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1章 除夕大喜
联姻这东西，都讲究你情我愿，一旦相中了，接下来的事就是加速进程了，尤其是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小了。
而宋家这边，更为了想让宋慈高兴，麻溜的行事，待到盛平二十九年除夕之时，和余家的亲事三书六礼的程序都给过了一半。
两家亲事定得急且快，消息也瞒不过京中的人，都以为是不是两家早就通了气，但仔细一打听，却并不是，就余家之前还和那礼部员外郎梁大人家的夫人有些勾搭只差等媒人上门了，可转眼，那梁家就定下现任礼部郎中甘大人的庶长女。
舍嫡长女不要娶庶长女，梁家傻不？
自然不傻，听说那甘家给的嫁妆有八十八抬，而且那可是上峰的女儿，关乎前程的，而余家有什么呀？嫁妆不丰，就余小姐她爹还已经没了，家中就等没落的，傻子都知道该咋选。
可你看眼下，就这么一个要啥没啥的余家小姐就和宋相家的侄子定了亲，那夫家可是相府啊，就那个未来夫婿，身上都已经是有品阶了的，就差点和梁大人同品级了，过门岂不就是诰命夫人了？
就算那宋令钊没有什么功名在身，但光看宋家的分量，就知这门亲事有多好，什么家世，家中人物都是和皇家交好且不说，那宋太夫人更是太后娘娘公布的义结的金兰姐妹，第一得意人，再还有小叔子，是太子跟前的红人……
不提也罢，一提就是全身发酸，跟喝了百年陈醋一样。
总之那余小姐就是命好，这么个年纪家世，在许多人眼里就是比挑剩的，偏偏人家就能定下这么个钻石金龟婿，都不知前世做了多少好事才换来今世的好命。
不过两家亲事定得急，这要不是宋令钊还有孝在身，只怕过年就要成亲了，眼下这样急，看来是宋家那位太夫人有些不太好了。
外人如何品评，宋家都是置之不理，当事人宋令钊也不在意，当然了，有妻族帮衬那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若是没有，妻子拎得清识大体又能持家，那也不错。
而且别看余家看似没落，所谓烂船也有三根钉，那余将军从前在云南也有自己经营的人脉旧情，都乘着他的情，若是余敏她弟弟扶得起来，将来也未必不能把余家给撑起来，还不是助力。
宋令钊和胞弟宋令杰一样，娶妻不看什么情呀爱呀的，只看合适不合适，对方符合了父母大伯及自己的要求，大家都满意，那么她就是自己的妻，得护着敬着。
小夫妻么，不都是从磕磕碰碰中磨合培养出感情和默契来的？
除夕祭祖后，宋家该入宫参宴的参宴，而女眷，却是都涌到了宋令肃他们的院子，因为关姝妍发动了，就在这除夕的日子。
宋慈没有入宫，一来身体老迈不允许，二来么，这两日又有点小感风寒，喝了药就昏昏欲睡的。
就在宋慈要睡没睡时，喜讯传了过来：“太夫人，大喜，大少奶奶刚诞下一个六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宋慈立即神清气爽，笑了起来：“好，赏，重重有赏。”
第1742章 宋家不会倒
除夕宫宴。
今年的宫宴远比过去的几年要来得简洁，毕竟前面两场天灾，边境又有一些战役起了，已是整得国库空虚，也只能寒酸一二了。
明年太子大婚，只怕也会寒酸简单，因为没钱，也不能让百姓瞧着铺张浪费，否则就是各种的怨声载道了。
好在宫宴也不过是犒赏权贵官员，大家也没指望能在宫宴上吃得多痛快，菜品少点就少点吧，大家也就是讨个能参加宫宴的荣耀了。
可惜了，往年有些人的位置今年却是空了，不是因为在天灾中没了，就是身体不好而不能至的。
宋慈就属于后者，以至于汪太后看着往年宋慈该坐着如今却空荡荡的位置而食不知味，心中烦郁，脸上都没有几分笑容。
看着太后这表情，聪明的人也不敢触她霉头，而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就怕着一个不着意惹怒了太后被恶了，那就真是没脸了。
不过么，巴不得宋慈没了的人心里却是暗爽，从此以后，总算是不用再看到那嘴巴毒辣的老太婆了。
对了，宋慈若是没了，宋相就要丁忧，听说那曾大人要提相位了，没看这曾夫人那是脸上带光，红粉飞花的。
呀，人家还有个千金被定为太子侧妃了，真是双喜临门，值得巴结。
曾夫人就这么被捧了起来，敬酒的，攀谈的，不知多热闹。
而宋家呢，除了宋慈没来，连宋大夫人也没来参宴，原因是她家长媳一早就发动，得在家中主持。
汪太后看着这光景，心里就有些不痛快，放下酒杯，声音有些大。
女席这边，微微一静。
汪太后指了一个低调的妃子，道：“兰嫔，你来陪哀家去更衣。”
众人唰唰地看过去。
这兰嫔不是谁，是当年宋家的偏枝参与选秀而被选上的宋芯，这混了多年，她不算无宠，也没有盛宠，一直很低调，也只依附着皇后行事，所以虽然无子，可也升到了有封号的嫔位。
眼下，汪太后指了她，一下子把她给拉到了跟前。
兰嫔姓宋，这是汪太后在向大家表现，即便宋慈不在了，可她在，宋家也不会就此被打入泥泞，所以尔等也不必跟红顶白，宋家才不会倒。
她提携和宋家沾亲带故的兰嫔就是一个信号。
兰嫔施了一礼，款款上前：“臣妾遵旨。”
她扶着太后离了座，有些妃嫔把手中拍着拧成一条咸菜样子，嫉妒得眼都红了。
太后提携，想来这兰嫔的好日子就来了。
而更多的人，则是有些讪讪然，气氛有些尴尬，曾夫人的心更是突突地乱跳，她有点飘了。
皇后满脸笑容的，指了一个妃嫔弹奏一曲，把这尴尬的氛围给化了。
真傻，哪怕宋家的人真的来年丁忧，可宋致远还年轻着呢，将来起复，那绝对是官复原位的，岂会倒了。
这些人呀，是急了些。
而另一边，汪太后看着穿着淡雅，手腕上缠着佛珠的兰嫔，叹道：“听说你这几个月每日都为着阿慈抄经祈福，从明儿个起，你来哀家宫里，给哀家抄一下经吧。”
第1743章 新年彩衣娱亲
盛平三十年在鞭炮声中来临，大年初一大清早，宋相府的门开了，小厮抬出两箩筐的铜板准备撒喜。
相府再添丁，又是新年初一，撒喜钱也是与百姓同喜。
听说这些喜钱，是宋家太夫人的私房钱拿出来的，抓了喜钱的百姓，满脸喜滋滋的道喜拜年。
除此外，一波接一波的人也纷纷来到相府跟前磕头拜年，这些都是宋慈义学里的学生或是从义学走出来的人，自义学办起后，每一年的新年，都会来相府向宋慈拜年，哪怕不能入府亲自给宋慈道一声过年好，但在门前磕个头，也是一番心意。
而彼时，宋慈也正笑眯眯的给前来拜年的子孙们发大红包，然后看他们在屋里笑闹玩牌，一派喜庆。
去年因为没了一个宋致庆，相府的人也还在孝中，今年也不去别处拜年了，也不准备办年例，就是自家人围一起热闹热闹就算过年了。
宋慈对宋致远道：“今年也只能在家中玩，也别拘着了孩子，不如元宵时，一家子出去看个花灯吧？咱们相府也扎个好看的灯棚，一起去赏看。”
宋致远心中有些难受，脸上却是神色不变，笑着道：“娘是想看花灯？”
宋慈点点头：“元宵看灯，也图个乐子。”
这大概是她最后在这个时代看花灯了，只是大新年的，就不说那些堵心的给这些个人精添堵了，免得惹他们难受。
宋致诚接过话来：“娘想看灯，那敢情好，今年咱们府就扎个一等一好看的灯棚，让您赏个痛快，这事就交给儿子来办了。”
扎灯棚，那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嗑的事，要扎个什么样的灯棚，倒是得想想，哄一哄老人家高兴。
宋慈故意轻快道：“那你可得上心了，老娘要是不痛快了，就唯你是问。”
宋致诚便道：“了不起让娘揍我一顿痛快。”
众人笑了起来，彩衣娱亲不过如是。
大年初一也不谈糟心的事，在宋慈跟前更不谈，就说些喜庆的事，比如说宋令肃新得的儿子，又说拖后腿的宋令钊，闹得宋令钊道：“你们放心，我壮实，常年习武倍儿棒，别看我如今是尚未成亲，待我成亲后，必定三年抱俩，五年抱三，七年生他个五六个，到其时，好叫你们望尘莫及。”
他说这话时，把胸口拍得咚咚响，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众人听明白个中意思，不由笑得不行。
江氏啐他：“你说这话是把你媳妇当母猪么，到时候若没达成目的，也不嫌这脸啪啪疼。”
“在儿子这，没有不成的，儿子行着呢。”宋令钊又说。
“呸！”
旦哥儿一本正经地道：“那二哥要从现在开始，和未来二嫂一道多进补些汤汤水水，回头我琢磨个方子给你们。”
众人：“……”
宋令钊的脸绿了，你个人小鬼大的小子哪里冒出来的？
噗嗤。
不知谁先笑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哄堂大笑，小的们不明所以，也跟着笑得打滚。
宋慈笑得眼泪都渗了出来，可真舍不得这些人。
第1744章 上元之夜灯如昼
宋家有孝，也不过门拜年，也就是外人来宋家拜一下年，年初二时尤为热闹，因为那是宋令肃的次子的洗三之日，大家拜年之余也凑个热闹。
如今的宋家，媳妇们开枝散叶很是给力，也算是儿孙满堂了，就没有不羡慕宋慈的，只是在看到宋慈的老迈，又不免有几分伤感。
她太老啦，也不知还能有多少的时光，只怕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新年眨眼即过，转眼就到了元宵节夜。
宋慈被裹成了熊宝，除了保暖的衣物，还披了毛茸茸的虎皮大氅，连着兜帽，手里套着暖袖不说，光是坐着的话，还得被塞上一个暖手炉。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些。”宋慈看向身边如临大敌的人。
宫嬷嬷道：“这天寒着呢，刚才还下了小雪，这要是去了灯棚那边，只怕会更寒些，您可冻不得。”
“可如此一来，这走路也就累赘了。”分分钟会把她给绊倒，要是一摔，呵呵，她就得飞升了。
“您放心，南山她们会掺着您。”
行吧，脆弱如瓷娃娃宋慈放弃了反抗，任着她们打点，然后出门。
盛平三十年的元宵节，为了一洗去年天灾连连带来的阴霾，宫里也下了旨办了花灯展，让各个勋贵家扎下灯棚，商户也设了各式花灯灯谜，与民同乐。
而元宵节夜，宵禁也会延迟，务必让大家尽兴而归，当然了，也为了出现事故，五城兵马司和府衙的衙卫都会在各处巡逻，以防有人闹事。
除此外，各家也会派出人手守着自家灯棚什么的，不然兵马司的人就那么多，真有事上来，哪赶得及？
宋慈久不出门，眼下能得以放风，兴致极浓，眼睛不住的从马车的小窗望向两边街道扎的各色各样的花灯。
不得不说，古时的手艺人的工艺真的是一等一的好，所扎的花灯，俱是五颜六色，栩栩如生。
再看街上，游人如织，笑声飞扬，有人猜出灯谜，纷纷鼓掌叫好，一派喜庆，真正应了上元之夜灯如昼的热闹景象。
“太夫人，我们到了。”
南山率先下了马车，把宋慈抱下了马车，早已经到了宋家灯棚附近酒楼的宋致远和宋致钰等在门口处，亲自上前接过宋慈，扶着她。
周围，早已有侍卫隔挡着来往的百姓及一些急于上前拜见宋致远的官员。
宋致远掺着宋慈上台阶，不忘提点：“娘，您小心台阶。”
宋慈步履缓慢，几乎是挪着走的，上得视野好的二楼，也都微微喘着气。
“祖母。”
“曾祖母。”
所有人都在，纷纷上前向宋慈请安。
“都来了，你们要是在外头看灯，别乱走，得让人跟着，免得被拍花子的拍去了。”宋慈笑呵呵地道。
宋致城上前，扶着她到观景的围栏之前，往前一指：“娘，您看，那就是我们相府的灯棚。”
宋慈看过去，那是一幅巨型的花灯样，一只巨大的嘴里噙着蟠桃的仙鹤，身下有七彩祥云，正欲展翅俯冲，而仙鹤下，则有一个背着身的老妇，手微扬，似是要接过那蟠桃似的，在老妇周则，又有十来个或大或小的人持灯笑迎。
仙鹤赐蟠桃，端的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寓意极好。
第1745章 一家子齐齐整整
宋慈看着那些纸扎的，各色形象憨态可掬的小人灯，看看前面，再转头看身后大大小小的站了一屋围着自己咧嘴轻笑的自家人，双眼不免有些湿润。
一家子齐齐整整，此灯此景，这不是相呼应么？
宋慈对宋致诚道：“你果然用心，咱家的灯，都能叫人指指点点了。”
她一指楼下，果然宋家灯棚跟前，围了一堆一堆的人，对着那灯指指点点，啧啧赞叹。
也不知是哪个手艺人，把这仙鹤，这人物扎画得如此惟妙惟俏，就像真的一样，也太好看了。
宋致诚笑着说：“能博娘一笑，也是这个灯棚的造化了。”
这彩虹屁。
宋慈啐他一口，再看向那灯棚，眼神里带着欢喜，目不转睛，就像是要把这一幕都要尽收眼底，永不化去才好。
看了又看，宋慈才对那些小的说：“你们要去猜灯谜就去，别走散了，谁拿来的灯最漂亮，我重重有赏。”
孩子们听了蹦了起来，跃跃欲试。
宋令杰看向傅云锦，道：“三娘，你也一块去看看？”
傅云锦看了二层大雅间，道：“你和大哥二弟带着孩子们去吧，仔细点，我在这服侍祖母和爹娘他们。”
江氏便道：“三娘，既然杰儿让你去，就一起去，带上丞哥儿他们，这是你们一家子第一次同时出来看灯，合该齐齐整整。这里有我呢，丫鬟婆子也都在，也不必你在这服侍。”
傅云锦便有些意动，确实是啊，如今她儿女双全，像这样的机会，确实是头一回。
宋慈也发了话：“去吧，你婆婆说得对，一家子出去走走，可要搂紧了孩子，别冻着。”
傅云锦这才红着脸应了。
宋令钊得了保护大的小的责任，手臂一张，浩浩荡荡的带着人下楼去了，身后又跟了一串的丫鬟婆子小厮侍卫，那阵仗可叫街上不少人侧目。
好在，宋家的灯棚就在东城，算是内城，来往的人纵是多，却也不会有太多混杂的小百姓，毕竟上京那么大，就是看灯，也有不少地方的，而贫民窟的人，有几个敢来皇城和贵人扎堆的内城？
宋慈重新回到栏杆前，抱着暖手炉探头看出街去，把一盏盏栩栩如生的花灯或是大型灯画尽收眼底，还有远处那亮如白昼的古建筑，以及若隐若现的丝竹声，再看街上那热闹的景象，行人的笑容，心道大唐夜景也不过如此吧。
以后她回了现代，若再拍古装戏，类似这样的场景，她怕是可以给出无数的搭棚点子，就这经历，她敢，就能吹一辈子，当然了，前提是有人信。
“娘，这里风也大，您仔细着凉。”宋致钰有些不放心。
宋慈道：“没事，我穿得厚，还抱着手炉，身上暖呼呼的，让我多看看，不然以后都瞧不着啦。”
宋致钰险些要哭，看向宋致远，后者微微摇头，他便怏怏地站在宋慈跟前，稍微给他娘挡挡风也好。
江福来上来，笑着对宋致远道：“相爷，有几位大人带着夫人想和太夫人请个安。”
第1746章 给祖母敬个茶吧
给宋慈请安是假，不过是打听到宋致远这大忙人竟是陪着家人来看灯，这才个接个的想来宋相面前给刷脸示个好，才拿了给宋慈请安做伐子。
这讨好嘛，肯定要瘙到痒处才就恰到好处。
宋慈见了几个人，就兴致缺缺，一副疲于应酬的样子，宋致远是个有眼色的，立即向江福来等人吩咐，不必再让人来请什么安了，老太太就想安静的赏个灯儿，以后再请他们吃个酒。
江福来下去安排，把人给挡住了拦了回去，也没有再放人上去打扰。
宋慈难得的安宁，捧着茶一边赏灯一边和儿子媳妇们闲话家常，倒是自在惬意。
时间在谈话间溜走，孩子们也陆陆续续的回来，把凭本事得来的灯一一展给宋慈看，其中宋景禹还得了一盏八宝琉璃灯，听说是从观景楼那边赢来的，十分精致漂亮，让宋慈好一番夸。
而叫宋慈比看灯更为意外的是，宋令钊竟是带回来了一个人来给她请安，是余家的小姐余敏，也就是他的未婚妻。
傅云锦笑吟吟地道：“也是巧了，我们走到和兴楼的灯棚时，恰逢就遇上余小姐带着弟弟和余老太太赏灯，想着祖母还没见过余小姐，就让二哥带过来让您老见见。”
余敏绯红着脸，道：“三少奶奶叫我元娘就好，家里人都这么唤我。”
傅云锦就笑道：“以后都是一家人，那你也叫我三娘吧。二哥，还不带着元娘去给祖母请安？”
宋令钊咳了一声，对余敏道：“一道见过我祖母吧。”
余敏点点头，落后他一步，随着上前。
“祖母，这就是余氏。”
余敏看向宋慈，盈盈地拜下：“余氏敏给太夫人请安，愿太夫人吉祥万福，新年安康。”
“好，好，快起来让我看看。”宋慈招招手，让余敏上前，细细地打量她，见她眉清目秀，谈不上多漂亮，但眼神清亮正气，大方得体，不免心中满意，对宋致远他们道：“这孩子长得真好，一看就是好孩子，合该是我们宋家的人。不错，这趟看灯来得值，还能见到这孩子。”
余敏又向宋致远宋致诚等人行了一礼。
江氏就笑道：“娘，以后您想看她还不容易，等钊儿出孝就让他们成亲，天天让她到您跟前服侍您。”
余敏羞红了脸。
宋慈却是看着余敏说：“好孩子，你可愿给我敬一杯茶，唤我一声祖母呀？”
众人笑容微僵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心有些发堵。
宋致钰受不住走到围栏去，背着人眼泪滑下。
余敏也有几分意外和无措，她纵是将门出身，但对于这样直白的还是头一回见，而在这，她祖母也没跟上来，只得看向宋令钊。
宋令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余敏：“给祖母敬个茶吧。”
他没有用他的两个词，只是祖母，也就是说，不管成亲与否，这茶敬了，在他和所有宋家人眼里，余敏已是宋家妇，他宋令钊的妻。
余敏愕然，看到他眼中的一丝恳切，再看向满脸笑容看着自己的宋慈，眼中忽地一辣，接过茶，向宋慈跪了下来：“祖母，您请喝茶。”
第1747章 对于宋慈举动的猜想
元宵节夜，宋慈喝下了宋令钊未婚妻敬过来的茶，那一茶一祖母，已是代表着，宋慈率先承认余敏为宋家妇，将来不管如何，余敏都是宋家的人，除非余家自己非要弃婚。
但余家会吗？
宋慈把手上戴着的一对极品翡翠玉镯送给了余敏做见面礼，笑着说：“等你以后过了门，还给你正经的认亲礼。”
余敏捧着手镯看着宋慈，很是无措。
江氏揩了一下眼角，笑着对余敏道：“傻孩子，还不谢过祖母？这对祖母绿的翡翠，可是御赐的呢，如今赏了你，是祖母疼你，也是你的大福分。”
余敏听了，就把镯子递给了身边的丫鬟，然后正正经经的给宋慈磕了三个头拜谢。
她的亲事定得急，是宋家急，也不是因为宋令钊有什么不好或惹了事的缘故，是因为宋慈的身体，她从祖母那里得知，这位老太太身子不好，怕是……
想及刚才的事，余敏心头一悸，大概明了宋慈让她敬茶的意思。
是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吧？
余敏心中有些不好受。
宋慈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你祖母估计也等得急，让钊儿送你们祖孙几个回去。”
余敏又拜谢了宋慈，这才随着宋令钊告辞。
宋令钊带着余敏走出茶楼，心情有些烦郁，看一眼身边的小女子，便问：“是不是被吓到了？”
余敏嗯了一声，确实是有。
“祖母总是会做些叫人出乎意料的事，有时候我们也会被吓到。”宋令钊浅浅的笑了下，眼角却有一点可疑的水光，浑身更是散发着一丝难掩的伤感。
余敏心头微堵，轻声说道：“祖母人很好，很慈祥，她老人家会多福多寿的。”
宋令钊心想福气有了，寿数，却怕是已到了尽头，可他也只是嗯了一声，道：“你放心，既然你已给祖母敬了茶，就是我宋家的人，我的妻，我不会辜负你的。”
余敏脸上一红，有些羞意，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他高大的身材，耳朵有些发热。
街上行人许多，有人挤拥过来，撞到他身上去，宋令钊干脆把她拉到跟前护着，送到余家人等着的酒楼，把他们送上马车，又送回余家去。
到了余家，余敏便把宋慈赏的那对手镯给捧了出来，递给余老夫人看，并把给宋慈敬茶的事给说了下。
余老夫人有些惊骇，抿了一下唇，道：“如此看来，宋太夫人的身体是真的到了强弩之末了。”
余敏听着心头发酸。
“宋家家风清正，既是让你敬了茶，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会认为你是宋家的人，从今儿开始，你就别外出了，和家中的绣娘及丫鬟们，赶紧着把你的嫁衣给绣出来。祖母也会和你娘，把你的嫁妆备齐。”
余敏大惊，道：“祖母，您这是？”
余老夫人沉声道：“你和你家姑爷年纪都不小了，也就是姑爷身上还为他三叔戴着孝，不然就紧着让你们成亲了。可如今这样，要是祖母没猜错，宋太夫人能撑着到出孝便罢，若撑不住，一旦过世，怕是会让你们热孝里成亲。”不然两人又得守上一年，都不知要耽搁到几时。
余敏有些惶惶，那位她还来不及服侍的老太太，已到了这地步了吗？
第1748章 宋慈要分家产了
如众人所猜想的一样，年一过，宋慈忽然就犯了迷糊，昏睡之余醒来，很多时竟是记不清事甚至认不清人来了。
所有人纵然心中有数，却依旧为此而慌了神。
这人便是受了伤，缠绵病榻很正常，他们也都有心理准备了，可怎么忽然就认不清人来了呢？
这还一点征兆都没有，哪怕是宋致远，她的长子，她还会错认。
只有宋慈自己知道，她会逐渐的把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给慢慢的消退，一身轻的走，如她来时一样。
宋慈有些不舍，还不明白，记住这十年，于她有什么坏处吗，老天爷也是小气了，真是让她下凡历练一般，这历练就历练吧，完事了拍拍屁股就走，一点回忆都不让她带走？
忒小气。
轰隆。
宋慈吓了一跳，这是她难得清醒的时候，不过在心里暗戳戳的数落了几句，至于让雷公来吓她？
“太夫人？”宫嬷嬷担忧地看着宋慈，温声问：“可是吓到了？”
宋慈点点头：“怎么就打雷了呢，现在几月了？”
宫嬷嬷有些伤感，回道：“快要惊蛰了。”
日子过得飞快，这转眼的，也已经快到杨春三月了，距离宋慈犯迷糊也许久了。
宋慈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我的私房可都整理好了。”
宫嬷嬷心里咯噔一下，鼻音有些浓重，嗯了一声，轻轻的点头。
“家里人今日可都在？”
宫嬷嬷道：“太夫人，您是想？”
宋慈浅浅地笑：“趁着我今儿清醒，让他们来一趟，这些东西迟早都要分给他们的。”
“太夫人！”
宫嬷嬷心中痛极，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南山也跪了下来，泪水不住的滑落下来，其余在屋里伺候的，也都纷纷跪下，嘤嘤的哭着。
“哭什么，都别哭，你们家太夫人还好好的，还没到哭的时候，都给我把眼泪给收回去喽。你们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呢。”宋慈嗔了她们一眼。
“太夫人。”宫嬷嬷拉着她的手，难受不已。
“去吧，该分的就分，总不能等我犯迷糊了，才来争，那再亲的骨血亲情就要伤和气了。”宋慈笑着说，又道：“把老太爷和姨娘也都一道叫来，宫嬷嬷，你快起来，别跪得腿疼，我会心疼的。”
宫嬷嬷用帕子擦了一下眼角，看向屋里的大丫鬟，点了个头，后者出去叫人了。
宋慈就让其余的人都拿出她的私房账本来，特别是那些首饰呀什么的，都一一归拢好了，也好分配。
说实在话，这么些年，随着宋致远的官越做越大，家里越来越富贵，连着平时收的礼，还有宫里赏的，孩子们孝敬的，她也攒了不少好东西，名贵的珠宝首饰，古董字画古籍残本，那都是多不胜数的。
“我确实是富得流油的。”宋慈笑眯眯的，对南山道：“你再来念给我听听，都有些什么东西。”
总要在东西都分出去之前，再过一把老娘我巨有钱的瘾才不枉来此一遭！
第1749章 留着怕被盗墓贼挖坟
宋慈没想到的是，宋老太爷会是第一个来到春晖堂的，还带着两个姨娘。
“喊我来作甚？”宋老太爷大咧咧的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瞥着宋慈，这一看，不自觉地又坐直了些，神色有些忧虑。
老太婆是一次比一次见的老迈，就好像随时要走一样。
宋老太爷想到这一点，内心就似被一记闷拳给狠狠击打在心上，有些沉痛。
“没啥事就好生歇着，多吃些补品，你看你的脸，老的都不能看了。”宋老太爷别扭地说。
宋慈正享受着两个姨娘殷勤的服侍，听到这话，有些怪异地瞥他一眼，喲，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是从中听出了关心？
“自然是有事的，等孩子们到了再说。”宋慈也懒得和他对着干，费口水。
宋老太爷愣了一下，也不知想到什么，难得的沉静下来，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茶水。
宋致远等人陆陆续续的到来，在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时，前者的脸色阴沉得滴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旦哥儿抢在四叔前，飞快地坐到宋慈身边，搂着她的手臂，双指又不动声色地按在她的手腕上，俊秀的眉沉下。
宋慈拍了拍他的头，顺势搂着他的肩膀。
“人都齐了？”
宋致远瞥一眼这屋内满当当的人，便问：“娘，您是有何事吩咐？”
“也没别的事，就是娘老了，犯迷糊的时候也多，怕着哪天忽然就认不全你们，今儿趁着我这脑瓜子清醒着，我攒下的私房就给你们分一分。”
宋致远心中一痛，跪了下来：“娘，您大可不必。”
他一跪，这满屋子的人，除了宋老太爷，都跪了下来，眼浅的，都已经泪目嘤嘤哭了起来。
这老人家分私房，哪家不是人要没了，才给子孙分这私房嫁妆？现在宋慈却是要分她的东西，那岂不是觉着她时日无多？
心里明白老太太就是在数日子是一回事，可真正到了连老太太都觉得自己不行的时候，那又是一番锥心之疼。
宋老太爷的手已经抖了起来，看向身侧的人，眼睛有些模糊，别过头去，垂下头默然不语。
“你看你们，都跪着作甚，都快起来。”宋慈道：“我也还没死呢，就是趁着清醒把东西分给你们，这也是早晚的事，趁我还有数，都分了。”
宋致远道：“娘，您的东西我们不要，您就自个留着。”
“你这是说糊涂话了，我留着，难道我还能带到棺材里去？”数年后，岂不是便宜了盗墓贼？
“娘。”
“祖母。”
大家又是哭作一团。
“都别哭，没到你们哭的时候，快起来，若不然我就要生气了。”宋慈故作板起脸。
宋致远揩了眼角，这才站了起来，还不忘掺了宋致诚一把。
得了，这两个大家长都起身，其余的人也只能跟着起身。
宋慈这才满意，道：“你们呀，也不必觉得晦气。分这私房，也是给你们留个念想，不然真留着带到棺材去，你们不怕，我还怕盗墓贼挖我坟呢。”
众人：“……”
是我娘（祖母）没错，语不惊人死不休。
第1750章 顺道提分家
被宋慈一打岔，那感伤的氛围到底没那么凝重了，可依旧有些低迷。
宋慈笑着说：“既然都在，那就开始了。”
她接过宫嬷嬷递上来的温水抿了一口放下，才道：“我先说了，眼下分的是我的私房体己，暂且不提。趁着人齐，咱顺道说一声以后这个家怎么分。你们兄弟四人，除去老三不在了，这分家，就长房占四成，剩下的六成，三房均分。”
鲁氏愣了一下，他们这房只是庶出，竟能分得两成？
宋慈看向她，道：“按理说，你们三房，是庶子出身，能分一成，谁也说不得什么。可老三不在了，你孤儿寡母的带着一家子过日子也不容易，尤其孩子也都还小，给你们分两成，也算是帮扶。老大，老二老四你们可有意见？”
宋致远摇了摇头。
宋致钰道：“我虽然也是宋家子，但是也算是入赘了定北王府的，就不分了，我的那份给二哥和三哥这房吧。”
“胡说。你便是定北王府的人了，也还是宋家子，自然有你的一份，将来你的一对儿女嫁娶你也有私房帮补不是？”宋慈嗔道。
宋致远也道：“娘说得对。”
宋致钰想了想便道：“那我只要一成，剩下一成就给二哥和三哥这边每房半成。”
宋慈很是欣慰，别人家分家，是争个头破血流，瞧瞧他们家？
“那就这么定吧。”她看向宋致诚和鲁氏道：“既然老四不要这一成，就归你们。”
鲁氏意外又感动，郑重地向宋致钰一拜。
宋慈这才瞥到宋老太爷：“以后这么分，你没意见吧？”
宋老太爷摇摇头：“随你吧。”
这个家，一向都是宋慈在当，儿子大了，儿子们当，现在宋慈主张这样分，那以后就这么分，他就等着吃喝寿终正寝了。
宋慈有些意外这家伙竟然没有逼逼，也很满意，对宋致远道：“既然你爹也没意见，以后我们都不在了，这个家就这么分。改日你再寻两个中人来见证，先这么着定了吧。”
“娘，至于这么急？”宋致诚心里很不好受。
宋慈道：“也不是急，既然已经说准了，那么定下来也无妨，以后也避免争吵伤和气。再说了，这只是先立字据文书，不是等于现在就分了家，我就是比你爹先走，你们老子也还在，这家，得等他也走了才能算真正分。”
众人也就不说话了。
“我知道，一家子有力在一处使也是好的，但一个大家族，也讲究树大分枝，才能使枝叶更繁茂，更能延伸出去。”宋慈指着这一屋子的大大小小，道：“如今咱们宋家，也算是人丁兴旺，光是你们兄弟四人，就代表了四个家，而家中又有小家，一起住着固然热闹，可这人渐渐多了，也就多了嘴舌，相处起来，也就不像人少的时候简单了。”
所谓相处容易相住难，人多嘴杂，众口难调，一个个小矛盾分散来看没啥，可凝在一起，就变大矛盾，再好的感情也会生出嫌隙来。
人么，都有小私心的。
－－－－－－题外话－－－－－－
今天早点，昨晚十二点半一觉睡到八点好爽，虽然还不够，但中途没起夜真舒坦，秘诀是睡前没喝什么茶水，以往是每晚我就一大杯茶坐电脑前敲稿子，昨晚没有，哈！
更完吃个早去游个水，最近特迷自由泳，爽！
第1751章 分私房
对于宋慈提分家，没有人持反对，他们自己也明白，树大就该分枝，关键是自己这一代兄弟妯娌感情好，下一代也会如此，说不准下一代就会多了私心算计，如此再混杂一起住就多了麻烦口舌了。
“当然了，虽然树大分枝，但都不能忘了，你们是宋家人，无宗族等于无根，只有家族发展兴旺，你们的小家才能兴旺，在外行走，才能有底气。”宋慈看着他们，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要知道，无宗之人，等于无根的浮萍，只有团结，才是力量。”
“娘（祖母）我们记下了。”
宋慈含笑点头：“虽然分了家，但也可以不分府，要是分府，也可以就近住着，加一道墙，一道门，就是两个府，那也是不错的。我也盼着你们能把这相府延伸开去，一点点的壮大，形成宋家的族群。”
众人听得心情澎湃。
“就这么定了。”宋慈又喝了一口水，稍微歇了歇，吐出一口浊气，道：“接下来是我的体己私房，都在这了。”
她让南山把账本都交给宋致远，道：“相比于把东西都分给你们，我更愿意你们凭着自己的双手打拼出自己的财富，而不是靠着老祖宗分的东西不劳而获，坐吃山空。所以，属于我名下的产业庄子铺子田产等的收息，六成用于宋慈义学和各个善堂及天灾需要捐助的，就称为慈善金。”
众人有些惊愕。
老太太的私房极是丰厚，田产庄子铺子收息，六成作为慈善金？这也太大方了。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有钱没处花，但我想的却是福报，是利于宋家的功德。孩子们，有些东西，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比如福报，我希望这些钱，能使宋家积攒更多的福报，如此才能使家族延绵兴旺，使人敬重。也从而让后代子孙少了奢靡放浪的资本，人呐，一旦扯开了奢靡的口子，再想入俭，却是难喽。”
众人脸上微赧。
宋致远道：“娘，您放心，既然您安排下来的，儿子定会照着办。”
宋慈点点头：“我信你。六成为慈善金，得有专门的人管理好了，你自己拿捏好这个人选。另外，两成归入公中，另外两成，老四不分了，老大占一成，老二和三房，各占半成吧。”
宋致钰无所谓，定北王府富得流油，他只有一双儿女，儿子是继承人，女儿么，以后就是一副嫁妆，作为定北王府的小郡主，委屈不了她。
“娘，我不要那收息，但您不能少了留给我们的念想。”宋致钰道。
宋慈虚点了点他：“还能少了你的。”
鲁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只是庶子媳妇，老太太的私房不分他们真真是挑不出理的，可她不但分了，还分得挺大方。
看宋慈说不分给宋致钰，他还没有半点意见，鲁氏便期期艾艾地道：“母亲，三房这半成，就和四弟对分吧，不然，媳妇也无法心安。”
宋致远和宋致诚他们兄弟几个看向她，眼神微温，哪怕她是嘴上说说，但也算说出口，可以了。
第1752章 留给老太爷的只有教诲
老太太的私房体己，分不分，愿意分给谁，都只随她自己乐意和欢喜，宋慈能给鲁氏这一房分这么多东西，已经算是极厚道。
而鲁氏拿出不贪的态度，也叫宋慈有几分欣慰。
她分给三房这么多，不过是看着他们那房孤儿寡母，又是庶出之身，是兄弟几个，最弱的一房，毕竟作为长子的宋令洲年岁都还小呢，也比不过头上几个兄弟有出息，只能在财物上多作添补，帮到这地步，以后是何光景，却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有收息的定下了如何分，宋慈又喘了一口气。
“我的首饰，就只分给家里的女眷了，这些年，也攒下了好几副头面，老大家的，这副裴翠的，就给你了。江氏给你这套红宝石的，还有鲁氏，鎏金的这套。肃儿媳妇，杰儿媳妇……”宋慈一边听着南山念，一一分下去。
别说，宋慈还真的攒了不少好东西，整套的头面，在场的正经主子每人一套，连已经出嫁了的，宋姿宋如茜宋如琪宋如薇也都留了一套做念想，甚至没过门的余敏，也给留了一套做认亲礼，而没嫁的宋如臻也有一套，还给她五千两的现银待将来做压箱底的嫁妆，和三房的庶女也有三千两。
整副的头面，竟也攒下了那么多，除却别人孝敬的礼物，有几套还是宫中御赐下来的，不可谓不珍贵，也别提其它珍贵的首饰了。
说宋慈能攒东西，还真不作假。
头面分完了，还有些首饰也都一一分了下去，服侍宋老太爷的两个姨娘也都给了一副精致的银制头面还有几支宝石步摇金钗之类的，把两人感动得跪在地上直磕头。
除了这些珠宝首饰，还有一些珍贵的文房四宝古董字画的，宋慈都分给了家中的男丁，有些东西则是归入了公中库房。
“好了，该分的都分了。这些东西啊，珍贵的都是古籍书画那些，真正的古世家以诗书传家，一定要好生保住，这些东西啊，卖了也就没有了。”宋慈笑着叮嘱。
众人双眼红红，唰唰地跪了下来：“谨遵娘（祖母/曾祖母）的教诲。”
“都起身吧。”
宋老太爷不依了，看向宋慈：“我就没有？”
宋慈瞪他：“你要啥？你自己捏着藏着的东西难道还少了？没东西可给你的，你这一生，足够自在富贵，留给你的就只有教诲。”
宋老太爷：“……”
那大可不必，不想听，更不想当着这子孙后代听什么教诲。
宋慈可不理他，继续道：“你命好，这辈子也没对家里做什么建树，我也不要求你可以做什么大建树出来，也不必你来做，余生里，你只管好生养着你这副身子骨，长命百岁那是最好。平日里，也不能闹什么幺蛾子给孩子们拖后腿，什么事可做，什么不可做，你心里要有数。我知老大有安排人明里暗里跟着你，你呐，就别太闹腾，不然把自己折进去就算了，要是把家里折进去，看到了地底下，爹娘抽你不？”
他们不抽，我抽！
第1753章 她已做好了走的准备
东西分好了，宋慈就让人都散了，黑压压的人都挤在这里，呼吸都不顺畅。
宋致远没走，而是留了下来，对宋慈道：“娘，您这一分，叫大家都伤心了。”
宋慈说道：“有何伤心的，人终将有一死。”
宋致远喉头一哽，心里堵得不行。
“老大，其实我现在走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现在足够年轻，哪怕你丁忧几年再起复，官复原职的可能性很大，要是你爹身子骨争气，将来你再侍奉辅助一个帝王，也不在话下。”宋慈后头的话压得很低。
宋致远听着却是心如刀割，道：“娘，您这不是在儿子的心上用钝刀一刀一刀的剐吗？”
哪有人像她这样没有忌讳的谈及自己的生死，还说死的时日比别的时日要好，当儿子的听到这些话，能不疼？
宋慈拍了拍他的手，道：“娘只是提醒你，以后呀，要多注意些你爹，再多安排些可靠的人在他身边盯着。娘觉得，老人年纪大了，要是死得及时，也算是为子孙后代少添麻烦或是多添一份助力了。”
看看范相，老娘死了，他那年纪不上不下的，丁忧谋起复也是尴尬，最终也只能谋了个太师的荣耀位置，这就是先范太夫人死得不及时了，时机不对。
可看看自己，真要走了，眼下太子已定，天下还算太平，宋致远就算丁忧也不太碍事，了不起就是休息几年呗，待得脱孝起复，官复原职的可能性不就大了吗？
等他官复原职后，要是楚帝自己不争气，就再能辅助一朝帝王，完美。
所以呀，宋老太爷这家伙，一定要保重自己了，要么跟着自己早死，要么就长命百岁，不过看老头子现在龙精虎猛甚至都没几条白发的样子，只要保护得好，估计也有幸活到长岁。
真替原身老太太嫉妒这老头啊！
“娘，您别说了！”宋致远眼泪在眼眶里滚动。
“行行，不说。”宋慈道：“你是个聪明的，也是个及格的大家长，这一大家子以后可就靠你了。”
宋致远点点头，陪着宋慈说了一会话，看她面露疲乏，这才让人伺候她歇下，自己拖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屋。
春晖堂外，宋致诚宋致钰却是仍然站在那，看他出来了，连忙围了上来。
“大哥，娘没事吧，可说什么了？”
宋致远摇摇头，道：“娘自己做好了走的准备。”
宋致钰一个踉跄，就要往里冲。
宋致远眼疾手快的拉着他，道：“娘歇下了，你别去闹着她。”
宋致钰唇一抿，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无声地哭。
宋致诚也是喉头发哽，道：“娘怎么就，怎就让人这么好哭呢。”
哪有老人这样的，不怕死一样，笑着交代自己的体己私房，交代宋家以后的路，交代自己的身后事。
雨，嘀嗒嘀嗒的落了下来，打在兄弟几人身上。
一条小身影蹿进了宋慈的屋，脱了外裳，躺了上去抱着她，深深的吸了吸宋慈身上传来的味儿。
第1754章 旦哥儿所求
宋慈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上发烫，如同贴在暖炉之上，睁眼一看，却是看到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
她有一瞬的发懵，这谁啊，盯着我作甚？
旦哥儿看出宋慈眼里的茫然，一双大眼，瞬间就涌上了晶莹通透的泪水。
宋慈呆呆的看着他一会，才道：“旦哥儿？”
“是我。”旦哥儿从床上起来，把她扶了起来，手指搭上她的脉象，又收回。
宫嬷嬷带着丫鬟上前忙碌的服侍，另一个小丫鬟则是帮着旦哥儿穿戴。
待一番收拾妥当，宋慈从净房出来时，脸上已经挂了笑容，向旦哥儿招手。
旦哥儿走了过去，宋慈把他揽在怀中，神秘兮兮地道：“祖母的小乖孙孙，祖母私下里给你留了好些东西呢。”
宋慈冲南山招手，后者捧来一个一尺宽长的木匣子，掏出钥匙打开，里面放着不少东西。
“你看看。”
旦哥儿迟疑着，里头有一对极品的羊脂白玉手镯，极为的通透润泽，还有几支精致名贵的镶宝步摇，一块极品寿山石，一块上品端石松雾砚台，一本古籍，字画两副。
除此外，还有几张庄宅的地契田产，其中，以有媲美皇庄的汤泉庄子裕华园最为贵，听说其价值达万两以上，还有一处位于皇城附近的五进精美宅子，前主人是江苏的巨富，对这宅子花了不少心思，极为的雅致，价格也是巨贵。田产则是有良田百顷，都是在江南置办的，银票也有一叠，上万两。
有田有宅有银，说句大胆的，旦哥儿自己出去单过都能过得很滋润了。
“祖母，您？”
“你从出生就跟着祖母一起住，这些年有你在，祖母多了许多乐子，与你的情分自是不同其他的孙子，所以祖母也存了私心，私下里给你攒下了这些，都没登记在账上的，都给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宋慈搂着他，道：“祖母呀，怕是看不到咱们旦哥儿成亲那一天了，这些首饰么，将来给你媳妇，就是祖母给的。至于田产庄宅这些，都在你的名下，是你的私产，留着自己去小住消遣。”
“其实呀，祖母这些东西都是九牛一毛，旦哥儿你要是将来成了能活死人的神医，多的是人捧着别人求不来的财富来求你救命，所以你最大的财富，就是让自己成为医术精湛的神医。”
“祖母，您不要死。”旦哥儿忍不住抱住她的腰，哭着道：“我不要这些东西，只求您不要死，我不想您死。”
“真是个傻孩子，祖母老啦，总有一天要先走的。”宋慈笑呵呵的说。
“我不管，您再等等，旦哥儿一定会跟着老秃头学好他所有的医术，以后给您治病，您等我行么。”
宋慈眼眶微湿，道：“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祖母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医术精湛能救天下人的名医，旦哥儿到那时，定要记得仁心仁德，悬壶济世。”
旦哥儿看她避重就轻，不禁哗的嚎哭起来。
第1755章 糖很甜呢
宋致远请了定国公，安平长公主和自己大舅子，也就是忠勇侯前来做见证，把分家的文书给签办好了，只等宋老太爷百年后就按着文书上所言的这么分。
素来分家，小门小户的百姓人家会分，大家族里，讲究高门大族，倒是不会分得清楚，有些百年世家，甚至就住在一处不分家，有力一处使，但家族大了，房数多了，人自然也多，免不了各种算计。
有的人家也讲究树大分枝，老人百年了，就把家分了，像宋家这样，老人都健在，就先把文书给签订好了的，倒是少见。
可了解到宋慈那身体，又知宋家素来都是她在撑起来，和宋老太爷没啥事，且他也没意见，那就定了。
有了见证人，文书上画了押，这分家就算是有了定数。
安平长公主心里很难受，因为宋慈不但身体老迈，甚至连她也都记不得了，还得宫嬷嬷在一旁提点，可宋慈难得把她记下来，却又忘了她都是做祖母的人，而问她儿女亲事可有着落。
“我们旦哥儿是个好孩子，公主要是看得上眼，将来给我们哥儿做个好媒呀。”宋慈笑眯眯地拉着安平长公主的手说。
安平长公主眼眶微润，笑着点头：“好，我一定给他留意着，将来给他挑门好媳妇。”
“你真好，我请你吃须糖。”宋慈抓了一粒用花花绿绿糖纸包着的龙须糖塞到她手里。
安平长公主笑出了眼泪，把糖纸剥了，放进嘴里，含着泪笑说：“糖很甜呢。”
……
宋家的小书房，宋相招待着两个亲家，亲手烹了茶递给他们，以示感激。
定国公浅浅地啜了一口，道：“老太太这身体是真到了强弩之末了？我那边的府医也是有几分手段的，要不让他过府给老太太扶个脉？”
忠勇侯也道：“没错，我也认识一个民间的名医，就是脾气有些怪，但投对了味，也能请过来。”
宋致远端着茶，摇头道：“程医正和林大夫都说是在数日子，还有我那次子，去岁跟着不悔大师学医的，如今也能扶脉开方了，他回来时也曾请了不悔大师前来，不悔大师说的是，让老人家该吃吃该喝喝。”
对面两人听着脸上微凛，这就意味着连不悔大师都已看出天机，老太太寿数无多了。
两人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道：“允之，既是如此，你也有个准备，虽你不爱听，但你也是身居高位，一旦你……那你这边的派系就得安排好。曾广从怕是会很快就任命起来吧，将来你肯定也得谋起复的，这谁在那个位置对己有利，都得思量好。无关乎别的，就是一场政治势力博弈。”
在朝堂上的男人远比女人来得清醒和现实，既是无可扭转的事实，也只能接受，更要做足了准备，丁忧后自己的势力总要有可靠的人给维持着的，不然将来何谈起复？
宋致远点了点头，向二人举杯道：“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