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这损招瞧着有几分眼熟
楚帝确实觉得晦气。
大年初一,闵亲王这偏偏就在天牢里中毒了,他几乎可以想到那些个所谓圣人已在磨笔霍霍,准备对他口诛笔伐。
晦气。
楚帝看着惨无人色的闵亲王,听着鲁医正战战兢兢地诊断回禀,重重地哼了一声,甩了袖子出去。
“救活他。”
宋致远看了一眼闵亲王,跟了上去。
闵亲王既是在天牢中毒,自是不能在那住着了,而是挪到了一个宫里住着。
“你看到了吧,可真是好手段。”楚帝指着殿内,对宋致远道:“昨日入的天牢,那屏风才在那牢里放了一晚,他今日就中毒了,这是择日不如撞日,正乘着大年初一,卯足了心思给朕添堵呢。”
不等宋致远说话,楚帝又道:“想借着这个苦肉计来逃掉那屏风,他做梦。周公公,把那屏风送到那殿内去,他既要玩,朕奉陪到底,看他玩得过朕不。”
周公公嗻了一声。
宋致远看他跟个孩子似的赌气,不禁失笑:“如此一来,这毒怕是会一直治不好了。”
楚帝挑眉:“这不是他要的么?苦肉计想要真实,那自然得付出了代价了。”
“您觉得当真是他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楚帝反问:“你不觉得?”
宋致远沉默,如果是,那未免有点傻,闵亲王是这么傻的吗,瞧着脑子缺根筋的样子,像极了……
他忽然一凝,故作不经意地说:“如果是苦肉计,您觉不觉得这种招数有点眼熟,瞧着挺拙劣的,尽是损招。”
眼熟么?
楚帝眉梢动了动:“你是说?”
宋致远眨了一下眼,后者转头看向殿内,呵的笑了:“有点意思。”
……
“蠢货,咳咳。”
宁先生怒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用力的后果就是引得伤口崩裂,渗出血来,而他的脸,则是唰地白了。
佟千和张止手忙脚乱地取药,又忙着安抚他。
“先生息怒,您千万要保重自己。”
宁先生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闭着眼,待得两人帮他止了血,又换了新的药,他已经被折腾得面无人色了。
“真是天不助我,天不助我,我宁宏德号称宁智囊,怎么就养了个蠢东西?比起当年的太子殿下,他是半点都不如。从前他也不是这样的,怎地这几年,却是越发的愚蠢。”宁先生语带苍凉。
“先生,他还小……”
“已经二十七了,还小?”宁先生咬牙道:“从前他亦有抱怨,却还能听得进去,能隐忍。我总觉得孺子可教,如今看来,是我这老头儿高估了他,净出骚主意。”
大年初一用苦肉计出天牢,这是怕楚帝不够注意他吗?
真真是蠢不可及,净出昏招,蠢货。
“先生,也该下决定了。”张止恨声道。
宁先生身子微微一僵。
“先生,再不济,还有一个东少爷呢。何苦替他收拾烂摊子,反累了先生。”东少爷,是夏侯哲的庶子,不起眼,可好歹是个带把儿的。
宁先生抿着唇,对佟千道:“去联系一下老赵,我要见他。”
第1277章 早已病入膏肓
“咳咳咳。”
距离京城三百里的一个小庄子内,正院里传出一阵咳嗽声。
提着暖盒的媚娘走到门边,听到那咳嗽声,内心升起难言的痛楚,敲了敲门:“郎君,该喝药了。”
里面安静无声,她想了想推了门进去,商濮也就是楚泽正靠躺在床上,就着床头的烛火看着手中的书本。
“不必熬什么药了,吃也无用。”商濮也不抬头,更不看她。
商媚娘却是走到桌边,从暖盒里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捧了出来,走了过去,温声道:“总比不吃的好。”
商濮眉尖蹙起。
顺着药碗看向她,见她固执地端着碗,一副他不喝就不罢休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接过碗,一饮而尽。
商媚娘这才露了笑,拿了帕子想要替他擦掉嘴角的药汁,却被他拿过,自己摁了摁,眼里不由有一丝黯然。
“你尽早离去吧,楚帝的人找到我这里,那是迟早的事,没必要跟着我这病秧子一起丢命。”商濮重新拿起书道:“给你存下的那些东西,也足够你安稳的过下辈子,再得遇良人,便嫁了吧。”
商媚娘心头一涩,道:“郎君这话说了数遍,以后就莫再说了。要走,我早就走了。”她顿了顿,又道:“除非郎君与我一起走,否则,我哪也不去。”
商濮道:“我走去哪?”
这天下之大,何处容他身?
“郎君,大庆容不下我们,这天下之大,我就不信没有地方可去,了不起我们去海外……”
“我这副身子,哪里去得了海外?”商濮讽刺地扯了扯嘴角:“我没多久好活了。”
传言商家二子,天生体弱,那都是遮掩外人的话,后来他成了商濮,以秘药改容,以药为餐,和蛊虫斗争,日积月累药不停,生生熬出了一个真正体弱的病秧子。
并非是大夫救不了,是无法救,是从小的体弱,从根本里熬坏了的体质,如何救得?
商媚娘眼眶一热,别开头去。
“我也不想去哪里,大庆,终究是生我的地方,我的骨,也当埋在这片土地。”
商媚娘吸了一下鼻子,道:“既如此,郎君何不主动回京言明你的身份。皇……血浓于水,总不至于杀了郎君。”
为何不?
商濮哼笑出声:“大概是为了不甘两个字吧。”
一样是父皇的孩子,一个高高在上为皇位为帝,一个命运多舛,仅因为兄长登基,他便小小年纪离京,连身份都被人夺了,他是不甘的。
“郎君,再不甘,也比不过您的性命重要。”
“媚娘你不懂,这病久了的人,这里也跟着病了。”商濮拍了拍自己的心脏处:“我这里,早已病入膏肓,千疮百孔。可也是这股子不甘,才支持着我苟活着,一旦我放下,我也就活不了了。”
有的人活着,仅是一个信念支撑,那个信念没了,也就了无生趣。
“媚娘确实不懂,这没有意义,还不如兵刃相见,痛痛快快的一较高低,也不是如今这般。”她想不透,商濮这斗不是斗,只顺着夏侯哲,有何意义?
仅是为了看楚帝堵心,看他寝食难安?
第1278章 你我难逃一死
商媚娘是江湖儿女出身,也是被夏氏培养出来的探子,被安排到商濮身边,也有七八年了,这些年来,她看着商濮和那些人周旋,越发的无力,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心情也从当初的充当眼睛产生了质的变化。
她的心叛变了。
比起那人,她更希望商濮活着,不管是舍弃一切,还是尽一切的可能。
如今那人干的事越发的昏庸和不靠谱,商濮却还是顺着他,纵着他,仅仅是为了不让楚帝好过么?
商媚娘叹了一口气,道:“郎君,您也说了您不甘,若当真作为他的替身被抓回京,岂不是与您的初衷背道而驰?先生若部署得好,那换来的就是他们安然脱身,那您呢?”
为他人穿嫁衣,吃力不讨好,他何苦来?
商濮却是勾起一丝病态的笑:“他们若脱身,终有一日会卷土重来,你说我那皇兄会如何?”
商媚娘唇线一抿,忍无可忍,道:“郎君,我说句不中听的,楚帝乃真龙天子……”
她的话在商濮看过来时一顿,却是咬了咬牙,继续道:“您便是把我砍杀了,我也得说。郎君,都说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万寿礼一事是您筹谋送递上去,结果如何,您也试探出来了。若无上天庇佑,他大抵也躲不开那屏风的侵害。”
没错,那个寿礼,确实是闵亲王府送上去,可提出这个礼,却是他商濮。
“楚帝既然躲过这一劫,足以见这九五之尊有庇佑。郎君,我不懂大道理,也不懂您心里的怨怒不甘,但造成郎君今日的,当真是您那坐在宝座上的皇兄吗?您更该恨的,不该是那人和他背后的先生一众人吗?”
若非小时候宁先生策划,他这个真正的亲王,或许已经儿孙满堂,而非是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吧。
商媚娘咬着后槽牙道:“我知您不喜听血浓于水这个字,可是郎君,您纵不是真龙天子,您也是龙子凤孙,流的是楚家的血,是先帝曾经的爱子,他为您和太妃铺排的后路,足见他的慈慈爱子之心。先帝若泉下有知您宁可和那人同流合污,也要为祸这楚氏江山,叫他情何以堪?”
商濮眯着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商媚娘跪了下来:“我只愿郎君好。”
“你这话,等同于全然背叛了你真正的主子,若叫他听到,你会如何?”
商媚娘垂眸:“媚娘早已看破生死,这条命,他若要,只管拿去,不过一死而已。可郎君,当为自己设想。”
商濮不说话,半晌才吃吃地笑起来:“夏侯哲啊夏侯哲,你也不过如此,任你再狂,再得意,也不过是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商媚娘一惊,唰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带了一丝寒意。
这是在试探她的忠诚吗?
他终究是不信她。
“媚娘,你说这话,那便是当我是主子,那我也给你一条活路,现在走,你还能活,我会为你扫清障碍,否则,你我难逃一死。”商濮的语气忽地严肃起来。
第1279章 藏得好深
商濮不信商媚娘,不是不想,是不敢,她身后站的是夏侯哲那个疯子,他若全然信任,只怕真的是什么都由对方掌控着走了。
直到现在商媚娘的一番剖白,他才放心。
“郎君,你……”
“如你所说,我恨他们,是他们改变了我的命,我想给楚帝添堵,但更想夏侯哲死。”商濮一改那病恹恹的颓然,眼神狠厉,道:“楚帝儿子众多,几个儿子,成年的皇子也已封王,而今储君未立,他们必然会争得你死我活。”
“你知道皇位是个什么诱惑吗?就跟放在嘴边的一块肉,谁都想咬上一口,且看夏侯哲便知道了。”商濮呵的一笑,道:“而王爷们同样也是一样,都是当王爷的,都是带把的,凭什么竞争,凭什么就是他而非我?帝王之家从没有什么手足之情,我那个皇兄,迟早会看到兄弟阖墙,甚至为了他这个位子弑父杀弟,那才是最大的添堵。”
商媚娘的心突突地跳。
“扯得远了,夏侯哲必会暴露,他若是不暴露,也会被成为弃子,他以为夏氏旧部非他不可,不,若没有宁先生在后给他归拢,那些人岂会忠于一个小儿?从前他们会看血统,看先夏太子的份上,但人都有私心,都有一根秤在心底。谋逆复国这样的大事,并非靠着烈心就会勇往直前的,他们也会看利益,值得与否。”
“人心易散,看不到盼头的事,哪个会跟着去送死?尤其身后拖着一家子,人有了牵绊,也就有了弱点。其实夏侯哲若是一直在封地,乖乖的听宁先生他们的部署,隐忍着,旧部的人,仍会真心奉他为主,,我也就没有机会了。”
“郎君,难道您?”
商濮看向她:“人么,做得越多,容易出的错就越多,也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他不离开封地,不来京,岂会动心思,这心思一动,那就好办了。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却不知自己已把人心给磨散了,人心一散,再收拢,就难了。”
商媚娘红唇微动:“您在他身边安了人?”
商濮没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夏氏旧部的人我没有办法完全撼动,可看着他从高处摔下来,也就够了。”
他要看着,他拥有着的东西,被他自己生生作没,如此,才能对得住这一副病体。
商濮想到这里,有些激动,脸上升起一丝病态的红,忍不住咳了起来。
商媚娘连忙去顺他的后背。
门外,有人轻声唤了一声郎君。
商濮让人进来,对方看到商媚娘时,脚步微顿了下,看商濮点了头,才捏着纸条上前,道:“郎君,京里那边,王爷已经听从建议从天牢出来,他服了一夜醉。赵老身边的小童传来消息,先生已起意弃子另扶东少爷。郎君,龙卫快要摸到庄子这边了,您是否……”
“不必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商濮勾唇笑起来。
商媚娘后背发寒,她没想到,商濮的心性如此隐忍,藏得这般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过往,他都是做戏吗?
第1280章 挡刀的盾
商媚娘走出厢房,看着眼前面容平凡的人,这是夏侯哲的心腹之一董大,却不想为商濮,不,或者说是为楚泽所用了。
她神色复杂地道:“我没想到,你早已奉郎君为主。”
董大不看她,只看着下方那藏在夜色中的房屋,道:“郎君值得,你心里也明白,若不然,你不会也叛了。”
商媚娘苦笑:“我与你不一样,我……”
董大听到这,才看了过来,道:“郎君没有那心思,你这又是何苦?如郎君说,你现在走,我们会给你安排好,将来再寻个良人,也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忘了前面种种吧。”
商媚娘脸色一白,道:“我若想走,不必你们说,自会离去。所以也不必再说,我意已决。”顿了顿,她又道:“我也不奢求郎君以男女之情待我,我只盼着他此后余生,不再受苦。”
董大沉默。
商媚娘有些顾虑,迟疑着道:“可你也看到了,郎君他根本就不考虑自个,董大,他的身体如何,你心里明白,那边也没有送药过来了,我们手上藏下来的药,最多只服用两月。”
董大叹道:“别说用药,楚帝的人,也快顺着线索摸到这边来了。”
商媚娘目露狠意:“看来宁先生他们是已完全把郎君当那挡刀的盾了,若是郎君有不测,那他们也休想好过。”
董大垂眸:“先生那边,已经在谋退路了。”
商媚娘一惊:“怎么?是出了什么事?”
“楚帝那边已得知先生诈死,也在全力寻他,先生大概是想保留些实力,以防万一。”
商媚娘闻言笑了起来:“郎君说得对,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夏侯哲这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
她顿了下,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董大:“不,也有你们的‘忠心’劝说为由。”
若非这些心腹的‘提点’和蛊惑,夏侯哲岂会接连出昏招,令那班真正想扶持他的旧部寒心?
董大道:“主公也有自己的心思,人大了,也就不愿当傀儡应声虫,而是想当那运筹帷幄的那个了。”
商媚娘嗤笑:“他也配?”
配与不配的,人心便是这样。
商媚娘回到正题上,道:“若是郎君一意孤行甘愿当那挡刀的盾,那怎么办?”
“必要时打晕他扛走。”
商媚娘:“……”
这是什么馊主意。
她翻了个白眼,道:“其实,便是回到京中,也不差,楚帝必然要核实他的身份,若郎君愿意,阐明了真相,楚帝当真会杀他?楚帝有人,说不准还能找神医帮他把伴生蛊除了。”
董大笑她天真:“你做皇帝的话,会容卧榻之下他人酣睡?更别说,这个弟弟还和敌对之人勾结。”
商媚娘一默,半晌才道:“哪怕贬为庶人圈禁一生,那好歹也活着。”
“你不了解郎君,如果是这样,他倒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了。”圈禁一生,骄傲如他岂会甘愿,前半生够苦了,后半生仍拖着病体苟活残存,不如一死。
第1281章 狠人今年特别多
“她到底是女流,不如你了解我。”
商濮在床上摆了一个小桌,上面摆了一副玲珑棋盘,只披了一件外裳在身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和自己下棋。
有风从窗缝卷进来,吹得烛火晃动。
董大挡了挡,肃容道:“郎君,夜深了,您也该休息了。”
商濮咳了两声,道:“不急,待我死后,以后多的是时候休息。媚娘那边,你也不必盯了,夏侯哲,既成弃子,就翻不出风浪,媚娘也不会那么傻。”
“是。”董大默了一会,又道:“郎君,夏侯哲既已落了这境地,先生他们也已经决定放弃了,何不直接告了楚帝他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您这边也安然了。”
商濮笑了:“你不知道当皇帝的都多疑?他找了这人二十年,忽然有人告诉他那人就在他眼皮底下,你说他信吗?会不会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帝王多疑,他只会信他自己查出来的。”
“可……”
“还有一点,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商濮讥诮地勾着唇:“我告诉他,我有什么好处?拖着这么副身体回到那个位置又有何意义?父皇既然立他为太子为帝,那就让父皇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力才是啊。”
董大沉默。
“我才不要说呢,就让他自己查,查到什么都算他的。”商濮又下一子,呵呵地轻笑:“我不但不说,我还要看他堵心,我就是图好看好玩。”
这任性恶趣的语气,若是宋致远在场,只怕会大叹一句,果然是兄弟,这恶趣味儿如出一脉。
……
夏侯哲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高高的琼顶,他眨了眨眼,想要起来,动了动,身上却是极乏力。
一夜醉,后劲这么大的吗?
他转动了头,瞳孔却是一缩。
那屏风,怎么还在这里?
该死的,楚帝这个狗皇帝,竟如此小人,他也不怕遭雷劈。
“来,来人。”夏侯哲艰涩的开口,声音又粗又哑。
无人应声。
夏侯哲气得想捶床,只得闭上眼,缓了缓,脑子转动起来,想着接下来的应对。
他倒不怕会被处置,他可是闵亲王,这身份仍有几个忠于庆武帝的老臣在意的,再加上皇上所为,自己又是唯一的亲王,经了无缘无故中毒一事,那些儒生圣人只怕也会对此口诛笔伐,认为皇帝要借意铲除藩王。
当皇帝的,随心所欲那就是昏君。
最重要一点,姬太妃不会看着他死的,她不还有一块免死金牌么。
夏侯哲想着,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降级,再放些血,只要回到封地,养上两年便举旗。
他忍不了了。
在此之前,他还得演好这个身份才是。
夏侯哲所料不差,他出事,那些自持圣人的儒学大家就跳出来暗戳戳指责楚帝任意妄为,罔顾兄弟同胞之宜。
而姬太妃更是跪在养心殿前,高举那块先帝御赐的免死金牌,跪求楚帝开恩,她宁愿不要这太妃之位,也要换儿子自由,他们母子愿回封地,永不返京。
“皇上不允,我也不活了!”姬太妃看说破喉咙楚帝也不出现,也是够狠,直接重重的一磕头,顿时血流如注,倒了下去。
第1282章 小看她了
“看不出这姬太妃是个狠人呐。”宋慈听了宫中的消息,啧啧称叹。
她真是小看那个太妃娘娘了,竟能做到这一步,这宫中的砖称不上处处都是黄金白玉砖,却也是实打实的石头,这重重的磕下去,那画面……
不能想,一想就觉得脑壳疼。
“当娘的,一颗心就扑在儿女身上了,闵亲王可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如今他身陷牢狱不算还忽然中了毒,她岂有不担忧的道理?便是豁出命去,也盼着换他一世安宁了。”宫嬷嬷倒是不意外姬太妃的做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趁着旦哥儿不注意,拿走了他手边玩着的金梅花锞子,以免他抓了放在嘴里吞了。
岂料她一拿走,旦哥儿就转过头来,先看一眼本放着金锞子的地方,那金灿灿的小花不翼而飞了,立时把嘴一扁,看向宋慈。
宋慈举起手摊开:“不是我干的,是你嬷嬷动的手。”
旦哥儿听明白,又看向宫嬷嬷,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泫然欲泣的可怜小样儿,别提多招人疼了。
宫嬷嬷心里软成一滩水,却还是耐着性儿道:“哥儿,这小东西可不能给你了,要是吞了可不得了。”
“咿咿呀呀。”旦哥儿颠着屁股,伸出手,见她不给,径直爬过去扒拉她的手,找到那被攒着的小金锞子,笑嘻嘻的拍着手大叫。
宫嬷嬷眼睛不错的盯着,嗔道:“你这个小人精。”
宋慈更是心喜,道:“咱们旦哥儿就是聪明,看来这泡药汤也有好处,这聪明劲儿可不是一般孩童可比。”
宫嬷嬷笑着道:“不悔大师不也说了,说这孩子慧根极好,灵智会早开。”
宋慈哼了一声:“他想拐咱们哥儿走,肯定好话说尽。”顿了顿又道:“不过看到他如今这么白白胖胖又健壮的样儿,谁会想到他出生时那副瘦弱样呢。”
宫嬷嬷笑而不语。
“可见孩子出生再丑都别嫌弃,这养着养着就跟菩萨座下的小仙童一样了,就跟我们旦哥儿一样。”宋慈笑着摸了一下他滑如豆腐的小脸蛋。
“谁都没嫌弃,您嫌弃罢了。”
宋慈轻哼,他娘就挺嫌弃,不过大过年的,就别说那不好的了。
所以吧,也亏得没说,刚想到宋大夫人,她就满脸喜色的来了。
“母亲。”宋大夫人向宋慈行了一礼,笑着道:“媳妇求了不悔大师,让他帮着肃儿的事看了一下黄历,正月二十三就是个好日子,您看这日就和关家交换婚书定亲如何?”
“看个日子,你还要劳烦不悔大师啊。”
宋大夫人笑着道:“大师也是个得道高僧,适逢在咱们府中,媳妇就厚颜相请了,他算出来的日子,肯定是事事顺利的大好吉日。”
话说到这里,宋慈也无话可说,只道:“既如此,那你就差人往关家送个好日子去,也显示我们的诚意。”
“嗯。”
“另外,不悔大师初十便是要启程离开,你多准备些程仪,中看不中用的不要备,多准备些金银及备几坛酒吧。”这个酒肉和尚最喜欢实在。
第1283章 年宴请客的纠结
婆婆吩咐,宋大夫人也不敢不应,还自主的添了些东西,都是过问了宋慈的,算是给足了婆婆面子。
“另有一事,初四我们府中办年宴,之前相爷说了会请了那清城伯府的大爷袁立仁过来,母亲也知道那袁立仁的事吧?如今两门妻子,纵然没对外说谁大谁小,但按着入门先后,罗氏先入门,还是甘守望门寡的,理应为嫡。可袁立仁却是自始至终把黎氏当成自己的嫡妻,母亲,您说这年宴,该请了哪个来?”
宋大夫人有些踌躇,按着宋致远的话,这个袁立仁他已是跟皇上打了招呼,准备入工部为官的,那么他的夫人也得来往,该和谁来往却是门大学问了。
宋慈听了也是头皮一炸,她看向宫嬷嬷,道:“宫嬷,你怎么看?”
请罗氏么,她是清城伯及其夫人的长媳,却是无儿无女,甚至圆房与否都未可知。
请黎氏么,那罗氏先入门,那些惯会拿着规矩说事的人,会否拿了这一点来攻讦他们家不懂礼仪规矩。
所以甭管请哪个,都势必会得罪另一个。
宫嬷嬷道:“罗氏肯定不能不请,她当初是以望门寡这样的身份入袁家的,那贞节牌坊可都在罗家供着呢,要是无视她,只怕那些圣人儒家知道后会趁机攻讦。”
“那是请她?”宋大夫人道:“我打听过,这袁立仁去了川蜀那边多年,和那黎氏成亲,至今两人之间也没有通房侍妾,只生了一儿一女,可见夫妻恩爱,袁立仁也是真心喜爱这妻子。这年宴,若是落下她,怕是会得罪了这两口子。”
宋慈想了想就道:“都请了,帖子分两个,一份送到清城伯夫人手里,她要带着谁出席都由她,另一份则是送到袁立仁手里,上书宴请伉俪,他带谁来,也随他。”
“这能行吗?”
“有何不行的,这种事选择权本就不该在我们手上,是在清城伯府,在那袁立仁手上,只管把帖子送去,爱谁谁来,一起来也无所谓。”宋慈这是烦了。
宋大夫人和宫嬷嬷相视一眼,有些无奈。
不过也是啊,袁立仁这事,造得挺尴尬的,如今这般,也不可能把让罗氏归家去,毕竟罗氏能以望门寡过来,那证明是个性烈的,若是让她家去,那等于要她去死了。
宋大夫人也没想到好的法子,也就按着宋慈所说,送去了两份帖子。
袁太夫人接了帖子,又听到了长子那边还有一份帖子,就有些不满,认为宋家不懂规矩,合该以他们两个长辈认同的才对啊。
清城伯却是道:“换了你,你又该怎么请,以我们认同,那老大的情绪照顾不?他才是要当家的人,将来我们两脚一伸,他那房也只会是他做主,他对黎氏是发自内心的喜,出去应酬,必定是带他自己认同的,更别说,那还是两个孩子的亲娘。”
袁太夫人一呛,道:“可罗氏才是正儿八经明媒正娶的长媳。”
清城伯叹气:“如今也就只能装糊涂了,你带上罗氏就是了,老大要是要带黎氏,也随他。”
第1284章 三人行
袁太夫人是肯定要带罗氏去赴宴的,罗氏当年以那样的方式进门,就很让人高看一眼,她也对这个媳妇很满意,如今么,儿子都回来了,更没道理把人甩开。
不然他们袁家都成什么人了,儿子回来了,就更该回到正轨。
她也是这么对罗氏说的,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在我的眼里,甚至在许多人眼里,你就是袁家的长子嫡媳。”
罗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垂下头,一个徒有虚名的长子嫡媳,能做什么呢?
对袁立仁,她不是不怨的,从前看到二房三房打打闹闹,她也羡慕,可她不敢表露,一入门就供了佛,过着半清修的日子,从明媚少女,熬到了内心毫无波澜的半老徐娘。
直到袁立仁归来,她以为内心毫无波澜,可看到他,她就知道,内心崩了。
明明都是同龄人,可他瞧着就比自己年轻十岁一般,他娇妻佳儿相伴,而自己,孤独的度过了十数年的漫漫长夜。
她也不禁想到袁立仁回来后对她说的,可以合离,让她另寻良人另嫁,那不是叫她去死吗?
他不能辜负黎氏而昧着心和她同房,那就能辜负自己吗?
何其残忍。
想到黎氏,再想到自己,罗氏心酸难当,当真宁可他死了,也不是以这种方式回来,更不是以三人行的方式过活。
同样的事,也在黎氏那边发生着。
黎氏不忍心看袁立仁难做,道:“要不我就不去了吧,左右我才回京,告个水土不服的病就是了。”
袁立仁摇头:“你这次退让,以后就要事事退让,芙蓉,我已经够委屈你了,若这事还让你委屈,那……”
黎氏道:“这没什么的,总比你难做好些。”
“这没什么难做的。芙蓉,你听我说,宋相家的年宴,来往的人,必定都是勋贵诰命,尤其如今范相丁忧,想要巴结宋家的人只有更多的。我既然要入仕途官场,以后少不得要夫人在诰命女眷中应酬,你这一退,那以后呢?让罗氏去应酬,不是不行,可蒿儿他们又该如何,孩子大了,也到说亲的年纪了。”
黎氏心头一紧。
袁立仁是她所爱,她不愿他做磨心为难,可一双孩子更是她的软肋,她可为自己退,可孩子呢?
黎氏内心有些苦涩。
袁立仁把她搂到怀里,道:“芙蓉,也是我的不是,或许当初不回来,就没有如今的难了。”
黎氏勉强地道:“孩子们,终究是姓袁,要落叶归根,你惦念老太爷和老夫人,我心里也明白,谁曾想会如今这般呢?”她抿了抿嘴,道:“要不,你和罗姐姐……”
“别说。”袁立仁捂着她的嘴,道:“我这已是负了你们二人,若在和她一起,那我该拿什么面对你呢?我能给她的,就只有那个名分了。”
黎氏眼眶酸涩,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推出去,她也一样,可如今这情况,她心里不痛快,罗氏也是一样。
她真想问问神,这世间可有两全其美之法?
第1285章 太夫人又被挤兑了
一如袁立仁所言,范相丁忧,想巴结宋相的人也只多不减,以至于宋家在盛平二十三年的年宴,比以往更热闹,宾客迎门,热闹不已。
亏得宋大夫人早有准备,戏班子是早就定好的,除了外聘,自家养着的也都预备着随时上场,务必让来客宾至如归,宴席方面,也多备了食材酒水,不可能存在不够的丢脸事儿。
虽是如此,来客一多,宋大夫人带着几个妯娌,也是忙得够呛,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着,别说坐下陪宾客了,有些人,是连说上两句话都没那空当的。
这时候也能体验有儿媳妇的好处了,像宋慈,一个老封君,只管自自在在的被恭维着,听曲赏戏,比嗑瓜子还香。
也亏得宋家也有出嫁的姑奶奶,除了宋如琪身子不便,宋如茜和高一辈的宋姿,也都在这一天及家,帮着宋大夫人她们招待宾客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宋姿和宋如茜都是属于那八面玲珑的人物,逢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一些小尴尬也四两拨千斤的划过去。
“您老好福气,几个儿媳妇能干又孝顺,连带着这些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也都是管家应酬的好手,您可真会调教人。”有一个婆婆辈的人物笑着恭维宋慈。
另有一人也凑趣道:“就是,太夫人可别藏私,也支我们几招才好。”
宋慈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金银如意云纹锦裙,头上戴了一支五凤朝阳红宝石步摇及一支八宝攒丝金钗,倒没戴抹额,脸上又淡淡的抹了点脂粉,显得富贵又年轻,极有精气神。
如今被人一恭维,眼睛就笑弯了,道:“俗话也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我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哪有什么好招子教人哦?不过是时刻提醒自己凡事只眼开只眼闭,少去掺和儿子媳妇的房里事罢了。”
有人听了这话,双颊微微泛热。
在座不少人都已是当婆婆的人了,或多或少都会控制不住摆婆婆的谱,以各种借口去给儿子房里塞人,在她们看来,这没什么不对的,当媳妇的,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轮到她们当婆婆,也摆上那婆婆谱,给媳妇立规矩,给儿子房里塞人,也不觉得做差了。
宋慈这一说……
行吧,她们找她支招是觉得这台子上的戏无趣不好看,自找没趣的?
这脸有些疼。
有的人却看不得宋慈得意,笑着道:“说起来,太夫人的几个儿子,除了宋三老爷有几个娇妻美妾,其余都是守着正妻一人过,太夫人这是厚此薄彼了。”
这个厚此薄彼,按着对方成承上启下的语气,自然是贬义词。
宋慈有嫡子三人,都没有侍妾,唯独是宋老三这个庶子,有妻有妾,外人会不会想她是看不得庶子房里清净而故意纵容他纳妾,一旦闹出不好看的,也就是庶子脸上难堪。
噢,那就是捧杀了。
宋慈哪里听不出这话里有挤兑的成分,咧嘴一笑,道:“你说老身厚此薄彼,老身可不认。要知道,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我总不能亲自守在儿子房里看两口子怎么过日子吧?礼义廉耻,非礼勿视,老身再粗鄙,也是懂的。”
第1286章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老身懂礼义廉耻,你懂吗?
宋太夫人所言,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挤兑宋慈的郑夫人脸上神色有几分难看。
对方这话里,怕不是在反挤兑自己在扒拉儿子媳妇的房中事吧,虽然她是有这行为,但并不代表愿意被挑破。
有的人吃吃笑起来。
郑夫人扯了扯嘴角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吧,您可是老封君,理应一视同仁才对。”
“你说得没错,可我还是那句话,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你难道还能代替儿子行事了?”宋慈笑道:“千金难买我愿意,有些事啊,是强迫不来的,他不想,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没得招人嫌。”
“怪道太夫人是越活越年轻,您就是通透人。”有人笑着捧了一句。
宋慈摆摆手:“老身不敢担这夸,要不然怕是会有人觉得老身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毕竟老身的婆婆早已仙逝西游,故而从未受过磋磨,自然也干不来那磋磨媳妇的事儿,真要夸,这得算是要代代相传的好家风?”
“您老可真爱说笑,不过如此看来,你们家未来孙媳妇是有大福气的人了。”
宋慈道:“福气都是自己挣来的,我可不会媳妇如我一般做人处事。这人呐,做好自己管好自己就是了,少去要求别人。圣人也有一话是言传身教,耳目渲染,以身作则,躬亲示范。总要自己做好了,底下的人才能跟着学,你们说可是这理?”
众人附和起来。
郑夫人闹了个没脸,咳了一声,心头有些不屑,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呗。
“要说好福气,袁太夫人也是好福气的,几个儿媳相伴在旁,端的是福气满满。”忽有人吃吃一笑,看向一直想当个隐形人的清城伯夫人几人。
众人的眼光唰唰地看了过去,有相熟的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袁家长子的事,在这勋贵圈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了,谁不知道他那一身官司,这人没了,罗氏守一辈子望门寡倒更自在些,可偏偏人归来,却是拖家带口的,三人行,谁是嫡谁是庶,委实尴尬。
这个宋家年宴,那两人都跟在了袁太夫人身边。
宋慈也看过去,说实在的,罗氏因为是望门寡,极少出现在公众面前,而原身老太太也不是善应酬的人,两人见面,竟也是头一次。
那罗氏,大概常年如素礼佛的缘故,人有些清瘦,过年也穿得并不艳,偏淡雅,一张脸倒是给人有几分沧桑的故事感,眉眼疏郁,显得人也暗沉几分。
反观另一边的黎氏,穿着不算出格,却因为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脸上并无被生活磋磨的痕迹,人年轻,柔婉清贵,可大概是因为回京后的糟心,眉眼里有着淡淡的轻愁。
现在两人一左一右的伴着袁太夫人而坐,听了这话,顿时有些不自在。
“宋太夫人,你说是不是,袁太夫人有福气吧?”那人又笑着问了宋慈一句。
宋慈反问:“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众人:“……”
第1287章 您的嘴用磨刀石磨过么
咳。
宫嬷嬷瞥向自家太夫人,眼里生了几分无奈,您这张嘴哟,难道偷偷用磨刀石磨过么。
宋慈眨眨眼,冲她勾了一下嘴角,却丝毫不心虚,只瞥向那个问话的人,这是哪家的?瞧着有几分眼熟,就是记不起来了。
算了,管她哪家的,问谁不好问自己,这不是找怼吗?
还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明显是糟心的事,还说是福气,真是呵呵了,故意挑刺吧,就问你这福气给你你要吗?
那和袁家不对付的周夫人笑脸一僵,脸色有些发绿,瞥见周遭那窃笑的样子,更是恼怒,当场就想发作了。
袖子被人轻轻一拉,她愤怒地扭头,是自家媳妇,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周夫人看向周遭,见不少人都看着自己,其中还有坐在宋慈身边的安平长公主,无不提醒着她宋慈的身份,还有这身份带来的底气。
人家大腿粗得很呢。
周夫人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浇灭了,讪笑两声,道:“宋太夫人言重了,我这是说笑呢,哪比得上袁太夫人。”
“我也是说笑呢,就问你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宋慈看向有几分难堪的袁太夫人几人,道:“都是阴差阳错的事,袁太夫人这会儿心里指不定也是无数叹息呢,这两个儿媳妇,对哪边都是亏欠,有人当亏欠就是福气么?”
袁太夫人一怔,下意识地瞥向身侧二人。
罗氏和黎氏也是愣了一下,两人目光相触,又飞快地分开。
安平长公主也道:“没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既是上天注定,放宽心便好了。”
“是啊,是啊。”
袁太夫人抿了一下唇,看着宋慈问:“若是宋太夫人,又该如何选择,把这碗水端平?把这尴尬化了去?”
豁出去了,反正自家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众人也都看向宋慈。
宋慈沉默了一会,道:“为何要作选择呢?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刚才我和长公主都说了,都是阴差阳错,既来之则安之呗。”
罗氏和黎氏苦笑,说得容易,哪有这么简单。
宋慈看她们一眼,道:“就当月老给你们牵红线的时候,不小心打了个瞌睡,红线上多串了一个小人儿了。”
安平长公主失笑:“您这比喻委实是逗趣,哪有这样安慰人的?”
“您也知道我是个没啥见识的粗妇,哪会安慰人这种活儿,不过是瞎说一通,往往都是词不达意的,你们觉着中听就听,觉得不中听,家去后,用棉帕子蘸点醋酒擦擦耳朵,也就当没听过消了。”宋慈笑看着大家:“这大过年的,也不兴让谁不痛快,也就咱们坐一处无事瞎聊了。”
那周夫人似有不甘,道:“依着宋太夫人所言,也就是让袁太夫人接受这福气喽。”
她着重咬重了福气二字,气得袁太夫人就要暴起,这周夫人,不就是记恨自家拒了她家的亲事么,呸,也不看看她周家那个浪荡子都是什么货色,敢肖想她家姑娘?
“自然是接受啊,不然还能如何,难道像那市井泼妇一般坐在地上指着上天骂一句贼老天,你整我?”
噗嗤。
第1288章 太夫人总在崩人设
有人忍不住被宋慈的话逗得笑了出来。
那画面,形容得太真实了。
就连袁太夫人都有些愕然和无奈,这样的安慰实在是,太直了。
“您怕是要笑坏我,哎哟,我这肚子。”安平长公主捂着肚子,笑着道:“您就没别的话可说了。”
宋慈:“人老了,也不爱那转弯抹角的,就直来直往了,袁太夫人可别怨我才好,还有你们两个小辈也是,老身并没有拿你们当笑话的意思。”
罗氏和黎氏连忙站了起来,说一声不敢。
宋慈看着二人,道:“说袁太夫人有福气,也是该的,这阴差阳错,也让您有两个好媳妇在身边伺候。我呢,还是那句话,除了接受,别无其它,为什么一定要作取舍呢?一个是陪伴自己多年的媳妇,另一个则是陪伴儿子多年的知心人,还给您生了一双孙子孙女的媳妇,都是自己人,都不能割舍。”
“其实这世间,也不仅仅只有男女倾慕之情,也有家人亲情的,罗氏你归袁家多年,也早已融入了其中,岂能说离就离了?你也是袁家一份子,袁家的人也都是你的亲人,哪个人愿意舍了自己的亲人?至于你……”
宋慈虚指了一下黎氏:“你和袁家大爷共谐连理,多年以来夫妻恩爱,儿女双全,最初可想过今日?虽是委屈,可你选了他,那就要无怨无悔才得住你的选择不是么?”
“其实要怨,也只能怨袁家大爷了,若非他当年年轻气盛,又何至于造就如今局面,负你二人?现在事已成定局,谁都割舍不了,那你们三人应该坐下来,开心见诚的详谈一番,找一下相处的平衡之道。毕竟往后余生还有数十年,开心的过是一日,不开心又是一日,何不找个让自己舒服的活法?”
罗氏眼眶有些酸涩,微微别过头,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安平长公主嗔笑:“您还说您不会安慰人,瞧这话,听得我都快哭了。”
“我这哪是安慰,就是戳心窝呢。这人生在世,多找点有意义的事去做,人一旦有了寄托,也就不会只看着跟前的一亩三分地黯然伤神了。”宋慈笑叹:“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有些事,是讲究不来双赢的,所谓双赢,也不过是一个均衡罢了,你们自个不开心见诚,自然也就找不到这个均衡的点。所以呀,坐下来,喝个茶,谈一谈。”
“听见没,太夫人可是给你们支了招了,你们要不要听,就是你们的事了。”安平长公主看着罗氏她们道。
罗氏和黎氏又是郑重的一拜。
宋慈摆摆手:“不必如此,这个世间,除了生死,哪件不是闲事?那都不是大事。你们还年轻,别钻了牛角尖,总能找到解决之法的。”
一口毒鸡汤,喝了精神倍儿爽,不枉我这长篇大论的崩粗妇人设。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是什么神仙诗词?”
一句幽幽哀叹,打破了不少人的沉思,看过去,却是某个媳妇正在西子捧心,喃喃呓语。
宋慈:“……”
总有人跑题。
第1289章 承情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袁立仁念着这两句诗词,露出一个苦笑来,看向宋致远:“宋太夫人这诗词,真是说出了我的心事。”
宋致远也品了一下这两句诗,有些诧异,母亲竟会作诗词了,这不大可能。
不过细细一品这两句,他又想到仍在府中的不悔大师,偶尔给宋慈扶脉的时候,也都会说上许久,莫不是从不悔那里听来的?
“允之,你家太夫人当真是个通透人,怪不得相府氛围也是清明欢快,不像我们伯府,总免不了勾心斗角,各种算计。”袁立仁看着宋致远这个昔日的同窗,眼中带着羡慕。
都是同窗,他已经做到了身居高位,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兄弟和睦,家族也是一派欣欣向荣,越发兴盛。
说实在话,只要宋致远稳得住,相府更上一层楼那是迟早的事,富贵是跑不了的。
人生赢家呀。
反观自己,一事无成也便罢了,偏偏后院也不能清净。
宋致远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府中也有不省心的人和事。”
袁立仁眉梢一动,失笑道:“家父无状,可真是让你看笑话了,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伯爷这当爹的,为儿子,为家族计,不过是用尽心思使尽手段罢了。”宋致远摆摆手,道:“我也不是为了那个约定而答应替你谋这个前程,是真正看中桂平兄的才华,皇上亦是一样。”
袁立仁心下一宽,道:“我可是承你这个情,给我维持这个体面了。”
“你我昔日同窗一场,同期进士,是知道我这脾性的,便是有心要干出一番功名来。如今我坐在这个位置,外人看着风光无限,却看不到其中险处。我是战战兢兢,步步为营,越是在高处便越是谨慎。”
宋致远抿了一口茶,道:“说实话,你若无半点真才实干,便是伯爷拿捏了把柄,我亦有无数法子让这把柄消失于无形了,是断不会让虚无缥缈的事阻挠我的脚步,自毁城墙的。”
袁立仁额上的汗滴了下来,有点坐立不安,他此时是真正感受到对方上位者的威严。
“我应伯爷,自是看中你个人的才华,是真正能干实事的,墨家也有名将大家,你做出一番功绩,亦能受世人传诵。皇上登基以来,年年拨款水利这一块,却都收效甚微,你在川蜀那边的名头,我知皇上也知。如今你回得京来,有心入仕途,皇上最希望能看到大庆百姓不再受水患的威胁。桂平兄,你可能做?”
袁立仁心头一荡,向着皇城的方向郑重地一拜:“若为官,必为大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宋致远一笑,道:“待开印,你我便又是同朝了,以后两家夫人少不得也会走动一二,桂平兄,如家母所说,你年轻时的任性造就了如今尴尬的局面,有些事,不可躲避,不妨开心见诚的说个清楚吧。后院若不清静,你如何安心在仕途上大展拳脚?”
袁立仁一凛,重重的点头。
------题外话------
昨天广州温度很可,我一件卫衣一条牛仔裤一对板鞋一个手机一个口罩一个丸子头一个发卡,然后出街了(包都没背个),逛了大半天买了许多快落,然后到家后,我鼻塞流涕,到晚上,头昏脑胀,脑瓜嗡嗡的,是的,我感冒了哩,只穿一件牛过头了吧!
第1290章 此病绵绵无绝期
过年就是东家吃宴西家吃宴,你来我往的走动,宋慈年岁大,天也还寒着,仗着自己的身子不够爽利,也就不到处去了,整日在家中遛小孙子孙女,听各家八卦。
一桩事,便是清城伯府那边传出的,在自家年宴之后,袁立仁那边是做通了父母的想法,把自己这一房给分出去了,分府别居,一府又分东西府,两个妻子两头大,他儿子袁蒿兼祧两房,将来成亲生子,便是要放一个到罗氏那边承嗣了。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彼此都满意的解决之法。
另一桩事,自然是闵亲王府的官司了。
自从闵亲王府被抄后,随着闵亲王入天牢又中毒,姬太妃又在御前撞头求情,再又有一个御史死谏,一些儒士学子对此大为愤慨,竟有学子到宫前静坐示威了。
楚帝‘迫于’舆论,很快就把那寿礼屏风的官司给作了批复,对外是这么说的,经查明,闵亲王府混入了夏氏余孽的细作,幕后主谋为早已作古的前朝阁老宁宏德宁阁老及先夏太子旧部党羽,借以闵亲王之手呈上有害屏风以作万寿礼,意图谋害帝君,祸乱大庆江山。
所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宁家欺君犯上,其心可诛,九族之内全部押解回京听候发落并全力缉拿宁阁老和先夏太子遗嗣。
而闵亲王识人不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亲王封号,降为郡王,封地每年上交六成税收,待病好后回藩,未经传召不得回京。
至于何时病好,就得看闵亲王自己的身体喽。
“其实还得看皇上的心情吧。”宋慈嘀咕着说。
以她看过的书和电视剧里头的套路,当皇帝的若不想藩王回封地,便是以各种借口挽留,如今也是一样。
楚帝不想闵亲王回去的话,闵亲王就是此病绵绵无绝期了。
而她还想的是,楚帝十有八九不会那么爽快的让闵亲王回去封地,只要对方一天不回去,那徐州封地谁说了算都不好说。
还有一点就是,这么痛快的放他走,那汪太后受过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至于对外说的他有些冤枉,那屏风是那宁阁老和那夏太子遗嗣的手笔,那都是堵外人的嘴,皇上自己,真信他无辜吗?
不可能的!
信了就是傻天真了。
宫嬷嬷道:“不管如何,这个处理结果,姬太妃和那些个圣人儒士该消停了。”
“不消停又如何,真当皇上是受他们所迫才退让?”宋慈摇头,道:“谋害帝君,那可是谋逆大罪,真治了闵亲王的罪,也不是站不住理的。”
只能说,楚帝这么处理,要么就真是看在那块免死金牌份上,要么,就是另有打算了。
当皇帝的,心思肯定跟黄河似的,九曲十八弯。
“尤其那些学子,傻了吧唧的,也不知是受了哪个棒槌的鼓动,竟是去静坐示威,生生的把自己的前程给作没,我看他们趁早卷包袱回乡,就别在这浪费光阴了。”做这样的事,皇上不记上一笔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