你回去着人收拾些东西,我暂时在这东次间住下,也方便看顾。”
晚春应了下来。
寝室忙碌着,待得一切妥当,闵郡王妃这才来到榻边,看着双颊瘪了下去,两鬓有些银白,脸色寡白的姬太妃,不由长叹一声。
平日里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太妃娘娘,受了这一连串的打击,也老了不少。
她这半辈子也算是顺遂,虽然年岁不算老,也享尽了富贵,却偏偏在该安享晚年得年纪才遭受这些打击和重创,这算不算晚年不幸?
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
都是命。
闵郡王妃掖了掖她的被角,眼里生出一丝同情,又有许多深思。
假冒的是夏侯哲,真正的楚泽,却是那个商濮?
她脑海里忽地现起一个人影,极瘦弱,披着厚厚的大氅,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那种,那是在松山寺见到的。
听说那商濮,身体极弱,传闻说活不过二十五,可她知道,小时候的楚泽,也是身体健硕的,怎么会孱弱成那样。
夏氏旧部,对他到底做了什么?
正胡思乱想着,手上忽地被抓住,她吓了一跳,顺着手看去,却是姬太妃醒过来了,一双眼瞪得老大,张口欲叫。
闵郡王妃立即压着她的嘴,道:“您先别急,听我说,太医说您这是卒中,心情不能波动太大,否则会更严重,直接瘫痪,所以先缓一缓心情?”
第1331章 认贼做子
姬太妃听了闵郡王妃的话,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激动了,这越是激动,嘴巴就越是绷不出一个字来,左边身子都是麻木没有知觉的。
姬太妃慌得不行,浑浊的眼泪汹涌而出。
她不能瘫的,她还得去宫里问个明白,她可不能躺在这里啊。
先帝爷哎,您要是在天有灵,帮帮俪娘啊。
闵郡王妃道:“都说了让您别急,深吸一口气,缓缓来。”
姬太妃想要对她破口大骂,这扫把星就是趁着自己病倒想要拿捏自己,欺负自己。
“你还想不想去见你儿子了,想的话,就听话。”
闵郡王妃这话,直接把姬太妃的怒火给浇灭了。
她闭了闭眼,定了定神,让狂跳不止的心安定下来。
彼时,宫婢送来汤药,闵郡王妃亲自接过,吹凉了,喂给姬太妃。
这汤药也不知放了什么,姬太妃闻着就想吐,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吞咽下去,只是吞一半流一半,药汁都顺着歪着的嘴角流出来。
姬太妃的眼泪潺潺而落。
一碗药下去,姬太妃也定了心神,试着张嘴:“去……”
能发出声了。
姬太妃心一急,又是张嘴:“去……皇宫。”
后面的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可好歹能说。
闵郡王妃说道:“太医说了,您现在的身体不宜多动弹,先养着,我会请示太后娘娘,求她下了懿旨,请了宋相家的那个林女大夫来为您施针针灸。”
什么,求太后,求宋相府?
都是死对头。
姬太妃干瞪眼,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泽儿的事。
“抬……我……去。”
闵郡王妃摇摇头。
“你……”
姬太妃气得头发晕,死死的瞪着她,那眼神都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她好好儿的时候,闵郡王妃尚且不怕她,何况现在瘫在床上?
闵郡王妃无视她虚张声势的眼神,道:“现在事情未明,您去了也于事无补,尤其您这身体也不便,去了又能作甚?”
听说那位被迎进宫,就先入了天牢,理由自然是和夏侯哲勾结了。
闵郡王妃道:“我进宫请示母后的时候,会打探一二,您就安心在这静养吧。”顿了顿,她又道:“母妃,到了这个时候,这位王爷是不是您儿子,您回想过去,当真是心中无数?总有些蛛丝马迹露出来的,比如一个人的转变。”
姬太妃脸色一变,记忆一下子回到多年前,那是刚回封地,儿子的性情就变了好些,和她似是生疏了,只是她以为是儿子失了父亲,才导致的心情低落,而她自己也因为离京而伤心,也就没注意。
再后来,就是由着先帝爷安排的先生教导,好像叫林先生?随着学业繁忙,母子俩想要见上一面也难,先生也不许。
后来她也习惯了,只当环境改变人。
姬太妃又想到有一年出行,有个孩子冲到她面前说他才是楚泽,那会儿她也觉得挺可笑的,有些穷鬼就只会乱攀亲。
如今看来,怕不是当时是真的?
姬太妃的脸惨白,嘴唇也哆嗦起来,她非但认贼做子,还把亲儿子推开了?
第1332章 自责
越往深里想,就越觉得有些事儿处处不对,比如五六岁的时候,泽儿就特别喜欢吃杏仁糊,可后来他就不吃了,还说杏仁的味儿大。
这就算了,刚到封地也没多久,泽儿有次在府里跑丢了,林先生就大发雷霆,把泽儿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
林先生是先帝爷选出来的,她对先帝的目光只有信任而没有怀疑的,现在看来,那会儿泽儿已是被换了,林先生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所以才全换了那伺候的人?
细思极恐。
姬太妃浑身打颤,这要不是身体不便动弹,她都恨不得招呼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她怎么这么糊涂,这么蠢?
泽儿,她可怜的泽儿。
姬太妃又想起姬侧妃过来说的,说是那夏至洋行的叫商濮的才是真正的泽儿,商濮。
是了,她曾见过那人,当时她就感觉不对,看到他还流了泪,心里极是难过,如此看来,是母子连心的缘故?
姬太妃的心尖锐一疼,似有虫子在心上噬咬一般,疼得她脸色惨白,头上直冒冷汗,呻吟出声。
闵郡王妃看着不对,连忙让人叫太医,又劝道:“母妃,您别太激动。”
姬太妃心道我倒不想激动,可现在的情况轮得到我做主吗?
怪不得,怪不得泽儿都不和眼前这女人圆房,是心里有鬼,记着兄妹人伦呢。
天呐。
先帝爷哎,臣妾蠢钝如猪,连咱们泽儿都认不出来,这要是到了地底下,您怕是都不愿意见臣妾了。
姬太妃既自责又伤感,眼泪汹涌。
与此同时,在天牢的楚泽也捂着心口倒在干草上,一张脸煞白,汗水大滴大滴的从额上滑落,被他紧咬着的唇也泌出了血珠,浑身哆嗦着。
守着的狱卒瞧着不对,连忙让人唤太医。
牢狱一阵忙乱,商媚娘听到动静,掐着手指算了算,大声叫人。
“吵什么吵?”狱卒不耐烦地走过来斥骂。
商媚娘道:“大哥,是不是王爷那边出了事了?”
他们是分开关押的。
狱卒道:“这和你无关,老实呆着。”
“大哥,大哥。”商媚娘的手跨出栏杆拉着他的袖子,把手腕上戴着的一个玉镯子脱下塞到他手里,道:“大哥,你行个方便,告诉我吧。”
狱卒左右看了一眼,把玉镯子揣到怀里,道:“好像是病了,请了太医,闹腾得很。”
商媚娘脸色一变,怎么忽然就发病,莫非蛊毒发作了?
“大哥,我知道王爷是怎么回事,你带我过去,或者让太医来,我这里有药,是王爷常用的药,也只能用这个药。”
狱卒皱眉。
“大哥,皇上一天没发落,他都是王爷,要是真在牢里出了什么问题,也得追究你们不是?不过是常用药,你让太医过来,我自会告知他。左右在这天牢,我们也是插翅难飞,闹不出幺蛾子来啊。”
狱卒想了想,道:“那你在这等着。”
商媚娘连忙道了谢,看着他离开,来回在天牢踱步,瞧着来路那方,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
第1333章 活不过三十
“蛊毒?”
楚帝看着鲁医正,有些讶异。
鲁医正恭恭敬敬地回话:“臣替王……”
他一时有些语噎,看了楚帝一眼。
楚帝轻哼,道:“郡王这身体如何,你就直说了吧。”
这是承认楚泽的身份了,不过却还是郡王。
“是。”鲁医正说道:“据商氏所言,郡王体内有一种为伴生蛊的蛊毒,必须每月服用由夏氏提供的解药抑制。这蛊从郡王六岁时便已种下,一直至今,除了蛊,又服用了许多抑制根骨生长的药物,均是极其霸道的猛药。”
楚帝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宋致远,后者也是紧皱双眉。
江湖绿林自有他们自己的体系,学武的,学医的,使毒的,最阴毒最霸道的毒其实很多出自武林,听说有些玩毒的狂人,直接口尝百毒,把自己练成毒体,百毒不侵,也有那种专门侍毒的童子,从小就和毒物相伴,连头发丝都带毒的。
“继续。”
“郡王这脉象,孱弱无力,比七岁孩童都不如,是极其孱弱的虚症。他自小被各种药物入体,所谓是药三分毒,他常年服药,体内早已形成一种毒,再加上蛊毒,虽说有抑制蛊毒发作的解药,可那也不过是压制,治标不治本,而这种抑制蛊毒的药物,通常用药极是霸道,属于虎狼之药……”
得了,也不用继续说了,他们便是不懂医,听到这虎狼之药,也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了。
虎狼之药,能使病好转,但通常极伤身体,而楚泽长年累月的吃这种虎狼之药,能活到现在,算是他大命。
“所以郡王的身体是极差了?”
鲁医正道:“不是极差,是比老人还不如,极孱弱,哪怕解了这蛊毒,精心调理,怕是也活不过三十。”
闵郡王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所谓根基已坏,再调理,也不过是用名贵的药物吊命而已。
楚帝目光一闪,右手把玩起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你下去吧,领了太医院的几个太医,仔细给郡王扶脉,开个最适合的方子。”
“是。”鲁医正躬身跪安。
待他出了大殿,楚帝对宋致远道:“看来他是觉着自己也活不长,心里有怨,所以宁可和夏侯哲狼狈为奸,也要与朕作对了?又不是朕把他送到夏氏,他怨朕是何道理?”
宋致远说道:“人心一旦生了恶意,看谁都是加害者。”
楚帝冷笑。
“如果郡王心里有怨,只怕不会轻易说出夏氏的营生。”
楚帝道:“这不还有一个商媚娘么?如此情深,宁可跟着入狱,也不离开,你说为了让他活着,她会如何?”
宋致远默然,情根深种的女人,切入点应该比从闵郡王那边要容易些。
“来人,去带商媚娘前来见驾。”楚帝下令。
“嗻。”
商媚娘被带出了天牢,一路斟酌着,若是见到了楚帝,要怎么说才能给楚泽争取到最大的好。
郎君可不能一直在天牢,他的身体是支撑不住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地脚步一顿,她看向夹道那头。
那里也有人正往后宫的方向去,似有所感的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是她,闵郡王妃。
商媚娘想到这个身份,心尖锐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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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书去年三月开坑至今,140万字,从没断更请过假,上架后按时上工搬砖,标准日更4更,偶有数次暴更,没求夸,就是想说,渣陌尽力了。
比起许多火书,我依旧是个小扑街废柴,没有大卖,也没有扑特惨,维持母胎solo生活管够,也就不和人家比,要真吐一句,就是人到中年输麻了,早已被同龄甚至低龄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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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4章 枉为我楚家子
闵郡王妃看着那走远的商媚娘,眉尖拢起,记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是她,跟在商濮身边的那个女子,好像是他的妻?
那这个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
闵郡王妃看一眼那方向,那是前往养心殿的方向,是皇上要见她吧。
“王妃。”
闵郡王妃回过神来,对领路的小太监抿唇笑了下,道:“我走神了,让你久等实在抱歉,走吧。”
……
养心殿。
商媚娘低着头碎步走入殿内,跪在了大殿中央,行了一个叩拜大礼:“民妇商氏拜见吾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匍匐在地,纹丝不动。
楚帝迟迟没有叫起,那属于皇者威严的气势压得商媚娘鼻尖上都冒了汗。
“抬起头来。”
商媚娘抬起头,飞快瞥了一眼楚帝,又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商氏,你在几岁开始跟着商濮?听说你对外的身份,是商二少奶奶,是他妻子了?”
商媚娘恭敬地道:“郎君今年二十七,民妇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以妻室的身份跟在他身边。”
“也是宁阁老那些人安排的?”
“是。”
“宁阁老死了,夏侯哲如今在宫中,你可知。”
商媚娘心头一颤,拜了下去。
“商濮当真就是楚泽?是准备给夏侯哲的替身?你们是如何安排的,事无巨细的,从头说来。”楚帝懒散地靠在龙椅上。
商媚娘轻轻的咬着唇,道:“在此之前,民妇斗胆,能否请皇上大发慈悲,让郎君出天牢,另外安排有地龙的宫室居住?便是没有,多准备些有炭盆也好。”
楚帝笑了出来:“是不是所有的夏氏细作都如你胆子这般大,敢和朕讲条件?”
这话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杀气。
商媚娘浑身一抖,冷汗津津,哆嗦着道:“民妇不敢,郎君体弱,求皇上大发慈悲,他这小半生,很苦。”
楚帝轻哼,道:“想要朕大发慈悲,就得看你提供出来的消息有没有价值,若无,他苦不苦的,与朕有何相干?就凭他和夏侯哲勾结意图祸乱大庆江山,就枉为我楚家子。”
“郎君也是迫不得已。”商媚娘忍不住辩驳。
楚帝哪里会听这什么逼迫的话,只懒洋洋地道:“朕耐性有限,你拖一个时辰,他就得在那阴暗潮湿的天牢多呆一刻,噢,听说他还犯病了。”
商媚娘连忙道:“我说。”
其实商媚娘虽是细作,却也只是安排在商濮身边作盯梢的,算是耳目也算是遮掩,她所知有限,只说了培养他们的地点和人物,另有几处不打眼的生意,和大庆的哪个官员来往比较密切。
“……民妇跟着郎君,主要充当耳目及照料他,所知也不多,也就是这些,请皇上明鉴。”商媚娘战战兢兢地道。
宋致远自一旁听着,却觉得有些骇然,夏氏这些生意,虽说不起眼,可也渗透了大庆不少地方。
他明白的,楚帝自然也想到,脸色很是难看。
他眸子半眯,问道:“你可知宁先生和夏侯哲,最常往的地方是哪?”
第1335章 打铁趁热捣旧部
商媚娘说自己所知有限,也不是说假的,对于楚帝的问话,她摇摇头,她也不太可能接触到宁先生这样的重要人物。
“我被派到郎君身边之前,除了在组织里受着训练,就是整理渠道消息及一些账目,对于宁先生这样的人物,是极难见到的。便是夏公子,也鲜小能见到,只知他性子执拗,也不喜人反驳。他和郎君会过几次面,郎君都是被挟制的哪一方。”
楚帝来了点兴致:“你们传递消息的渠道都有些什么。”
商媚娘张口欲言,又顿下。
“怎么,既然你已选择背叛,选择了楚泽,该不会还惦念老主顾的情谊吧?”楚帝讥诮地道。
商媚娘摇头,试探地开口:“郎君那边,民妇斗胆求皇上赐恩。”
楚帝眸色一深,道:“倒看不出,你对他还真挺深情。”
商媚娘双颊微红。
“你先说。”
商媚娘不敢说不,继续道:“宝隆号虽没开到整个大庆,可也是每个府城都有,消息会传递到每个分号,再层层递上。还有顺途车马店,也是传递消息的一条线……”
她说了几条重要的线,有什么暗号,信息都会用什么标记,诸如种种,宋致远暗自记下来。
两人跟刑审似的,对商媚娘反复熬诈,愣是把她熬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才作罢。
“皇上,可否让民妇跟在郎君身边伺候,他身体孱弱,离不得人,民妇实在是不忍。”商媚娘拜服下去。
楚帝睨着她。
商媚娘又道:“对了,民妇有一次,倒听旧部的人说过一嘴,宁先生每隔两年,都会去淮安的洪湖避暑。”
楚帝和宋致远对视一眼。
商媚娘说无可说,楚帝也没再问,只让人把她带下去。
“这女人的说法,可信度有多少你觉得呢?”楚帝问宋致远。
宋致远道:“不管可信度多少,也是一些线索,派人过去彻查就是了。不过依臣看,应该可信,她想力保郡王,又已背叛夏氏旧部,不管是为自己,还是别的,都只能盼着夏氏旧部的力量尽可能的削弱,如此起来,她才会更安全些。”
顿了顿又道:“不过要说她全然说了倒也不至于,关于郡王,她也只往好的说。郡王在后头有没有做些什么后手,却是含糊了。”
“老七倒有几分本事,笼络了这么些人,倒是情深。”楚帝哼了一声。
宋致远拱了拱手:“请皇上下旨,尽早遣人过去。尤其是洪湖那边,得仔细查处一二,可有什么猫腻。”
楚帝也知打铁趁热,可不能让人都跑没了,啥都转移了才去整,那才竹篮打水一场空。
养心殿内,数条指令像雪片一样飞出去,而从今日以后,又有不少人倒台,一条绳子上刮下一串蚂蚱来,不少行业主事势力都要重新洗牌,盛平二十三年这一年,大庆的商海经历了一场大震动,这又是后话。
楚帝只管下令,也只看结果,过程如何他不管,指令送出去,便带上宋致远去天牢。
“走,去会一会朕这个老七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