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六章 有子如此
宋令杰看亲大伯都开口了,也就无所顾忌起来,可这声音,却还是往小了说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随时都记住这一点,总比漏了风声好。
这让宋致远看着又是满意一分,别的不说,这孩子这份谨慎,倒是可圈可点的。
“……四婶那边的营,多的是京中世家子弟过去镀金攒资历的,二哥并不稀罕这一点,而东北……”宋令杰舔了舔唇,道:“若是那位那般放心,四叔便不用入赘了吧?定北王是咱们的姻亲没错,可侄儿觉得,二哥去了那边,反招了忌讳,毕竟四叔是郡马,而慎哥儿,便是不姓宋,那就不是宋家人?流的不是宋家血吗?”
宋令钰的儿子牛慎,从出生就注定了他的继承人身份,只要定北王一直安分,以后的定北王就是他牛慎的没跑,可哪怕他不姓宋,他流的也是宋家血。
有了一个牛慎,若是那边再加一个宋令钊,便是今上不愁,下任帝王呢?
怕是会寝食难安吧。
“这是其一。”宋令杰看宋致远不说话,继续道:“其二,西北那边犯边频繁,只要有机会上战场,就有机会攒军功,晋升也快些,这资历攒的也更多些。”
“这都是其次的。”他看向宋致远,敛了眸,声音低不可闻,道:“西北偏远贫瘠,二哥若是在那打出根基,京中有点什么异动,二哥作为一支一脉还能在那扎着。”
这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都不是蠢人。
这不就是说,要是宋家有点啥不好了,宋令钊在西北,还能留得一个血脉,只要有一根,宋家就不会绝了。
宋致诚是万没想到这点,这话他更没有听宋令杰向他们提过,直到现在。
他捏着杯子的手有些发颤,茶盖都轻轻的碰着茶杯,发出咯咯的脆响。
这熊孩子的心思,竟是想得这么远,想得这么深的吗?
宋致远则是眸光一亮,心头有些澎湃和激动,眼中还有欣慰。
“起身说话吧,让你跪就真跪,傻憨。”宋致远强忍激动叫起,又踢了一脚宋致诚:“去把他扶起来。”
宋致诚啊了一声,心情复杂的把儿子扶起,看他脸色苍白,也没松手。
宋致远:“你们打算得好,却也不想想,家里人知道会如何担心,尤其是你娘。”
宋令杰苦笑着没接话。
宋致远曲起手指轻敲着桌面,道:“你是成全你哥的志向,可你可有想到,战场残酷,他平日里虽是舞刀弄枪,到了战场,动辄就是丢命,你就不怕害了他?”
“侄儿已是和二哥阐明利害,这是二哥的选择。大伯,我和二哥同胞双生,他有多想从戎,我最清楚。他是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一辈子碌碌无为。”宋令杰再次跪了下来:“大伯,如果可以,您成全二哥吧。是龙是虫,是燕雀还是老鹰,只看他混得如何,再不济,家中也不短他一口吃的。”
他说着,又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
宋致诚没拉住,胸臆有些发酸,看向自家老大。
第九百一十七章 宋家之福
宋令杰几乎整个人挂在自己的小厮田海身上,被他半抱半扶的出了大伯父的居所。
田海心疼得很,道:“少爷,您可还受得住?要不奴才求了福全叔请了太医来给您看伤吧?老爷他可真是狠心。”
揍也揍得狠,还不顾少爷身上带伤,一路舟车劳顿的来了行宫这边。
宋令杰却是笑了,站在院子里,看着澄蓝的天空,道:“没事,你家少爷活过来了。”
非但他活了,就是宋令钊也活了。
大伯没表明什么,可他知道,这事就这么揭过了。
只是,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那家伙了。
宋令杰笑容微淡,叹了一口气,后背屁股的伤也跟着火烧起来,便把田海往身前一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
“少爷我走不动了,背我出去再上些药。”
田海嗳了一声,立即背起他飞快走出去。
屋内。
宋致诚很见眼色的给自家老大续了茶,又重新坐下,看他脸上半点端倪不露,不禁有些心焦。
这到底是要把兔崽子给抓回来,还是由他去?
“那个,大哥,你千万别太上火,我回去就派人追过去,日夜兼程再加快马加鞭该也是追得回来的。”宋致诚试探地说。
事实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宋令钊已经入了伍,他们照样能把人给捞回来。
宋致远一笑:“如娘所说的,孩子们凭本事谋的路,咱们凑什么和?”
宋致诚:“……”
这意思是,不管了?
宋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二,你生了个好儿子,杰儿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慧,他这个年纪能有如此计算,不简单。”
宋致诚一听,胸膛挺直了,眼中全是骄傲,脸上却是一板正经地道:“臭小子才多大,哪里当得起你的夸,他还得大哥多加教导和传授呢。”
宋致远摇头:“他当得。有子如此,是我宋家之福。”
宋致诚忍不住咧了咧嘴,却又忍着敛了,道:“哪里的话,比起肃儿他还多的是地方学习呢。”
提到长子,宋致远沉默了一会,道:“肃儿也好,他的性子,求稳守成是可以,但杰儿,比他看得更长远,也更会打算。”
“大哥?”
“都是好孩子,是我宋家的希望和未来,是要仔细培养。”宋致远没说太多长子的事,只是心中暗暗有计量,以后小儿子,得要注意着教养了。
“大哥的意思是,由钊儿去?”
宋致远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杰儿也打算得对,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总是对的。钊儿喜武,既已如此,也是天意。他若是在西北能闯出一分天地,那也算是给家族多留一条根。”
宋致诚舔了一下唇,小声道:“那位就不会多想?”
“但凡是人,也总会多想的。”宋致远淡淡地道:“可是老二,京中的世家,有几个是一条路子走到底的?文武共存的人家也不是没有。而宋家,崛起才三十年,距离那撼不动的苍天大树还远着呢。真正长成那大树,那得多少年后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威胁何不手起刀落?
其实来之前,宋致诚也有了心理准备,若是大哥不允,他就求一把,总得成全一下那臭小子,却不想,他家老大压根不在意。
“大哥,你是近臣,圣心如何,你不会比咱们少领会。钊儿这事,你千万别勉强的才好,以免失了圣心。”宋致诚道:“比起家族荣光传承,个人的想法又值得什么,没有家,哪来的梦。”
宋致远心中欣慰,道:“我岂会拿家族开玩笑,钊儿这边,随他去。不过,既然他选了这样有骨气的一条路,那咱们就看看这宋怀瑾,一个出身寒门底层的人,不用家族替他铺路,又能爬多高。宋家子,到底是燕雀还是苍鹰,我们拭目以待。”
宋致诚莫名有些激荡。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
宋致远看着他道:“老二,肃儿杰儿他们,将来定然接我的棒子,你这块……”
家中往外的庶务,如生意,如暗地里的活儿,肯定要自家靠谱的人来接,他们都会有老的一天,宋致远这块,是看准了长子和侄儿,可老二那块呢?
家中下代男丁就那么几个,两房都预定了接棒人,三房那边?
宋致远想到出痘的宋令洲,便问:“老三那边,洲儿如今如何?”
宋致诚立即打起精神来,道:“听我媳妇说,已是到了爆发期,老三家的亲自照料,倒还没出什么岔子,但也还不能放松。”
他说到这,看了宋致远一眼,问:“大哥是想看洲儿有无全才?”
“洲儿倒在奇技淫巧上有些天分。”
宋致诚听了,道:“这个,虽说在外人看来有些不务正业,但若真的有天分,钻研出什么好的东西来,也未必就不能有立足之地。”
“所以说,咱们家的男丁还是少了些。”宋致远轻轻的敲着桌面,道:“罢了,咱们也才盛年,孩子们再过两年也该定亲了,到时候多生几个,总能有人用。”
宋致诚:“……”
这跳跃是不是有些大了?
说到亲事,他故作不经意地道:“之前听娘说过一嘴,大嫂娘家倒有意和我们家再结一门亲,看中的是杰儿。只是娘以肃儿还没定亲,弟妹们不好定的理由给推了。”
宋致远眉头皱了下,道:“孩子也才足十四,不必过急,明年让杰儿下场,先考取功名再说。”
“我们听大哥的。”宋致诚立即表态。
他的思想就是,永远跟大哥走。
“话再说回来,府中的大小主子,你多注意着点。”宋致远道:“老三那边那个姓白的姨娘,底细有些不明。”
宋致城是听说了这事的,眼睛划过一丝狠辣,阴冷地道:“大哥,俗话说,宁杀错无放过,你都觉得不对的,何不?”
他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宋致远瞥他一眼,道:“娘有句话说得对的,杀了一个白氏,还有两个陈氏张氏,老三本就脑子不明白,不拿出些真凭实据,他只怕会有怨。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来觉得是娘害了他生母的,再来一次,岂不是让他这怨怼放大?人最怕一时糊涂,一糊涂,就不知干出来了,而老虎,总也有打盹的时候。”
因小扩大的事,他不乐见。
第九百一十九章 皇上之福罢了
宋令钊偷摸着去入伍的事,过了大家长的明路,便这么论定下来,可宋致远却没那般心大,而是暗中运作,手书一封,着人送到西北自己班底下的,一个姓孙名彭山的将军手里,却也只是嘱咐暗中看顾。
宋致远认为,一条根能不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头扎稳,还得靠自己的本事,宋令钊若是没有那本事,而是只能依靠家中铺路,那不如趁早回来,别浪费时间了。
所以,他那手书,不过是托付一人暗中看顾,却不必看面子抬举。
孙彭山这人出了名的刚正严明,想来也会明白他的意思。
宋致诚听得自家大哥的布置,微微放心,如此一来,那臭小子多少不会丢了命吧。
除生死无大事,只要留得命在,那就好。
除此外,宋致远也不打算瞒着皇上,以至于对方隔日问起宋致诚父子的来由时,他也没瞒着,而是颇带感慨的说自己老了,孩子们都会算计了,还把宫中的五皇子殿下也拖下了水。
为啥,因为设计的一环,五皇子殿下帮着宋令杰‘作假’,让宋家人深信他是受了殿下所邀才留在宫中,结果让此计成了。
楚帝:“……”
你的眼神大可不必那么哀怨,一副怨朕没教好儿子,而使他同流合污的样子。
“原来那小子说的将来堂堂正正的在宫里向朕磕头,是应在这里。”楚帝轻笑:“十四岁从戎,倒是生了好一颗熊胆,志向远大。”
宋致远道:“有志向是好事,能不能成为一名猛将倒还不好说,他所以为的三脚猫功夫,在战场上兴许就不够用了。”
楚帝斜睨着他:“嘴上说得不屑,心里却是高兴的吧,侄儿几个,能文能武,宋家好福气。”
宋致远弯腰拱手:“学得文与武,卖与帝王家,皇上之福罢了。”
楚帝轻哼,倒是学会那奸猾的,会捧。
“皇上,这是臣家二弟的辞官折子。”宋致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子来,双手奉上。
楚帝眼角一抽,没接。
宋致远也不在意,道:“父子同朝固有皆话,可宋家已有臣和三弟同朝,并不需要再添此皆话。皇上圣恩宋家铭记于心,老二的那份俸禄和职位,还是留给有功者吧。”
楚帝哈的笑了:“你这架势,倒是认定了宋令钊那小子大有作为了?这么快就让他爹给他腾位置?”
宋致远摇头:“要说钊儿有作为,倒不如说杰儿,臣打算让他明年下场试试。”
“如此看好这侄儿?”
宋致远一笑,眼中有着不带掩饰的欣赏:“是个可塑之才。”
楚帝看在眼内,抚玩着拇指上的大扳指,道:“看来你是挺看重他了。”
从伴读到现在让下场,在家中还请名士教导,还让在大书房旁听,宋致远这个做伯父的,是丝毫不吝啬花资源给侄儿铺路。
“家中也就只有几个男丁,总得养出能接棒子的人来。”
“哪怕对方不是你亲子,而是你侄儿?”
宋致远神色一敛,拱手道:“侄儿也是儿,是我宋家子。皇上,臣想要的继承人,是可以带着宋家一族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走向辉煌的。”
第九百二十章 楚帝:逆臣故意怼朕?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帝听了宋致远那一番话,心头微动,道:“你倒是无私,所谓长幼有序,这京中多少人家看重长房长子长孙,继承人也多由此选。你也不是没儿子,现在还有两个,说这个是不是早了些?”
要说宋致远舍长子而挑次子也就罢了,可他这作派,明显是有倾向侄儿的意思。
宋致远道:“长幼有序,臣自是清楚,臣也不是没有私心,可在私心前,臣更看重的还是宋家未来。”
“皇上,积年世家的传承繁衍,您心里也清楚,岂是仅靠长房嫡出就能成就的?那必然是有一个杰出的领导人才可以带着一族走下去。臣是有野望的,宋家崛起不过三十年,凭着您的圣恩,红是足够红了,可比起那些百年世家,您信不信,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看轻的。”
百年世家,自有它的底蕴在,哪怕你现在正当红,甚至是官拜一品的大权在握的相爷,但焉知你哪天高楼就塌了,一朝大夏倾轧荡然无存的,难道少了?
可那些世家呢,就算是慢慢没落,却都是烂船有三根钉,这是为何,凭的不就是那由岁月积攒下来的底蕴么?
所以啊,宋致远致力要把家族带着走更远,便是因此而来,只有家族强大,枝叶繁茂,才能有余力。
“其实,臣也不是现在就定继承人,只是有好的苗子,肯定得培养起来。您也不是不知,我们家寒门出身,看着是有兄弟几人,但崛起的年月太浅了,子息上尚且不算丰。”
楚帝啐一口:“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们兄弟几个,光嫡出就三个,下一代的男丁,朕算算,嫡出就五个还是六个来着?这叫子息不丰,你就不怕这京中真正子息单薄的,好比信王只有一根独苗的,怕是要给你糊一脸渣渣。”
“老四不算,承您圣恩,他是‘嫁’出去了,就连他的嫡子,也是牛家的,姓牛,大名还是您赐的。”宋致远拢着手说。
楚帝:“……”
感觉这逆臣有点反叛了,故意怼他吧。
宋致远道:“嫡子是有几个,可最大也不过是十六,就是臣的长子,距离担大旗的时间,还远着呢,甚至都还没成亲。我这个年纪,也该当祖父了吧?您都有几个皇孙了。”
楚帝垂眸:“有皇孙了,这心就更大了,个个都在争,一班御史台的,也逼着他们争。”
宋致远肃然,这是又说起立储的事了。
“如你所说,不看长幼有序,只看本事,这选继承人的话,能适应在皇室吗?”
宋致远的手指摩挲着,道:“就看皇上怎么想了,是长是贤是嫡,全凭皇上圣意。臣也不怕与你交底,臣的长子,性格宽容,论守成的能力是有,但若论在官场拼杀,开疆拓土,他却不如杰儿。若有可能,他们兄弟俩相辅相成,臣便是不愁下一代了。不过说这个为时尚早,毕竟臣的次子还在襁褓中呢。”
一理通,百理融。
楚帝一脸的若有所思。
第九百二十一章 皇家媳妇那些事
“听说了吗?皇上和宋相今儿说起的话题是关于继承人的,是长是嫡是贤,端看圣意。”
这样隐蔽的消息传到几个王爷耳里,不由都有些激动了,终于提起了么?
“你抱了初哥多去给皇祖母请安,承欢膝下。”孝王看着自己的孝王妃如是说。
孝王妃扯了一下嘴角,道:“皇祖母也不像很喜欢小孩子在跟前闹腾的样子,会不会招了烦。”
孝王皱眉,道:“这是谁说的,除了在京里坐月的周王妃,吴王妃和燕王妃可是雷打不动的抱着孩子去陪皇祖母说话。你可别落后了,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
孝王妃闻言便是有些苦涩,两个弟妹肯定是乐意了,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儿。
孝王看她发怔,便有些不快,道:“初哥就是不出在你肚子里,也是喊你一声母妃,是皇室第一个男重孙,你别犯浑。”
“王爷,妾身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你要知道,你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想更尊贵,就得大气宽容,拿出你身为皇长媳的气度来。学那小家子气的,你觉得父皇会看重你我?”
孝王妃被训得脸色赤红,强忍了酸涩恼怒,道:“王爷放心便是,妾身自是会以大局为重。”
“那就好,去吧,我去前头和幕僚说话。”他丢下一句话,就大刀阔斧的离开。
孝王妃待过几息,才砸了一个茶杯,紧咬着唇瓣,又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她的心腹钟嬷嬷见状,惊呼出声,连走带跑的跑过来,急声道:“主子,您这是作甚呢?何苦要作践自己。”
“嬷嬷,但凡我肚子争气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大度宽容,他就只会说这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孝王恨声道。
钟嬷嬷连忙捂了一下她的嘴,道:“主子,您这脾气,可不能说撒就撒,让府里那几个听见,指不定怎么在背后吹枕头风。”
“我看她们敢。”
“您还能日夜守着她们不成?嫡子尚无着落,您可不能和王爷离心,反叫那几个得了机会。”钟嬷嬷小声劝道。
孝王妃咬着唇:“自兰姐儿下地后,这孩子就再没上过身,药喝了不少,就没见来的。”
钟嬷嬷道:“子女都是缘分,您就抓住那几日,别让王爷去了别处就成了。”
“也不知那到底能不能行,王爷也在那些日子来的,可就是……”孝王妃有些气馁,道:“回去再下帖子,请了那白氏过来,她不是说有些秘法吗?”
“听说宋家有两个少爷发痘呢,只怕这一时半会,也不会让她出来,毕竟只是个姨娘。”
孝王妃哼了一声:“她要是个有野心的,自然知道怎么找机会出来,她自己出不得,就不能求了她男人了?”
钟嬷嬷只得哄着说是。
“唤了人进来服侍我更衣吧,何乳娘带了初哥过来,得去太后娘娘那边请安。”孝王妃按下心中的焦躁,一想到还要面对两个显摆的弟媳,就越发的烦躁。
第九百二十二章 机锋暗涌
类似孝王和孝王妃这样的对话,也在其余几个王爷王妃那里出现,只是,相较于孝王飞的不情愿,吴王妃和燕王妃却是情愿得很,早早就抱着亲儿子在汪太后那里奉承讨好。
孝王妃到的时候,燕王妃正抱着儿子对汪太后说儿子呓语仿佛叫了太皇祖母呢。
呵,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就能叫太皇祖母,咋不上天呢?真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也太能吹了。
孝王妃端着一张端庄雍容的笑脸,笑盈盈的上前给汪太后请安,再一看,今儿这一堂倒是挺人齐,都挤到汪太后这宫殿来了。
“你们倒是都挺齐全的,莫不是早早就闻着味儿,知道岭南那边上贡来了荔枝?所以约着来哀家这里蹭鲜味了?”汪太后好笑地道。
孝王妃抢在燕王妃面前说:“可不就是闻着味儿了,知道皇祖母这里有好吃的,就腆着个脸带着初哥来了,皇祖母可千万别嫌弃咱们母子俩。”说着,她亲自从乳母那里抱过孩子,款款的向汪太后行了一礼。
“要不怎么人人都夸大嫂是个最贤惠大度的,瞧初哥儿与您亲的,真正像亲母子一般。”燕王妃掩着嘴笑嘻嘻的。
孝王妃心中大怒,恨不得上前挠花了这范氏,也太嚣狂了。
“四弟妹谬赞了,初哥是我和王爷的孩子,那自然是亲母子的,他可是叫我母妃的呢。”孝王妃笑着说,又故作关切地问:“对了,听说范夫人要服侍范太夫人,这次也没来行宫避暑,不知范太夫人可好些了?”
燕王妃的笑脸一僵,眼都突了出来。
谁不知道范太夫人,也就是她的曾祖母已是到了弥留之际,钟氏这是故意拿了针来扎她的心窝呢。
燕王妃正要发作,汪太后便咳了一声,两人顿时敛容。
“连翘,去给王妃们看座,这孩子们多了,就晃得哀家眼花,都坐下吧,也尝尝荔枝,快马走了陆路送来的,新鲜着呢。”
孝王妃她们连忙顺着台阶下,笑着谢了。
一碟碟荔枝被宫婢送了上来,放在两人一个的小几上。
汪太后自也不用自己动手,自有宫婢亲自剥了皮,放在干净的碟子上,还配了小银叉。
汪太后叉了一粒咬着,津甜的汁儿入喉,使得她眉开眼笑。
“这荔枝果然不错,清甜得很。连翘,你记着,回头装上一筐,差人送到宋相府,让宋太夫人也尝尝。”
连翘笑着屈膝:“诺。”
众人不由神色微动,心下暗自嘀咕,宋太夫人果然很得太后娘娘的心,瞧这鲜货,就光赏了她一人,别家都没有。
孝王妃又捧起汪太后来,顺便提了一嘴,家中也有亲戚在宋府,是宋三老爷的侍妾白氏,时常来信提起宋太夫人的好,待人又如何的宽容。
“看来都是近朱者赤,宋太夫人就是跟着皇祖母学的呢。”
汪太后也喜欢听别人夸宋慈,道:“宋太夫人为人处世宽容豁达,你们若能学得她一两成,倒也是福气。”
“皇祖母说的是。”孝王妃瞥到燕王妃不以为然的样子,便笑问:“四弟妹莫不是不认同皇祖母这话?”
燕王妃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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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几个要好的作者聊天,说我更新挺准时还不断也不请假,动力来自哪,我竟然没飘!
事实上,我一点动力都没有,每本书写到一段程度就很惫懒和倦怠,包括现在,我每天都不想码稿,每天都幻想有脑电波就能把稿子搞出来的春秋大梦。所谓动力就是不更觉得没安全感,怕被骂!
更得少是少些,但不许骂渣陌,不然,我发烂扎我涟地!(假装此处有发烂扎的表情包)
第九百二十三章 妻妾斗?
燕王妃自然是对宋慈不以为然的,毕竟她娘家和宋家可是政敌对头,两家的大佬每天都想着怎么搞对方,给死对头添堵。
好比现在,她祖父就不卯足劲儿去抓宋相的把柄么?
宋相想必也是如此。
如此一来,她又怎么会认同宋太夫人的为人处世,可不认同归不认同,她敢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么?
她怕是想被打入冷宫,从此不受待见吧。
该死的孝王妃,生不出儿子的老母鸡,动辄就给她挖小坑。
燕王妃纵然骄纵,却也是受过培养的,这一抬头,脸上就露出一丝伤感的神色,道:“大嫂说的哪里话呢?我怎会不认同。只是皇祖母提到宋太夫人,我就不免想起我的曾祖母罢了。”
众人一默。
都是一品诰命太夫人,可范太夫人年纪却是可以当宋慈的母亲呢,而她的儿媳,也就是燕王妃的祖母,如今的范相夫人,却是和宋慈差不多年岁罢了。
一旦范太夫人没了,范相就要丁忧,都这个年纪了,就是再复职,还有啥戏唱?
更别说,范相是保守老臣派,皇上早就暗戳戳想搞他了,便是等范相复职,到时候整的都是闲事儿吧。
也难怪燕王妃伤感,前程堪忧,岂能不伤?
有人同情,有人暗爽,这暗爽的自然是恶毒的想一句,可赶紧的丁忧吧,如此一来,燕王的助力怕是会弱一分。
燕王妃话都说到这了,汪太后也不好不表示,便也赏了一筐荔枝到范相府给范太夫人,这临走前,尝个鲜也是好事。
众人:“……”
还不如不赏呢,扎心呢吧。
孝王妃没再多言,点到为止就罢了,以免说多错多,而是说起了一些京中趣闻,只为博汪太后一笑。
“太妃娘娘到。”
姬太妃便是在这个时候到来。
她的身份尊贵,除了汪太后,众人都站了起来,浅笑着向姬太妃行礼问安。
宫婢搬来绣墩放在了汪太后的左下首,姬太妃施施然地坐下,顺势就让宫婢给她剥了几个荔枝,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一般。
“这荔枝,倒是新鲜,还是太后姐姐您脸儿大,我们可都见不着它的影儿呢。”姬太妃一边吐了籽儿,一边阴阳怪气地酸了一句。
汪太后道:“也是今日才送来,只怕还没登记好呢,你放心吧,待你回去,便是见着影了。不过几颗荔枝,看把你给馋的。”
众人默然,不敢看向姬太妃。
姬太妃被刺了一句,也只当听不出其中韵味,道:“太后姐姐这话我是不依的,我哪里是馋这荔枝,我分明是在缅怀过去啊。想当年,这荔枝一上贡,先帝爷知道我好这物,第一时间便是送到我宫里。如今……”
她以拇指和食指掂起一粒白如玉的荔枝,一脸的凄凄惨惨戚戚,道:“如今呐,物是人非,先帝爷不在了,我就是想尝鲜,也得排队儿了。”
这,这是搞事儿唱戏吧?
妻妾斗?
众人都看向汪太后,心想着是不是要寻个借口告辞。
第九百二十四章 太后也学会怼了
汪太后活到这岁数,有什么风浪是没见过的,听了姬太妃的话,笑脸敛了下,很快就恢复如常。
“吃个荔枝你还能念一念先帝,倒也不枉费他当初疼你一场,你确实是该念的,毕竟是他不顾群臣反对,愣是把你纳回宫。若不然,你如今都不知在哪个灶头上忙活着呢,哪能在这尝荔枝这种金贵物?”
这话可真是诛心,简直拿了一把尖刀直插了。
不愧是太后。
姬太妃脸一绿:“你!”
汪太后继续笑:“不过啊,荔枝虽好吃,可不能贪嘴了,毕竟荔枝性寒,吃多了上火,你看你,见效多快?来火气了吧。”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姬太妃就是不怒也怒了,唰地瞪了过去,是一个小妃嫔。
“很好笑吗?你哪个宫的,懂不懂规矩了。”
那小妃子吓得脸都白了,哆嗦着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姬太妃,道:“臣妾,臣妾……”
汪太后道:“坐下吧,太妃娘娘最是风趣,这是逗你玩呢。是不是呀,太妃?”
姬太妃哼了一声,狠狠地瞪了那妃子一眼,道:“太后姐姐说啥就是啥,我还能反驳不成,毕竟你可是太后娘娘,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你说的也对,这人命好,就是不一样。”汪太后轻叹。
姬太妃:“……”
气得胸疼。
这两个老祖宗唱了一台戏,众人看了个乐,心中便是有了个认知,嫡庶分明,这是哪哪都劈不开的。
孝王妃心下更是大定,甭管自己有没有儿子,只要坐稳这个嫡妻的位置,将来不管什么尊荣,总是嫡为尊。
这下,有孩子哭闹,燕王妃等便提出告辞。
姬太妃看着那些小襁褓,眼热得很,再想到闵王府中,不管正庶,过门快有半年,却是蛋都没下一只。
汪太后怼得痛快,端了茶抿了一口,瞥见姬太妃的表情,便道:“说起来,闵亲王大婚也快有半年了,怎还不见有好消息传来?”
姬太妃呵的一声冷笑,如何不见,你心里没点数?
若不是故意赐了那么一门婚,至于一个嫡孙都没有?
“你也别只图嫡出,庶出也是哀家的孙儿,只要是皇室的血脉,就都是金尊玉贵的。”汪太后道:“闵亲王都这个年纪了,才得一个儿子那可不像话,回头哀家替他选两个好生养的姬妾服侍他。”
姬太妃气死了,硬邦邦地道:“这就不劳太后姐姐操心了,府中姬妾也够多的。”
“再多却不下蛋又有什么用?”
姬太妃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气呼呼地道:“太后。”
汪太后一脸无辜捂着胸口,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众人都看了过去,姬太妃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妾想起还有事,告辞。”
她也不等汪太后说话,一甩袖子就走了,真正来如风去如风。
汪太后看她出了门,对还在殿内的女子们说:“听宋太夫人说,这女人啊,上了年纪就容易脾性不定,暴躁易怒,叫啥更年期来着。看来太妃也到了那年纪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尚未走远的姬太妃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阶梯滚下去。
第九百二十五章 埋汰亲儿子
宋慈接到了汪太后赏下来的一小筐荔枝的同时,也接到了宋致诚带回来的消息。
宋令钊那个事是由着他去了。
对于人精儿子的这个决定,宋慈早就是意料之中,若是侄儿从戎他都搞不定,那这相爷当的也是忒憋屈。
“既如此,你回去好生安抚一下你娘子,儿行千里母担忧,钊儿入伍,她该是最担心的一个。”
宋致诚笑道:“娘,您放心吧,英娘顶多就伤心个几日,便会好了。”
宋慈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在跟前的也愁,更别说这不在跟前的了。她脸上不表现出来,不代表心理不想不难过,那可是她的亲儿子,母子相连呢。”
宋致诚听了连忙起身应下。
宋慈又道:“你现下辞了那闲职也好,钊儿入伍从戎,杰儿又在宫中当伴读,他要是明年一举得中,那咱们家势必也会打眼。就是你才过没两把官瘾,就舍得了?”
“嗨,娘您说这话不是埋汰儿子么?我本就不是当官的料,有啥舍不得的?我辞了这官,英娘的诰命也还在的,若是将来两个臭小子有出息,她的诰命就更名正言顺,至于我,当个富贵闲人,没啥不好。事实上,我们府中往外的庶务也多,也称不上多闲了,亏得这官也就是干领俸禄的,不然哪来的时间。”
宋慈也知这当官的,真正的两袖清风贫得吃糟糠的,是真没几个,就算有,一个巴掌也数得过来。
这大庆的官员,真靠俸禄的,早不知饿死多少人了,养一个家,始终还是靠家中的庶务,比如一些庄子田地,一些不打眼的生意,还有些商人送过来的干股。
就宋府,宋慈也知道宋致远拿了两成大庆钱行的干股,还有一些别的他能拿的,他都拿了。
倒不是说宋致远贪,而是爬到这个位置,深知水至深则无鱼,该拿的他拿,不该他碰的,他是半点也不沾,也不许家里人沾,比如茶叶盐铁矿这些。
而除了别人孝敬的,自家也有一些不打眼的生意,也都是要打理的,这总总合起来,就得需要一个靠谱的人来管,前面说了,这都是宋致诚的活。
“原本想着钊儿读不成书,以后就让他接我班子,现在却是不能了,以后总得寻个可靠的来接。”宋致诚笑着奉承:“娘您教养得好,咱们家就都只出当官有建树的,看来以后我是要给圆圆招赘,让女婿来接棒了。”
宋慈啐他:“你可拉倒吧,自己有两个儿子在,招什么赘,没得整得兄妹几个为了些利益反面,反而不美。疼女儿也不是这么疼的,就近寻个女婿也就罢了,招赘,不可以,你趁早给我打消这念头。”
宋致诚讪讪的,道:“我就说说,娘就当真了。”
“我是怕你说着就当真了,毕竟你们两口子都是女儿奴,所以先给你打住。”宋慈哼了一声:“回去哄你娘子吧,小满,给二老爷分些荔枝装回去,也尝个鲜。”
宋致诚笑嘻嘻的谢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您年岁已大……
宋慈看着宋致诚走了才对宫嬷嬷道:“老二这两口子,确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豁达的。”
宫嬷嬷把一个雨过天青的官窑碟子推到她跟前,笑着道:“您其实也很欣慰不是?”
豁达好,那才活得舒心自在,若是事事计较,那这个家哪来的安宁?
像现在这样,宋致远在官场上打拼,而宋致城则是把持着宋家对外的庶务,兄弟拧成一股绳,有劲往一处使,如此何愁家族不兴?
宋慈道:“是挺欣慰,就是可惜老三……”
她抿了一下唇,莫非这嫡庶,就当真有一张无形的隔阂在,再亲也差了一层?
宋家二代四子,嫡出的三个,哪怕是宋致钰这纨绔没建树,可也不是那糊涂的,唯独是庶出的宋致庆,瞧着有那么点缺根筋。
宫嬷嬷道:“这嫡庶有别,哪怕嫡出的视若亲生同胞,可庶出的,心中总会觉得出身上差了一层,想的自也就多了。您也不能强求太多,像宋家兄弟几个同住,却还这般和睦的,满京里也找不到几个。再强求,这福气也就过了。”
“我哪有强求,不就心有感慨。”宋慈曲起手指敲了敲碟子,斜睨着宫嬷嬷:“倒是这个,你怎么解释?太后娘娘赏了一小筐,皇上也赏了一小筐给老大,也拿回来了。便是往各处分,也不至于分到我这里,才剩这么几颗吧?”
瞧瞧,这比巴掌大点儿的碟子,精致是精致了,只装了三颗白玉荔枝。
宫嬷嬷,这就过分了啊!
“一个荔枝三把火,您年岁已大,该忌口的还得忌口。”
“我……”
宋慈瞪眼,不提年龄咱们还是好主仆。
宫嬷嬷把碟子再推近了些,嘴角含笑:“争取活十年八年,可是您说的。”
宋慈:“……”
她错了还不行吗?
天家赐恩,赏下的荔枝,宋慈都分发到各个房头,也不忘送一些到幕僚班子的办事处,施恩嘛。
宋令杰觉得有些内伤了,这荔枝,他没份儿吃,因为荔枝性热,他有伤在身,可别整上火了,连带着伤都不好。
他知道,那都是借口,他那对父母是在惩罚他呢。
不过,这小子又是咋回事?
“好了,你说你都八岁望九的人了,还哭鼻子?”宋令杰没好气的看着汪轶诚,道:“小侯爷,你这到底是来探望我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汪轶诚一呛,含着一泡眼泪道:“我这不是伤心的,宋二哥这一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归来。平日里,你们和我称兄道弟的,可这等大事,你们却瞒着我,乃至于,我却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宋令杰嘴角微抽:“什么叫最后一面,你这是明着咒他啊。”
汪轶诚自知失言,道:“反正就是不讲兄弟情。”
“行行,等以后有机会,我去信与他说,你已经气得和他断交了。”
汪轶诚连忙道:“那大可不必,他虽这般行事不对,我却不能与他小气。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他这一次。”
断交了,以后还能在宋相府出入自如,还能见小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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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降温,你们那下雪了吗?
第九百二十七章 人命如草芥
在天气越来越炎热的时候,一晃眼十几天过去,三房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两个小少爷都痊愈了。
宋慈心中大定,问着周妈妈:“可真的痊愈了?别哄我这老婆子才好。”
周妈妈眉眼舒展,越发的谦恭,道:“就是给老奴一万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哄骗太夫人呀,是陈太医亲自诊断的,少爷们都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宋慈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周妈妈又道:“三夫人说了,大病初愈,怕着少爷病气未散,想让少爷养上两天再过来给您老人家磕头请安。”
“不急,所谓病去如抽丝,小孩子这大病初愈,精气神肯定差些,更要仔细将养着。”宋慈叮嘱道:“也让你家夫人好生歇着,这阵子辛苦她了。”
周妈妈感恩戴德地道谢,又好生恭维了一番,这才辞了出去。
待她走了,宫嬷嬷上了一盏茶给宋慈,道:“痊愈归痊愈,只是五少爷那边,像是没看顾好,让孩子把痘子给挠了。”
宋慈心一颤:“抓破了?”
宫嬷嬷点了点头:“三老爷知道后,当天就把那奶娘给打死了。”
宋慈脸上一黑:“你说的当真?”
“是。”宫嬷嬷道:“还把那奶娘一家撵去了西北最边,永不准回京。”
“他倒是出手挺狠。”宋慈的唇微微抿着,道:“服侍五少爷的,不是还有个白氏的贴身丫鬟,叫静水的?她呢?”
“那静水倒是被白姨娘给保下来了,说是已经打死了一个,再处置就有伤违和。”
宋慈轻哼,道:“既是有伤违和,那怎就看着那奶娘死了?”
宫嬷嬷没接话,知她心里是不舒坦了。
人命如草芥,宋慈虽然心中有些不忍落,但却也知道这里不是现代,奴婢下人,那是最不值钱的,主子一旦出了事儿整不好了,这些人说发落就发落了。
梅苑。
鲁氏听了周妈妈的回禀,讥诮地笑了下,道:“你去禀了二嫂,让她重新给小五寻个妥当的人照顾着,也算是我这做嫡母的一番心意了。”
左右孩子已有一岁多,吃不吃奶都无所谓了,吃牛羊奶也是可以,重新寻一个妥善人带着也就罢了。
周妈妈却是道:“求二夫人,倒不如求太夫人?她老人家指派下来多的的,肯定要更仔细些。”
鲁氏冷笑:“区区庶子也配让太夫人替他操心?”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您去求,也是您做嫡母的本分,也好叫太夫人知道您的心意。”周妈妈小声劝导。
这是向太夫人展示自己贤惠的机会。
鲁氏也不是蠢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几分在理,便道:“左右还有个静水看顾着,过两日去给太夫人请安的时候,就提一下吧。”
悠然苑。
白氏看着儿子那小脸上的疤痕,不忍地别开眼,手都是抖的,眼泪从眼角滚了下来。
泉妈妈向静水使了个眼色,后者机警地抱着孩子拖了出去。
“您还请放宽心。”
白氏抬头,瞪着泉妈妈,放宽心?她儿子都毁容了,让她一个当年的如何放宽心。
泉妈妈对她的瞪视却是不以为然,只是淡漠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卷展开了呈现在她的眼前。
白氏浑身一颤,颤着手接了过来,眼中既激动又欣喜。
第九百二十八章 嫡庶的命运
如此过了两日,鲁氏便和宋致庆一道带着两个孩子前来春晖堂给宋慈请安。
这折腾了十几天,宋令洲大病初愈,精气神都还没养回来,显得蔫蔫的,整个人也显著的瘦了,春季做下的夏裳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忧了。”宋令洲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宋慈磕头拜下,一管声音,也带了些沙哑。
宋慈连声叫起,让春分把他扶起来,并招手让他走到跟前,拉着他仔细端详。
“瘦了好多,这脸儿都尖了。”宋慈抚摸着宋令洲的脸颊,眼里全是心疼,道:“好孩子,这阵子可真是苦了你了。”
宋令洲到底还是孩子,又见宋慈如此祥和心疼,便生了些依赖,靠了过去。
“孙儿不苦,毕竟都熬过来了,倒叫祖母担心,是孙儿不孝。”
宋慈揽着他一阵心肝宝贝的叫,迭声道:“什么不孝的,这话祖母可不爱听,你好全了,全须全尾的站在祖母跟前,就是你的大孝了。”
宋令洲羞涩地笑。
“这一病,倒是抽条儿了,脸上没几两肉,却是向高富帅的方向去,不过么,你现在年纪还小,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体。等你养好了精神,日常也要把锻炼给做起来,身体壮实了,才不容易生病,知道么?”
宋令洲恭敬地拱手一揖:“孙儿谨遵祖母的教诲。”
“你这一病啊,其实最担忧的还是你娘,是她不顾生死不眠不休的照顾你,最辛苦的也是她。所以你以后可要记住这一点,万不可忤逆她。”
鲁氏听得眼眶发热,别过去擦了擦眼角。
宋令洲连忙上前扶着她安慰。
一旁的宋致庆见了这一番母慈子孝的,心里真真是五味杂陈。
刚才宋慈和嫡子的一番亲热,他冷眼看着,那是真情流露,不带掺假的,宋慈对洲儿,确实如嫡孙一般。
可这庶出的呢?
宋致庆看向一旁抱着孩子不声不响的静水,有些抑郁。
宋慈也像是才看到静水一般,招手道:“小六也过来我看看。”
静水抱着孩子过去了,往宋慈一站,一直用薄披风裹着,趴在她怀里的宋令翼就这么把整个脸都露在了宋慈面前。
说起来,白氏这一对双生子生在五月,比起圆圆也才小了一个月,听说挺聪慧的,早早就会说话了。
现在,孩子趴伏在静水怀里,一声不吭,眼珠子也转得不快,一张还没巴掌大的小脸瘦了一大圈,原本白净的脸庞,现在添了好几处痘印疤痕,瞧着有些坑坑洼洼。
宋慈眸光一闪,这怕是会整成个麻子脸,古代人多注重容颜啊,真要整出个麻子脸,这孩子怕是就废了。
但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的反应。
宋令翼趴在静水怀里,看着宋慈,眼睛却并不显得多灵动,而是有些呆滞,嘴角,更是有些涎沫子流下来。
宋慈心中微沉,随手拔了一支步摇去逗他:“小六子,看这儿。”
被宋慈逗了这半晌,宋令翼这才咧了一下嘴,瞧着——
有点傻!
第九百二十九章 一好一傻
宋慈逗了宋令翼这一番,脸色就很是不好看,沉着脸去让人请了林箐过来。
众人看她脸色如此难看,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林箐很快就过来了,带了随身的婢女和药箱,向宋慈福身行了一礼。
“陈太医说洲儿他们兄弟俩都是好全了,我人老了,不亲自看一下,是不放心的。阿箐你给洲儿他们哥俩探个脉看看。”
林箐笑着称好,先诊的自是宋令洲,一番探索,便收回了指尖,一嘴的中医学术语吐出来,什么脉象虚浮,气血两虚,得凝神静养。
林箐还看了周陈氏随身带着的陈太医开的医方,仔细的看过,道:“陈太医这方子开得极妙,都是以小儿调理来开的,他在治理小儿病症上,倒比我要强些,就吃着这个方吧。调养也不是急着就好的,过一阵子我再给四少爷探脉,开点食谱的药膳方子。”
鲁氏心下大松,连忙谢过。
林箐转而看向宋令翼,看到孩子的那一刹那,她眼里露出一丝怜悯,看来她也早已收到了风声。
只是,给宋令翼探脉的时间,明显要长些,她的眉也是越蹙越深。
“怎么?”宋慈已是感觉不妙。
林箐收了手,逗弄了宋令翼一番,又看了一眼宋致庆,道:“五少爷发痘的时候,听说高烧难退?”
宋致庆连忙看向静水。
静水也是熬得瘦了一大圈,点了点头:“用尽了所有法子,退了些又升上去,折腾了两天,也就是一个不留神,才叫五少爷给挠了脸,奴婢罪该万死。”
林箐这才看着宋慈,道:“小儿高烧不退最是麻烦,容易因高热惊厥,从而对脑子会影响过深。五少爷这反应,明显比一般孩童的反应要慢些,只怕……”
宋致庆厉声道:“你是说,小六这是变成傻子了?”
“有很大的可能,便是仔细调养,即便懂性些,只怕也会反应比寻常人慢。”
说来说去,就是变傻呗。
“陈太医应该也提起过。”林箐又说了一句。
静水苦涩地道:“陈太医确实提了一嘴,只是奴婢们以为,这大病初愈,精气神差些导致反应慢也是有的。”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林箐声音清浅:“先将养着,吃几个方子,待得精气神都好些了,再探脉便是知道。”
这话听着是安慰,但众人看着安安静静流哈喇子的宋令翼,心中都有了数,只怕这场痘症,这小少爷是烧成傻子了。
鲁氏有一瞬的幸灾乐祸,可低头看到儿子那泪光闪闪的眸子,连忙敛神,手搭在他的肩上,劲用得大了些,心里有些庆幸。
宋致庆则是面若死灰。
他也就两个儿子,现在一个还兴许是傻子,他宋致庆,有个傻儿子?
“这怎么可能,洲儿不就好好的?到了翼儿,怎么就傻了?”
宋致庆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宋慈把衣襟上扣着的一个平安符解了下来,亲自别在了宋令翼的衣服上,摸了一下他的头,道:“这符呀,老祖宗送你了,保佑你此后平平安安。”
第九百三十章 恶感爆升
宋慈的一番动作,倒叫在堂几人都有些意外和震惊。
谁都知道,宋慈身上常年扣着一枚平安符,那是经过敬慧大师亲手书写折叠的,被手巧的丫鬟们以缎缝了边还刺了不断头寿字纹,十分的精致。
这平安符制的人身份敬重,戴的人同样贵重,被宋慈戴着不离身,她又时不时去佛堂拜佛,沾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佛气,所以不可谓不贵。
如今,这么一枚平安符,挂在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庶孙身上,连宋令洲都没有。
鲁氏第一个就变了脸色,拉着儿子的手都用了劲,心中妒火滔天。
静水也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抱着宋令翼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五少爷多谢太夫人慈心爱护。”
宋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老身不想去论谁是谁非,不管是疏忽大意还是有意为之,孩子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好好的小人儿,一场病却是落个不好,老身心中不忍落。这个平安符,不过寄个愿,盼他平安康健。”
静水垂了头。
众人心中微震,尤其是鲁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宋慈这话,未尝没有敲打她的意思。
宋致庆内心有些撼动,看向宋慈,见她看着宋令翼的眼神怜惜,不由垂眸。
宋慈也没有厚此薄彼,看着宋令洲道:“敬慧大师的平安符,当时也分到了你手里。这次就不给了,小五有些不好,祖母给他,你怪祖母不?”
宋令洲摇头:“该给的,我好了,可是五弟……”
他声音哽咽,眼泪掉了下来。
“好孩子,别哭,他也会好的。”宋慈笑着说:“回头祖母上松山寺,再给你求一枚来。”
她劝慰了一番,便是让孩子们走了,也屏退了多的下人,只留了宋致庆两口子。
“当初你愣是要想成全了白氏,求了小五回去悠然苑养着,结果就养出这个样来?一样的病,洲儿好了,这小五却成了这个样子,她求孩子回去,是想看亲儿子倒霉的?”
宋致庆头皮一麻,道:“母亲,白氏她不是被那贱婢伤了,现在都还养着呢。”
“噢,我倒是忘了这桩官司,婢女是她贴身伺候的,说伤就伤着了,时机赶得这么巧,该不会是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吧?正好可以避开更容易死人的痘症,还能洗脱谋害两个少爷的嫌弃,一举两得。”宋慈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话,可谓是诛心了。
有宋慈这般不带掩饰的厌恶和训斥,以后白氏,怕是连出现在宋慈跟前都不可能了。
宋致庆也是满嘴苦涩,辩驳道:“母亲,这虎毒不食子,白氏怎么可能会去害自己的亲儿子?”
“虎毒不食子是没错,可你别忘了,春秋有吴起杀妻谋将位,亦有狄牙烹子取宠,焉知这白氏是不是学得其中一味,谋的是你的信任怜惜,祸的是家中安宁?”
这犀利狠毒的话,使得宋致庆都白了脸,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
“母亲……”
宋慈看着他:“本来我对白氏还没太大的恶感,但小五这事,她做差了。从今儿起,不许她在我跟前晃,否则,你就带着她单过。”
------题外话------
一夜速降大广州,羡慕下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