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崽,想造反么?
宋慈看着宋令钊出了门,压下心头异样,对宫嬷嬷说道:“你觉不觉得钊儿有些反常。”
宫嬷嬷道:“过于孝顺您了?”
宋慈瞪她一眼,道:“反正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头,这小子像是藏着事儿。”
“二少爷他们也十四见十五了,少年郎有心事也不为奇。”宫嬷嬷有些不以为然。
宋慈耸耸肩,是她想多了么?
“太夫人,三夫人那边的周妈妈过来了。”春分打着帘子道。
宋慈讶然:“这一个个的,咋都赶早了,请进来吧。”
周妈妈满脸疲色走了进来,跪下给宋慈行了一礼,道:“老奴给太夫人请安。”
“妈妈这么早,可是你家夫人有什么事?”
周妈妈回道:“好叫太夫人知道,昨日四少爷和五少爷都发热不适,夫人更是守了四少爷一宿,怕着过了病气给太夫人,遂让老奴来给太夫人告一声罪,今儿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
宋慈一惊:“啥,两个少爷都发热了?怎无人来报。”
“府医说是风邪入体,昨日太夫人亦是操劳,夫人怕惊扰了太夫人休息,便是不让来报。”
“糊涂。”宋慈皱着眉问:“现在呢,他们可是退了热了?”
周妈妈疲惫地说:“只退了一点又升起来了。”
宋慈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宫嬷嬷,去拿了我牌子,让人去宫中请了太医来府给两位少爷诊治。”
宫嬷嬷应了。
宋慈扶了春分的手带着人先去了宋令洲那边的院子。
留听阁。
宋致诚两口子还在床上腻歪,就听得丫鬟禀报,长子来请安。
“这么早过来做啥,让他回去。”宋致诚抱着江氏不愿动。
江氏推开他,嗔道:“多大的人了还腻腻歪歪,孩子都来请安了,你还赖在床上,羞不羞?”
“我……”
宋致诚好气,多大的人又怎么了,大人就不能恩爱了?
这老娘们是嫌弃他年纪上来了吧?
嘿,一夜两次他还是可以的。
外间,宋令钊打了个喷嚏,感觉后脖子凉飕飕的。
好容易等到父母出现,他就感到父亲的眼神不善,好像有点欲求不满呐。
宋令钊撇了一眼亲爹,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对江氏,就显得孺慕多了。
江氏道:“起吧,今日不在练功房怎过来了?还给我磕头,想造反么?”
宋令钊无语,道:“娘,我这不是昨日看到小六洗三,乃念娘的辛苦么?大伯母生小六都这么艰难,您当年又是怎么艰难的生下我和阿杰,给您磕头也是该的。”
“哟,我儿真是长大了,知道体谅娘的辛苦了。”江氏嘿然一笑:“不过你这么卖殷勤,怕不是这月钱花没了?还是在外头的珍宝店看中哪个宝剑,兜里没钱,所以想来找我要银子吧?”
宋令钊:“……”
他冤呐。
明明是真心来给他们磕头请安,老娘说不通啊。
宋令杰抱着小妹圆圆走进来,道:“娘您真是英明,他就是看中了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匕首,想要买下呢。”
宋令钊瞪眼,接到老弟的暗示,便堆起了狗头笑。
第八百七十二章 反常,不安
宋令杰带着小妹一起出现,这倒让宋致诚和江氏都觉得出奇了,几个孩子怎么就凑到一块儿去了。
宋令钊不敢多说,怕露馅儿,尤其在看到江氏那好奇的眼神,更是有些心虚,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言难舍。
他有一丢丢的怯退了。
宋令杰把圆圆抱到宋令钊那里,恭恭敬敬地给父母请了个大安,才道:“五皇子有些贵体违和闹小脾性,昨日遣人来传儿子入宫住几日。今日随爹娘吃过早膳,恐是要出门了。”
原来如此。
儿子是宫中皇嫡子的伴读,时不时在宫中留宫,已是常事,更别说是皇嫡子亲自传召。
夫妻俩都没有起疑心,说道:“那你在宫中也要小心注意些,莫要贪凉多吃冰碗凉瓜,以免吃坏了肚子,娘听说洲儿也吃多了西瓜,肚子有些不舒坦,也想过去看看他呢。”
宋令杰道:“娘放心,儿子会注意的。”
江氏对他是一百个放心的,闻言眉开眼笑,再看到狗头脸咧着嘴的大崽子,瞪了他一眼。
宋令钊抑郁了。
这差别对待,这个家是真没法呆了。
“少给老子贫,传膳,早些吃完早些麻溜上哪儿滚哪去。”宋致诚抱过宝贝闺女,踹了长子一下。
宋令钊:“爹,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宋致诚:“呵呵。”
江氏递过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失去是不可能失去的,除非你视这家产如无物。”
宋令钊:“……”
感觉受到了豪横的蔑视,好气。
他一把夺过银票塞进怀里,然后抱着江氏就是啵了一口。
江氏有些懵了。
宋致诚气得暴跳如雷,到处找趁手的家伙。
宋小妹小朋友则是拍着手掌大笑:“哥哥羞羞。”
留听阁正屋里,吱吱喳喳各种耍宝,别提多热闹了。
宋令杰看着这一幕,视线落在胞兄的脸上,眼角却是有些发红。
一家子坐在了圆桌前,其乐融融的吃了早膳,端的是天伦之乐。
早膳用完,宋令杰便站起来率先告辞,宋令钊也紧跟其后。
“爹,娘,你们要多注意着身体,莫要太操劳。”
这话有内涵的吧?
宋致诚啐他一口:“滚!”
宋令钊吐了吐舌头,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
江氏站在屋廊之下,看着长子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这心莫名的像是空了一大块似的,有些刺痛和伤感,空落落的,很是不适。
“兔崽子,一点都不省心,就没有我闺女可人疼……英娘,你怎么了?”宋致诚愕然的看着媳妇脸上滑下的一行泪。
江氏转过头来,有些茫然不安,直到他伸出手指拭了一下脸上的水迹,才反应过来伸手一摸,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
江氏摇摇头:“没啥,莫名觉得这心空荡荡的,有些难过。”
宋致诚无语:“女人真是事儿精。”好好儿的,难过什么?
江氏瞪了过去:“你说啥?”
宋致诚立即挂上了一脸讨好的笑。
江氏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她事情可多着呢。
此时,大丫鬟青阳上前回禀:“二夫人,三夫人那边传了话来,四少爷病了,今日要指望夫人暂管事。”
第八百七十三章 惊惧
熬了一夜,鲁氏那是满脸憔悴,眼里却满是心疼和担忧,乍听得宋慈来了,连忙起身去迎。
“母亲,怎么劳动您过来了,可别被过了病气才好。”
宋慈道:“昨日就发的热,怎不着人过来报?现在洲儿怎么样了?”
“刚喝了一碗药,这热始终没散,半夜的时候还有些惊风了。”鲁氏整个人那是心力交瘁。
宋慈走到床前,探头一看,见宋令洲躺在床上,脸色带着不寻常的潮红,眉心都是蹙着的,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瘦下去,不禁皱起双眉。
她拿掉宋令洲额上垫着的帕子,探了探额头,感受着那温度,按着从前自个的经验,大概在三十八度左右上下。
“可有拿些烈酒给他擦拭一下身子?”
鲁氏一愣,摇了摇头。
宋慈见状就道:“昨日就该使人去我院里报,我总知道一两招降热的。”她看向周陈氏:“你是周妈妈的儿媳妇吧?照顾洲儿的?”
“回太夫人的话,奴婢正是。”
“去取些烈酒来,给他腋下四肢擦拭一下,看能不能降温。”宋慈又看了看搭在宋令洲身上的厚被子,道:“这么厚的被子,这么热的天,是想捂痱子不成?拿掉,换条薄一点的,房里也开些窗子,通通风,这闷着,就是病毒都散不去,窗帘也别拉,让阳光照些进屋。”
众人立时忙活开来。
宋慈又问:“周妈妈说了,小五那边也是病了?”
鲁氏身子一僵,点了点头:“媳妇昨日两头走,小五那边由奶娘和那静水照看着。”
她的话,很是小心翼翼,生怕宋慈会说她什么。
宋慈也知道,两个人生病,当亲娘的,必然会先注意自己的孩子,鲁氏的私心也无可厚非,也并无指责,只道:“小五那边,你不能亲自去照看,就多拨几个人,人手不够就让你二嫂去调动。”
鲁氏心下一松。
“我已让人去传唤太医过府,你先去梳洗一下整理整理仪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打起精神来,可别孩子病了,你也跟着病了。我在这里替你看一下。”
鲁氏感激地应了,暂时退了出去。
宋慈想上前,被宫嬷嬷拦住了,道:“您身体也得多注意,就别靠近太过,仔细过了病气,老奴来吧。”
这会儿,周陈氏拿了烈酒和新的棉帕来。
宋慈亲自示范了一下,让周陈氏脱了宋令洲的衣去擦拭。
周陈氏小心地挪动宋令洲的身子,脖子这一动,宫嬷嬷眼尖,看到宋令洲的脖下有淡淡的红印子,不由一怔,瞬息走近拉开他的被子。
这下子,她也看到孩子的脚也有几处红印子,心口突突地跳了起来。
宫嬷嬷一把抓住周陈氏的手,厉声诘问:“你是自四少爷出生就伺候他的?”
周陈氏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那我问你,四少爷发过花没有?”
周陈氏脑袋嗡的一声,头皮发麻,摇了摇头。
宫嬷嬷脸一白,眼神惊恐地看向宋慈。
宋慈:“怎么了?”
宫嬷嬷刚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一阵喝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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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四章 让白氏给我跪着
鲁氏一脸震惊的看着滚在地上的花卷,再看向把这些扫落地的人,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吗?
宋致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他也是一时火起,看到鲁氏在这闲散的吃着早膳,脑子里仿佛就被一团火给烧着了似的,想也不想就把那花卷给掀落在地。
“我……”宋致庆抿了抿嘴,道:“翼儿在那边烧得糊涂,你还在这有空闲吃早膳,我也是一时火气上头。”
鲁氏心头一阵悲凉,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道:“所以你这是为了那孩子来声讨我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
“我还说错了?翼儿你倒是挺关心的,也是,你心爱的人生下的孩子,洲儿怕是比不上的。”鲁氏冷冷地讥讽。
宋致庆有些心虚,咕哝道:“我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看望洲儿?”
“是先去看庶子还是先过来,你说这话也不嫌臊得慌?你怎么敢说呢!”
“鲁如心你!”宋致庆气了个倒仰,一甩袖子,道:“算了,我不跟你吵,你既然没有心思去照顾翼儿,不如就把他送回白氏那边照顾吧。”
鲁氏讥诮:“原来这才是你的来意,白氏早就看准了这个时机吧?”
宋慈从里屋走出来,看了一眼地上的花卷,再看向宋致庆,那眼神冷得不像话。
宋致庆看到宋慈的时候脸色登时大变,上前两步,拱手行礼:“母亲。”
“老三,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是当人夫君的样子吗?”宋慈指着地上的花卷,道:“洲儿烧了一宿,鲁氏就守了一宿,我来的时候还没合过眼,才叫她下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倒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东西打翻了?谁他娘的给你的能耐,啊?”
宋致庆被骂得脸色紫涨,跪了下来告罪:“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也是刚从衙门回来,熬了一宿火气有些大,看到翼儿烧得不清不楚的,这火就没控住。”
“噢,这么说,你还有理了?你堂堂的大男人,五品官,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赖火气大,你脸不疼吗?冲妻子发火,圣人教你的?你素质被狗吃了剩下的都是屎?”
宋致庆垂着头不敢辩驳。
鲁氏上前扶着宋慈,疲惫地道:“母亲,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我没事的。既然老爷也说了让小六回去白氏那边,我看就这么办吧,左右我也分身乏术。”
宋慈挣开她的手,指着宋致庆:“从前觉着你倒还好好的,这妾纳上来了倒是变了个人?白氏是给你灌迷魂汤给灌糊涂了?为了庶子来找嫡妻的麻烦,他们好大的脸。来人呐,去把白氏请到春晖堂的院门口给我跪着。”
宋致庆神色一变,抬起头来。
宋慈看向站在门口的周妈妈:“还不去?”
周妈妈立即应声退下。
宋致庆想说点什么,宫嬷嬷已从里屋走出来,道:“太夫人,现在不是吵的事,四少爷这发热不太寻常,老奴看着,怕是要出花。”
第八百七十五章 要命的鬼
出花,什么出花?
宋慈听了宫嬷嬷的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倒是鲁氏听了,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不可置信的看向宫嬷嬷,就连宋致庆也是白了脸,从地上爬起来。
“啥,出花?”宋致庆瞪大双眼,道:“这好好的,怎么会出天花呢?”
天花!
宋慈听到这个词,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鬼?
要命的鬼!
天花等于水痘,而古代的天花可不比现代那样,少时就接种预防,这里压根没得防,以至于古人闻花色变。
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死人的,清朝那还有两个皇帝都因为这个而崩了呢。
宋慈身子有些发凉。
鲁氏回过神来,想也不想的就要往里冲,被宫嬷嬷眼疾手快的拉着了。
“三夫人,你要是不曾出过天花,不能进。”宫嬷嬷厉声道。
天花的传染性可是极强的,别给整传染上了,那才要完。
鲁氏身子一僵,她没出过啊,但里面是她的儿啊,她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鲁氏想要说谎说自己出过了,宋致庆已经抢先说了:“没有,如心她没有出过花。”
“我不怕被染上,母亲,宫嬷嬷,我是洲儿亲娘,我得去守着他。”鲁氏急得跺脚。
宋慈深吸了一口气,斥道:“你莫要任性,你不怕染上,但要是染上了没治好,那就是一个死字。老三,你赶紧的去问问江福来,请的太医到了没有,赶紧请过来。”
她也是一品大夫人,眼下遇着此等大事,冷着脸吩咐的模样,极是威严。
宋致庆忙不迭的应了,飞快地跑出去。
他是疼庶子没错,可嫡子他也疼啊,他只有一个嫡子,要是出了事,这……
“母亲,让我进去看看洲儿吧,我死也不怕。”鲁氏扒拉着宋慈的手跪了下来。
宋慈看她泪流满脸,脸带惊恐,心中一软,道:“进去看,也得先穿戴好,宫嬷嬷,去唤了人来,准备些物事……”
宋慈飞快的吩咐,让人取油纸,棉帕,醋和烈酒等等,也不让人进屋,只在院子里裁剪。
她要让人做的,就是最简单的防护服,用油纸制成,另一边,也让人去请府医和林箐。
鲁氏哭得不能自己,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本就熬了一夜,现在听了这可怕的消息,已是强弩之末了。
待得周妈妈回来,听到这消息,脚下就是一软,整个人如坠冰窖。
另一边,白水莲跪在了春晖堂的院子门前,烈日之下,人有些萎靡,脸色苍白,使得来往的下人频频张望,指指点点,更小声讥讽鄙夷。
白水莲听在耳里,腰身依然笔直,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悄然蜷曲起来,垂下的眸子更闪过一丝羞辱愤恨。
忽然,有人飞快冲进春晖堂,内院里有动了起来,紧接着好几个人从里而出,脚步匆匆。
声音离得远了,白水莲却是隐隐的听到两个字,发花。
她的心头微微发紧,垂着的手攥着又松开,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春晖堂的牌匾院名儿,眸色沉沉,似有风云在涌动。
第八百七十六章 太夫人行事谨慎
林箐带着婢女阿桑来到望洲楼的时候,只见整个院落都在忙活,有在案桌上裁剪缝补的,也有拿了醋和酒在熏的,使得这个院落的味道甚是奇怪,又酸又刺鼻。
最让她感到奇怪的是,那用油纸裁剪的,是衣服?
“太夫人。”
宋慈转过头,看到林箐,便道:“你来了。”顿了顿又道:“宫嬷嬷说,洲儿怕是要发花,阿箐,你小时可有发过花?如果没有,要不就别进了。”
“太夫人,医者父母心,我岂能因着没有发过花就退怯了?救死扶伤,是我作为医者最基本的医德。”林箐笑着摇头:“再说了,是不是发花,还得诊断过才知。”
宋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又夹着些许愧疚,道:“你若敢往,那也得先套上防护服,以防万一。”
林箐讶然,看向案桌上的东西,那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防护服?
发花是急性传染病症,这接触过了,透过空气和飞沫就能染上,所以口罩是必然要戴上,但宋慈为了以防万一,连防护服都做上,反正家里不差这个油纸的钱,最重要是别处处传染,尤其是正院那边,还有新生的孩子,那是一点都疏忽不得的。
所以宋慈也让人去各房各院通告了,不许前来这边乱窜,已免带了病毒传染上了而不知,反倒惹事儿。
还有醋酒,那都是消毒用的,可以说是处处做到位了。
林箐叹道:“太夫人行事甚是谨慎。”
宋慈苦笑,不谨慎不行啊,这东西要人命的啊。
正说着话,太医院派遣过来的陈太医到了,是个挺年轻的太医,看到林箐时愣了一下,瞬间叫出她的名讳。
林箐看着这个年轻太医,有些意外。
陈太医腼腆地道:“从前求学的时候,曾到杏林世家陆家拜访过,也在陆家的医堂待过几日,故而认得林大夫。”
林箐的笑容清淡,回了一礼。
“此时不是聚旧的时候,宋四少爷疑似出痘,陈太医不妨与我前往诊断一二?”
陈太医连忙拱手一揖,正要走进,林箐想了下,把宋慈的一番话说了。
陈太医便笑道:“林大夫放心,我小时是出过痘的,不怕传染。就是没有出过,也无妨,医者父母心,没有怯病于前的道理。”
林箐听得这话,眉眼稍软。
就是宋慈也很满意,却仍是让人取了急忙做好的防护服和口罩递给二人戴上。
两人都觉得很新奇,看望出痘的病人,戴布巾是常见的事,咋还有这什么防护服。
不过这从头到脚一戴上,再听宋慈解释,倒也觉得不错,两人都是看一想十的人,立时就想到若有大范围的疫病,此举倒是可避免传染。
宋慈自己也穿上了,她出过痘,但毕竟年事已大,要是染上病毒身体不适的话,也是给府中添乱。
进屋之前,为避免更多交叉传染,宋慈不让太多人进屋里,只让几个医者,还有宋致庆两口子进去了。
毕竟鲁氏不亲眼看过,怕是不会放心的。
第八百七十七章 确诊,还有一个
鲁氏一进屋,就疾步冲向床边,想要去碰宋令洲,被宋慈疾声喝住了,瞪了宋致庆一眼。
“把你媳妇拉住。”
宋致庆自己小时候发过花,倒没这么避讳,之前又在宋慈那里吃了一记好骂,也不敢吱歪,愣是把鲁氏拖到了自己怀里,看向床上的长子。
这一看,他的心又愧疚几分,倒没想到,嫡子这边也病得厉害。
宋慈自己也不上前添乱,让几个医生上前,自己则是问了周陈氏,听得她小时已是出过痘,心中微定,有她照顾着宋令洲也妥当。
倒是这忽然出痘,有些邪乎。
宋慈一时倒没往什么阴谋诡计上想,毕竟这出痘么,在现代看是很平常的事,古代也一样,就是一边能妥善治愈,古代这边不好整罢了。
她看着陈太医率先扶脉,而那马府医则是惊叫起来,比较昨日及半夜扶脉,也不见宋令洲这身上起红印子。
现在看着,却是手脚脖子都起了,下巴也开始有了一些。
林箐也看得分明,心中略沉。
待得陈太医扶了脉,她也去扶脉,眉尖拢起,和陈太医他们对视一眼,均是点了点头。
一番望闻问切,几人都有了论断。
“怎样?”宋慈急急地问。
林箐看向陈太医,道:“您说。”
陈太医拱了拱手:“贵府四少爷这脉象邪伤肺卫,邪毒闭肺,痘形少而稀疏,色粉润,是刚发于表征之像,当……”
宋慈听得脑中一团乱线缠绕,摆了摆手打断他:“别说中医学的理论,听不懂。你们就说,洲儿他是不是出痘?”
陈太医和林箐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是。”
鲁氏双脚一软,双眼一翻,彻底晕倒在宋致庆怀里。
宋慈有些头疼,让马府医拿了油去给她润心。
“该怎么治,你们可是心中有数?”
陈太医道:“疏风清热,镇痉开窍,解毒利湿,林大夫以为呢。”
林箐点头:“我和陈太医一样的看法,还得看四少爷这痘症会否变重,方子得随时变。另外,这痘还没完全发起,接下来才得熬。”
这一点宋慈知道,发痘可不是一般感冒一下子就能好的,而是个漫长的过程,十天半月跑不了。
最头疼的是,出痘会痒,这孩子要是一抓,指定要留疤。
要不古代人怎么闻痘色变,处理照顾不好,无论男女轻则留疤,女的留疤将来嫁人都难,男的留疤,连科举都难考,而重的则是丢命。
“你们开个方子吧,陈太医,既是你来诊断,接下来老身孙儿的病,得麻烦您时来扶脉了。”宋慈道。
陈太医说道:“不敢称麻烦,这是我该做的,太夫人请放心。另外,出痘不同别的,这照料四少爷的人,最好是用出过痘的人照料,以免传染。若没有,像我们如今这般,也是好的。”
这戴着所谓的口罩,又有一层油纸隔着,闷归闷,但不会轻易传染上,挺不错的。
宋慈自是知道这一点。
宋致庆扶着鲁氏,在一旁急道:“陈太医,我还有一儿,亦是发高热,烧得糊涂,还请你也去扶个脉。”
第八百七十八章 不是巧合
被宋令洲这一吓,宋慈倒忘了,还有个小孙子在等着。
倒不是她有意针对那庶出小孙孙,故意去无视了,是人总有亲疏,人心也是偏的,说句大老实话,她和这满府里的人都没有血缘关系,有的只是从一开始相处而来的情分。
没错,从一开始,就是她在这具身体醒来的那刻开始。
宋慈么,看重的就是这些个从最开始相处来的‘家人’,至于白水莲娘仨,后来乍到,哪怕进府了也没有怎么相处过,哪来的情分?
连带着宋致庆,她也是没有情分,百般看不上的,尤其是眼看他行事荒唐之后。
人嘛,讨厌一个人,就连带着他看重的都讨厌。
宋慈就这样,看不上宋致庆,就他钟爱的也瞧不上。
所以她‘毫无人性’的把那个小孙孙给忘了。
忘归忘,既然宋致庆提起了,也得去看看。
宋慈嘱咐周陈氏照顾好宋令洲,又让人开了窗,拿了醋酒也在他的屋里挥洒消毒,诸多种种。
至于鲁氏,她清醒过来后,就是面露土色,一脸的生无可恋,若不是宋慈当头一棒喝,她怕是还没回魂。
鲁氏打起精神,强忍着满心的不耐,让周妈妈留在儿子院里镇场子,她自己则是跟着回梅苑。
她是主母,得有做主母的胸襟大气度。
梅苑西厢房,也是一片惨淡和惊恐。
因为五少爷惊风了,人都抽起来了,吓得奶娘脸色惨白,连声去叫人请府医。
静水抿着唇冲出西厢房,看到宋慈等人,连忙跪了下来,禀明情况。
宋致庆已是拽着陈太医冲了进去。
好吧,面对宋令洲时,他也没这么失态。
宋慈的脸都黑了,眼角瞥向鲁氏,好家伙,后者面无表情,跟看陌生人一样。
唉,到底是死了心。
进得屋里,也不必多久,就诊出了病症。
宋致庆软了身子,险些站不稳,抓着陈太医的手,哆哆嗦嗦地问:“你,你说翼儿也是出痘?”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太医,见后者点头,他心里登时一寒,头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谁要害我断子绝孙,好阴毒的心思。
宋慈听到这话,也是刹那间就诞生了阴谋论。
这不对,怎么一下子三房两个小孙子都出痘,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那又是谁干的?
宋慈皱着眉,视线不经意的扫过鲁氏,见她拢着双眉,也没说什么,直接退出了西厢房。
“宫嬷。”宋慈让宫嬷嬷过来。
宫嬷嬷上前,听了宋慈的吩咐,有些讶然,然后点头,转身出了院落。
不多会,梅苑就被封了起来,尚未反应过来的下人都一脸懵。
而悠然苑,白水莲才被领着去了春晖堂那边跪着,这会儿,宫嬷嬷亲自带了人来,封了悠然苑,又让仆妇去搜屋拿人,把人全部召在院子里。
而另一队人,则是去了沈姨娘沈氏那边。
沈氏倒没惊慌失措,听了来龙去脉,眉尖皱了起来,唇轻轻的抿着,千防万防,还是中了招子,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池?
第八百七十九章 细查
三房仅有的两个小少爷都出痘症,又有宋慈的一番指令,使得这消息犹如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宋府,人人面露惊色。
出痘,一个整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来往梅苑和望洲楼的人,都恨不得绕着地儿走,生怕风中都传来病气给惹上了,而这种闪闪缩缩的行径,让管事的瞧见了,少不得赏上几个耳刮子招呼过去。
当下人的还敢这么闪闪躲躲,你咋不上天呢?
你闪缩,你恐惧,你怕是想要见人伢子,不想在这混了。
而这阵风,让家中的主子都听到了,江氏刚处理完中馈,第一时间就先回了自己的院落,让奶娘带着圆圆,不许出院,更不许院中的丫鬟仆妇随意走动。
另一方面,又让大丫鬟去儿子的院落告诫,不许去看望宋令洲,倒不是她不顾手足之情,而是这种事,不是看一眼就能好的,整不好染了病那才是大事,要见,也得等宋令洲好全了才可去探望。
只是,青阳她们去得不巧,宋令钊和宋令杰都分别出门子了。
正院里。
宋致远正要和宋大夫人告别,他也得赶着回行宫半驾,乍然听得此事,眉头都皱了起来。
宋大夫人更是惊惧不已,对宋致远道:“相爷,您马上出府去行宫吧,莫要耽搁了。”
“三弟那边……”
“家中还有二弟,三弟也在,还有母亲也在主持,哪用得上您堂堂相爷去管这种小事?倒是您,万不可前去探望,万一惹上痘症,再传到行宫皇上身边,那可真真是要命的事。”宋大夫人纵有私心,但更多的是看大格局。
宋致远要是好心去看望侄儿,染上病再传到皇上那,他们宋府可就完蛋了。
宋致远有些迟疑,宋慈那边已是派了人来,也是让宋致远马上离府去行宫,不准过去三房探望。
宋大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
宋致远问了那叫春分的丫鬟,三房那边现在如何。
春分早有准备,把宋慈的吩咐以及安排都一一口齿清晰的说了。
宋致远道:“告诉太夫人,本相已知,请太夫人放心,也请她老人家多保重身体。”
春分屈膝应了,又对宋大夫人说了一番措辞,都是让仆妇注意卫生消毒的事,尤其是小六少爷身边,更避免多人接触,以免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宋大夫人自是应了,待得春分一走,正院的人也动了起来,如临大敌。
宋致远离了正院,来到书房,就召了心腹管事江福来传话。
“老三那边,这痘症来得不太寻常,你仔细去查查,看这事是谁在幕后搞鬼。”宋致远沉着脸说。
江福来恭敬地拱手称是。
“太夫人那边你也让人多注意着,查探的事就莫让她操劳,以免劳累过度伤身,若是有了结果,你直接去跟太夫人回禀便是。”宋致远淡淡地道。
“是。”
宋致远又让他准备离京去行宫的仪程,待他退下,才曲起手指敲着桌面闭目养神。
若是争风吃醋,连孩子都不放过,那这人留着也是祸害,若是外敌,那目的又是如何?
第八百八十章 直接呼脸
宋慈的一连串动作让宋致庆和鲁氏都有些愕然,两人都不是蠢的,冷静一想,便是想到了什么。
比起宋致庆,鲁氏更是惊惧不已,满脸惊骇地看着宋慈问:“母亲,难道洲儿他们这出痘并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宋慈道:“是意外还是人为,总要仔细查探过才知真相。”
鲁氏想也不想地就道:“一定是白水莲那个贱人,她为了把小五他们要回去,就使了这恶毒的阴谋,她好毒。”
宋致庆皱眉叱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没听到母亲也说要查探过?怎可无凭无据的就凭着猜测就冤枉她人?你可是主母,看事处事要不偏不倚。”
鲁氏气极反笑:“我冤枉她?她装得一脸无辜,有啥做不出来的。你看吧,她是不是趁着小五发热,就想求了我把他们接回去?这还是你亲自说的,要把他们送回去他们生母那边照料。”
宋致庆语噎,道:“我这不是心疼两个孩子小小年纪就离了亲娘,又是在生病之中,我就想着母子连心,亲母照料定是要安心些。”
“所以你压根就不信我,认为我故意磋磨他们姐弟,让那孩子生病的吧?”鲁氏冷笑。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没这么说。再说了,现在出痘的可不只是洲儿一个,翼儿也是出痘,就是你说是白氏做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有必要连自己的亲生儿都搭上?”
竟是维护如斯。
宋慈听到这都恨不得手写渣男两个字贴在这傻缺额头上。
鲁氏讥讽地说:“谁知道呢,她那心是黑的,谁知道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坏水儿?这人坏得透了,利用孩子又有什么的?”
宋致庆黑了脸:“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做的?”
鲁氏气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你可以说,但我敢拿洲儿的命发誓,我没那么下作,更不会伤害我的孩子。”
她的话掷地有声,又是拿孩子的生命去起誓,宋致庆想说什么也词穷了。
“你们都吵够了?”宋慈冷冷地看着两人:“什么时候了,还要吵,孩子还管不管了?”
鲁氏擦了眼角,向宋慈行了一礼,说道:“母亲,媳妇有私心,小五这边我是顾及不了了,我向母亲请命,亲自去照料洲儿,我得亲自陪着他一起熬过这段日子。”
“你确定?你毕竟没出过痘。”
鲁氏点头:“我不怕,我就按着母亲教的法子去做,哪怕丢了命也在所不惜。”
宋慈说道:“既如此,你就和周陈氏一起轮流照顾。还有一点,虽是照料,你不可直接接触了洲儿,擦身什么的,让周陈氏来。以免洲儿好了,你自己好不了,那以后孩子怎么办?你可得记住一句,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宋致庆听了这话,脸上一辣,耳根子都红到脖子根了,悻悻的看向别处。
老太太现在嫌弃他是连面子情都不给了,直接就呼他脸。
“我听母亲的。”鲁氏道:“既如此,就让小五他们回悠然苑吧,也免得老爷认为我这嫡母做得不到位,孩子病了,确实是由生母照料妥当些。”
第八百八十一章 鲁氏撂挑子
鲁氏叫来几个大丫鬟吩咐一番,也没理会宋致庆,只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装就住进了望洲楼,再把院门一关,隔绝外头的窥探。
竟是连这出痘是谁下的黑手都不管了,直接撂挑子,端的是干脆利落。
宋致庆都有些懵。
事实上,鲁氏并不是不想知道,而是她知道事有轻重,在她看来,照顾好宋令洲,是当前最重要的,因为只有儿子安好,她才能活得下去,也才有希望。
但若是他不好了,便是找到真相又能如何?
而她更知道,既然宋慈对孩子出痘的事有了怀疑,那么她定不会就此干看着,必定会切查到底。
有宋慈这根定海神针在,一切的魑魅魍魉都无处可逃,她只管照顾着洲儿然后等着好了。
不得不说,鲁氏聪明了一回,也决绝了一回。
宋慈看着宋致庆发绿的脸色,心中冷笑,道:“如你所愿了。”
她让人把宋令翼裹得严严实实的迁回悠然苑,至于宋如双,却是没有迁,仍在梅苑住着,一来两个孩子在一块,若是过了病气就不得了。
也是宋如双体质强大些,和弟弟住一个西厢,两人小床却离得远,竟没染上病。
这也更让宋慈觉得不太对劲。
宫嬷嬷和江氏一起前来,回禀道:“江福来受相爷的吩咐,切查此事,请太夫人回院。”
宋慈挑眉:“江福来接手了?”
宫嬷嬷点头:“相关的下人已是交接到江总管的手上,太夫人您且在春晖堂等候消息便是,至于两位少爷的院落,得暂时封院了。”
江氏也道:“没错,母亲,您身子骨也不爽利,这些事就别操心了,媳妇会主理的。”
宋慈:“这事也得和你说,鲁氏得照顾洲儿,你大嫂又坐月子,府中的中馈事务,得全靠你了。我会让正院的房妈妈去助你。”
江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
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剩下的就是交给大夫和时间了,宋慈自己也不是什么能打的年轻人,这一操心,身上好不疲乏,想着回院里歪着才行。
她直接就扶着宫嬷嬷的手走了。
宋致庆站在梅苑,有种茫然的感觉,还有就是无措。
老大让江福来查探,这是插手这个事了,难道他也认为这事是人为?
宋致庆抿着唇想了片刻,正要出院,就看江福来领着粗使婆子往西厢而去。
“江总管。”
江福来欠了欠身,一张圆胖的脸先是挤出三分笑,向宋致庆拱了拱手:“三老爷,奴才也是奉了相爷之令切查四少爷五少爷出痘这事,多有得罪,请三老爷海涵。”
宋致庆可不敢对这老大的心腹摆架子,而是客气地道:“区区小事竟是惊动了大哥,我真是惭愧,大哥可是还在府中?”
江福来笑道:“也是不巧,相爷一刻钟之前便已是离府往行宫而去,待得此间事了,奴才会亲自去向相爷回禀。”
宋致庆扯了扯嘴角,道:“那就劳烦江总管了,若是意外倒罢了,若是人为,我定然不会放过那恶鬼,行事忒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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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使我崩溃,想原地爆炸!
第八百八十二章 我年老任性啊
宋慈扶着小满的手回到春晖堂,搁老远就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跪在院子门口处,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她这鱼脑袋,忘记自己罚了个人跪在这里了。
宋慈把手搭在眉骨处,抬头看一眼头顶烈日,只是一眼都耳目眩晕,再看前面那人,衣物都要贴后背了吧。
宋慈走上前,陪着白水莲一起的泉妈妈恭谨地跪了下来,口呼太夫人安康。
白水莲挪了挪僵直的膝盖,拜了下去:“妾身拜见太夫人。”
这一拜下,再抬头望向宋慈。
这是宋慈第二次见白水莲,她一身湖蓝夏裳,发髻轻挽,只插了一直翡翠簪子,倒显得清丽素雅。
只是,兴许是心中藏了心事,她的一张脸清减不少,变得尖细,再加上在烈日之下跪了这不长的时间,脸色那叫一个苍白,嘴唇更是没有半点血色,人也在发颤,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虚弱。
“白氏,小五病了,你知道吗?”宋慈淡淡地开口问。
白水莲愣了下,似是未料到这样的开场白,便点了点头:“妾身知道,妾身恳求太夫人,给妾一个机会,可以亲自照料五少爷。”
“噢,你知道,那你知道老三为了让小五回到你身边,开口冤枉顶撞自己的嫡妻吗?”
白水莲微怔:“妾身不知。”
“那你知道洲儿和小五,他们是要出花吗?”
白水莲一听,身子猛烈一颤,看向宋慈,眼神带了些惊恐,道:“妾不知,妾……”
“好个不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宋慈哼笑:“三房仅有的两个儿郎,不约而同出痘生花,白氏,你说这是巧合吗?”
白水莲咬着牙,道:“妾不明白太夫人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无所谓,不过听说你读过几年书,那你可是听过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
“太夫人!”白水莲惊叫:“太夫人难道是说四少爷和五少爷出痘症,是妾做的?您也说了虎毒不食子,妾岂会伤害自己的亲生孩儿?”
“对,虎毒不食子,但也有人狠得下心,甘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执意为之,可谓其心可诛。”宋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铁证,老身也不能说就是你做的。不过白氏,人在做天在看,谁在背后搞鬼生事,老天爷看着呢。小五两岁不到就要遭此大罪,能不能挺过这出痘,得看他命大不大。”
白水莲身子颤抖,把唇咬出血珠,道:“妾听说太夫人处事素来公平公正,您定会明察秋毫,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的人。”
宋慈轻笑:“听说的东西岂作得真?下人恭维的话你也信,你可真傻真天真。”
白水莲:“???”
宋慈又道:“不过么,我处事公平公正的时候也得看对象是谁,讨喜的自是公平公正,但不喜的我肯定不讲道理了。毕竟我都没几年好活了,自是恣意妄为,我年老任性啊!”
一副我老我无赖,我是双标党你奈我何的样子!
白水莲:“……”
简直绝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泉妈妈:我内心是崩溃的
宋慈看着白水莲那青白交加的脸色,心中莫名的有一股仗着身份仗势欺人的快意,忒爽。
妈呀,可快快控制自己啊,这整习惯了,将来有幸回到现代,还是这么习惯性的端着身份不管不顾,到其时挨耳刮子的就是她了。
“回你的院落呆着吧,无召不可出来,小五已是挪回去悠然苑,如你所愿了。”宋慈淡淡地看着她,道:“事实上,你是不是真的心疼儿子还真叫老身有些迷惑,毕竟他是出花,不是普通的受寒中暑,一个整不好是要丢命的。可到现在,你倒还挺淡定的能和我对话,担忧倒不见多少。你可知鲁氏听到太医的确诊时,那是魂都没了。”
白水莲瞳孔一缩。
“白氏,老身告诫你一句,做人要惜福,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该注重的。一个侍妾,有幸得一双龙凤胎,那是你命好,是你今后安身立命的基本,这要是没了。你觉得凭着你这张脸,能得宠一辈子?”宋慈斜睨着她:“所以,别做那蠢不可及又得不偿失的事,你玩不来。”
白水莲的身子摇摇欲坠,本就跪了多时,再被宋慈这一激,双眼一翻,整个人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姨娘。”泉妈妈跪爬过来,扶着白水莲。
宋慈啧了一声,暗道晦气,道:“去叫几个人来,把她抬回悠然苑。”
“是。”
宋慈刚要走,脚步又停了几下,看向泉妈妈,道:“你是从大同就一直跟着白氏伺候的?”
泉妈妈连忙称是。
宋慈眸子半眯:“能把你也带进京来,这么说,你是她的心腹了。”
泉妈妈满脸惶恐,道:“老奴一条贱命,哪敢提什么心腹,是姨娘心善待人温和,是我们当奴才的幸运而已。”
“说的挺好听,练过的?”
泉妈妈:“……”
这老太太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宋慈又道:“当奴才再幸运也不及良民好,要不,我做主放你出去,还你自由吧。想必你也攒了不少积蓄,买个小院子,再买两个小丫头伺候,也是一老太太可享晚年了。”
泉妈妈心下一跳,匍匐在地,唯唯诺诺地道:“太夫人,老奴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心中早已当姨娘是至亲,只想侍奉她一辈子。”
“你看看,撵都撵不走,忠诚如斯,果然是心腹中的头号。”宋慈意味深长地道:“既是心腹,那么她做了什么,你心里肯定也是清楚的。不如和老身说说,是她干的吗?还是你们一起干的?”
泉妈妈的内心是崩溃的,这天是这么聊的吗?刀刀戳人肺管子吧!
她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太夫人,老奴冤枉啊。”
“逗你玩呢,看把你紧张的。”宋慈忽地一笑:“下去吧,好生服侍你主子,多劝着她些,珍惜眼前。人作死,那是要倒霉的。”
她说下这一句,就入了春晖堂。
泉妈妈抬起头来,看向院内,抿着唇眸色沉沉。
岂料,宋慈入了院,也对宫嬷嬷吩咐:“告诉江福来,查一下这泉妈妈。”
这么忠心耿耿,还能不知道些啥?
第八百八十四章 谈钱伤感情了
歪在南窗前的罗汉床上,宋慈就毫无形象的直叫心累,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凉茶灌了一大口,又歪在了迎枕上。
“宫嬷,我这真是老了,这折腾半天,跟骨头要散了一样,心还累。”宋慈半阖着眼说。
宫嬷嬷道:“所以这些琐事,您就别管了,只等听结果就是。”
宋慈睁开眼,问:“你怎么看这事,是人为么?”
“不好说,出痘本就容易传染,现在也不知是哪位少爷先染上了,再传到另一个身上。”宫嬷嬷道:“且,针对的都是三房的两个少爷,是内讧还是外敌不好说。”
“可万一不止两个少爷呢?小五先不说,洲儿素来和他几个堂哥交好,又在族学里上课,他到处走来走去,可以传的人就不止一个了。”宋慈皱眉:“让江氏召了人手,府中处处都兑了醋挥洒一遍,尤其是各个主子院里。对了,杰儿他们的院落更要仔细清理。”
“嗯,听说三少爷今日进了宫,好在他并没有去探望四少爷。”
宋慈叹道:“是啊。现在就盼着快些熬过去吧,这大热天出痘,熬的人更难受,大人尚且忍不了,何况小孩?万一抓破了脸,这……”
古代可没有什么整形微创的,留疤就真是一辈子了。
……
宋令钊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对老弟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吧。”
宋令杰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宋令钊接过来,打开一看,从里面掏出一条红绳缕空铃铛出来。
“这项链,是我特意做的,里面用油纸包着的一颗蜜蜡,蜜蜡里面是一颗用千年人参雪莲等做成的救命丹。不到万不得已,就是说你快死了,性命极其危急时,再捏了这铃铛,破开蜜蜡吃了这药丸,可吊着一口气,能不能等到军医来救,看命了。”
宋令钊看着铃铛里面的小小一颗用油纸包着,再用桐油滚过的东西,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还准备了这东西?”
“从你执意想走的时候。”宋令杰拿过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道:“答应我,一直戴着,也莫要告诉别人这是什么。”
宋令钊咧嘴点头:“放心吧,别人问起,我就说是我老弟做的平安符。”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吃,因为这玩意很贵,也仅有一颗,可不是糖豆。”把他攒下的月钱还跟殿下借的一大笔钱都花进去了。
宋令钊:“……”
谈钱就伤感情了啊!
“我从前说的,你要记住了,你若是战死,爹娘将来的家产都归我了,所以要留着小命回来。”宋令杰又道。
宋令钊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你哥我是当大将军的命,不会轻易死的。”
宋令杰冷哼:“要当大将军,可不止只会武功就行了,得有勇有谋,不然那只是莽夫。所以,不管何时,你都要多读书,尤其是兵书,多揣测一下人心,多动脑子。还有最重要一点,哥,凡事不可尽信人,别轻易把后背展示给人,永远要保留一分给自己,明白?”
第八百八十五章 送别宋小二
宋令钊最怕的就是自家老弟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神色,整得特别的肃穆沉重,都特么有点想哭了。
“行了,我回头日日默念三百句警醒自己,你总能安心了吧?”
宋令杰沉着脸说:“我这是正经的和你说,要你死死记在心里。”
宋令钊脖子一缩,站得笔直,也正经起来:“我记,我一定记。我虽然脑子没你转的快,但这些年耳目渲染,多少比那些真正的寒门子知道些弯弯道道,你放心。”
“也别小看任何人,寒门也有真正的人才,莫看低任何人,哪怕是个泼皮无赖,对方也肯定有些东西是你远远不及的,所以随时保持警醒,也保持敬畏心。”宋令杰搭着他的家肩膀,道:“哥,俗话有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个,上了瞬息万变的战场,你熊,分分钟就是丢命的事。反之,将强强一窝,主将领军有方,治军严明,才能带出强悍的军队。”
宋令钊道:“祖母也是这么说的,我都记住了。”
宋令杰点点头,递过文书,道:“这身份文书,我并没有改姓,我盼着将来你堂堂正正的以宋姓登堂。怀瑾,是我替你取的表字,盼你胸怀天下,遇事谨慎做人。”
宋令钊打开文书,看到那上面写着的宋怀瑾几个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说些什么,喉咙却是一阵发紧。
“时辰不早了,还得早些赶路,你去吧。”宋令杰后退一步。
宋令钊哦了一声,把身份文书贴身藏着,抿了一下唇,上前抱住老弟,道:“哥这一走,家里就靠你了,孝顺父母,保护小妹,阿杰,辛苦你了。”
“我也没什么说的,你这一走,不知何时归来,但是若是那天你觉得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吧。”
宋令钊笑着说了一声好。
兄弟俩相视着,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明白,不过是嘴上说罢了,宋令钊也有自己的骄傲,不混个人样,他怕是不会回来。
“我走了。”宋令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落后几步远的夏且招手,后者跑了上来,擦了擦眼角。
“哥走了,这次人情,哥记住了,你要好好读书,可以练武就练起来吧,也不至于将来会遭人算计暗害。”
夏且眼红红,却挺着胸膛道:“什么人情不人情的,这是我还的恩,从此咱们恩情都一笔勾销了。”
“好吧。”宋令钊摸了一下他的头,转身翻身上马。
夏且对那三个侍卫说:“你们一定要护送他到关口前,不然提头来见。”
“诺。”
宋令钊深深看了一眼胞弟,双脚一夹马腹,马蹄疾驰而去,跟在他身边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大毛。
他越走越远,从未回头,如苍鹰入云。
夏且眼泪落下,这人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了,扭过头,看向宋令杰,见他双手紧攥着,唇线抿成一条直线,眼角发红。
也不是很舍得的嘛,他都以为这冷面书生不会动情了。
宋令杰直到看不到人了,毅然转身:“走。”
夏且眼尖,看到他眼角滑下的一滴眼泪。
------题外话------
今日吐槽自己:我学人写点权谋是我不自量力,我就该无脑逗逼到底,一起写开森,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