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被冲撞了?
宋慈一发急症,整个春晖堂便如临大敌,尤其这个急症还来得凶且猛,人都厥过去了,众人都怕着又回到几年前宋致远刚升上来那会儿。
林箐一番针灸下来,额上已是见了汗,脸色有些青白,以手探了探宋慈的脉和额头及手心,眉头轻锁。
“没降下来么?”宫嬷嬷在一旁紧张地问。
林箐摇头:“降了些,可是身和额上是烫的,手心却是冷的,这会儿降一点,过后兴许还会再度升上去,得眼不离的盯着,先去浸药浴吧。”
宫嬷嬷点头,亲自用大毛毯子把人包住了,唤了健壮的仆妇把人抱到净房的浴桶去。
林箐和隔着屏风的鲁医正对了脉象,对方又看了看她开的方子及药浴所需的药材,点了点头。
“太夫人年老,用些温和的方式也好,最重要还是得等热退下来,如果两天都实在退不了,再考虑用虎狼之药。”鲁医正点了点方子,道:“这味竹茹,再斟酌着减半钱,蚕砂则加一钱吧。”
林箐连忙称是。
外间,宋致远正在听南山的禀报,宋慈身上没有发现什么毒虫毒物的痕迹,就是身虚突发高热,避免错漏,一会儿她会再次细细检查一番,从头发丝开始。
宋致远点点头,摆了摆手,道:“若是没有毒虫毒物,也想一想,今日太夫人去了哪里,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是眼不离的跟着她的,又是擅毒的人,是不是因为中毒才引起的发热,最该清楚。”
他的声音平平,听在南山耳里,却是冷若万年寒冰。
南山一凛,恭敬地应下。
宋大夫人看了沙漏,提醒道:“相爷,得上朝了,江福来已是取了朝服在外等着,您在这边换了朝服再去吧。”
宋致远却有些迟疑。
老母亲的情况不明,他怕前脚一走,后脚便会传来噩耗。
宋致城见状就道:“大哥,你快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范相刚丁忧,政事繁忙得很,你这边若也跟着缺席,皇上也得请人来逮了。”
宋致远也知道轻重,就是心里担忧罢了。
眼看鲁医正和林箐双双走了出来,他立时站起,询问二人:“家母她?”
有鲁医正在,林箐自不会出头抢话,也只让鲁医正回话,还是刚才两人斟酌过的治疗。
宋致远沉吟着问:“不是中毒引起?”
鲁医正一愣,道:“目前的脉象看着,不像是中毒,而是身体极虚,一时风邪入体而急发,您也知道,太夫人底子本弱,年纪也……她又去范家灵堂吊唁,老人家受了邪气一时想得多,也会引发不适。”
在场的人多是女眷,一听这话,就心中一突,怕不是在范家被那位的魂灵给冲撞了吧?
宋致远在兄弟几个也有一瞬这样的想法,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嘴上不说而已。
“要不,去请了松山寺的大师来府中给母亲收个惊?”宋大夫人看着宋致远道。
宋致远嗯了一声:“你们看着安排一下。”
第1082章 来自老大的警告
宋致远换了朝服去上朝,一路上,冷沉着不语,为了节省时间与他同坐一辆车的宋致庆都恨不得变成透明人,缩在车门处,好让对方瞧不着自己。
宋致远睁开眼,眸光射向庶弟。
“大,大哥。”宋致庆后脊骨一寒,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宋致远道:“听说你那个白姨娘很得孝王妃青眼,时常邀了她去上香赏花?”
宋致庆一怔,小心地回话:“是有这个事,白氏画花样不错,又因闺阁期和孝王妃的庶姑母投缘,孝王妃也问过几回,便是投了缘。”
宋致远皮笑肉不笑的道:“堂堂孝王妃,倒挺放得下架子,对庶出姑母倒关切,对一个不入流的侍妾,也能谈笑风生,毫无王妃架子,倒是诸多王妃中最平易近人的一位,想必这京中许多贵夫人也不及她胸襟广阔可纳百川。”
宋致庆听了,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扇了几个大巴掌一样。
别看宋致远这话说的全是夸赞的话,可一琢磨,就知道其中颇有内涵。
这不是讽刺孝王妃和区区一个小侍妾交往密切吗?
试问这矜贵的世家大户里,哪家侍妾上门是正妻亲自接待的,还来往密切,说好听的是平易近人,不好听的就是自降身份格调。
这话要是当着孝王妃面前说,只怕她羞都要羞死,也不敢再和白氏交往。
“大哥,这……”
宋致远截住他的话:“乱花渐欲迷人眼,你爬到这个位置,站得高了,心思也就多了,看一个女人腻了我也能理解,可是白氏,你真的了解这个人吗?”
宋致庆心中一咯噔,道:“我不太明白大哥这话的意思。”
宋致远哼笑不语。
宋致庆道:“当初小弟也只是看中白氏秉性恭良,再者鲁氏不在身边,才……白氏为我生下一对龙凤胎,亲自抚养,这也是小弟亲自看在眼内的。大哥,白氏她并无出格的地方,我实在不知,母亲怎会恶她如斯。”
这话里,多少带了些怨怼。
宋致远眼神一厉,道:“这些年来,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多少有几分明白,又岂会无缘无故的恶一个人?她可有说过沈氏半句?”
宋致庆沉默,心想还不是因为沈氏是皇上赐下来的?
“你可知你如今这个位置前面那位陈大人的夫人是怎么没的?”
宋致庆愣了愣,这又和那位有什么关联了?
“世人都说,包括陈大人发讣告,也都是说陈夫人突发急症暴病,但实际情况却是,她是前朝夏氏埋的细作。”
宋致庆脸色唰地白了。
“陈夫人这个岁数,甚至已是陈家老夫人,当祖母的人,身份却是细作,所以这线埋了多久,你能算出来吗?”宋致远淡淡地说:“一个陈夫人,不会是唯一的一个,陈大人能因为不知情而落个辞官全身而退,别人呢?”
你呢?
宋致庆的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嘴唇发抖,哆哆嗦嗦地道:“大大哥,白白氏她是?”
“你最好祈祷她不是,她若是……”宋致远冷漠地看着他:“你就是第二个陈大人!”
第1083章 宋相今日磕了炸药
宋致庆站在寒风中,整个人都是懵的,也是慌的,不住的回想他和白水莲相遇的过程,还有这两年处的日子。
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她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可是,老大这人,会无的放矢吗?
老大若是只凭猜想去做事,他就不会爬到今时今日这个位置,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说,也就只等实质的证据罢了。
难道白氏也是那所谓的细作?
如果是这样……
“宋大人,怎还站在这里呢?”
宋致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只觉得后背渗出了一层密汗来,被风一吹,竟是寒入心扉。
他勉强和来人挥手一笑,打了个招呼,带着满腔心事往宫内走去。
今日的早朝,百官都发现宋相特别的冷,特别的不好惹,特别的尖锐,就像是一只爆竹似的,一点就炸,丝毫不留情面。
好比眼下这奏折,有御史弹劾威海一官员买卖官职,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万两,而这人,是范相的一个门生。
宋相要求怎么处置的,请皇上下旨所有涉案的一律抄家,流放三千里,以肃清吏治。
范相虽是丁忧,可他的派系人脉却是存在的,立即就有人出来反对,此处置过重,若证据确凿,应按贪污的程度处置。
“过重?不重拳打压杜绝此等歪风,而是轻拿轻放,那以后谁都敢再犯,那么又置于万千学子于何地?官可当商品买卖,辛苦读书又有何用?”宋致远冷笑:“难道因为他是谁的门生,就当逃过此劫?赵大人,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只是某人的门生,就是天子门生,照样得承受该受的代价,你别不服气,谁在我都敢怒敢言。相信范相在此,也只会支持本相的。”
赵大人绿了脸,看向楚帝,此臣大逆不道,竟敢隐晦的讽刺您,您快治他啊!
楚帝:“……”
逆臣今天嗑了炸药,都炸到龙座这边来了,惹不起。
“皇上,臣多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然,臣句句在理,请皇上发落,以肃吏治,还大庆官场清明。”宋致远又是一揖。
楚帝沉声道:“宋相所言有理,此等歪风断不能助长,必须严惩,魏都尉领旨。”
“臣在。”一个身穿武将官服的汉子出列,单膝跪下。
众人听着楚帝下达的旨意,双股一紧,都缩成鹌鹑模样,小心的看向宋致远,说抄就抄,这是丝毫不给范相半点面子,皇上居然还准了,该不是两人在唱双簧?
还有,范相刚丁忧,今日就出了这个事,像是早就安排好一样,只等着范相丁忧,然后磨刀霍霍挨个收拾?
一时间,范相一党的人心头都有些戚戚焉,生怕下个被抄家灭族的就是自家,有的人更是想着,自己这棵草是不是可以改个位置生了,毕竟范相丁忧了,再回来未必还能坐在这个位置呢!
反观宋相,如同一把尘封已久的宝剑出鞘,锋芒毕露。
谁敢争锋?
人家还有皇上这个神助攻。
第1084章 别嚎丧,人好着
下朝后。
楚帝看向宋致远,问道:“你今日是哪根筋不对,尽撒气了,哪个惹着你了?”
今日朝堂之上,这家伙实在是炸,那作风可以说是一改往日的温吞,而是霸道,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样子。
便是范相丁忧,也不会是这样吧,按这家伙谨慎的性子,不该这么锋芒毕露才对啊。
宋致远面露疲色,道:“家母突发高热,臣从家门出府上朝时,人还没醒过来。”
楚帝一愣,眉头皱了起来:“怎会这么突然?可传了太医?”
“连夜请了鲁医正,说是底子本就弱,加上年岁大了,兴许昨日去范府吊唁时也冲撞了。”宋致远的声音有几分悲凉。
父母年老生病,是最叫人无力的事。
楚帝道:“不是说她老人家这几年有积极锻炼,平日里看她精神也尚可,怎会说突发就突发了?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后面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有几分肃杀意味。
“暂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具体还得再仔细探脉查探。虽说这几年她身体看来不错,毕竟年岁大了,老人家的事,说不准。”
楚帝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力感,不禁也有几分难受,道:“今日也无别的事,你便出宫吧,兴许她已是醒来了。”
宋致远点头,郑重的拜谢了,便急脚离宫,他也是真挂念老母亲。
楚帝坐在御座上,叹了一口气,对周公公道:“你去打点一下,送些药材补品到宋府吧。”
周公公应了一声,又道:“皇上也不必太担心,宋太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人,老人病也是很平常的事,相信这次,她也都会尽快好起来。”
“但愿吧。”
周公公见他情绪不高,便笑着岔开话题,道:“听说柳美人新练了一个剑舞,皇上可要去鉴赏一二?”
“不了,去慈宁宫吧,陪母后说说话。”
“喳。”
……
宋致远回到相府,换了朝服就直扑春晖堂。
守在这里的,是宋致诚两口子,还有老三家的,以及得了消息赶回来的宋致钰。
“老四也回来了。”
宋致钰恹恹的,道:“娘病了,我还能不回来陪着?”他说完这一句,就向后脚入门的宋致庆有气无力的举了举手:“三哥。”
宋致庆点了点头,来到鲁氏身边,关切地问:“母亲可好些了?”
鲁氏摇头:“热退了些又烧起来,灌进去的药都喝不进,这会儿还没完全清醒。”
宋致庆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老大。
宋致远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整个人像个移动寒冰似的正嗖嗖地往外发冷气。
“太夫人。”
寝间内,传来宫嬷嬷略带惊喜的声音。
宋致远立即走了进去,就见躺在床榻上的宋慈颤动着眼皮,睁开眼来。
“太夫人,您醒了?”
“娘。”宋致远刚要上前,就被自家老四撞了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但见后者扑到了床榻上,抱住了宋慈。
“娘,呜呜,您快睁眼看看我,是您的心肝肉老幺儿啊。”
凄凄惨惨戚戚,一副要嚎丧的架势。
众人:“……”
混小子,人还好好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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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各处蹦毛病,鸡血也打不进了,暴更目前是想都不敢想!
第1085章 干脆英年早逝算了
宋慈觉得吧,自己迟早会有英年早逝的一天,这不,去试个镜就试来了大庆这个朝代,就是个大信号嘛。
如今?
她被所谓的心肝肉老幺儿抱着一压,干嚎着,就更觉得自己离英年早逝那天更近了。
宋慈想要抬一下手,或者说一句别压着她摇了,一摇就散架,就真的双眼泛白了。
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吭哧吭哧的老牛声,话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的。
这也就罢了,心一急,身上的五脏开关就绷不住了,一个泄堤……
宋慈闭上了眼,算了,还是英年早逝更好些。
众人也闻到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尿骚味儿,不禁脸色各异。
宫嬷嬷道:“四爷,太夫人可经不住你这样压着,快些起来,然后先去外间等着吧,老奴们要先给太夫人梳洗净身。”
宋致钰被自家二哥给拽住后脖领,拧了出去。
男人们都走出去,几个儿媳却是自主的留下来表孝心亲自侍候,宋慈哪里愿意,摆摆手表示拒绝。
宫嬷嬷只得对江氏她们道:“二夫人,这里有奴婢们就行了,你们也先出去吧。”
太夫人要脸,哪怕是儿媳妇,也不愿她们看了自己的窘相,以免以后相处尴尬。
江氏她们也只能退出去在外头等。
宋慈这才睁开眼来,看向宫嬷嬷,眼神委屈极了。
宫嬷嬷心中不禁生怜,拨弄了一下她银白的发丝,温声道:“放心吧,我亲自来。”
寝间净房一派忙碌,侍婢出出进进,抱着脏污的被褥撤了出去,待得春分出来说可以进去看望宋慈时,几人才重新走进寝房。
架子床的被褥帐子已是全换了,换了百福锦缎棉被,素面青账,房内的一个小炭炉上煨着果皮花瓣,发出淡淡的甜香味。
再看宋慈,老太太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正由宫嬷嬷喂水,见人进来,也只是拿眼神看过来。
“娘。”
宋致远跪坐在床边,伸手去从被下握宋慈的手,依旧是烫热的。
宋慈刚才净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是沉重,身子既重还疼,现在看几个儿子媳妇眼里都带着担忧,便扯了扯嘴角,艰涩地道:“无事,别担心。”
短短几个字,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一急,就气喘,吭哧吭哧,如迟暮的老牛。
众人都心惊。
宋致钰更是掉了泪,抿着唇。
一旁站立的林箐道:“相爷,太夫人刚醒来,还得仔细休养,就别勾着她老人家说话,等缓过来再说,你们也不必在这候着,反打扰她休息。”
换了别的大夫,怕是没那么大胆这么直言赶人的,可林箐跟了宋慈几年,平日里也颇得宋慈器重,家里人无人不知,听了这话,也不敢说个不字。
而且宋慈也是捏了下宋致远的手,阖了阖眼,表示同意,虽然那力度根本就没有。
不是她不想看这几人孝顺,是她实在累得慌,无力应对。
“娘,您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我这就回去接轰轰回来陪您。”宋致钰瞅准机会,挤开老大凑到宋慈跟前,只差没把自己的脸凑到宋慈上方了。
第1086章 林箐:请师祖来
宋慈身子虚弱是骗不了人的,这醒来一阵子,喝了药,话都说不了几个字,就沉沉的昏睡过去。
宫嬷嬷担忧不已,看着林箐道:“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林箐道:“本就是发的风邪高热,这病还没去呢,虚弱嗜睡也是正常,得将养着,药我会和桑儿亲自熬,你只管照看她起居就是。”
宫嬷嬷道:“这也太累着你了。”
林箐摇头:“熬个药也没什么累的,还有桑儿帮忙呢。这药,换了别人熬我也不放心。”
宫嬷嬷心中微微一凛,皱眉道:“你是怕有人会趁机动手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老人家这个年岁可经不住一点折腾,这发一场高热是怎生险危,你也看到了,所以还是我来熬吧,我也会更清楚火候和放药材的顺序。”林箐浅声回话。
宫嬷嬷郑重地向她福身一礼:“那就劳烦你了。”
林箐客气了一句。
春分走进来,说是宋致远请林箐过去问话。
林箐整了整身上的衣物,走出外间,来到东次间,除了宋致远,还有南山,及两个面生的老仆也在。
这是为了避嫌。
林箐行了一礼,和南山站到了一起,宋致远也不转弯抹角,而是单刀直入,问两人宋慈这次发病主因。
南山:“找不到毒虫咬的痕迹,奴婢取了太夫人的一滴血拿活物试了,暂时也无发现中毒的痕迹。”
林箐则道:“我归咎于年老体弱的缘故,再加上现在变天入冬,天气寒冷,老人体弱多有生病,更别说太夫人本来底子就弱。”
“这么说,你们都认为没有中了暗算或毒物的侵害了?”宋致远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伤感,声音平平的。
林箐和南山不约而同地道:“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宋致远沉默了一会,道:“太夫人病倒,请林大夫多担待些照料。”
“您放心,这是我的责任,必会尽力而为。”林箐福了一礼,迟疑了一会,又道:“相爷若不放心,若能请了我师祖前来,大可给太夫人做个全面的诊断。”
“你师祖?”
林箐点头,垂了垂眸,再抬眸,从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是现在在玉京峰广寒寺的不悔大师。”
宋致远眉一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好。不过贸然去请,只怕他也不肯前来,若是林大夫手书一封……”
“我可以写个信,然而他会不会来,就只能看师祖意愿了。”林箐再无二话,宋致远也不再多问,让她们下去。
宋致远走出东次间,召来江福来,道:“去安排福多到玉京峰走一趟,拿了林大夫的手书,把那位不悔大师请来给太夫人看诊。”
江福来微讶,却没有多问,只是应了下来。
林箐回到自己的厢房,呆坐了一会,也不知想些什么,便铺开了信纸,沾墨下笔。
彼时,远在玉京峰的广寒寺,正有两个年轻和尚正在以棋会晤。
一相貌俊秀的和尚看向对面的人,忽而笑道:“故人相请,还请大师走这一趟,广积阴德。”
如宋慈在这,不得嗨一声,又是你啊,敬慧小秃头!
第1087章 老太太怕死了
宋致远在朝堂上针对范相派系的官员,这也不是能隐瞒的,当天就有人下朝后换了衣裳往范家吊唁去,得哭一哭啊。
宋相太欺负人啊!
范家人听到宋致远的嚣张都绿了脸,直呼竖子张狂,可想到自家老爹丁忧了,再骂也无济于事,只得看范相。
范相当了多年的相爷,当然清楚对手的性子,一看宋致远这霸道有别常理,第一时间不是发怒,而是让人去探宋府出了何事。
这一探,不得了,宋慈来范府吊唁回去后竟就病倒了,高热不散,疑似被冲撞了,听说已请了松山寺的大师前去收惊。
范家人的脸绿得不能再绿,总不能说是被他们范家老太太的魂儿给冲撞了所以吓到了?
这都什么事儿!
范相眉头拢起,比起冲撞,他更怕一事,是宋慈在范府着了什么暗算,若真如此,比起明刀,宋致远那狐狸小子的暗枪才更可怕。
范相明里让派系的人各司其职,做好本分,避其锋芒。
暗地里,又让心腹管事切查家里可有魑魅魍魉,以免宋致远真迁怒上来,也好有应对的。
事实上,宋致远也曾有过怀疑宋慈是不是在范府中了暗算,但看南山这么肯定没中毒,也没去找茬,他也不屑利用人家丧母一事上作垡子,毕竟自己母亲也都年老了,积阴德是必须的。
于是,今年宋府往善堂拨的善款,比往年又多了一成,松山寺下的布施也是连办了三天,还有城隍庙等等的乞丐流民,也都设了粥棚送去了保暖的棉衣棉服。
宋府如此高调,京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宋慈病了,各种探望帖子和礼品如同雪片一样飞往宋府,但很多都被拒了。
宋家人心里都明白,有些人不过是借着宋慈生病想来走宋致远这条线罢了,毕竟范相丁忧,左右相中他一人独大。
他动由他动,宋致远自己却是不会接这示好的,盛极则衰,他可不想刺了楚帝的眼。
宋慈迷瞪了五天,才叫完全清醒过来,也能吃一碗燕窝鸡丝粥了,只是病了这一场,天天一日三回吃药,吃得整个人更萎靡了,跟蔫了似的,看着镜子的人,简直老了十岁不止。
宋慈叹气。
果然是老了。
“病去如抽丝,您这慢慢养着,精神也就回来了。”宫嬷嬷轻声劝慰。
宋慈道:“精神养回来,这身体老迈,再养还能返老孩童么?”
宫嬷嬷沉默,嗔道:“您这还没好全,又是要开杠了。”
宋慈讪笑。
“您这要是再想多,就更老迈了。”林箐走进来,身后,跟着端着托盘的阿桑,淡淡的药味传过来。
宋慈脸上发苦,觉得胃酸里又开始泛苦了。
前辈子她身体还算不错,很少去看医生,更别说吃那苦出胆汁的中药了,这辈子,却是吃得人都泛苦味了。
不吃不吃还须吃,宋慈也不磨叽,接过来一口闷,跟干酒似的。
众人:“……”
既欣慰又心酸是怎么回事,欣慰是老太太不必慢腾腾的一口一口哄着吃,心酸是老太太自己也怕了吧,怕死。
宋慈含着蜜饯,歪在美人榻上,才开始想那晚原身老太太的托梦。
第1088章 我劝你善良
若是没有穿越一事,宋慈大概会完全相信科学,但如今她魂穿在一个老太太身上,却让她不得不相信,自然界总有些事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所以原身老太太的托梦她相信不是偶然,必定是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这么肯定,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她自带女主光环啊。
那么问题来了,原身老太太那几句口型是什么,什么假?
宋慈阖着眼试着回想,这一想就觉得头部尖锐的疼,不禁闷哼一声。
“太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宫嬷嬷紧张地问。
宋慈睁开眼,白着脸道:“有些事想不透,一想就头疼。”
宫嬷嬷顿时黑了脸。
林箐也有些无奈,道:“刚才也说了您当务之急就是静养,却不是叫您想东想西的,您却……”
宋慈讪讪的道:“这人心里存了事,不弄个明白,就是静养也养不好,真叫我不想,那我这脑子直接停顿才行。”
“太夫人!”宫嬷嬷轻斥,道:“您如今大病未愈,有什么事不能等好全了再去参详?”
宋慈默然,她敢说是原身老太太托梦给她吗?
见她被斥住,神色瞧着有些踌躇委屈的样子,宫嬷嬷心中又是一软,温声劝道:“天大的事都比不得您身体重要,养好了,您想什么,老奴断不会说您半句。”
宋慈委委屈屈的嘀咕:“我这不是怕忘了吗?”
得,这小表情,把所有人都看得心中一酸,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
这就是个病中的小老太太,能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为了这个家操心罢了,再不忍落,斥她作甚呢。
“那您倒是说说,有什么想不透的?说出来,兴许我们也能帮着掰扯一二,也不必您绞尽脑汁去想个所以然了。”林箐软声问。
宋慈眼睛一亮,道:“既如此,那咱们玩个我说你猜的小游戏。”
啥?
“你们仔细看我这嘴型,说的什么。”宋慈抿了一下嘴,开始学着原身老太太的嘴型张嘴。
众人直接懵了。
所谓我说你猜,是看嘴型?这得学过此道的人来吧。
宋慈说得慢,几人各自说出的答案不同,尤其那个假,说成各个同音字。
宋慈自己都听得累了。
“算了。”不猜了,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闵亲王假?”
这声一出,众人都看向发声的位置,是阿桑,后者红着脸道:“我瞎说的。”
屋里有些静默。
宫嬷嬷下意识地看向宋慈,后者皱了一下眉,摇头道:“好像也不像。”
心里却有些惊涛骇浪,什么不像,这么一对,就是这几个字不假。
闵亲王假是几个意思?
老太太是想说什么。
宋慈心里有些不舒服,她不喜欢这种挺悬疑的感觉,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又要随时为这秘密丢命似的。
林箐也有些心惊,便故作威胁地道:“您就别想了,您这病可是未好的,想多了,那我只好给您加几味黄连了。”
宋慈瞪大眼:“你是魔鬼吗?小姑娘,我劝你善良哦!”
众人吃笑。
宋慈也笑,只是心里,却有几分存疑。
第1089章 老身怀疑他是假货
宋慈终究是心里存了事,以至于晚上也睡不沉了,天不亮就醒了。
她一有动静,就睡在她床榻脚边的小榻上的宫嬷嬷就醒了,翻身坐了起来,问:“太夫人?是要水吗?”
“嗯,闹着你了?”
“老奴本就觉浅。”宫嬷嬷起来,走到桌边,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热的水送到宋慈那边,服侍她喝了,又把灯罩给盖上了,道:“您再睡吧,离天亮还久着呢。”
宋慈说道:“这年纪上来了,觉也睡不沉了,你要是不困,也上来我这边躺着,咱们说说话?”
“您要说话,老奴坐在这里也是可以的。”宫嬷嬷不肯。
宋慈任性地道:“躺那脚踏有什么舒坦的,动也不好动,快上来,不然我可就要出去散步灌西北风了。”
宫嬷嬷:“……”
我从未见过如此刁蛮任性的老太太。
算您狠!
她掀了被子,躺到了宋慈身边,看着帐顶。
“是不是比睡脚踏要舒坦多了?”宋慈笑着问。
宫嬷嬷看着帐顶道:“也习惯了,小时候伺候宫中贵人,也都是这样的,当宫女的永远也睡不沉,也不能睡沉,脚踏上能躺着已是主子恩赐,有的只是坐在床尾,身上只能围一条毯子。噢,寝屋外的,也只能睡在宫门边呢。”
“那岂不是很苦?”
“当宫女的哪有不苦的,都是熬出来的,若是睡沉了,听不到主子动静,出了问题,丢活事小,就怕丢命,所以哪个当宫女的都不敢真正睡沉了。”宫嬷嬷轻声道:“若是睡沉了,管教姑姑也会给你几个板子让你长长记性,这记性长多了,也就不敢了。”
宋慈侧过身子,道:“也是难为你了。”
“都习惯了,现在也挺好的。”
宋慈沉默下来,忽然小声问:“宫嬷少时可见过闵亲王?”
宫嬷嬷侧过头来看她一眼,道:“您还记着今日桑儿的话?您这忽然的从那学了这嘴型来。”
宋慈含糊地道:“就是病得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人对我这么说。
宫嬷嬷皱眉,道:“老奴也只在小时候见过一眼,那会儿他还小呢,他六岁就被遣去封地了,再见他,也都是近两年再回京的时候,您若问我可对他有何了解,老奴却是不知的。”
宋慈大胆地道:“那依您看,这闵亲王会真的是先帝之子么?”
“太夫人慎言。”宫嬷嬷捂着她的嘴,小声道:“自然是的,别看姬太妃傻乎乎的,她对先帝是动了真情的,断不会背叛先帝,而且宫中素来严谨,妃子生产,且不说多人看着,就是太后娘娘也都会派人守着,敬事房的也都不错眼的盯着,就是为了避免出现有人以假充当皇室血脉的事。”
宋慈不服,道:“百密也有一疏,狸猫换太子的戏剧也有演呢。”
宫嬷嬷失笑:“戏剧终究是戏剧,难道您认为闵亲王是个假货,旁人装扮的?这不可能,若是假的,先帝不可能如此爱重。”
“那若是先帝不在后变成假的呢?”宋慈冲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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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老师在线上课:什么是夸张手法?
范例:渣陌昨去理疗,中医师说,你这脖子颈骨比你的身材还更有型呢,S的。
嗱,这就是夸张手法,夸张到啊,我当时就想喊他回水退卡,因为受到了墙裂的屈辱啊啊啊啊,哪怕他说的是真的!
PS:感谢各位宝宝豪横慷慨赏我,我唯有以心相许啦,若看得上我的身体,哪……银家也是阔以的(此处是脸红得表情包)
第1090章 看他不得劲
宫嬷嬷对宋慈的脑回路可真是拜服,绝了,怎么就净是针对着闵亲王呢。
可面对着她那冲口而出的话,宫嬷嬷一时没有马上辩驳。
“如您所言,在先帝崩后被调换了,那也不是没有一丝可能,因为在封地,天高皇帝远,再顾及也有疏漏,但您觉得这可能性大吗?”宫嬷嬷反问。
宋慈道:“我觉得可能挺大的。”
宫嬷嬷:“……”
您这就是强杠了。
“当年护送姬太妃和闵亲王上封地的,由先帝亲兵亲自护送,并且一直在徐州护卫闵亲王他们,现在应该成了他的私兵了吧。”
宋慈抢话:“也怪不得太后娘娘对姬太妃这么的恨了,就先帝这事干的,哪个大妇不恨?”
宫嬷嬷有些疲累,还能不能愉快地夜话聊天了?
“所以说,闵亲王几乎是被先帝亲兵看顾着长大,那些人都是最忠心先帝的人,能被先帝挑选,就自是对闵亲王忠心拥护的。而且他一直待在姬太妃娘娘身边,您觉得,这当母亲的,儿子变了个人,能不知道?”
宋慈撇了撇嘴:“这就看对方的手段了,姬太妃有点儿脑子不在线,被糊弄了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奇事。”
“老奴却觉得这几率很少,所谓母子连心,闵亲王也没离开过姬太妃身边,怎换?就是换,除了双生子,这天底下哪有一模一样的人?十分相似,也总有破绽的,当娘的不可能认不出来。”
宋慈又扛:“这江湖绿林,多的是奇人异事,这要是整个容,不是,换张人皮贴上去,不就一模一样了吗?”
宫嬷嬷:“……”
我竟无言以对。
她看向宋慈,道:“不是,您怎么就非要针对那位了?对方好像也没怎么惹您,招着您吧?”
宋慈讪讪的说:“我这也不是针对,这不是不得劲吗?见着他就不得劲,又做了这么个托梦,自然而然就想多了。”
她看闵亲王,这心里就有几分不舒坦,不得劲,又得了原身老太太的托梦,再加上一个女主光环,瞬间就觉得阴谋论上脑了。
好吧,是因为女主光环至今还没翻过车,所以就给自己找点事。
“您要说他是个假货,那他是谁,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假扮闵亲王是为了何故?”
“谋反?”
宫嬷嬷吓得心一抖,道:“您这真是,丝毫不避讳啊。”
这样的话也敢说出来。
宋慈贴近她,搂了她一下,道:“这不是想着他是闵亲王吗,自古天家无兄弟,史上那王爷谋反争位的事儿不就多了。”
“噢,这会儿又觉得他是真的了?”
宋慈被反怼,瞪了她一眼。
宫嬷嬷莞尔,捏了一下她瘦小的手,道:“您就别想那么多了,哪怕他要翻了这天,也都是男人们该去想的事,作为老太太的您,保全好自个就是帮了大忙了。”
“是这个理,这不是和你闲谈吗?”宋慈重新躺平,看着帐顶打了个呵欠,阖上眼。
“趁着天未大亮,您就再睡一会吧。”宫嬷嬷探过去,把她的被角给拉了拉。
“嗯。”
第1091章 相悖
被宋慈念叨的人,此时也正被训诫着。
闵亲王,也就是夏侯哲摸了摸鼻子,又挖了挖耳朵,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对面的老先生在说着那千篇一律的话。
“……我说过,对那位宋太夫人动手脚毫无意义,主公怎的不听,依旧自作主张,除了引起宋致远和楚帝的警惕,起不到半点作用,为何你还要一意孤行?”
夏侯哲斜睨过去,道:“先生不是说过,大庆不乱,我们就没有机会么,我这不是想让它乱上一乱么?”
老先生眼神一凌。
“我知道,老先生又要说区区一个妇人无甚重要,可她不是宋致远的老娘么,她没了,宋致远也得跟着丁忧,少了他辅助楚帝,这不有机会了么?”
老先生呵的笑了:“已有一个相爷丁忧,这会儿,便是宋家太夫人没了,宋致远也只会被夺情。”
“那也无事。”夏侯哲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番话一样,道:“宋致远被重视,不也是因为有个老娘在么?宋太夫人得汪太后看重,连带着楚帝也对她敬重,所谓爱屋及乌,自然而然的对宋致远重视又信任。可要是这位老太太没了,连着宫中和宋家的纽带就断了,君先生,这情分么,没有了联系,总会慢慢变淡的。”
君先生皱起双眉。
“楚帝登位已有二十余年,羽翼丰满了,年纪大了,帝王多疑这个律例他也逃不过,只要在这对君臣之间埋颗小种子,种着种着就会生根发芽,到时也没有了纽带,疑心大了,君臣总会相悖,这不就能乱了?”
君先生简直气笑了,盯着他道:“主公就是这么想的?这两人若是你想的这般简单,大庆也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局面。主公,老臣知道你心急,可把对手想得太简单,那你只会处于落败的境地。”
夏侯哲冷脸一沉,眼中飞快闪过不岔和恼怒。
君先生看得分明,愈发觉得有些失望,却仍耐着性子,道:“主公自入京来,反险急躁,既如今楚帝遣人去查泉州那边,你不防退回到徐州封地,一旦有异,仍可以徐州做大本营。”
“君先生让我退避?”夏侯哲的声音越发的冷了:“退回去,是等着楚帝查出我来,然后我趁机举旗,还是再次遁入旮旯暗处龟缩起来?”
君先生眉尖轻蹙。
“又或者是,先生已是对我失望,想另拜主公了?”
君先生瞳孔一缩,死死地盯着他。
夏侯哲一笑:“郡主确实是个好人选,只要生下儿子,就更是正统血脉,只是先生想让谁当爹呢?是真正的楚泽,还是君家郎?”
“你!”君先生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面,鼻子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喘着急气。
夏侯哲不躲不避,道:“君先生这些年一直出谋划策我很感激,可你却是忘了主次,这就不对了,人怎可忘谁是君谁是臣呢?”
君先生不说话,好半晌才呵呵的笑起来,道:“好,好,主公果然是长大了,用不着老臣了,我也能真正‘安息’了。”
第1092章 做了什么
夏侯哲并不想真正和这位老臣决断,便拜了一礼,软着声音,道:“先生莫要生气,是哲狂妄失言,惹先生不快了。”
君先生却不吃这一套,道:“主公不必如此多礼,你是主我是仆,我当不起。再说了,主公如今也大了,不必事事需要我这个老家伙领着前行,可以自行做主了。”
夏侯哲心中有气,看着对方的老态,想着这些年二人的相处,便道:“先生果真是恼我了,我知道先生的意愿,小不忍则乱大谋,我都明白。可是先生,忍了这二十数年,还得忍到何时,我心有大夏,寨子里的旧部呢?”
君先生抿着唇。
“先生也都该知道,这几十年来,大庆在发展,父亲的旧部也是同样是在休养生息,他们成亲生子,延绵子嗣,享受太平,当真要起旗,又有多少人真心愿意跟随?”夏侯哲略带悲凉地说:“人的斗志,是会在时间的洪流中逐渐消弭的,我和先生一心想复夏,可人人都如此吗?”
心里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现在大庆的百姓安居乐业,是承认楚帝这个皇帝的,因为他给他们带来了太平和祥和。
俗话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哪个愿意处于战火之中?
便是那些往日的旧部,择了一地繁衍生息,太太平平的过着日子,也愿意舍弃这些安乐去拼命打仗么?
未必吧。
夏侯哲便是怕着这大庆的平和,会把那些人的斗志全部消弭了,到时候,那才真是白准备了一场。
他怎甘心?
忍姓埋名甚至顶着别人的名字过了二十余年,他不想跟着被消弭,宁可痛痛快快干一场,是成是败皆看命。
可君先生这班老臣幕僚呢,除了忍还是部署,这部署了这么多年,作了这么些准备,也都只是光准备而不动,有何意义?
他不想再忍,也宁可不断的挑衅楚帝,挑衅这班人的耐性。
君先生沉默半晌,道:“主公若还听我的,就退回徐州,如此一来,我们更有退路,便是起事,你也得在徐州不是?”
夏侯哲暗自握拳。
“不管如何,徐州才是大本营,驻地是闵亲王的封地,一天没有削藩,就是闵亲王的。”君先生道:“您若不退,老臣怕没有机会退,毕竟那位崔长霄至今还没着落,他查到什么,谁都不知道。”
“这不还有个楚泽么?我们总有两手准备的。”夏侯哲淡淡地道。
不管对方查到什么,楚泽都会成为他。
君先生沉着脸。
夏侯哲的脸也是藏在阴影里,暗暗沉沉的看不出真正的表情来,桀桀笑道:“说不准也不必等崔长霄回来,这京里就乱了呢。”
君先生一惊:“你又做了什么?”
夏侯哲咧嘴一笑:“我什么都没做,先生放心好了,做的人也不是我。天快亮了,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君先生没有回话,待暗室里恢复清静的时候,他想了许久才敲了竹磬。
有暗卫出现在眼前,君先生道:“去查查,闵亲王府或商家送了什么做万寿礼?”
第1093章 寿礼屏风
闵亲王妃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闵亲王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她,不由吓了一跳,四处张望。
“不必找,晚春被我打发下去了。”
闵亲王妃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问道:“什么时辰了,王爷还没去上朝?”
闵亲王清冽一笑:“不急。”
他凑了过去,看到闵亲王妃急剧往后仰,及她眼中划过的一丝惊慌和惧色,唇角不由扬了扬,戏谑地道:“王妃是在怕我么?”
闵亲王妃眉尖轻蹙,暗暗吸了一口气,问道:“王爷是有事要吩咐妾身吗?”
不必怕,不必慌,真要是那种事,双眼一闭就是了。
闵亲王看她恢复镇静冷然,顿觉无趣,挑了她垂下来的长发卷在指尖把玩,问:“王妃想要孩子吗?”
闵亲王妃一愣,垂了垂眸,道:“这不是妾身该想的问题,也从来不想。”
闵亲王笑了出来,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保全自个,顺势而行,可有些人却是不知,异想天开。”
这语气,略带着一丝讽意。
让她怀孕,坐在龙座上的那位乐意吗?说不准她此生都无法当母亲吧!
偏偏君先生他们异想天开,呵呵。
闵亲王妃看着他,眼里带着不明。
闵亲王挑起她的下巴,指腹在那滑腻上摸了一下,道:“王妃知道怎么保全自己就好,生孩子有什么好呢,没得成了他人的傀儡,这孩子啊,生下来也只会受罪。”
闵亲王妃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想要说点什么,对方却又问:“你想去徐州吗?”
她再度一怔,道:“王爷是想回封地了?”
“或许是该回吧,可是真不想回呢。”闵亲王站了起来,也不等她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来得莫名,去得也莫名。
晚春走了进来,急哄哄地问:“主子,王爷他?”
一边急着查看自家主子的身体,怕不是那位王爷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和主子成为真正的夫妻吧?
可看到主子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痕迹,晚春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闵亲王妃见到她这表情,道:“想什么呢,去让人准备热水我沐浴梳洗。”
刚才那一下,把她整懵了,后背也渗出一层汗来。
最让她感到莫名的是还是闵亲王那莫名其妙的态度,神秘兮兮的,让人好不怪异。
……
养心殿里。
楚帝张开双手由着周公公等人服侍着穿上龙袍,看着那扇雕着九龙飞天的小叶紫檀镶嵌宝石屏风,道:“闵亲王府这贺礼,雕琢倒不错,这宝石荧光润泽,倒比别的宝石来得别致。”
“听说这种宝石能有凝神静气之功,如玉石一般养人,是从南洋那边搜罗上来再雕琢的。”
楚帝瞥了一眼,道:“他倒有心。”又道:“既能养人,那就送去太后娘娘那边吧。”
周公公笑着恭维:“皇上孝感动天,想必太后娘娘今儿又要欢喜得多吃两口饭了。”
楚帝唇角一扬,点了点他:“谁都没你这老货的嘴会说巧话儿。”
第1094章 来自孙女的请求
宋慈这次生病恢复得极慢,直到范家老太太出殡,范家人扶灵回乡时,她也还没养过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更是一干瘪矮小的小老太,老相毕现,而这会儿,已是进了十一月中了。
身体没好全,宋慈也没法像从前那样浪里个浪了,只能乖乖的在春晖堂活动,听着仆妇媳妇子说着打听来的八卦解闷儿,偶尔也请了府中养着的小戏班子唱戏听曲儿,真正的成了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老太太。
“……听说满京里在范太夫人出殡时都设了路祭,这也算是风光大葬了。”江氏说着范府这次办丧,随着范太夫人的灵椁回乡,这场丧事也就结束了。
宋慈腿上搭着一条毛毯子,懒洋洋地靠在迎枕上,蔫蔫的看着丫头们翻花,道:“风光是风光了,就是累了这活着的人,这丧事结束,只怕范府要倒下好些个人。”
古代丧葬仪式本来就繁琐,还办得风光,那就意味着要操更多的心,要守灵,再加上古代大家女子虚弱,吃得素,又劳累,能不病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氏道:“能熬到丧事结束算是硬朗了,有些弱的,头几日就病下了。”
宋慈嘴一张,那不吉利的话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冲到嘴边时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算了,还是别说那晦气的话,免得这些人又要去请大师来诵经收惊,再说了,她也不能剥夺了原身老太太该承的荣华。
她死后,必须得风光大葬,办得体体面面的,这才不枉这么具身体辛苦多年。
有婢女端了燕窝进来,江氏亲自接过,打算要亲自服侍宋慈。
宋慈道:“这里服侍的人多着呢,你若是得了闲,就去帮你大嫂吧,眼看着年关就要近了,她也忙得脚不沾地。”
江氏笑道:“您这里也是离不得人的,跟您说过话媳妇再去跟大嫂揽活儿。”
这是宋慈病下后,媳妇几人定下的,轮着来和老太太说话解闷儿,免得老太太想事多了,反心思重,病不容易好了。
宋大夫人从外而进,带了一身寒气,头上竟是有些花白。
宋慈讶然:“这是下雪了?”
她看出窗外去,果然,外头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今年的雪来得有些迟了。”宋慈道。
“可不是,去年这个时候,早已经下了几场大雪。”宋大夫人在碳笼边烤去了一身寒气,走过来坐下,问候了宋慈两句。
宋慈:“你正忙着,怎这个时候过来?”
宋大夫人便道:“好叫母亲知道,琪儿打发了人过来,想咱们接她回相府住些日子。”
宋慈一怔,皱眉道:“怎么,她那个院落里,难不成又出了幺蛾子?”
宋大夫人摇摇头,轻声说:“也不是,是琪儿身上又有了,却没声张,想要回来养住了胎再回去。所以媳妇想借着您老人家身体不适,想接了两个孙女回府小住陪一下作为由头,母亲以为呢?”
这可是又见喜事了。
宋慈立即道:“想接她们回府小住,还需啥由头?麻溜的让杰儿去接她们回来,就说我想她们了,孩子也一并带回来。”
第1095章 见喜
出嫁女回娘家小住搁哪里都是有的,更别说是娘家的老祖宗亲自发了话,遣了小舅子来上门接。
这不,宋如茜姐俩高高兴兴的拖家带口的回了相府,依旧住在从前的小院里,一大群人欢天喜地的来到宋慈这边的春晖堂请安行礼。
宋慈喜欢热闹,更喜欢小孩儿,看长孙女的一双儿女生得粉雕玉琢的爱得不行,早已把准备好的见面礼发了下去,惹得宋如茜拍马凑趣儿,要日日给老太太请安才行了。
宋慈笑道:“你们呀,趁着年轻再生几个,以后我攒的好东西都留给你们。”
宋如茜几人都红了脸。
“去东次间玩吧,那里铺了软软的毯子,也备了好些玩具,让他们几个小的一块玩,也别在我这边久呆,免得我这病没大好,给他们过了病气。”宋慈打发了奶娘侍婢的,把孩子们都抱了下去。
宋如茜目送孩子走了,亲昵地坐到宋慈身边,心疼地看着她的满头银丝,道:“祖母,您瘦了许多,孙女回来可带了不少上好的药材补品,您得可劲儿的吃,不够了,孙女再送过来。”
“好,你有孝心了。”宋慈拍了拍她的手背,看向面容温和抚着小腹的宋如琪,道:“说是身上有了?”
宋如琪强忍激动的点点头,又顿了下,道:“其实还没有找大夫扶脉,只是我小月子迟了不少日子,也像是前一胎那样。”
“竟是没扶脉?”宋慈对春分吩咐道:“去请了林大夫过来。”
宋如茜也嗔道:“你怎就这么心大,没扶脉也敢说有了?万一……罢了,你是当娘的,有没有,心里最清楚不过。”
宋慈却不认同,有些人一心想怀孕,臆想多了,能生出假孕的错觉。
不过她也没戳宋如琪的心,只等林箐过来扶脉了便知一二。
宋如琪被长姐说了两句,心里也有些忐忑,她不敢在国公府里请府医,就是想瞒着公府的人,免得再遭了暗算,这才有了回府小住一事。
宋大夫人和江氏她们妯娌几个也都忙完家事赶了过来,第一时间就是询问宋如琪的身子,只听她身边的辛妈妈说了疑似,也才按捺下来。
待得林箐过来亲自扶了脉,又问了最后一次小日子,便笑着说:“确是有了,该是九月尾就上身了,这快两个月了,保养得好,明年六七月就该当娘了。”
众人均是一喜。
宋慈眉眼带笑:“好,今晚办个小家宴,大家伙乐呵一下。”
宋如琪自己更是喜极而泣,握着林箐的手激动得都说不出一个字来,眼泪噗簌簌地往下掉。
宋大夫人也是眼中湿润,倒是宋如茜欢喜过后,擦了擦眼角,对林箐道:“林大夫,琪儿这身体可还好?这还没坐稳胎,之前又伤过身子,可是需要卧床养着?”
“二小姐这到底还年轻,这一年来也多有保养,身子骨也算强健,这喜脉的脉象也强旺,卧床就不必了,开几幅温和的安胎药吃一下固胎,仔细养着就行。”林箐淡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