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逆臣又在内涵朕
楚帝离殿更衣,在官房偏殿喝茶的时候,已是把恭和殿的来龙去脉给听了个全,呵呵哼笑出声。
“好个英雄救美,周王还挺有王爷风范啊。”
这话里,明明都是夸赞的字,可在殿中的人听着,愣是觉得阴森森的,冷汗津津。
殿内的宫侍把头都埋到胸膛去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触了主子霉头。
周公公看到门口处的小公公打了个手势,便弯低了身子,小声禀道:“皇上,宋相来了。”
楚帝端着茶的手一顿,道:“去换一盏武夷大红袍来,宋相好这味儿。哦,就砌江西巡抚今年孝敬上来的寿礼吧。”
“嗻。”周公公抿了嘴笑。
宋致远走过来,先是向楚帝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的磕头,三呼万岁,口里是生辰快乐。
楚帝先愣了下,却又是想起过往,每年万寿,这家伙总是会私下里给自己祝一个寿,今年还是不变。
“平身吧,年年如此,你也不嫌没有新意。”楚帝嘴上说着嫌弃,眼里却是带笑,指了一旁的座位示意他坐。
宋致远坐下来,道:“祝寿还能要怎么有新意,臣也给表演节目?”
楚帝眼睛一亮,说道:“倒是许久不曾听你吹埙。”
别的雅士多半是抚琴吹笛或萧,宋致远对那些不喜,倒是喜埙,他还珍藏了数个好埙,吹出来的音色各有不同,倒别有一番意境。
宋致远瞥他一眼:“皇上,今年臣也送了寿礼的,酒宴上喝了几盏,气急得慌。”意思是礼已送,别让他吹了,气闷还累。
楚帝却以为他在说周王的事,不由有几分讪讪然。
宋致远闻到了大红袍的味,看向周公公,站了起来,亲自去接,道:“怎劳烦您来。”
周公公避开,笑道:“那班小子砌的不对,没得浪费了这好茶,您坐着等奴才服侍就行。”
宋致远只得坐下来,待茶奉上,看着楚帝道:“依稀听说是江西巡抚送上来的寿礼?”
楚帝含笑点头:“是,已给你留了半斤,一会周公公记得提醒包回去。”
宋致远脸上带笑,起身拱手一礼:“臣就却之不恭了,多谢皇上。”
楚帝勾唇,又道:“那个,朕是当真听闻皇后夸赞闻总督长女端庄大方,德才兼备堪当嫡长媳,这才透个话给你,却不曾想,倒被周王摘了桃子。”
宋致远道:“臣明白,夫人接触过几次,也是赞不绝口,可姻缘自有天定,这话是真没说错,恭喜皇上,喜得佳媳。”
楚帝笑容一淡,道:“这算什么媳妇,素来正嫡的才叫媳。”
宋致远不置可否,低头喝茶。
“朕听说他们早就私下有接触,还在你家夫人约了闻夫人去寺里上香之前,既如此,怎还相约?”
宋致远道:“到底不算是孤男寡女,也算不上大出格。再说了,俗话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楚帝一呛,个逆臣又在内涵朕?
“你傻啊,不管是不是孤男寡女,这小女子明显就心思不正,你还不介意?”但凡心思正的贵女,还不知道男女有别?
第1067章 本相睚眦必报
楚帝要知道一件事,自有人会详细的禀上来,周王和闻紫珊的几次接触,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襄王有意,神女也有心,也就成就了今日此番。
噢,或许今日闻紫珊对此事此料未及,但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楚帝说她心思不正。
周公公心想,有楚帝这句断言,又有之前一句正嫡才是媳,只怕这闻大小姐要熬上很长的时间才能出头,或者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毕竟这闻紫珊是皇帝和皇后共同推介的,准备说给宋相做长媳,如今被自家摘了桃子,理亏就不说,还有种被闻家女重重的打了脸的感觉。
“臣自认不是圣人,坐到这位置,总也要大度一些,尤其是您和娘娘推的人,怎么着也给几分薄面。”宋致远浅浅一笑:“村里长大的孩子,就是老实人一个,您也是知道的,年少时那个先生不是这么说我。”
好家伙,楚帝被这不要脸的给恶心到了。
他老实人?
别侮辱了老实人这个字眼吧。
“你快别装这副模样了,这回算是朕被雁啄了眼。”楚帝悻悻地说。
宋致远立即道:“一个小姑娘罢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肃儿自有般配的姻缘等着他。”
“你还是自己寻摸吧,看上了哪家,朕指个婚。”
“臣感谢圣恩。”
周公公眉眼弯弯,能让皇上这么理亏,也就宋相了。
……
宫宴尽散。
闻夫人几乎是被架着出宫的,被指婚,就是天大的圣恩,若是正妃,她能笑出泪,可偏偏是个侧妃,还是因为那样的丑事。
没错,恭和殿的事,是瞒不住的,总会有人知道这指婚的内幕真相是为何。
有两个小太监从闻夫人身边经过,颇有意味的望过来,声音低低的,却是顺风飘进耳膜。
“就是她家的吧,听说皇上更衣的时候说了,正嫡才叫媳,说她心思不正。”
闻夫人身子一僵,脸色惨白,向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立即过去,把两个小太监拉到一边,从袖子里掏了两个荷包塞了过去,问了几句话。
小太监捏了捏荷包,唯唯诺诺的说了,一溜烟的跑了。
婢女回到闻夫人身边禀报,后者更是摇摇欲坠,眼前发黑。
别看这话瞧着没太大的事,可从皇帝出来的,就是天大的事,这证明了皇上恶了闻紫珊。
本来就是侧妃,又被皇上恶了,以后闻紫珊还能有出路?
还有一点,就是皇后皇上向宋相推介过,才有相看一事,现在,不就是打了那两位的脸?
这事一整,不但打了皇上皇后的脸,连宋相也得罪了。
闻夫人的心乱成一团,磨着后槽牙道:“回府。”
她得赶紧遣人去和夫君报了这事,后续要如何做,还得看夫君怎么主事。
不远处,两个小太监对江福来恭敬地福身,然后走了。
江福来对着车厢恭敬地回禀:“相爷,都处理好了。”
“嗯,回吧。”宋致远阖着眼把玩着两个文玩核桃,嘴角冷冷的勾起。
宋府寒微,也是过去的事了,没有白生生让人瞧不起的,怎么着也得讨回点利息。
如此甚好,看你不好,我也就好了。
第1068章 姬家请帖,不去
万寿宴结束,各家欢喜各家仇。
宋慈听说了许多的八卦消息,听说闻夫人自赐婚的圣旨到手后,就喜得‘乐极生悲’,病倒了。
“大概闻夫人此时对闻紫珊的心情就是怒其不争的吧。”宋慈盘腿坐在铺了软垫的罗汉床上,帮着旦哥儿翻身。
宫嬷嬷也在一旁伺候着,道:“也不过是一时恼怒罢了,待得闻大小姐过门,闻家就该准备着给周王铺路了。”
如今天子还没立储,每个人都有可能,既然已经填了一个女儿入皇家,想要家族更贵更上一层楼,就是把周王拥立为太子,将来登位,那么闻家可就是出一个皇妃,若争气生下儿子,说不定还能再当一个后戚。
当然了,前提是周王能被纳为储君,不然那都只是一个侧妃娘娘罢了。
宋慈道:“该是你想的那样,所以这把闺女说给皇帝儿子,就是这么麻烦,贵是极贵了,可少不得要家族去铺路去争。”
宫嬷嬷笑道:“可也是很多人家乐意的,毕竟家族能出一个皇妃,甚至是皇后太后,那都是贵不可言的。家族要延绵富贵,这是最奏效可行的了。”
宋慈却有些不置可否:“可要担的风险同样也很大,一个不慎,就是全家覆灭的。”
这倒也是。
“富贵险中求,这也都是没得办法的事,只能愿赌服输了。”宫嬷嬷捡起被旦哥儿扔到地上的米线球,笑着点了点哥儿的鼻头,道:“我们旦哥儿越来越有劲儿了。”
宋慈被转移了视线,把他抱了起来掂了掂斤两,笑道:“这小子是又长斤两了。”
站在不远处的邓氏便笑道:“哥儿这阵子胃口很开,睡得也香,自然而然就长斤两了。太夫人您也别抱太久,仔细沉手受累。”
宋慈抱了一会,笑道:“确实是有些沉手,这才三四个月呢,再大些,我岂不是抱不动了?”
“别说您了,怕是奴婢都抱不动了。”邓氏凑趣的笑。
宫嬷嬷则道:“抱不动才好。”
宋慈点头:“是极是极。”
抱不动,表示孩子平安长大了,这是所有人都乐见的。
宋大夫人在这会和江氏她们走进来,手里拿了一张请帖。
宋慈眉一挑:“怎么,是姬家送来的请帖?”
江氏讶然:“母亲何时有了为卜先知的能力了。”
“万寿节宫宴上,听定国公夫人说了一嘴,恰逢这时就送了请帖过来,就想到了。”宋慈也不看请帖,道:“不用给我,我是不去的。”
哪个愿意去这样的婚宴,没得掉份儿。
宋大夫人和江氏相视一眼,道:“母亲,您不去,那我们可去?”
“都不去吧,人不到礼到就行。”宋慈头也不抬,道:“反正我们和姬家本来就不交好,又出了那档子事,嫌隙早已有,不去也无人说什么,便是说咱小鸡肚肠也无所谓。再说了,说不准人家也只图礼到呢!”
至于什么一笑泯恩仇?
呸!
哪个屑和它姬家做表面功夫,做戏不累的么?
第1069章 闲话家常吐槽孙子
十月里上京正式入了冬,接近年尾,宋府不管是外务还是内务,都忙得不轻。
从生产到如今,宋大夫人也算是休养了将近半年,身体已大好,也渐渐的把中馈庶务接了回来,却也不忘拉上两个弟媳帮忙,毕竟年尾是一年里最忙碌的时候,各处庄子铺子的要对账,还有各处的人情节礼要打点,能用自然要用。
就连宋如薇这个半大小孩,也被拉上了,但她主要就是学习管家而已,这也算是宋大夫人乃念鲁氏这一年多年尽心尽力的帮着管理中馈,而且家中姑娘未出阁的能帮着待客的也就她一个,所以既是抬举也是培养。
总不能家中宴请客人的时候,连个招待贵女的族中小姑娘都没有吧。
机会难得,宋如薇也知好歹,不懂就问,行事倒颇有章程,照这么培养下去,她也不比别的大家贵女要差。
入了冬,宋慈又开始畏寒,屋里早早就烧起地龙和炭盆,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还得裹上厚厚的大氅才能御寒。
宋慈脸上笑呵呵,内心里却是知道,今年的身体比起往年更老迈一些。
月中,宋慈被宋大夫人她们围着在屋里说着闲话家常。
“老大这阵子可是忙得厉害?”宋慈问着宋大夫人。
宋大夫人正看着旦哥儿灵活地翻身,去接圆圆递给他的毛线球把玩,闻言便转头回话,道:“议事厅那边,不到三更不熄灯,听说入了冬,东北和西北都有些小战事。”
江氏正在剥桔子皮,手一颤,抬起头紧张地问:“西北也有?”
宋大夫人点点头:“你也别太担心,入了冬,关外的戎人异族每年都会来打秋风,这是惯例了。”
江氏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宋慈也道:“你大嫂说得对,再说了,钊儿入伍才多久,一个新兵蛋子,这会子还不知是在当伙夫还是在训练呢,就是有战事也轮不到他上。”
新兵蛋子素来都是作后备,真要有大战的时候,不够人了,才会让他们上,若是只有小战事,人家军功都不够分,哪会叫你一个小新兵上?没得拖后腿或者白白当了炮灰送死。
可千万别觉得新兵不值钱,现在国家除了一部分地区,也没有处处强行征兵丁,能来入伍的,很多都是自愿的,所以他们也是很难得的储备。
当将军们不会算数的么,一场战役,伤亡越少,这功劳就越大,不然带着一百人去,只有一人跟着回来,再有功也要减分喽。
所以把新兵训练好了,才能减少牺牲伤亡,没需要的时候哪要他们上阵。
江氏心中一松,却又叹道:“母亲,我也知道,可架不住钊儿那是坐不住的,媳妇不怕别的,就怕他着了别人的道被推上去,或者是那小子自个跃跃欲试,偷偷的加入出阵阵营去了。”
额,这也是宋令钊那不省心能干的事!
宋慈道:“算了罢,你就当完全不知道这事,眼不见也就心不慌了。”
江氏一默,这算是什么安慰?
第1070章 沈氏有喜
江氏也不敢顶怼婆婆,自觉地笑着岔开话题,说起这两日去几个铺子,倒是多了好些生面孔的夫人小姐。
宋大夫人便道:“兴许是随着家里人来的。”她小声地道:“这入了冬,范家太夫人已是弥留了,前几日,却是连寿衣都穿上了。”
宋慈讶然:“也没听到报丧啊。”
“又挺过来了,不过瞧着应该也撑不住喽,范相的门生早就从各地来京,应该也是为着这师祖母弥留一事,都赶着来表孝心。”宋大夫人叹道:“相爷也曾说过几嘴,说是等时辰了,不然他也不至于忙得连来跟母亲请安的时间都少了。”
范太夫人弥留,作为儿子的范相也只能时常告假守在床边。
“公务繁忙,让他不必挂心我,我这好吃好住的一大班人伺候,也不缺他问两句好。倒是你,现在入了冬,也好生照顾着你男人,政务帮不上忙,平日来的起居饮食都得张罗好了。”宋慈吩咐道。
宋大夫人连忙道:“这是自然的,媳妇那边的小厨房一日都不熄火的,每日里也用冬虫夏草浸着瘦肉汤汁,或是泡了水喝,相爷要是没回来,也会遣人送去议事厅。”
宋慈点头:“议事厅的幕僚先生们也要张罗好了,都是为老大为咱们宋家办事的,该给的银钱节礼只能厚不能薄,不能寒了这底下人的心。”
宋大夫人和江氏跟应声虫一样应了。
宋慈又问起鲁氏,怎的不见来。
“听说沈姨娘身子骨有些不爽利,这会儿正传了府医呢。”江氏笑着说,瞥见帘子晃动,就呀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不三弟妹来了。”
鲁氏走了进来,向宋慈行了一礼。
几人见她脸上带着笑意,但总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样子,不由各自心里打了个小九九。
“弟妹这脸上带笑,可是有什么好事?”江氏只当没看懂,笑着问了一句。
鲁氏坐了下来,看着宋慈道:“是有好事儿,还是喜事,好叫母亲知道,沈氏她诊出了喜脉,已是有一月有余了,明年六月,您又要添孙子了。”
众人一愣。
怪不得强颜欢笑了,原是三房又要添丁了。
宋慈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这沈氏也算是个有福气的,入府半年,就传出喜讯儿。”
鲁氏嘴角的笑差点维持不住,只能顺着道:“是啊,我也说她是个有福气的。”
宋慈便道:“既是有喜了,就让她好生养胎,你这做主母的也上心些,三房虽说是有子两个,可小五却是……只凭洲儿,以后寻个亲兄弟帮衬的也没有,就有点单薄了。沈氏这一胎,若是个儿子,以后也能帮衬洲儿,若是个姑娘,将来嫁人也有姻亲,你是做嫡母的,该如何做也不用我教你了。”
鲁氏嘴巴发苦,脸上仍是笑着说:“母亲放心,媳妇知道的,我也让沈氏安心养胎,也已经派了人去跟老爷禀报这喜讯,多陪陪她。”
宋慈对这些并不在意,只让宋大夫人给沈氏那边多添两成用度,毕竟是孕妇。
鲁氏端着茶笑盈盈的听着,心头却是一阵苦涩。
第1071章 小人心思
宋致庆脚下生风的来到墨韵居,也不等丫鬟行礼掀帘,大手便是用力一挥,把厚厚的帘子给掀起了进了屋内。
沈姨娘正坐在美人榻上呢,见他冲进来,不由讶然地站了起来:“老爷……”
“坐着坐着,不用行礼了。”宋致庆扶着她坐下,道:“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就不用行那些虚礼,以免伤着自己。”
沈姨娘双颊晕红,温和地笑道:“您知道了?”
“夫人遣人给我送信了,这不就过来看你,怎么着,你可还好?想吃点什么,想喝点啥,想不想吐?”宋致庆紧张地问。
沈姨娘摇头道:“孩子刚上身呢,也没那么快就会有害喜的反应,也没啥想吃的,就想吃点酸的。”
“酸的?酸的好,酸的好。”宋致庆顿时眉开眼笑地道:“我听说致芳斋的蜜饯做得极好,回头我买了来让你尝尝。”
酸儿辣女,吃酸就好。
他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傻了,一心想再添子,可和鲁氏,对方恶了他,同房的几率都少了,白姨娘那边也无动静,现在沈氏有了,自然高兴,若是沈氏这一胎是个儿子,那他就安心了。
而且沈氏身份要贵些,还有个诰命在身,她的孩子,自然也比白姨娘那边的要矜贵些。
沈姨娘也不拆穿他的心思,笑着道:“哪用你亲自去,使个下人去买就是了。”
“你可不能大意,孕妇吃的东西,都是要仔细注意的。”宋致庆舔了一下嘴角,道:“要不,让夫人向上报一声,也给你这里添个小厨房?”
沈姨娘连忙摇头:“老爷就别忙活了,妾身一个姨娘,哪能添什么小厨房,没得坏了规矩。”
“你怀着孩子,自然金贵些。”
“那也没有因此就劳司动众要整小厨房的,传出去,也只说妾身一个做姨娘的轻狂,不合规矩。”沈姨娘道:“您也别担心,夫人说了,小厨房整不了,但她那边的小厨房却是可以用的,妾身要是想吃点什么,她那边也能做。”
宋致庆沉默了一下:“她真这么说?”
沈姨娘含笑点头。
宋致庆张了张口,道:“我也不是说夫人不好,她是做嫡母的,未必就真心待你……”
这小人心思,可以说叫人很寒心了。
“老爷!”沈姨娘皱眉,道:“夫人就是做表面功夫,妾身也只有得了好的,妾身也和夫人说了也不图什么,入府已是我大幸,如今有孕,更是我的大福气。我想着孩子生下来,就请夫人教养的,而我要一心如佛,好感恩菩萨。”
宋致庆愣住:“这是你的孩子,你舍得?”
“夫人也是个好人,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而且……”她把手放在腹部摸了一下,道:“能在夫人跟前教养,对他将来,也只有好的。”
宋致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姨娘看他这样,便道:“看我,都在老爷跟前卖弄了,您和夫人青梅竹马,夫妻情深,自是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宋致庆悻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第1072章 嫌恶没用
悠然苑。
白水莲坐在美人榻上,看着坐在地毯上的两个孩子在玩耍,视线落在长长哈喇子的小五,心中生出一丝厌恶的情绪,撇过头。
静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道:“姨娘,五少爷该要睡了,奴婢带他下去哄睡。”
白水莲摆摆手。
静水还没动,帘子一番响动,却是宋致庆过来了。
几人忙不迭地起身行礼,宋致庆笑着叫起,可视线落在庶子的脸上,眼神一黯,笑容也敛了几分。
白水莲瞧着他嘴角边的笑容,只觉得眼睛生涩刺痛,手捏成了拳头,指甲掐在手心里。
宋致庆来到庶子庶女跟前,挨个抱起香了一会,只是庶子明显是抱着的时长少了,不过过了一下手就递给了静水。
泉妈妈识趣,让奶娘仆妇把孩子们都带出去了,她自己也退出了门去。
白水莲哀怨地笑着向宋致庆道喜:“恭喜老爷,又将喜当爹了。”
这语气,凄凉又幽怨,如泣如诉的。
宋致庆有些心虚,讪笑着问:“你这里也收到消息了?”
白水莲强笑一声,道:“岂能不知,夫人也遣人来悠然苑说了,沈姨娘有喜,服侍老爷的事要我多担待。”
鲁氏的作法,未免有几分炫耀或者想看她生恨的意思。
宋致庆道:“夫人还真是,这也要特意吩咐么。”
“她自然是想看妾身失落的,毕竟老爷有了新人,又将添子,她乐得见妾身这个旧人失宠。”白水莲泪如雨下。
“哎哎,你看你这,说哭就哭,我岂是那贪新忘旧的人?不过是看沈氏这个年纪了有喜,心里担忧,才去多看两眼。”宋致庆道:“沈氏有喜,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小五如今这样,我也只盼多几个儿子,以后也好看顾他一二。”
白水莲呼吸一窒。
狗屁,有了出息的儿子,这个傻儿子,是傻是活,也无所谓吧。
“我知道,可我这心里,就跟空了似的。”白水莲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妾身什么都不是,也比不得夫人和沈姐姐她们身上带着诰命,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老爷您了。若是老爷也不喜我们,那么我们母子几人,以后可就无人依靠了。”
“放心吧,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跟你保证。”宋致庆咬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里是三千两,你收着做私房钱,也不必和谁说了。”
“老爷……”这哪来的钱。
“都是别人孝敬的。”
白水莲捏着,看他一眼,道:“老爷,孝王妃遣人送了信来,想约妾身去上香。”
“噢,你想去那就去。”宋致庆想起中秋的事,又补了一句:“你就乘着我在梅苑的时候,去请求夫人,我帮你说话。”
白水莲真是气得后槽牙疼,这没用又窝囊的男人。
“嗯。”
“对了,昨晚怎听你做梦念着婉儿,这谁啊?”
白水莲身子微微一僵,笑道:“是从前闺阁时认识的一个闺友,嫁到外地去了,一晃多年不见了,也不知她过得如何。”
“原来如此。”宋致庆也不在意,只在心里盘算,等沈氏的孩子生下来,要起个什么名字。
白水莲看他没追问,松了一口气,眼神再度黯下来,两人心中各有所思。
第1073章 范相丁忧治丧
待天再冷一点,宋慈便听到了范家太夫人仙逝的丧信,范相已是第一时间向宫中上了丁忧折子,在府中办治丧,而宫里反应也快,准了范相的丁忧,又把谥号赐下,追封范家太夫人为超品安国太夫人,以示荣宠。
范相在位十数年,也是门生遍布,前来奔丧吊唁的人不在小数,以至于京中的客栈好一些别院都住满了,因为除了吊唁,随着范相丁忧,有些门生也会自寻前程,各处钻营。
连宋府,也接到了不少想投靠的人的意愿,上门拜见的人都不少。
这就是现实了,人走茶凉,丁忧三年,谁知道以后范相起复,又是不是官复原位,而是直接被戴上一顶太师的帽子给直接架起来养着,那会儿再钻营,就迟喽。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这话还真没说错,再坚固的情谊,在家族利益前程面前,都得放在一边。”宋慈在宫嬷嬷等人的服侍下换上素淡的服饰。
范太夫人仙逝,身份地位也专贵,宋慈是该去送上最后一程的。
宫嬷嬷道:“这是自然的,人走茶凉,这还只是范太夫人仙逝,若是范相……就更是了。”
宋慈叹了一口气,道:“范太夫人这两年都是卧榻在床,她早两年就已经传出不好的消息,却愣是拖了这两年,算是给范家争取了时间的意思吧。”
拖得一日,范相一系的准备就越是充足,该打点的打点,甭管将来能否官复原职,反正先把家族利益给争取保全最大,以后便是不能官复原职,损失也不会太大。
“是这个理,听说范相为他的四孙儿夺了情,他四孙儿在广州驻地当着五品的将军,那边亦有南蛮也时有扰边,皇上也准了。”
宋慈:“国事最大,一个小五品,看在范相在位多年的份上,皇上也不好做得太绝,相信范相自己为了这个夺情,也是使了力的。”
宫嬷嬷但笑不语。
宋慈是没猜错,为了给这个孙子夺情,范相自动把一个票号的一分股给送到了宋致远这边,而宋致远,自然是给了楚帝的私库。
这种台底交易,就不必细说了。
宫嬷嬷把大氅披到她肩上,道:“您这去吊唁,老奴也不说什么,如今天冷,您也不必卖弄,只去上个香也就礼数到了,然后告个不适回府,就莫在范家逗留久了,以免这来往的人冲撞了您,倒不好。”
宋慈斜睨着她,嗔道:“嬷嬷,您现在真个把我当孩子似的看了,跟个奶嬷嬷处处叮嘱,我又不是旦哥儿。”
宫嬷嬷笑着说:“您要是旦哥儿倒还好办了,直接喂饱搂着哄睡了,陪着玩也就成了,偏您比他还任性。”
宋慈唉了一声:“总有你说的那一天的,如今范太夫人都不在了,我这个不争气的身体,只怕都没她老人家争气,能活到八十。”
事实上,范太夫人也就活到七十七,可古人愿意往大了说,也图好听,所以她这年纪,也都说成八十,算是寿终正寝。
宫嬷嬷只觉堵心,也不接她这话,只一再提醒了不可任性。
第1074章 极尽哀荣
“母亲,可都穿戴妥了?”
宋大夫人和两个弟媳联袂而至,上下打量了宋慈一番,道:“今儿的天又比昨日冷上几分,风刮过来都跟刀子割脸一样,您可得穿厚些儿,别冻住了。”
“没错,媳妇那里有一件新作的貂鼠皮毛,帽子逢得厚实,要不就取了来您换上?”江氏也道。
宋慈道:“知道你们孝顺,但也不必了,你们宫嬷嬷都恨不得把棉被给搂上了,这出门就是马车,门出门进的,便是走路也不过几步路,冷不到哪里去。赶紧的走吧,早去早回。”
“是。”
这次去范家吊唁,女眷也就是宋慈带着宋大夫人和江氏,至于鲁氏,被勒令在家管事,毕竟她那边也有个怀了身孕的侍妾,宋慈也不想三房犯冲,就留了鲁氏在家。
便是没有有孕这事,家里也不好一个能做主的人在家里。
婆媳几人各自上了马车。
宋慈才坐好,手里就被塞了个紫金松鹤手炉抱着,温热的暖意透过手炉传到手上,舒服得喟叹出声。
嘴里虽说是车出车进,但这北方的冬天,只一会儿手就冻得发僵,尤其她这个小老太太,更是受不得冻。
“回头都得叫几个丫头们缝上几双皮手套,如此出入戴上也都不怕冷得手僵了。”宋慈对宫嬷嬷道。
宫嬷嬷点头:“老奴看清明的针线是可以的,让她量了尺寸就能做。”
虽说出门的机会很少,但平日里宋慈也会在自己的院子锻炼散步,那都需要保暖。
宋慈透过马车的小窗子看出去,看到有人在马路边上烧纸钱啥的,不禁讶然,这个竟然不犯忌讳的吗。
宫嬷嬷看了一眼,道:“该是受过范家太夫人恩惠的人家,听闻她仙逝,就主动设了路祭。”
“不是出殡的时候才会设?”
“出殡时会大设,不但是这些受过恩惠的,京中大小官员都会在家门前设路祭。”毕竟范太夫人的身份也算是尊贵,又是相爷之母。
宋慈便道:“看来将来我死了,也会有此殊荣了。”
“太夫人!”宫嬷嬷皱眉轻斥。
宋慈尬笑:“瞎聊,咱们这不是瞎聊么。”
“聊什么都可以,但这等不吉利的话,您还是少挂在嘴边为妙,太不吉利。”
宋慈讪讪的哦了一声。
宫嬷嬷看她嘴里应得爽快,可脸上却是不以为然的姿态,不禁有种脑壳疼的感觉。
这位荤素不论也便罢了,对生死更是不以为忤,实在是太难带了。
马车轱辘声中,接近范家的地头,便听得哀乐震天响,车子也慢了下来。
宋慈在假寐中睁开眼,再次看出去,整条路已是马车和人堵成一片,隐约还见五城兵马司的影子,在其中维持秩序,疏通道路。
“这怕不是全城的官员都来了吧?”宋慈啧啧地叹,这规模也太大了,治丧比办红事还要大规模。
宫嬷嬷道:“这还是第一天,往后几天,从各地来的人多了,会越来越多人。”
宋慈长叹:“生前享尽富贵,死后极尽哀荣,范太夫人大概是所有老太太羡慕的对象了吧。”
第1075章 吊唁
宋府的马车一出现,自有人迎上来,这次跟出来的除了管事婆子,江福来也亲自陪侍在旁,上前和人打了个对揖,道了一声节哀顺变,对方得知宋慈亲自前来吊唁,也不敢怠慢,来到马车前恭敬地行礼致谢恭迎。
一番交涉,车子又开始走动,片刻后又停下来。
“车子也只能到这,还得劳动太夫人下车步行入府,入了门,又有轿子代步。”
宋慈也不摆架子,扶着南山的手踩着脚凳下车,入目就是雪一样的白,白灯笼,白幡,白巾麻衣,刺得眼睛都仿佛受不住一般。
迎宋慈一行的,是范家二房的嫡子,人称一声范二老爷和其妻范程氏,两人专侍跪迎前来吊唁的吊客。
宋大夫人和江氏也都走了上来,跟在宋慈身后,一同入府。
范太夫人仙逝,前来吊唁的吊客很多,贵不可言的更有不少,像宋慈这样的,和范太夫人一个等级的,别人见了她也只有颔首示意的。
宋慈也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不过场合不对,大家也不好寒暄,也只是彼此颔首便算是见过礼了,连笑容都没有多少的。
“母亲,这帕子您拿着,浸了姜汁的。”江氏把一条手帕塞到宋慈手里,小声的在她耳边提了一句。
宋慈嘴角一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白色手帕,哦也,姜汁辣子浸的手帕还是出现了,轻轻一擦,泪如倾盆雨下,奔丧吊唁卖惨必备神器。
可是宋慈需要吗?
她可是敬业的演员啊,哭戏而已,哪里需要这样的神器,没得辣得眼睛睁不开还要生炎症。
“不用了。”宋慈把它递了回去。
江氏:“……”
好吧,婆婆毕竟也是年纪大的人了,见了这画面,怕是也心有戚戚,轻易就哭了。
宋慈不知媳妇腹诽,随着引路唱道的信马一路来到二门,又前去灵堂。
“听这诵经的声音,怕是请了足有百个和尚道士来超度南无。”宋大夫人小声地道。
宋慈一行几人到了灵堂前,自有孝子贤孙跪迎吊客入灵堂拜台。
入得灵堂,依旧是满目的白,烟雾弥漫着,还有烧纸钱的味道,以及孝子贤孙的哭声。
范太夫人生前也是五代同堂了,如今寿终正寝,灵堂里,跪了满当当的孝子贤孙,一起哭起来,那分贝,简直堪称用大喇叭贴近耳膜放着。
宋慈从踏进灵堂就已经整理了面部表情,眼眶红红,作出一副强忍哀泣的神情。
有执事唱着吊客身份姓氏,然后引着宋慈几人到拜堂,亲自燃了三柱香递给宋慈,对着灵位参拜行礼。
宋慈自是不用磕头的,宋大夫人和江氏两个小辈却是磕了个头,然后上香。
捻着香,亲自插到已满是香扎的香炉前,都是上等的檀香,可宋慈却觉得这香的味道浓烈得欲熏人吐和脑袋眩晕。
死人灵前,她也不敢腹诽,只在心里默默念一声老太太一路走好,魂归天府。
“请吊客瞻仰遗容。”
宋慈手脚一僵,还有此道?
第1076章 范相:我好难!
近距离直观一个躺在金丝楠木的死人是什么感受?
宋慈说不出来,只知道手脚是抖的,心是慌的,感觉躺在里面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范太夫人已是大殓,妆容画得宛如只是睡着了一般,仿佛你叫她一声她就会睁开眼来,然后抬手和你打个招呼,哟,来了?
宋慈闭了闭眼,眼泪噗簌簌的往下落。
一旁陪伴的范相见状便道:“太夫人不必伤心,家母去的时候很是安详,想必她老人家已是荣登极乐了。”
宋慈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嗯了一声。
大佬,我不是伤心,是怕的。
“范相也要节哀顺变,好好保重自个。”
范相浅笑着点头,看着宋慈,心情复杂。
他其实和宋慈同龄,可随着宋致远拜相入阁,身份地位与自己同等,宋慈的身份辈分就硬比自己高了一辈。
哎。
甭管宋慈现在是不是安好,又或许她现在也不好了,宋致远丁忧再起复,也不过四十来岁,比自己可看着有前景多了。
这么一看,宋家富贵更上一层楼,是势不可挡了。
而范家要维持富贵或者将来起复更易,也只有把孙女婿推上那个位置,范家出个太子妃或皇后甚至是太后,如此一来,再富贵几十年也不是问题。
宋慈不知短短时间,范相已经为自己的家族谋算了前程,便是知道,也只能赞一声不愧是身居高位的相爷了,为家族计为之深远。
瞻仰过遗容,宋慈就让南山掺着自己走出灵堂,她也是腿抖走不动了,且许是灵堂空气浑浊,加上哭声诵经声,种种交织在一起,脑袋也有些昏沉,脚步略显趔趄。
“太夫人,您没事吧?”南山轻声问。
宋慈摇头:“出去外面透个气就行。”
范相看宋慈脸色不对,也连忙喊了自己的长媳,领着宋慈等人去供吊客休憩喝水的厅堂歇着,并让人请了府医来。
开玩笑,若是宋慈在自己府里出了毛病,宋相那个小狐狸还不得把他给撕了?
……
宋致远正陪着楚帝来到范府,两人皆一身素淡衣袍,只是身侧的天子,衣物更要精致些,内领都绣着龙纹。
“您该摆了仪仗的,这也算是给范家的天大的恩典了。”
楚帝道:“来吊唁,合该低调些,那么高调作甚,不怕刺客盯上朕?”
宋致远:“真要盯的,低调也会盯上,到时候反倒是护驾的人不够了。”
“你想多了,哪会不够,老些人就盼着救驾好得朕赏呢。”楚帝轻哼。
宋致远:“……”
行,您是老大您就杠吧,诅咒自己也不嫌忌讳。
听到消息的范相脚步匆匆的连跑着过来,见了羊脂白玉簪挽发的楚帝,一个哆嗦,就跪了下来:“皇上,老臣跪迎皇上大驾,您怎就这么来了?”
“爱卿平身。”楚帝看着头发又白了几分的范相,上前双手扶起他,道:“爱卿为国操劳一生,今爱卿慈母仙逝,朕心中哀恸,才来给范太夫人上一炷香,愿她老人家早登极乐。”
范相感动地再度叩谢圣恩,又道:“皇上心意老臣心领了,您贵为一国之君,天子岂可立危墙之下,任性离宫?宋相你也是,怎不知劝着点皇上,反跟着一起胡闹了?出了事你怎担待得起?”
他更担不起啊!
宋致远:“……”
您行您上?
第1077章 这届皇上好任性的
君王亲自到场吊唁,范相自然不敢怠慢,早在他来迎楚帝时,灵堂那边已是清理了,等楚帝到的时候,只有寥寥几个年幼的孩儿跪在那里哭。
这也是表面的,暗里,也不知藏了多少的暗卫,无数双眼睛只盯着楚帝一个,哪怕一只苍蝇近身,都要被惊走了。
范相亲自捻了香递给楚帝,对方拜了三拜后,他又亲自接过插到了香炉里,然后跪下,作为孝子致谢对方前来吊唁。
楚帝叹了一口气,再度把这个老臣扶起,道一声节哀顺变。
宋致远这边也自主的捻了香祭奠,也没有瞻仰遗容什么的,和范相一道陪着楚帝到了外书房喝茶。
又是要作表面功夫的时候了。
几人分主次各自捧了茶说话。
楚帝也只浅浅的碰了一下杯,就放了下来,看着范相道:“太夫人这个年纪,也算是喜丧了,范相也莫要太过伤心,好生保重自己才对,朕还指望着将来范相起复时再为大庆效力呢,大庆可是离不得你。”这话听着好听,可在座几位都是心中有数,等范相丁忧起复的时候,也不知是何光景喽。
可范相也不会别了楚帝的面子,露出倍感激动的表情向楚帝一揖,道:“臣何德何能,能得皇上这般惯关怀器重。臣老喽,也打算着亲自扶灵回乡,在老家结庐守孝。等臣出孝,已是六十有三了,只怕那会都干不动喽。”
“范相说笑了,您老可是老当益壮,可千万别撂挑子,我可还有很多地方想请教您老呢。”宋致远道。
范相摆摆手:“宋相可比老臣能干多了,皇上有你,处事自会事半功倍。”
“俗话说姜是老的辣,我再能干,还能比得过您吃盐比我吃饭多的老臣子?说句不好听的,您当官的时候,我还尿裤裆呢!”
范相还想再说点客套的,楚帝却是不耐烦地打断二人你来我往的做戏,道:“你们都别争了,你们都是朕的肱股之臣,一个都不能少。朕还是那一句,范相可千万保重自己,朕还要用你的。”
话到这里,范相再说那些假的就自讨没趣了,更怕说下去,对方会顺手推舟让自己告老,立即顺着台阶拜下去。
“老臣不图别的,什么功绩功劳,都是年轻人才去争的,老臣一心就只向着大庆,便是死,也乐意死在为大庆出力的案桌上。只要皇上一天用得着老臣,老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他又颤巍巍的跪下了。
楚帝少不得又要说几句好听的。
君臣一番做戏,楚帝也不能多逗留,由宋致远陪着出了范府。
一上马车,楚帝就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看吧,朕就说他是个老心不死的,想要他主动告老,怕是死活不可能了。”
宋相道:“范相还年轻。”
出孝才六十好几,他又保养得好,只要注重养生,再干十几年不是问题。
人嘛,身居高位久了,哪个就这么轻易的就退下了?
楚帝也不反驳,只道:“去万山园吧,听说那里的羊是哈萨克来的,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天山雪水,肉质特别鲜美,咱们刷个羊锅子再回宫。”
宋致远:“……”
有这么任性的皇帝么,来之前说好只吊唁的呢?
第1078章 姬家好运气
范府准备给吊客休憩的院落很是幽静,茶水小点心也准备得一应俱全,至于正席,也有摆流水席的,但来的人基本都不会去吃,只会稍事坐一会休憩一下便回府了。
宋慈她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坐在厅堂里,听着范家的女眷说着范太夫人弥留时的状态,无不是去得安详,儿孙满堂,都亲自守着老太太闭眼的。
宋慈端着茶,看外头气氛有些不太对,像是戒严似的,便看了南山一眼。
南山走到门口处,站了一会,便回到宋慈身边,小声地回禀:“像是皇上来吊唁了。”
早有人竖着耳朵听着宋慈这边的动静,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意外,羡慕的看向范家的人。
到底是相府,老太太没了,皇上都能亲自来吊唁,这荣宠可没几个官员能有。
范家人昂首挺胸,面露喜色和得意。
宋慈瞥了一眼,眼角染了几分笑意,刚才还挺悲凉的呢,现在又雄起来了,是怕着随着范相丁忧,范家就要暂时退别京中这个上等勋贵的舞台吧?
如今皇上一来,算是给他们一个定心甜枣,自然而然就放心了。
又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南山说外头戒严已散,宋慈就准备离开,她在这里坐着不太舒服,外边的诵经声混着哭声,听得她心乱脑子疼。
提了告辞,又有人进来,一看,却是姬家太夫人,她身侧跟着一个面生的小妇人,二十岁所有的年纪,圆脸杏眼,一身雪青色素雅裙袍,掺着她的手走来。
看到宋慈,姬家太夫人的脸一僵,彼此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有人招呼了一句,称呼那小妇人为姬大夫人。
宋慈挑眉,看来这就是姬家新娶的长媳了,才过门几天,就已经被姬家太夫人带着出来参加这些红白事了,虽说是白事,但也要够格才能带出来。
“小妇人见过宋太夫人。”那姬大夫人上前向宋慈福了一礼。
宋慈颔了颔首,压低声音道:“不必多礼。”
姬大夫人还想多说两句,宋慈却是看着范大夫人道:“贵府太夫人仙逝,定是要停灵多日,这才是第一日,我们也不便多作打扰,免得给你们添乱。你们也请多保重身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打发了人上宋府来报个信。”
两家虽是政敌,宋慈这话也算是客套话,可范大夫人也只有承情的,面露感激地道:“您有心了。”
一边陪着她走出去,待得出门,便又简便的说了一番姬大夫人的身份来历。
“……是通奉大夫的长女,今年二十有一了,是个精明泼辣的,适龄时也定过亲,不知怎的就退了,后来生母没了,又守了三年,带着幼帝在继母下讨了几年生活,愣是拖到现在。”范大夫人道:“年纪不大不小,性子刚强果决,手腕也有,听说姬家大房如今的后院可清净不少。”
宋慈听了,很是中肯地道:“姬家倒有几分运气。”
续弦续个性子刚强又有手腕的长媳,立得住的话,姬家好运就能养出成器的。
第1079章 原身你个糟老太太
走出二门,又遇上联袂前来吊唁的闵亲王夫妇,宋慈脚步一顿,越发觉得有些头疼。一番见礼颔首,闵亲王温和地道:“宋太夫人你们来得这么早,这是要走了?”
宋慈道:“主家事多,我们既是吊唁过便告辞了。”
闵亲王嘴角含笑:“您请。”
宋慈点点头,便带着两个儿媳离开。
闵亲王看着宋慈的后背,一双细长的眼睛略带深意,转过头来的时候,却见闵亲王妃看着他。
“这宋家太夫人是个挺有趣儿的人,王妃说是吗?”
闵亲王妃收回视线,道:“王爷似乎对谁都这么笑脸相迎,毫无架子。”
“噢?”
闵亲王妃嗯了一声,看着前方,不再多言。
她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对宋家太夫人,他像是极为关注,给人一种感觉就是……
就是什么,闵亲王妃一时却是想不起来了。
她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身侧的男人,又转开,只觉得身侧这人,越发像是一团迷雾,叫人看不清。
另一边,宋大夫人和江氏也有些疑虑,咋见着闵亲王,自家婆婆就跟见到了啥难看的人似的,这么冷淡,跟人家欠了她似的。
“……我有表现这么明显?”宋慈看着宫嬷嬷。
宫嬷嬷道:“明显不明显的倒不好说,就是觉得,您对那位充满了戒备。”
反正就是有种这样的感觉。
宋慈愕然,是这样的吗?
抱着手炉,她沉默了一会,才道:“可能和那位磁场不合?”
宫嬷嬷:“???”
啥玩意,恕她听不懂。
宋慈讪笑,道:“说太深奥我也不会,就是人夹人缘,总有些人是和你合不来的。那位闵亲王,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看到他就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哪怕对方一派温和贵气,可就是让她不由自主的警惕戒备。
这种感觉还真有几分莫名,难道原身和这位有什么嫌隙不成,以至于身体大脑下意识的作出反应?
这也不大可能吧,闵亲王可早就去徐州了,两人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倒是奇怪。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总有一天谜团会自动解开,最好是原身老太太来托个梦。
宋慈却没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她就梦见了原身老太太,对方被包裹在一团迷雾里,向她不停的说着什么。
“您说啥?”宋慈走近几步,可她一走近,对方又被迷雾卷着退后几步,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宋慈发现了后,也不往前了,只是看着对方:“您好不容易入梦来,倒是说个明白,咱们说过的还作数不?不是我不想为宋家做什么,是您这具身体不允许啊,这里,已经逐渐的开始忘事了。”她指了指脑部。
不管宋慈说什么,老太太还是一直几个字的口型。
宋慈气急,只得细细的注意她的口型,恨不得有一条脑电波把两人连通起来,知道对方的所有想法。
然而,对方却是越来越模糊,嘴型越发莫测难辨。
“假,什么假?”宋慈眼看着对方要消失在迷雾里,不由大急:“哎,你个老太太,你倒是别急走哇!”
个糟老太太想气死人哦!
第1080章 突发急症
宫嬷嬷自从得知宋慈开始忘事后,就自动的在外间榻上守夜,她本来就年老觉浅,总比小姑娘醒睡知动静,这不,宋慈那边传出梦呓声,她就一个激灵起身。
外间是没有熄灯的,只用灯罩把灯给蒙上了,显得昏暗些,却仍可见光。
宫嬷嬷径直走进寝间,把床尾的灯罩拿起,寝室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走到小叶紫檀五福捧寿的架子床前,看向宋慈。
但见宋慈双目紧闭,双颊有些潮红,嘴里喊着别走之类的话。
宫嬷嬷心一惊,伸手去探她的额头,触手就是滚烫,不由大惊,拿起床头的竹磬敲响了。
“太夫人,太夫人您醒醒。”宫嬷嬷轻声叫唤。
宋慈却陷进了迷雾里,她得把老太太给找出来,问个明白,现在算个什么事嘛。
她不醒,可把宫嬷嬷吓了个魂飞魄散,对着快步冲进来的南山和春分急声吩咐:“快去竹苑请林大夫。”
南山对春分道:“你去。”
春分慌乱不已,立即跑了出去。
南山则是快步走到宋慈那边,捏了她的手腕探脉,脉象有些急乱,体温更是高,又翻了一下宋慈的眼皮,眉头皱起。
“如何?怎么都叫不醒。”宫嬷嬷的声音发抖。
“估计是魇着了,先把人弄醒再说,嬷嬷您先照看着,我去取点东西。”南山松开宋慈的手,一步并三步走的离开。
春晖堂瞬间亮如白昼,很快就惊动了其他主子,大家都套了衣裳赶了过来。
林箐本就距离近,很快就过来了,见南山拿了瓷瓶放在宋慈鼻子下,一时也不动。
她知道这个不起眼的黑婢女其实会毒,所谓毒医不分家,闲了她也会向对方请教一二,倒也丰富了许多病症。
南山的瓷瓶也不知装了什么,很是刺鼻,宋慈也不乱喊了,眼皮微微抖动,宫嬷嬷一见,连忙喊了几声。
宋慈费力的睁开眼皮,见眼前几个人影晃动,只觉浑身乏力无法动弹,张了张嘴:“好累。”
话一完,又昏死过去。
宫嬷嬷心下大慌,连忙看向林箐。
林箐也是沉了脸,拿起宋慈的手扶脉,也翻开眼皮检查,道:“脉象急乱浮紧,风邪入肺,去拿了烈酒来,准备针灸,再着人准备药浴,先把温度降下来。”
老人高热,和婴孩一样不能疏忽,毕竟年事已高,体质也弱,尤其是宋慈这个年轻时亏了身子的,若是高热一直不退,只怕会很麻烦。
宋致远他们来了,听到这话,心中一颤,连忙上前。
“太夫人如何?我已使人去传了鲁医正。”宋致远看老母亲脸色潮红,不禁心惊。
宫嬷嬷在一旁解释。
宋致远看向南山:“这高热怎么引起?可是接触了不洁的东西?”
他看南山,是问另一层意思了,是否中毒?
南山道:“看脉象,像是受了风寒,一会林大夫针灸浸浴时,奴婢会仔细检查太夫人的身体。”
宋致远冷了脸,看向宋大夫人,后者沉着脸点头,退了出去,一连串的命令传了下去。
宋府,紧急戒严,许进不许出,尤其春晖堂的奴仆,更不可随意走动。
------题外话------
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