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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她是真的狂全文阅读

作者:燕小陌     老祖宗她是真的狂txt下载     老祖宗她是真的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56章 为宋慈祈福

    既是有了心理准备,宋致远就开始着手安排自己的派系党羽,如定国公所言,谁在什么位置,都得部署好,将来一家子起复才能顺利。

    尤其是同朝为官的宋令杰,他作为孙辈会更快脱孝,到时候想要谋个好缺外放,就得看自家的人脉。

    宋致远的动作大,瞒不过人,一打听,好家伙,宋家老太太怕是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了。

    消息传到宫里,汪太后直接就病下了,把楚帝唬得心里直哆嗦,就怕着自家母后一个伤心,就再也起不来了,毕竟她也有了寿数了。

    楚帝日日到慈宁宫做孝子,算是明白了宋致远的心情。

    为人子,也不容易啊。

    宋致远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只要不在宫里,他就必然回府陪着宋慈,包括宋家的其余人。

    太夫人能陪着他们一道说笑的时间不多了,这些时光他们都得珍惜,在跟前尽孝。

    到了四月,宋慈忽然就不愿意喝药了,精神却是日渐好转起来,也不像以往那般,昏睡的时间长,而是很多时都在醒着,甚至还能有兴致喝上一盏小酒,在园子听上几首小曲儿。

    可越是这样,宋家人就越是心惊和难过,特别是经过林箐和程医正每日的诊断后。

    回光返照。

    老太太这是在以最舒适的体态心情来过这剩余的日子呢。

    所有人都不想承认这一点,偷偷的在抹眼泪。

    宋致诚找到宋致远,是不是该为老娘办一个寿宴也冲个喜。

    宋慈的生辰在四月十二,这些年也没办过大寿,今年她六十七了,办一个也不留遗憾吧。

    宋致远有些意动,但很快就摇头道:“娘不喜欢铺张浪费,再说了,她如今这样还大肆铺张办寿,还得应酬,都说了六十之后生辰低调过,万一……”

    宋致诚咬牙,道:“可惜钊儿他也没出孝,不然让他成亲也好。”有没用,试一试也好。

    宋致远叹了一口气,道:“不悔大师都已经勘破天机了。”

    宋致诚一默,懊恼地蹲在地上,揩了一下眼角,可难受死他了。

    “相爷。”江福来匆匆地走过来。

    兄弟二人都看了过去。

    “相爷,京里忽然有许多流民百姓涌到淮河河边放河灯,您看。”江福来把一盏纸折的莲花河灯双手呈了过来。

    宋致远接过仔细一看,愣了一下,眼里润湿了。

    宋致诚也拿过来看了下,有些愕然地看向江福来:“你说许多流民百姓在放?”

    江福来擦了一下眼角,点点头:“奴才让人打捞了数盏,都是写着类似的祝语。此外,在河边,有数个学子帮着给河灯提字,只要一文钱一盏就能为太夫人祈福。”

    宋致诚看向宋致远,喉头哽咽:“大哥……”

    这盏河灯,写的是对宋慈降至的寿诞的祝福,是为她祈福。

    应该是宋慈弥留的消息传了出去。

    “去看看。”宋致远大步走出。

    他倒想看看,老娘这些年的一腔善心,都得了何等的回报。

    “大哥,让娘也看看吧。”宋致诚拉着他。

    也让宋慈看看,让她知道,她的善心没白费。

第1757章 我何德何能

    宋慈现在就像个孩子,眼瞅着宋致远和宋致诚他们大傍晚的还带着她出门儿了,兴奋得直咧嘴,一个劲的问去哪儿,有什么玩儿的?

    宋致远跟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她,看着她笑容满脸不解世事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如果她要走,就这么笑着走了,倒也不会痛苦。

    最怕是身体内的疼痛折磨得夜不能寐。

    马车的车轱辘压在青砖上,轱辘作响,宋慈贪婪地看着已经亮起了灯的街景,时不时发出一声赞叹。

    车子进了淮河,就显得更热闹了,两岸都是酒楼酒肆画舫,丝竹声隐隐传来,还有些嬉笑声,仔细听了,还能听到几句酸诗。

    淮河两岸,乃是京中许多纨绔热衷向往的地方,这里有吃有喝有玩,纸醉金迷,宛如销金窟一般的存在。

    人声鼎沸,灯亮若白昼。

    马车停下,宋慈被宋致远亲自扶了下来,府中的家丁侍卫早已散开,形成一个保护圈,避免有人闯过来冲撞了几人。

    宋致远给宋慈的披风上系紧了带子,扶着她,沿着河边慢慢的走。

    而江福来,则是在前边引路。

    两岸各色花灯交织,灯光映在河中荡漾,五彩斑斓。

    “真是漂亮。”宋慈饶有兴的看着,鼻子又动了动,兴奋地道:“我好像闻到了酒味。”

    宋致诚自一旁凑趣道:“娘莫不是想喝酒了?”

    “嬷嬷她们不让喝。”宋慈垮着脸告状:“她们好坏的。”

    宫嬷嬷和南山就跟在几人身侧,听到这话,既好笑又想哭。

    “一会寻个酒肆,让您喝一小杯。”宋致远笑着说。

    宋慈顿时拍起了手掌。

    这孩子气的举动,让大家都不免有些堵心,老太太这会子是算不太清醒的了,行为举止都开始退化。

    “相爷,到了。”江福来上前一步,指了前方一个位置很好的放灯台。

    宋致远和宋致诚小心地扶着宋慈走下台阶,来到放灯台上,说是放灯台,其实也是铺了一层石板加木板,方便大家站立。

    彼时往上游看去,有人就这么随意的站在淮河岸边上,穿着打扮都极是寻常,他们手里却捧了一盏盏的河灯,嘴里喁喁自语,把灯放在水里,让它们顺游而下。

    再往远些,更是热闹,似有人在争着买灯请题字等等。

    “娘,您看看这灯。”宋致远亲自勾了一盏灯呈到宋慈手上,道:“这是百姓们为您放的祈福灯,盼着您福寿齐天。他们此举,也是因为您过去所发下的善心帮助了不少人,而您的寿诞快到了,他们自主为您祈福,佑您康健。”

    宋慈有些惊讶,看着手上那小小的灯,烛火在微风中摇曳,那一小簇火光映入她的眼眸,像一朵花。

    宋慈的神思仿佛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道:“为我祈福?”

    她看过去,不少人在河边放灯,一盏盏的河灯顺流而下,在水上轻轻晃动着,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这是何德何能呢,能有此福报。”宋慈抚着河灯轻叹,蹲下身子,把它重新放进水里,拨弄开去。

第1758章 切记功高震主

    宋慈看向蜿蜒而去的河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希望原身老太太再投胎,生来即富贵,福寿兼全。

    看过了河灯,宋致远又带着宋慈去了淮河最高的望星楼,可以纵观整个淮河的景致,点了果子酒,请了唱曲的小娘,兄弟俩陪着她乐呵了一会。

    这也算是宋慈来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夜生活了。

    夜渐深沉。

    宋慈喝了些果子酒,也都有了些醉意,眼皮上下打着架,昏昏欲睡。

    只能打道回府了。

    这一出望星楼,却见有人大喊:“是宋太夫人,那是宋太夫人呀。”

    宋慈一个激灵,酒意散了些。

    宋致远皱眉,江福来已是挥了挥手,侍卫们都围着了几个主子,不让人靠近。

    “宋太夫人,您是个好人,一定要有好报,要长命百岁呀。”

    “宋太夫人,我祝您寿比南山。”

    “宋太夫人……”

    这群人竟是向她祝寿。

    宋慈拍了拍宋致远的手,让侍卫散开了些,让自己呈现在众人视线里。

    吵杂的声音立时一默。

    这,这老太太,怎地老成这般了,瘦瘦小小的裹在披风里宛若小孩子。

    风烛残年。

    不知谁想到了这个词,鼻子忽地一酸,原来传说中那号称善人的宋家老太太,是真的到了弥留阶段呢。

    这个样子,就说她还能活上许多年,只怕也无人信吧。

    “谢谢你们呐,都有心了。”宋慈满脸笑容,挥着手说:“心意老身都收到了,都回吧。”

    她扶着宋致远的手,上了马车,歪在车壁上半阖着眼。

    宋致远以为她都要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拉了一下毯子,岂料,宋慈又睁开了双眼,在昏黄的灯光静静的看着他。

    “娘?”

    “老大,今儿这事搁我一个将死之人身上,也便罢了,此后若再有类似这样的事,尤其那对象是你,你可得时刻警醒,杜绝此事。”

    宋慈这会又清醒了。

    “功高震主,此乃大忌,你要切记。”

    宋致远浑身一震,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娘,儿子知了。”

    宋慈又阖上了眼,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鼾声。

    宋致远给她盖上了一层毛毯,脸藏在黑暗中,看不出什么表情。

    皇宫里,楚帝也听闻了此事,眉梢轻佻。

    “倒想不到宋太夫人能有如此声望。”

    这语气里,情绪不明。

    周公公叹道:“听说宋太夫人自己的私产也没全分到子孙手里,而是有六成用于作慈善金,用以做善事的,善人这名声,倒是实至名归,换了别家老太太,只怕还舍不得。”

    老人家的东西,多是分给子孙的,哪有大部分用作做善事的?

    楚帝道:“这心是好的,就看宋家的人,会不会辜负了她这铺下的善名了。”

    这话,周公公便不敢接了,未来的事谁能打包票?

    “善名什么的,倒是在其次,奴才倒想老太太能再活久些,如今看来,却是唉,做了那么多的善事,咋老天爷就没赏个好呢?”

    楚帝默了默,是啊,为何呢?

第1759章 想赏个花

    正是人间四月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宋家春晖堂的花园,今年的花儿开得格外灿烂,然而却唯独少了赏它的那个人。

    往年那个会在花前欣赏喝茶的人,此时正在床上躺着,宋致钰和旦哥儿及几个近身服侍的嬷嬷丫鬟守在屋内,气氛有些压抑和沉重。

    旦哥儿把宋慈的手放在被窝里,掖了掖被角,看向如今卧床昏睡的人,抿起了唇。

    宋慈入了弥留的阶段,昏睡的时长越发的长了,她消瘦发苍白的脸没有什么血色,瞧着让人十分心疼。

    “旦哥儿,娘如何?”宋致钰小声问。

    旦哥儿道:“还是老样子。”

    宋致钰听了险些要哭出声,死死地咬着唇。

    林箐走进来,看到这画面,抿了抿唇,又退了出去,宫嬷嬷也跟了出去。

    站在廊芜下,看着院子里几盆开得正艳的海棠,林箐叹了一口气:“今年这花开得不错,可惜她却起不来赏了。”

    宋慈这是老病,年轻时一直至今沉疴下来的旧患病症已经耗掉她许多的精力甚至生命,再加上去岁又帮太后挡了一劫,被砸了个正着,那本来就已经少得可怜的生命力又耗掉大半,眼下,已经是乏力回天了。

    试想想,生命力宛如人的血条,那条血条已经拉到了尾部,就只剩残余的几滴血,能支撑多久?

    宋慈就是这般,血槽已空。

    这些年能撑到现在,也是精心调理着,再加上她自己坚持锻炼,又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命,才多活几年。

    宫嬷嬷心头发堵,让小丫鬟取了剪子来,道:“赏不到,那就送进去。”

    小丫鬟取了剪子来,宫嬷嬷亲自选了几枝开得好的剪下来,又让人取了一只美人瓶来养着,正要送进去,却见宋大夫人等人都来了。

    自宋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家里的主子,基本一得闲就在这院落守着,怕着老太太突然就要走了。

    宫嬷嬷向几人福了一礼,领着她们进去。

    把开得艳的海棠放在床头,众人瞧过宋慈,均是静默无声。

    林箐便道:“太夫人这屋内也不适宜呆太久,以免这空气浑浊了,倒叫她不舒坦,大夫人你们还是在外面坐着吧。”

    众人又如水的出去,只是旦哥儿和宋致钰却没走,一个巴巴的在床头,一个在床尾。

    或许是嗅到了花香味,又或是听到了嘈杂,宋慈的眼皮动了下,睁开了眼睛。

    旦哥儿立即探过头去,喊道:“祖母,您醒了?”

    宋慈掠过他,看向床头位置,声音沙哑:“我好像闻到了海棠花的味道。”

    宋致钰便把花捧到她跟前,笑道:“娘您这鼻子就是灵,宫嬷嬷刚把花儿给剪进来,您就醒了。”

    宋慈看着或粉或红的海棠花,咧了嘴,道:“这花开得真好,我想去花园赏花。”

    太夫人想赏花?

    得嘞,马上安排。

    春晖堂的人立即动了起来,宋大夫人她们更是趁着宋慈梳洗的时候,让人立即挪了好几盆名贵的花卉到院子里,务必让老太太赏个欢喜。

第1760章 承欢膝下

    宋致远和宋致诚赶过来的时候,宋慈已是带着一大帮子人在小花园赏着花,走过去一看,却见所有女眷头上都别了一朵新鲜的花儿,都是宋慈折了给她们簪上的。

    “娘。”

    宋慈转过头来,鬓发边一朵大大的红色芍药,衬得她的脸仿佛也有了点血色,冲着二人露出笑容。

    宋致远二人上前,向宋慈施了一礼,道:“娘今日好兴致,竟是簪花了?”

    “你们要么?”宋慈手里还拿着两朵花,递过去:“簪花宜寿,快给簪上。”

    宋致诚:“……”

    看向老大。

    宋致远却是矮了身子,直接半跪下来,让宋慈亲自给他簪上。

    宋慈欢喜不已,把一朵芍药也插到他头上的发冠上。

    宋致诚见状也蹲了下来,道:“娘可不能厚此薄彼只疼大哥,快给儿也簪一朵,我要戴上一整日,睡觉也不摘下。”

    “好的嘞。”

    宋慈给二人别上了花,引来一阵吃吃的笑声,小的孩子更是捧腹哈哈大笑,委实是祖父们簪花的样子好好笑。

    宋致远看宋慈笑得眼褶子深深的,也露了笑容,扶着她在花园踱步,道:“娘赏了多久了,可见累?来人,去抬了躺椅来,就在这园子坐上一会。”

    下人听了令,立即就动了起来,搬来几张椅子。

    宋慈坐了下来,就看着这满园子春光,胡蝶飞舞,道:“这春光极好,你们都去玩吧。”

    “我给祖母跳一支舞。”圆圆笑眯眯地说。

    关姝妍立即道:“既如此,我给四妹妹抚琴为伴奏吧?”

    傅云锦笑说:“大嫂抚琴,那我只好吹笛了。”

    宋致远说:“去取我的埙来,我也给娘吹一曲。”

    众人听了,都十分诧异,又觉得兴奋异常,想要看大家长吹埙,那是极难得的,要知道宋致远也都是当祖父的年纪了,平日也不会出这样的风头。

    如今为了娱亲,竟要吹埙了。

    这下好了,他要吹埙,小的们也都纷纷拿出平日里的拿手乐器,准备来一个大合奏。

    宋令肃吩咐了身边的人:“取画板来。”

    四月春光好,一家子难得聚一起,自是要把这画面留下来。

    为了园子的色彩更为的丰满,又陆续的搬来或大或小的花卉盆栽,紧接着,琴声起,笛声扬,舞动。

    圆圆纤瘦的身姿在灵动的旋转跳跃,再小一点的孩子也在身边伴着,胡乱摆着姿势,倒惹得笑声阵阵。

    一股激昂活泼的埙声忽然加入琴笛声中,使得曲韵更为欢快和惊艳,毫无违和感。

    宋令钊不知何时拿出一把剑,舞起醉剑来。

    站在高处,飞快的下笔的宋令肃双手齐下,把一簇簇的画面加入画纸里,在他身旁,宋令杰帮着调色递笔。

    宋慈坐在躺椅上,满脸笑容。

    “我来时,是人间四月天,我走之时,依旧是春暖花开时,整十年,真好啊。”她忽然说,视线有些模糊。

    宫嬷嬷蹲下来:“您说什么?”

    宋慈笑道:“我说,有这些孝子贤孙承欢膝下,不枉此生。”

    宫嬷嬷微微一怔,绽出笑容来,眼角有泪。

第1761章 弥留之际

    若是多年后,宋家子回忆起宋慈走之前可是安详的,没有遗憾的,所有人都会肯定的点头,应该是的。

    那一日,宋慈饶有兴致的和她的孝子贤孙赏花,噢,那欢庆的画儿就挂在宋家家主宋致远的书房里呢。

    就那一日,她非但有了兴致赏花,还让家里人给她提前过了生辰,喝了一盅酒,拉着家里人碎碎叨叨的交代了许多事。

    可也是那一日后,宋慈就陷入了昏睡当中。

    程医正被请到了宋家替宋慈扶脉,好半晌才收了手,出了寝卧。

    宋致远看着他,急声问道:“程医正,家母她是?”

    程医正叹了一口气,道:“相爷,太夫人已到了弥留之际了,现在也不过是强撑着,若不是还留恋着你们,只怕她老人家早就仙逝了。”

    这话犹如一记重捶,重重的击打在宋致远的心上,闷痛不已。

    在屋内的女眷,都轻声哭了起来。

    宋致诚上前道:“程医正,就没有别的法子能吊着命吗?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您只管开口,不管多难,我们都会寻来的。”

    程医正道:“宋二爷,药材倒在其次,事实上,皇上也早已交代过,对于太夫人这身体,需要什么药材,都只管到内务去取,哪怕是百年以上的人参,只要有用处,也不吝用上。”

    宋致诚踉跄了下。

    “所以说,药材并不是其次,是太夫人这生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程医正叹道:“相爷,二爷,医者救得了病,却救不了老死病,恕老朽医术不够精。”

    宋致远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家母难道就这么沉睡着?可能再醒来?”

    “有些老人,在睡梦中就会逝去,且看太夫人自己愿意与否,她若不舍你们,总会醒来再跟你们告别的。”程医正说着,欲言又止。

    宋致远看到了,便道:“您有话不妨直说。”

    “其实要让太夫人醒来,也可以配以针灸和药物,以外力强行醒来。当然了,若用药,那人体必然受损,毕竟此时用的药,必是虎狼之药,而且即便醒来,也不过是交代几句。”程医正舔了舔唇,道:“这就只能看你们了。”

    众人脸色微微发白。

    是再等等,还是强行用药让老太太醒来,看他们的选择。

    所以如果宋慈能听见,就是医生在问孩子们,拔管不拔管了!

    “不用。”

    旦哥儿从寝卧内走出,冷冷地开口。

    宋大夫人皱了一下眉,上前道:“旦哥儿,你父亲会做主的,你别……”

    旦哥儿仿若未闻,直接越过她,宋大夫人脸上微僵。

    他来到宋致远面前,抬头瞪着他,道:“别用药,祖母她不需要。”

    宋致远说道:“旦哥儿,她已昏睡了三日。”

    若是就这么走了,没有半句话留下,他会很难过。

    “哪怕她一直昏睡,也不用。”旦哥儿冷然道:“只要她有呼吸,她的心起伏着,她就是活着的,就还在我们身边。用药催醒,不过是让她早点死。”

    宋致远脸色微沉,和他对视着。

    旦哥儿丝毫未惧,甚至连眼神都不避,一副你说什么我都不怕的倔强样子。

第1762章 强留

    父子俩对视着,气氛有些沉重。

    程医正自一旁看着,心知这孩子是不悔大师的徒弟,小小年纪,学医天赋便是不凡,如今瞧着,倒是有些桀骜的样子,连他爹都敢驳呢,才多大的孩子,长大还得了?

    看着旦哥儿那精致的眉眼却不输他爹的气势,程医正莫名地替宋致远掐了一把冷汗,感觉以后宋相会为这个儿子万分头疼,怕是降不住。

    “大哥,旦哥儿也说得有几分道理,要不就再等等吧?”宋致诚打破僵局。

    宋致远看了一眼内间,点了点头,对程医正道:“既如此,我们就再等等,只是得劳您这几天都来扶个脉。”

    程医正点头:“您放心。”

    宋致诚把程医正送了出去。

    宋致远看了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旦哥儿,张了张口,终究都只化为一句:“去陪着你祖母吧。”

    旦哥儿胡乱作了揖,又回到里间守着。

    宋致远这才看向一直没有发声的林箐,问道:“林大夫,要想太夫人醒来,当真只能如程医正所言了?”

    林箐点点头。

    除非宋慈自己要醒来,否则要强行,必得用虎狼之药,但如此一来,确实也只能交代几句遗言了。

    旦哥儿不舍,是他情愿这么拖着,听着呼吸也是好的。

    林箐有些黯然,她也不知道这么拖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上天厚待,这个把月来,宋慈也不见得有多痛苦,就是老了。

    所以留着她,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林箐瞧众人行了一礼,默默地进了内间,作为多年来宋慈的专属医者,到了对方这种弥留的阶段,她也是不能离了宋慈身边的。

    宋大夫人走到宋致远跟前,道:“相爷,您就这么纵着旦哥儿?”

    “不然呢?”宋致远反问。

    宋大夫人一噎,道:“我也不怕别的,就怕母亲就这么走,一个字都没留下,倒叫我们遗憾。”

    宋致远道:“听天由命吧,若是娘不舍,定会醒来,只是只怕也撑不了多久,东西都准备着吧。”

    宋大夫人沉重地点点头。

    内间,旦哥儿竖着耳朵听着外头传来的话,眼中划过一丝不快和冷意,再看向卧在床上的祖母,眼眶一湿。

    强留着她,他是有私心在,可他也实在是不舍,心里想着只要人是温热的,还能见着,那就好了。

    “祖母。”旦哥儿枕在她的床边,手伸到被子下,握着她的手,眼泪滚了下来。

    屋内伺候的人见状,不禁都滑下眼泪。

    宫嬷嬷更是心疼难当,身子摇摇欲坠的,看向闭着眼的宋慈。

    您要是听得见,倒是睁开眼来,再看看大家呀,就这么一个字都不留下就走,我可是不依的。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施恩,直到了黄昏时,宋慈的眼皮抖动,缓缓的睁开眼来。

    “太夫人醒了,快去喊相爷。”南山眼尖,立即大叫起来。

    旦哥儿第一个凑上去,林箐也走过来,拿起宋慈的手就开始扶脉,这一摸,心直直的往下沉去。

    旦哥儿见状,也把手指搭了上去,嘴一张,眼泪就滚了下来。

    “祖母,您别走。”

第1763章 临终前

    “别哭。”

    宋慈费力地抬手摸了一下旦哥儿的头,笑盈盈的。

    旦哥儿连忙擦了眼泪,看向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宋致远他们就都涌了进来,唰唰地挤满了整个内间。

    “娘,您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的?”宋致远走到床前,关切地问,眼神却看向林箐,见后者微微点头,面露悲伤,心中一沉。

    宋慈道:“我饿了,想吃一碗鸡丝汤面,再卧上一只煎蛋。”

    宋致远眼眶发红,看向宋大夫人,后者说:“我这就下去安排。”

    众人都掉了眼泪,这醒来就要吃东西,岂不是应了那吃饱点上路的话?

    林箐也走了出去,让人切了几片百年的人参来,准备一会儿让宋慈含着。

    春晖堂的小厨房就没媳过火,为免宋慈醒来要吃东西,灶上还煨着绵绸的粥和炖汤,此时她说要吃面,立即就忙活开了。

    不过片刻,一碗热腾腾的鸡丝松茸汤面就呈了上来,碗里还卧了一只黄金灿灿的煎蛋,撒着几颗翠绿的葱花,引人垂涎。

    南山把宋慈扶了起来,拿了垫子垫在她身后,宫嬷嬷则是拿了筷子,张罗着要喂宋慈吃下。

    宋致远却是接过筷子和那碗面:“我来吧。”

    宫嬷嬷微怔,还是把面和筷子都递了过去,并让了个位置。

    宋慈嘴角含笑,看着宋致远夹了一口面,吹凉了些才送过来,眼中带了一丝暖意。

    母慈子孝,这样的画面叫人瞧着心暖,却又免不了心酸。

    宋慈要走了。

    他们都明白这个事实,正是因为明白,才觉酸楚和不舍。

    一碗面吃下,宋慈的脸上也浮了一丝红润,林箐让她喝了点参水,又拿了一小片参让她含着。

    “林箐啊,这些年有劳你了。”宋慈看着她,喊出了她的名字。

    林箐愣了一下,却是摇头笑道:“您别这么说,这些年能在您身边服侍,我很满足,您于我来说,亦师亦母。太夫人,您请受我一礼。”

    她往后退了一步,向宋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并磕了三个响头。

    宋慈含笑看着,也不避让,而是坦然的受了这个礼,看她行过了礼,就道:“你以后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啦,天空海阔,悬壶济世。”

    林箐落了泪。

    众人纷纷背过身去抹眼角。

    人之将死,宋慈的神思竟又清明起来,微笑着看着这满屋子神情哀伤的人,一家子都齐了,都在她跟前守着。

    生时有人接,死时有人送,这辈子,老太太也不枉此生。

    “你们都不必如此伤心,我不过是去个好地方继续享福呢。”

    “娘。”宋致远跪了下来,双眼通红,握着她的手,眼泪滚了下来。

    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宋老太爷站在床尾,看着靠在床头的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抿着唇,没有人看到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在微微发颤。

    他出生时,她已经如同姐姐一样守在自己身边,带着他一起长大,亦姐亦母亦妻的护着他。

    他这一世尊荣,其实是老太婆给的,而这人,是再不能护他了。

第1764章 最后的交代

    意识到老太婆是真的要走了,宋老太爷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眼泪也从眼角滑落下来。

    其余的人也都纷纷的跪了下来,小声啜泣起来。

    宋慈道:“老大,记得了,我走后,丧事不必太铺张,死后哀荣对我而言,不太重要。”

    宋致远把额头抵在她的手心,泪水滚落。

    宋慈费力地把手抽出来,拍了拍他的头:“这以后,宋家就只能靠你了。”

    “娘您放心。”

    宋慈又看向床尾站着的宋老太爷,道:“老头子,从前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别给孩子们找麻烦,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富贵老太爷,长命百岁,这是我对你的唯一要求。”

    宋老太爷闷声道:“记住了。”

    宋慈这才满意地阖了一下眼,视线落在宋令钊身上,道:“钊儿年纪不小了,余家姑娘敬的茶祖母也喝过了,宋家不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既喝了那杯茶,她就是我宋家妇。老二。”

    宋致诚膝行上前,道:“娘,儿子在呢。

    “钊儿行伍,本就是拿命去拼前程的,早日成亲也就早日有后,待我走后,趁着热孝,让他成亲,也别再耽搁了。钊儿呢,娶媳妇是要来疼的,你要尊她敬她爱她,别委屈了人家,夫妻和睦,才能家和兴旺。”

    宋令钊跪行上前,磕了三个头,道:“祖母,孙儿知道了。”

    “四郎呢?”

    宋令钊他们让开位置,让宋致钰上前。

    宋慈伸手握住他的手,道:“你们兄弟几个,最是委屈四郎你,连婚娶都不能随心意,是家里委屈了你。”

    宋致钰摇摇头道:“娘,儿子不委屈,儿子和郡主相知相爱,又有一双儿女在膝下,享尽荣华,这是儿子的福运,半点都不觉得委屈。”

    “你能这么想,那就好,以后也要多听郡主的话,要珍惜你拥有的,人不惜福,这福就会散了。”宋慈浅浅地笑。

    “儿子会的。”

    宋慈这才看向床尾的旦哥儿,后者鼻子红通通的,眼睛也红得不行,倔强地抿着唇。

    “旦哥儿,你以后要乖,这个春晖堂,以后就让你住着,记得祖母之前与你说过的。”

    旦哥儿点了点头。

    “我宋慈一生,是有福运在身的,若不然,也不可能有此荣华富贵,更有你们这一班孝子贤孙在跟前送行。我呀,了无遗憾,所以你们不必太过伤心,我更乐意看你们笑着送我走。”宋慈看向所有人,道:“办丧最是辛苦,这之后,就辛苦你们啦,都下去吧。宫嬷嬷,你们服侍我净身换一身衣裳。”

    宋致远心中发慌,手指发抖。

    宋慈看着他,露出个安抚的笑:“先出去吧。”

    宋致远这才站了起来,带着大家伙走了出去,除了屋内的女眷。

    宋慈看着宫嬷嬷,道:“打了水来给我净身,然后把诰命服都捧出来,服侍我穿上,再给我上点脂粉。”

    老太太乃一品诰命,辛苦一辈子,合该穿着那最矜贵的服饰,尊荣体面的走。

第1765章 敬慧来渡

    宋慈按品大妆,待得穿戴整齐时,她已经是微微气喘了。

    屋内的人都哭了出来,跪在地上,宫嬷嬷更是老泪纵横。

    “我和宫嬷嬷说几句话,你们出去吧。”宋慈对屋内的女眷挥了挥手。

    宫嬷嬷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

    宋慈看她们都出去了,这才道:“我说多少次了,你别跪了,一把年纪,也不嫌腿疼。”

    宫嬷嬷摇摇头。

    “我可没力气拉你,你上来,坐我身边来,让我靠一下。”宋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宫嬷嬷这才起身,坐到她旁边,把她扶着,宋慈顺势就靠了过去,吁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宫嬷嬷,我是要走啦。”

    “老奴知道。”宫嬷嬷的眼泪滚落下来。

    “咱们就不分那尊卑了,你在我眼里看来,就和朋友姐妹一样的存在。这十年来,多谢你在我身边扶持着我。”

    “既然是姐妹,说那些客套的话做甚?”

    宋慈嘻的一声:“可把你套到啦。”

    宫嬷嬷微微一愣,低头看她。

    宋慈也抬起头,声音很低:“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并非老大他们的亲娘吧?人是那人,魂非那魂。”

    宫嬷嬷浑身一震,却是点头:“我知。”

    正因为知,才心有不舍。

    “谢谢你没有把我这层皮给扒下来了。”宋慈一笑,道:“嬷嬷,我来的地方是未来,高科技的地方,我走,也只是回到我的故乡,所以你不必伤心。更不要学那些人,殉主什么的,我不需要这样的忠心。你定要寿终正寝,如此说不准将来,你还能去到我那个世界,有缘的话,我们还能再见呢。”

    “嗯,我不殉你。”

    “你答应了可不能食言,我走了,就辛苦你再照顾一二旦哥儿了,一手带大的孩子,我最是不舍得他。”

    “好。”

    “咱们认识已久,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儿呢。”

    “入宫的时候,我就只有一个名字,叫宫七。”

    “宫七啊,倒是好记。”宋慈微微颔首,似要把这个名字给刻在记忆深处一样。

    主仆俩在这碎碎叨叨。

    外头,宋致远等人却是愕然地看向随在江福来身后走来的年轻和尚。

    “敬慧大师?”

    “阿弥陀佛。”敬慧双手合十,眉目慈悲,道:“贫僧来渡宋老施主一程。”

    宋致远身子一颤。

    众人刚收起的眼泪听到这话,再渡涌了出来。

    “相爷。”

    宋致远听到里面宫嬷嬷的叫声,也顾不上敬慧,连忙走了进去。

    “娘。”

    宋慈向他招手。

    宋致远跪在了她跟前,道:“娘,您可是还有吩咐?”

    宋慈说道:“宫嬷嬷服侍我一场,于我来说情同姐妹,宋家要给她养老送终。”

    “您放心,儿子记下了。”

    宋慈看着他,道:“老大,你心里明白的,是不?”

    宋致远一愣。

    “你都会明白的,我来,全因了你母亲,如今我能做的都做了,此后,宋家靠你了。”

    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觉得宋慈是在说糊涂话,可宋致远却是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不禁瞳孔地震。

第1766章 她走了,了无遗憾

    “您……”

    宋致远握着她的双手,真诚地道:“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您于我宋家来说,便是大恩人。”

    他向宋慈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您请受我一拜。”

    宋慈受了礼,反而什么都没说了。

    聪明人,从来不需要说得明白,她来这里定是因为原身老太太,是怎么造就的,她却是还不明白,就盼着能在回到本体前,可以得到一个答案。

    假如她还记得这十年的话。

    有一阵风吹来,宋慈眼前有些模糊,仿佛空气里出现一个虚白的人影。

    她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又渐渐地放缓,低不可闻。

    “叫孩子们进来吧。”宋慈微阖着眼。

    也不必开口,宋致诚等人便已快步走进,看到宋慈靠在宫嬷嬷的身上,而老大则是跪着,不由也跪在了宋致远身边,其余的人都跪在了他们身后,低声啜泣。

    敬慧随后走进。

    宋慈看到他,有些意外,却又有些释然,对他颔了颔首。

    敬慧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在屋内盘腿坐下,开始念起经文来。

    宋慈看着这一屋子的孝子贤孙,含笑道:“不必伤心,有你们在前送行,我已是了无遗憾。”

    宋致远含着眼泪说:“你们随我一道,再给娘磕个头吧。”

    他起身,执孝子礼。

    众人也只随着他行动。

    三跪九叩。

    梵音靡靡。

    动人心弦。

    宋慈端坐着在床边,靠宫嬷嬷扶着支撑着,受了这叩拜礼。

    她的视线从宋致远开始,一个个的掠过去,嘴角始终带着笑,身上的力气像是一点点的被抽离,眼睛也渐渐阖上,仿佛被人拉离了身体一般。

    宋慈感觉自己的身体飘在半空中,一时有些茫然无顾,只能顺着梵音飘过去,站在了敬慧身边。

    她看到了什么?

    那站在床边的虚白魂体,撞入了原主的身,然后半睁开眼,看一眼她的方向,又看向跟前的子孙,满目不舍,却又是眼中带笑。

    她的呼吸似是停了,胸口没了起复,忽然地,又长长的用力呼吸了一下,待那呼吸徐徐落下,再无声色,而那魂体再度从老太太的身体飘出,这次,却是落到了宋慈身边。

    是原主老太太。

    宋慈看着她惊愕不已。

    这太神奇了叭,还能这样操作?所以这也算是寿终正寝,受了子孙们的送行?

    三跪九叩毕,众人抬眸,但见坐在床上的老太太双眼已闭,嘴角含笑,慈祥的脸容了无牵挂,而她的人,已是缓缓的倒向宫嬷嬷的手。

    宋致远飞快地扶着,颤着手把手指伸到了宋慈的鼻子下,再无温热的气呼出,她不在了。

    他的心顿时如被钝刀剐开,心口大恸,悲伤难以自抑,痛哭失声:“娘她已经走了!”

    屋内一静,猛地,哭声震天。

    “娘。”

    “祖母。”

    “曾祖母。”

    一声声悲痛的哭声穿透屋顶,远远地传了出去,春晖堂伺候的人跪了下来,呜呜悲哭。

    “太夫人驾鹤仙游了。”

    她走了,这世间再无宋慈,只余她为人称颂的过去。

    满府齐哀,跪地恸哭。

第1767章 传至宫里

    盛平三十年,正是人间芳菲四月天,四月十二的夜半,从相府内爆出的一片响彻天际的哭声,惊走了在树上栖息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四处乱飞。

    相府内,忽地灯火通明,一个个的红灯笼被取下,挂上了写着奠字的白灯笼。

    而在相府外头的帮闲或胆大的乞儿也纷纷被哭声惊扰,起身看去,正好看到相府内下仆穿着孝衣登梯悬挂白灯笼。

    那白色灯笼,在微风中摇摆,似为逝去的人哀嚎。

    这,这是谁去了?

    难道是那位善人老太太,听说这几日宋家太夫人已经昏睡几日,快不行了,现在莫不是仙去了?

    有胆大的人上前询问,这一问,得了准。

    是宋家太夫人驾鹤仙游了。

    众人微微一怔,又叹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向着府内跪下磕了一个头,然后飞快地往各处传信。

    不管是政敌派来的还是别的,这些帮闲打探消息的,也都明白宋慈的为人,人家是真善,为许多穷苦灾民贡献了许多的善心。

    这个磕头礼,是他们敬她。

    皇宫。

    周公公接了消息,脸上瞬息浮了一丝哀伤,抹了抹眼角,就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楚帝的寝宫。

    楚帝似有所感,睁开眼来,问:“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子时刚过。”

    楚帝听出周公公的鼻音有些浓重,不禁坐起身,看了过去,见他面露伤感,便皱了皱眉:“发生何事了?”

    周公公上前一步,回道:“回皇上,刚才宫外的消息传来,说是宋太夫人她仙游了。”

    楚帝浑身一僵,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这觉他也睡不下去了。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刚到宋家村,宋慈给他和母后捧来一碗白米饭,笑吟吟地说:“孩子,你饿了吧,快吃吧。”

    对他有赠饭果腹之恩的人,终究是走了啊。

    丧母之痛,宋允之,怕是会极伤心。

    “皇上。”一个小太监在寝卧门前跪下,道:“慈宁宫那边请了太医。”

    楚帝眉尖轻蹙,难道消息已经透到母后那边去了?

    也不必他吩咐,周公公已经领着人麻溜地给楚帝更衣,再起驾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里,汪太后此时正泪水长流,神色哀伤,在她身边,兰嫔正在温声安慰她,眼眶也是红红的。

    “皇上驾到。”

    兰嫔立即起身迎过去,半蹲下来请安:“皇上吉祥。”

    楚帝看她也在,便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看她眼睛红肿,便道:“兰嫔不必多礼。”

    他走向汪太后,坐了下来,开口喊了一声:“母后,您可是身上不适?”

    汪太后看向他,手伸了过来握着他的手,眼泪滚了下来,道:“皇帝,阿慈她走了。”

    “您都知道了?”

    汪太后摇头:“哀家梦见阿慈来跟哀家辞行了,她走了,这人这么好,怎就这般早走呢?以后哀家想找个投契的说话,却是难啦。”

    楚帝张了张口,半晌才道:“母后,您别太伤心了,仔细伤了身子,姨母她也不愿意看您为她悲伤的。”

    可不是,她也是这么说的,不让自己太难过,只说以后有缘再见。

    她们还能有再见的一日吗?

第1768章 死后哀荣得安排上

    宋家的灵堂已经搭了起来,办事的仆从不等天亮就已赶到城门处,急急的赶到城外去请寺庙的僧人入府诵经,而其余的人,则是收拾妥当,到各家各府去报丧,在府中的,则是来回奔走,准备迎前来吊唁的客。

    大户人家办丧,流程复杂,也极是讲究,可不能出了差池,不然也只会叫人看笑话,又叫逝者难堪。

    宋致远和宋令杰宋令钊这几个身上有官身的,则是趁着早朝开始之前便已入宫面圣。

    家有大丧,他们几人都得报备丁忧,为宋慈服丧守孝。

    楚帝看到满脸憔悴,两鬓生了一缕白发的宋致远,双目红肿,不免也有几分伤感。

    他抿了一下唇,拍了拍宋致远的肩膀,道:“允之,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宋致远的眼眶再度涌上了眼泪,面露感激地拱手拜谢:“臣谢皇上关怀。”

    “姨母她去得可是安详?”

    宋致远点点头:“娘走的时候,一家子都在,走之前还吃了一碗面,她老人家是笑着走的,没有留下遗憾,皇上请放心。”

    他也不是在说场面话,宋慈甚至还是坐着就去了,穿戴整齐,满脸含笑,这已算是极为安详。

    他也庆幸,至少她走的时候,并不痛苦。

    “那就好。你也别太伤心,她也有这个岁数了,算是喜丧。”楚帝道:“姨母一生操劳,又做下善事无数,这丧事,要办得体体面面的,死后哀荣,她老人家也值得。”

    宋致远却是摇头苦笑:“恐怕要叫皇上失望了,娘走之前吩咐下,她的丧事不必办太隆重,劳师动众的也是劳民伤财。她老人家说了,不在乎死后哀荣,所以那规格,也就往轻里办,她呀,情愿把那办丧的花费给布施出去。”

    楚帝愣了一下,道:“倒是很符合她老人家的秉性。”

    宋致远点点头,继续道:“臣是想着,趁着眼下四月未过,就在府中设灵七日,然后灵椁先请到松山寺暂停。娘去之前,交代下来,让钊儿在热孝里成亲,打算着五月里便让他成亲了,便扶灵回乡。”

    “守灵伤神又伤身,你可万万要保重,朕还指望你出孝后再回来辅助朕。”

    宋致远撩袍跪了下来:“微臣遵旨。”

    “你去吧。”

    宋致远拜揖,便躬身退出。

    楚帝看着宋致远那萧瑟孤寂的背影,内心有些发涩,便想起了一句民间俗话,娘在,家就在,娘走后,便没了牵挂,从此成了没娘的孩子。

    “皇上,该上朝啦。”周公公上来打断他的沉思。

    楚帝嗯了一声,道:“安排下去,下朝以后,朕去宋家吊个唁,给姨母也上个香,送她一程。”

    “哎。”

    “再让礼部拟个谥号追封吧。”老太太不想大办,可这死后哀荣,得安排上。

    周公公应下。

    宋致远出了宫,就把官帽给摘了下来,也直接在马车内换下一身官服,戴上了重孝。

    他靠在车璧,半阖着眼,神色哀伤,想及宋慈,眼泪又从眼角滑下来。

第1769章 享尽尊荣

    天破大亮。

    宋相府已是车马盈门,只是比起往日的喜庆,眼下却充满了哀伤,因为这些车马载着来的人都是前来吊唁的。

    有哭声,从府门就开始扬起,一直到灵堂,哀哀戚戚。

    除了达官贵人前来吊唁,亦有一波一波的普通百姓来到相府门前磕头跪拜,其中以宋慈义学最为引人注目,一水的学子衫披着麻布,手臂缠了白布段,穿街走巷来到相府,三跪九叩,哭别宋慈。

    这一幕,引人垂泪,又觉欣慰。

    得此殊荣,证明宋慈生前的人品甚得人心。

    更叫人艳羡的是,楚帝也亲临相府,给宋太夫人上香送别,这样的圣恩,更奠定了宋相府无人能撼动的地位。

    除此外,帝乃感宋慈对大庆有功及仁善恭厚,赐下了谥号,追封宋慈为超品懿德夫人,赐食邑三百户,享尽尊荣。

    死后哀荣,宋太夫人享受到了。

    三日后,宋太夫人大殓。

    宋致远领着一众子孙在灵堂后殿,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垂着头齐声痛哭,法师领着入殓师把老太太抬进金丝楠木棺。

    “孝子贤孙们,都来见太夫人最后一面吧。”

    众人浑身一震。

    宋致远从地上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得宋致诚眼疾手快地扶着。

    “大哥,小心。”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跪地守灵哭灵,基本都没歇息过,身体自然难以支撑。

    宋致远发拍了拍他的手,站直了,作为长子率头,随着法师绕棺三圈。

    棺内的人,眉目安详,宛如睡着了一般,过去种种点滴涌在心头,痛彻心扉。

    “娘。”

    “祖母。”

    悲切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灵堂,远远的传出去。

    嘭。

    棺盖盖上,子孙钉随即落下,从此,与世隔绝,永不复见。

    宋致远跪在地上,直到最后一颗子孙钉落下,他向着棺椁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却是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往后栽了下去。

    “相爷。”

    “大哥。”

    惊呼声,不绝于耳。

    宋致远的意识却是陷入了黑暗当中,茫然无顾,直到前方有光,他才走过去,一脚踏入光里,却是光怪陆离,如走马观灯,那些画面,却叫他震惊。

    这竟是他从前梦见过的画面,只是后面,却更多了些东西。

    一如从前所梦,他母亲躺在床上,身子日渐沉疴,越发虚弱,自然无法给他指点什么。

    而宋家,便是早早就卷进了争储站队的风波当中,因着宋致庆而站队皇长子孝王,后孝王成功上位,又有宋致庆把宋如薇许给太子后做妾,越发受太子器重,接连升级,连带着宋家,在外人眼中,也成了太子党。

    皇帝龙体受损日益严重,却因为宋家成了太子党,倒叫皇开始猜忌于他,君臣相疑,感情自不如从前,宋致远的地位便尴尬不已,尤其是太子监国后,更愿亲信宋致庆而一度架空他的权利。

    然后是二十九年地动,再是太子谋朝纂位弑君,又被勤王,宋家作为党羽被抄和流放,风光不再,母亲惊怒之下死于抄家之时,连带着他都在流放中染了时疫,郁郁寡欢早早离世。

    宋致远胸口如同受了一记重拳,沉闷不已,短短十年的画面,太真实了。

    “你都看到了?”

第1770章 道尽因由

    “你都看到了?”

    一记熟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宋致远身子一震,转过身去,却见穿着诰命服的宋慈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娘。”宋致远眼眶一热,母子连心,他知道,眼前的人,是生他养他的亲娘,而非这十年来的恩人。

    “大郎。”宋太夫人笑吟吟地向他招手。

    宋致远走了过去。

    “是当祖父的人了,怎地还哭上了?”宋太夫人嗔笑,道:“叫孩子们看到了,还得看你笑话。”

    宋致远擦了眼泪,问:“娘,您刚才说的?”

    宋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你看到的,都是真切发生过的,那是我们宋家的劫,若无小慈那孩子,如今的我,甚至是你,乃至宋家的所有人,也断不是眼下这个结局,而是你刚才看到的那般悲苦。”

    她说着,眼中流下一滴泪。

    宋致远有些懵:“真切发生过的?”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宋太夫人点头:“正是,那是我们宋家的前世。”

    宋致远浑身一震。

    宋家的前世。

    “前世,我们宋家落得个凄凉的结局,娘不甘。娘一生对得住天对得住地,贫时不争不抢,富时乐善好施,不说家财散尽,却也是积善积德,可上天却让我宋家落这么个凄凉结局,是天道不公,娘不服。”宋太夫人咬牙切齿,满脸生恨。

    可她却又无奈地说:“可又是天道垂怜,让我宋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娘甘愿舍了这十年之寿身,舍这十年太夫人之尊,换得小慈附体,渡我宋家之劫,换我宋家延绵安宁。”

    宋致远听明白了,竟是这样的吗?

    “所以娘您在我位列右相时,便已经……”

    宋太夫人点点头:“大郎,娘非那贪图富贵之人,只要护得宋家周全,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三十年,娘也愿舍。你看,这是值得的,如今的宋家,很好。只要你记住小慈的教诲,把她这十年传授给你们的话都传承下去,宋家何愁不贵?”

    “那她是?”

    宋太夫人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大郎,宋家若能世代传承下去,当让子孙谨记,宋慈此女,福寿康宁,乃我宋家贵女,她终会来此,助宋家渡这个劫,宋家上下,当承此恩,哪怕奉上所有。”

    宋致远若有所思。

    “大郎,娘该走了,宋家,就交给你了。”

    宋致远鼻子微酸,撩袍跪了下来,向她行了个大礼,哽咽道:“娘,您慢慢地走。”

    良久,他抬头,眼前再无踪影,他却是笑了:“娘您放心,儿子必谨记于心。”

    “大哥醒了。”

    宋致远睁开眼,便看到跟前围了一圈的人,不由坐了起来,道:“我梦见娘了。”

    宋致诚等人面面相觑。

    宋致远却是缓步走到一直在灵堂内打坐诵经的敬慧面前,对方也已站起,向他双手合十:“宋施主。”

    “大师,我娘她,既能善终,再轮回亦会有善报的吧?”

    敬慧淡淡地道:“宋老施主一生积善积德,自有功德加身,福运无穷。”

    宋致远一扫眉目间的阴霾,露出笑容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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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她是真的狂介绍:
作为一个演技在线,却死活红不起来的三四线小明星,宋慈在去试镜的路上摔了一跤。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成了个巨有钱的,混喝等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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