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6章 反常
子时,沉沉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家家户户鞭炮声此起彼伏,新的一年,在漫天飞雪中,来了。
旧岁一去,守年夜旳也渐渐归于沉寂,可总有人难以入眠。
一如周王府,闻侧妃的院子里落了锁,她便独自站在窗前发呆,神色落寞。
这一年的王府生涯,处处受压,把她的傲气也磨平了些,眉宇间更是添了几分幽怨轻愁。
“侧妃娘娘,该安置了。”心腹婢女上前轻声禀道。
闻侧妃道:“我再站一会。”
侧妃,侧妃,就是这么一个侧字,她从此就和正红色绝了缘,就连除夕这样的团圆日子,也不能和夫婿同床共枕。
因为按着规矩,这样的大节和初一十五,他是要和正室过的。
闻侧妃越发的哀怨,又想起今日王妃李氏回来时对她的申斥,无不是她的祖母在慈宁宫那边蹦跶,倒害得她们王府要多几个新人。
“……妹妹可要加把劲喽,新人入门,王爷只怕也没有太多空档过来了。”李氏当时如是说。
闻侧妃咬了咬唇瓣,摸了一下小腹,怎么就不争气呢?
……
除夕宫宴时坤宁宫和慈宁宫的事,也早已被各家夫人传出去,也是作为一种消遣的话题津津乐道。
鲁氏有幸跟着宋大夫人,自然是目睹了全程的,也和周妈妈感慨:“从前不太觉得,如今看着,太夫人是真的极得太后娘娘的看重,真是好福气,也好运道。”
若不看重,岂会帮着她说话,处处维护?
有这样得力的闺中密友,又没带着什么世故利益的,宋慈不是好福气又是什么?
周妈妈道:“这也算是后福了,夫人您以后也会的。”
鲁氏自嘲一笑:“盼是这么盼着吧,我也不指望能跟太夫人一般好福气,能达到她一半的一半也就满足了。”
“定是会的。”
鲁氏不再说这话题,问道:“你使人去前头问问,老爷是否还没回府?这子时都过了。院门也得落锁了。”
周妈妈走到门口,吩咐了婆子出去询问。
鲁氏有些不满,道:“你说他什么时候见同僚不成,非要今天这大年夜见,闹得我好生没脸,真不知是什么同僚这么紧要。”
周妈妈不好接话,虽然她也觉得宋致远此举有些反常,可跟着她说,也只会把火给撩旺了。
不多会,丫鬟回来禀报,宋致远尚未回府。
鲁氏的脸都黑了,道:“我看他是在哪流连忘返,喝得连家都找不着了。”
“夫人,要不使人出去找找?”
“找什么找?在哪见都不晓得,可怎么找?不找,落锁关门,让他睡书房去吧!”
周妈妈劝道:“这会落了锁,万一老爷回来,又得拍门,倒叫太夫人和正院知道,也不好看。”
鲁氏气得胸口上下起伏,道:“那你再等等,我先去安置了。”
哪个管他回不回?
周妈妈无奈,只得让人服侍她安置,自己干等着。
子时将过之时,鲁氏从梦中惊醒过来,急声叫来周妈妈:“老爷回了不曾?我刚才梦见老爷出事了。”
周妈妈刚要回话,外头院子却有些吵闹,有人飞快地进来,隔着帘子回禀:“夫人,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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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7章 狗改不了吃屎
大年除夕夜,雪花飘飞。
宋致庆被压在车底时,腰间传来的刺痛麻木感让他大脑一空,在意识即将溃散之时,懊恼和悔意席卷而来。
如果他在除夕夜家人团圆的日子没有选择外出,而是留在家里,是不是就不会遭此横祸了?
他是被什么迷了心窍,才会出城呢?
宋致庆想起吃饺子时,接到旳消息是,怜月夫人那里有紧要的事要商,事关他的前程还有子嗣,这才顾不上家人,出了城。
而商量的事是什么?
宋致庆迷迷糊糊的回想起到了怜月所住的望月山庄后的事。
和怜月结识,也就是出了白水莲的事后才发生的,身边埋了一个细作,那细作还是各种的娇柔脆小白花,底下的嘴脸却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使得那会儿,宋致庆看到些年轻小姑娘,都得先在心里打个突,对方会不会是个奸细。
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后来和同僚在春秋画舫时遇见怜月,对方也是年近四十的半老徐娘了,风情万种,善解人意,和小年轻不同,特别的懂事儿。
再开始,宋致庆也不是对这怜月起意,毕竟对方年长自己将近十年,跟姐姐一样。只是后来去多了春秋画舫,一来二去的,倒是多了些难以言喻的情分,像情人,也像可以剖心的姐弟,他说的,她都能理解,她都懂。
再后来,他上了怜月的床,他享受她的怜惜,享受像母爱一样的情意,对方也不要什么名分,更不求,他来她会高兴接待,他不来,她就在她的画舫抚琴。
真正让他介怀的是有一次他遇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富商拿了巨财来逼迫怜月委身,他才惊觉对方的身份,只要身在画舫,就总会遇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
于是他要求她关闭画舫,或者不再去画舫抚琴,安心的在庄子上过日子,他会给银子的。
就这么着,怜月就成了他不为人知的外室,对方实在是懂事,哪怕他数日不去,她也不会来寻更不会闹,乃至于他的事一直没被人知晓。
直到现在,她才寻上来,结果是啥?
怀上了。
“不是,你这个年纪,还能怀上?”宋致庆有些发懵。
怜月倒也没气恼,只是露出一个苦笑,道:“是啊,我也觉得天意弄人。三郎,我一生风雨飘摇,孤身无依,得遇你也是孽缘,我知你身份尊贵,也知宋家家规森严,我不想为难你。这个孩子,你就当给我一个恩赐,容我生下来,我会带回老家里,将其抚养长大,也算是有亲可依了。”
她跪在他跟前。
宋致庆还没从反应中回过神来,就觉得一切都挺虚幻。
怎么这年纪了,还老蚌生珠呢?
他倒没怀疑怜月,因为在怜月身边服侍的一个老妈子,是他送过去的,美其名是服侍,实则是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老妈子自会告知他。
如今,老妈子在怜月身后向他点头示意,完犊子了,这孩子是真有了,他的。
第1578章 倒霉到家了
确认怜月有孕的时候,宋致庆的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他不缺儿子,哪怕有一个儿子不太正常,可他还有两个呢,也有两个闺女,并不缺孩子。
他对怜月依赖和喜爱,是因为对方与一般小姑娘不同,给他旳感觉也是不同,大概是因为他从小没有亲娘的缘故,对她就跟带了些许对母亲姐姐一般的情感。
这若是宋慈在这里,大概会说一句,这是恋母情结。
宋致庆不懂什么恋母,但他对怜月就是有些依赖,但也仅此而已,却是从没想过与她生子的。
他自己也是当官的,置外室已是够遭人诟病的了,所以也只敢偷偷摸摸,甚至都不会时常去怜月这儿,也就是心里不舒坦时过去一下,可就这样对方也怀上了。
这老天爷不是要逗他么?
“这孩子……”宋致庆有些为难,道:“怜月,你要是喜欢孩子,去善堂领养一个也可以,我听说这年岁大了生子,最是凶险。像我大嫂,当年生子的时候,也是经了九死一生,我不想你受这种苦。”
怜月微微一颤,抬头看着他,笑容凄凉:“你是不想要这孩子么?”
宋致庆不敢和她对视,别开头去,声音极低:“无名无分,他担着一个外室子,将来又如何自处?”
“我不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是谁的,我也说了,我会带着他回乡。”
“那我呢?”宋致庆看着她:“你们回乡,我待如何?”
怜月沉默下来,半晌才道:“三郎的前程最重要。”
宋致庆心中微黯,看她跪着,就扶了起来:“你让我想想。”
怜月道:“外头天寒,我烫了一壶酒,三郎可要喝些?”
“嗯。”
一壶酒上来,宋致庆迫不及待的倒了一杯喝下,他需要压压惊。
这一杯接一杯,倒是有些醉意,看着灯影之下,神色晦暗的怜月,有些头疼。
怎偏偏就有了呢?
这生了孩子,她还是那个她吗?会把注意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吧?
他不乐意。
“三郎,若实在是为难,那我不要就是了,权当我们母子无缘。”怜月语带凝噎。
宋致庆心乱如麻,眼瞅着沙漏一点点的过,他也没有答案,也得回城了。
“我先回城,你容我想想再定。”
怜月站了起来,道:“你别难为自己,怎么决定,我都顺着你心意就是了。”
“嗯。”
宋致庆第一次从怜月这里逃离得这么快,上了马车,甚至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回城,活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他和怜月的事本来就隐秘,这次除夕出门,怕着人多嘴杂,他也只让平日惯用的车夫跟着出来。
偏偏这会天就下起了大雪,车速又应他的要求跑得快,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子剧烈一颤,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车子翻了,从官路滚落田埂之下,他的人也被抛了出来,沉重的车身压在了身上。
剧痛,麻木,冰凉刺骨。
这是宋致庆意识溃散前的感觉。
他好想骂天,真是倒霉他娘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第1579章 祸不单行
宋相府。
鲁氏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嗡嗡作响,也听不见身边人在说什么,双腿软的,也只能靠两个健壮旳仆妇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
而周妈妈,就在她身边撑着一把伞,挡着不住飘飞的风雪,可饶是如此,冬日凛冽的北风也是刮得人脸生疼,整个人瑟瑟发抖。
可身子再冰寒刺骨,也比不过心上发寒,自听到宋致庆在城外翻车了被压在车底人事不省的消息后,她这心就是突突的跳得老快。
周妈妈看了一眼宛若血色一样苍白的鲁氏,眼眶顿时一热。
她尚且觉得心惊肉跳的,何况是夫人?
再失望再寒心,夫人如今的依靠还得是老爷,要是老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夫人和孩子们该怎么办才好?
周妈妈极力把伞举好,给鲁氏遮住风雪,一边道:“夫人,他们若是回府了,定会报到夫人这里,您还是在屋里等吧?这雪下得也大了,风也刮得烈,您这里要有个什么好歹,那老爷那边得谁来照料?”
鲁氏恍若未闻。
周妈妈叹了一口气。
宋大夫人和江氏裹着厚厚的大氅疾步而来,看鲁氏竟在外头等,不由眉尖蹙起。
“你们这是怎么服侍的,怎可让三夫人在这等着。”宋大夫人呵斥:“还不快把人给扶进屋内去等。”
众人唯唯诺诺的,就要把鲁氏给架出去,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甩,整个人往雪地一扑。
众人不禁惊呼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仆妇吓得魂都没了。
宋大夫人有些头疼。
待鲁氏被扶起来,她便道:“三弟妹,如今情况未明,还是进屋内等吧,以免着了风寒。”
江氏也劝:“对啊,杰儿他爹已经亲自出去迎,不会有事的,太医也已经在府中候着。
鲁氏摇头,想说什么,喉头却是一阵哽咽。
有人从前方风雪中飞快跑来,看到二门这边灯火通明,便道:“回来了,大夫人,三夫人,二老爷已经带着三老爷回来了,安置在前院的冬暖阁中。”
鲁氏心中一紧,踉踉跄跄的往前方去,伺候的人连忙跟上。
宋大夫人和江氏对视一眼,道:“这大过年的,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啊,过个年都不安生。”
江氏看鲁氏走远了,便轻声道:“人是在城外出的事,这人从哪回才是个事呢,还是大年夜的出去了,再回来却是被抬着回来,这要真是和同僚商议要事啥的倒还好说,若是……”
宋大夫人一突。
这么看来,老三这大年夜的出去,确实值得考究啊。
“不管如何,祸不单行就是了。先跟过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事也得搭把手。”
江氏点点头,叹道:“三叔这好好儿的倒就算了,若是有个不好的,三弟妹都不知怎么撑。对了,母亲那边?”
宋大夫人一边走一边道:“眼下已经深夜了,又是守了年夜,母亲和父亲也已经睡下,我就没让人去打扰,待得天明之后再通知也不迟,也免得也让两个老人家闹心。”
第1580章 晴天霹雳
冬暖阁,血腥味迎着风飘出来,令人作呕。
鲁氏冲进冬暖阁时,就看到宋致庆躺在床榻上,头脸血淋淋的,被白布胡乱的包着,脸色全无,不知生死,身子不由一晃。
“老爷。”她尖声扑了过去。
宋致远背着手,道:“拦着她。”
江福来立即冲着仆妇使了个眼色,拦着鲁氏。
“放开我。”鲁氏挣扎着。
江福来道:“三夫人,如今太医正要为三老爷处理伤,您过去,岂不是要耽搁太医?”
鲁氏一僵。
宋致诚也过来劝道:“对啊,三弟妹,你在外头等着吧,你要是在这,太医指不定也要分心,倒不好给三弟诊治。”
“他,他还活着吗?”鲁氏双眼无神旳看着宋致诚。
宋致诚点点头:“放心吧。”
鲁氏咽了咽唾沫,看向床榻那人,眼泪滚落下来。
宋致诚冲赶过来的江氏使了个眼色,后者遥遥看了一眼宋致庆,也是脸色发白,却是定了定心神,扶着鲁氏道:“三弟妹,我们就在外头等吧。”
鲁氏不说话,任她半是扶半是架的走出外间。
坐下来,她依旧是呆呆的,双眼发直,怀里却被塞了一个手炉。
“三弟妹,你先喝杯茶定定惊吧。”江氏递过来一杯茶,温声道:“三弟他定会吉人天相的。”
鲁氏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放下,就哇的哭了出来,道:“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血人了呢?我们三房,命运怎么如此多舛,老天爷是要想我们走绝路才罢休么?”
江氏和宋大夫人相视一眼,叹了一口气,揽着她的肩膀轻拍。
鲁氏靠在她身上哭道:“孩子他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别说这傻话,定是会好起来的。”
鲁氏哭得不能自已。
里间,宋致诚走到宋致远身边,声音压得极低,道:“赶到之前,车夫也奄奄一息,倒是说了从哪回。江福来查了一下,那望月山庄的怜月夫人,是老三的外室,像是怀上了。”
“嗯。”宋致远眼神冷漠地看着床上的人,眸里没有一丝怜悯。
宋致诚瞥见他眼里的漠然,心里咯噔一声,也不敢多说,只是站在他身边看着太医在诊治。
老三这瘪三,真是脑袋进水了,大年夜的不陪家人,却是去赴外室的约,结果整的这么一出惨祸。
傻了吧唧的。
足有一个时辰,太医才满头大汗的检查好宋致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来到宋致远的跟前,拱手一拜。
“陈太医不必多礼,有话但说无妨。”
这陈太医,还是从前来相府颇多的那位年轻的。
他道:“回相爷的话,宋大人额头磕破洞有伤,右手臂骨和小腿脚髁骨头移位,微臣已经正了骨,小伤口无数,但这也不是重要的。宋大人的脊柱似有碎裂,微臣医术不精,倒不太敢确诊,听说程医正年轻时也曾任军医,对正骨一类极有经验,不妨请他前来诊断。”
“脊柱断裂会如何?”宋致诚问。
陈太医神色凝重,道:“脊髓柱极为重要,若断裂严重,估计会造成人体下肢瘫痪。”
“什么?”
鲁氏听到动静走到门口,乍听得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双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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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1章 瘫痪可能
宋致庆出了事故的消息,宋慈在新年的一大清早才得知,那还是旦哥儿早早就来给她拜年后,底下的人才敢告知她。
宋慈脸色都黑了,道:“人如今怎样了?”
“人还没醒过来,相爷请了程院正前来诊治。”宫嬷嬷道。
宋慈说道:“真是不省心的家伙,我就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闯出祸来。”
她低下头,对怀里的旦哥儿道:“旦哥儿,你自己先在东梢间玩儿,祖母去三叔那边看看哦。”
旦哥儿道:“祖母,旦哥儿也去。”
“好孩子,三叔那边如今正乱着,待好些儿再去啊,或者你先去跟大哥他们玩?”
旦哥儿嘟了嘟红艳艳的小嘴,点了点头。
宋慈这才传了软轿,被抬着过去前院暖阁,待到地之时,江氏和宋致诚迎了出来,二人双双把她搀扶下软轿。
“还是惊动娘了。”
宋慈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能不被惊动吗?他如今如何了?”
“程院正正在给老三诊治,大哥也在里面,娘稍等片刻就好。”宋致诚扶着她回道。
“这大过年的,当真是叫人不安乐。”宋慈走进暖阁,外间,鲁氏失魂落魄的坐在那,神情呆滞。
江氏走过去,道:“三弟妹,母亲来了。”
鲁氏看过来,起身向宋慈福了一礼:“母亲……”
这一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
宋慈看她这个样子,张了张口,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先别急,看太医怎么说。”
鲁氏点了点头。
既然程院正仍在诊断,宋慈也就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外等候着,没坐到一刻钟,宋致远便陪着程院正走了出来。
鲁氏腾地站了起来,双手用力绞着已变成一条咸菜的帕子,紧张的看着对方。
程院正看到宋慈,拱手行了一礼。
宋慈道:“程院正免礼,这大过年的还要劳动你,倒是我宋家的不是,我家老三如今是怎么个情况?”
“听说是从高处翻的车又被压在车底,小伤已是被陈太医处理了,唯一重的伤是在脊髓柱,老夫已探过,是骨裂,也已经敷上了药固定了夹板,不能轻易搬动……”
鲁氏忍不住打断他,道:“陈太医说了,伤在此处,会造成瘫痪,程院正,是这样吗?”
程院正看了她一眼,眼中虽有不忍,但仍点了点头:“脊髓柱极为重要,一旦骨裂或伤,易使下肢瘫痪。如今宋大人仍在昏迷,还不能断定他腰腹下肢的情况,得等他醒来才能确准。”
鲁氏闻言,脸又白了一分,道:“那依院正看,瘫痪的可能性有多大?”
程院正道:“极大。”
鲁氏脑袋一空,往后一倒,江氏飞快的接住她。
宋慈见状,就问:“如是瘫痪,这以后做复健的话可还有好全的可能?就是说帮着做一些动作,让人扶着试着走或动一下。”
程院正说道:“倒不曾见过下肢瘫痪的再站起来,如太夫人所说,能坐在轮椅上,已是大幸。”
鲁氏听到这判断,再次晕死过去。
第1582章 挑明事故原因
宋致庆出事,年也得过,既然得等他醒来才能详细确准,那就只能等。
大年初一,宋家仍旧按着往年那般,上上下下各处拜年,只是三房男主人出了事人也还没清醒,却是不好外出走动了。
不走动,这出事的缘由也得说。
如今,拜过年,除了小辈和还没醒来的鲁氏,都坐在宋慈的春晖堂了。
人是在哪出的事,又是什么原因出的,总得查。
宋老太爷也在,他看过宋致庆的样子,气得直跳脚,大年初一出这样的事,晦气就不说了,这也是他的儿子,自然心疼。
“是不是有人针对宋家,有刺客谋害?”宋老太爷算是脑洞大开,只能想到这一处去。
宋慈冷笑:“是他自己说了出去和同僚议事,哪就有这么巧,被刺客瞪着他除夕夜外出?”
刺客:这个锅我不背。
宋老太爷拍着桌子道:“那这好好儿的,怎么就会翻车了呢,总不是撞鬼了吧?”
宋慈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撞也怕是撞了妖!
宋致诚说道:“爹,昨晚的雪下得多大,您老不是不知道,老三是在城外出的事,必定是因为风雪路滑,车子打了滑才摔了下去。”
鲁氏晕倒醒来刚梳洗过一番,从外而进,正好听见这话,不由抬眸:“二伯,你说老爷是在城外出的事?”
不是说和同僚议事吗?
怪她,听到宋致庆出了事就失了魂,一直没问这人怎么出的事,虽也知道车翻了,但也以为在城内某处,但是,在城外?
宋致诚不说话了,看向宋致远,用眼神询问:怎么回?
兄弟二人打眼色,不要说太明显了,就是迟钝如宋老太爷,也都看见了。
“你们兄弟俩在那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有话不能直说?”宋老太爷不满。
宋致诚摸了一下脖子,支支吾吾的,愣是说不全句。
鲁氏心中一突,莫非这事故还另有内情?
“二伯?”
宋致远盘着手串,淡淡地道:“直说吧。”
宋致诚苦着脸看着他,眼神似是说:都有一张嘴,老哥你凭什么就让我做这个恶人?
宋致远:就凭我是老大。
“那个,三弟妹,就是老三昨夜其实是出了城,可能赶着回来,车子使得快了,才翻了车。恰逢有人八百里加急送快信看到了这一幕,才通知守城卫去寻,再报到我们府上,也才有了后来的事。”
“他平白无事的,为何要出城?难道他说的和同僚商议事,只是個幌子吗?”鲁氏不解。
宋致诚沉默了。
鲁氏见状越发的觉得不对,一双眼红肿如桃,道:“大伯,二伯,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要瞒我吗?”
“三弟妹,其实什么都不及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不是吗?男人么,就是有一身臭毛病,但只要人好好地,就啥都不是事,是不?所以呀,那个么……”
“老三在城外有个相好的外室,是春秋画舫的怜月夫人,昨夜就是去见她,因为怜月夫人怀了孩子让他过去商议。”宋致远听不下去老弟的磨叽,冷漠地开口:“回城之时,车速过快加上下了雪打滑,车子才翻了。”
众人:“……”
鲁氏满脸不可置信,她,听到了什么玩意?
第1583章 他怎么不去死
宋致远的叙述很平淡,但在所有人看来,都如一道惊雷,炸得人脑袋嗡嗡的响。
宋慈算是最淡定的那一个,听下来的唯一想法就是,嗯,很符合狗血设定,很狗不了吃屎。
就是在她听到那怜月夫人的身份来历年纪时,差点被茶给呛了,恋母情结啊?
莫不是被白水莲那朵白莲花给整怕了,对年轻小姑娘敬谢不敏,口味变了?
江氏下意识地看向鲁氏,很识趣地和宋大夫人对视一眼,垂下了头。
这时候,出口安慰那不如不安慰了。
鲁氏整个人都快裂开了,所有的伤心绝望瞬间被这记重捶击溃,她站了起来,愤怒以话冲口而出:“他竟敢,他怎么敢?他怎么就不死在那沟里了!”
话一出口,她就懊恼了,倒不是因为诅咒宋致庆,而是公婆均在。
“鲁氏!”宋老太爷一拍桌子,怒瞪着她。
鲁氏白着脸跪了下来,也不辩解,只是呵呵的自嘲苦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
她这个作态,倒让宋老太爷不好发作了,是宋致庆自己犯浑,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老三再混,也是你男人,是你两個孩子的爹,你出恶言诅咒,是想犯七出之条吗?”宋老太爷黑着脸说。
鲁氏只哭不回话,这会儿,就是把她休了,也不是什么大打击了。
有比男人置了外室而自己不知,待得对方因此出事才知情的打击大吗?
这打击不是一个,是接连几个,所以再来一个,她也受了。
宋致庆,这混账东西,他怎么不去死。
宋慈道:“顾氏,你们扶了鲁氏起来,去净房洗把脸。”
宋大夫人和江氏连忙把鲁氏架起来,入了净房。
宋慈这才看着宋致远,问:“那个什么夫人呢?确认是真有了?”
宋致远点点头:“儿子想着,把人放在城外,若被有心人查到,倒是没脸,就把人给弄回来了,就在后罩座关着。”
宋慈漠然地道:“让人送一碗药过去,然后打发她离京。”
宋致诚听了,就道:“娘,不先等老三醒来再作打算?”
“没错,那也是老三的种。”宋老太爷也被宋慈的果决吓到了。
宋慈冷冷地瞥他一眼:“老三缺儿女养老送终吗?还能差这一个外室子?你以为外室子的名声好听,那等同奸生,祸的是谁的名声?他的,还有宋家的。”
外室子很多时候还会给家族惹来祸事,所以,留不得。
宋老太爷一呛,想要辩驳,被老大看了一眼,吓着了。
“再说了,他如今都自身难保,还会惦记着这个外室和那孽种才奇怪,要不是她们母子,他会遭这样的罪?只怕恨都恨死了。”宋慈哼了一声:“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你说我残忍也罢,恶毒也罢,今日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他如今的前途都堪忧,如果他还记挂着这么个女人,那么他就不配为我宋家子孙,趁早出族吧。”
宋老太爷脖子一缩,却不敢多嘴,他知道,宋慈这人,有时候是真做的出来的,老三都这样了,还出族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第1584章 不做人事
鲁氏面若枯槁,任由江氏她们轻声劝慰,也是纹丝不动,眼泪扑簌簌地掉,直到江氏说起一双儿女,她才动了。
“大嫂,二嫂,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三房是造了什么孽啊,要如此作践我们。”她捶手顿足地哭:“也不是为了什么事而遭此横祸,而是因为一个外室而出了事,你们说让孩子们得知这真相,他们该如何自处,他这个当爹的又有什么威望可言?”
宋大夫人道:“这消息都封锁了的,断不会叫孩子们知晓,你放心吧。”
鲁氏摇头苦笑:“纸岂有包得住火的?现在不知,也总有一天会得知真相。”
“那会儿他们也该长大了,会明白的。三弟妹,如今三弟这样,打个最坏的准备,就是瘫痪在床,这前程怕是……你更得打起精神来,好生教养好儿女才是啊。”江氏委婉地劝道。
宋致庆若是瘫痪,就不可能再当官了,等于前程尽毁,那么她的指望,就只有孩子们了。
鲁氏想及这一点,终是忍不住,肺腑一疼,喉头腥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整個人软在江氏怀里,如丧考妣。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
宋致庆受了这样重的伤,又是在这大年初一,想要瞒过府里的小辈基本是不可能,得知了消息就都去了暖阁探望。
看到亲爹的惨状,宋如薇和宋令洲哭成了泪人,惶惶不已,别提多可怜了。
宋令杰是个鬼机灵,自然是从长辈那边打探到了消息,完全知晓三叔是为何这样,眼里虽也有痛楚,可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三叔未免太不做人事了,养外室就算了,偏偏在大年夜出去,搞成这个样子回来,要是四弟他们得知真相,该多失望和崩溃。
他想起当日看到的妇人,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和厌恶。
宋致庆昏迷不醒,宋如薇和宋令洲这作为长子长女的自然要侍奉身侧,亲自守着他醒来,宋令肃他们安慰了许久,才离开暖阁。
宋令肃让小厮往后退了,才对宋令杰道:“我听说祖母已是下了令让那女人喝落子药,打发离京。”
宋令杰冷笑:“祖母的做法也是果决,也是祖母仁慈,若是换了我,只怕连人都一并处置了。”
这女人,算是毁了一个宋致庆,毁了三房,死也是活该。
宋令肃看他说得冷酷,道:“你这话真是,没得让人听着说你暴戾残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是避免后患罢了。”宋令杰不以为然。
宋令肃说道:“你虽也有道理,但圣人亦有云,事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阿杰,有些事或许该斩草除根,有些事却不必赶尽杀绝,要给对方一条活路走,以免伤了天和反噬自身,毕竟因果终有报的。”
宋令杰站定,和他面对面,四目相对。
宋令肃看着他道:“大哥希望你记住,若是把人逼到了绝路,对方必然破釜沉舟,殊死一拼,弄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或许你会赢,但这过程,必然会付出惨重甚至无法承受的代价,又何必?”
宋令杰眉眼一舒,道:“我记下了。”
第1585章 自作孽
宋致庆这一昏迷再醒来,就已是初二的辰时末刻,也正是姑奶奶们回娘家的日子,得知了宋致庆旳事,都纷纷赶过来看望或安抚鲁氏。
而鲁氏?
始终冷着一张脸,特别是对宋姿,更是没个好脸,对于她的安慰更是浑不在意。
宋姿就奇怪了,亲哥弄成这个样子也不是她整的,嫂子何苦对她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江氏陪着宋姿来的,鉴于鲁氏还在场,几个小辈又都在,更是不好多说。
而就在这时,宋令洲发现宋致庆的手指动了,再看人,眼皮下也开始滚动。
“爹要醒了,娘,爹醒了。”
鲁氏漠然地看过去,毫不在意。
宋姿见了,心中一沉,难道亲哥这事出的大有内情?
宋致庆只觉得自己身上发沉,身边一阵大呼小叫的,更让他脑子嗡嗡的,只觉得一片空白,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爹,爹您醒了,呜呜。”宋令洲哭得不能自己。
宋致庆艰难的撇过头来,看到顶着一对黑眼圈的宋令洲,想骂他老子还没死呢,嚎什么丧?
他这一张口,发现喉咙似被黏连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又想动弹起身,却发现自己起不来了,没反应。
宋致庆的脸色变了,他这是怎么了?
“太医呢,快去请程医正来。”江氏打发了人出去。
宋致庆听到太医一词,意识逐渐回笼,如戏子唱戏一样,一辑辑的飞闪而过。
过年,怜月,山庄,交谈,翻车……
他坐着的车子翻了,然后就是这样了。
宋致庆白了脸,想要动一下身子,可事实却是,上身疼,下身没有知觉。
“我,我……”他惊慌失措的看向众人,视线落在站在人群后的鲁氏,瞳孔微缩。
对方的眼里,全是森冷和寒意,没有半点温度,那是绝对的冷漠,哪怕自己当初纳了白水莲他们回来,她也不像现在的全是冷漠,愤恨。
自己一直隐秘藏着的事,鲁氏知道了!
……
冬暖阁的外间,宋致远等人都等着里面的诊断。
不多会,里面就传出宋致庆如同凶兽一般的嘶吼:“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会瘫,不可能!”
宋致远阖了阖眼再睁开。
宋致诚瞥了老哥一眼,心中颤颤,老三当真瘫了。
而已经从江氏那边得知前因后果的宋姿则是身上一软,跌坐在椅子上面,脸色惨白。
再恨铁不成钢,再恨他异想天开,到底是同胞双生,血溶于水,她也没想过这人会瘫痪,但现在,他瘫了。
这人一瘫痪,就意味着从此只能与床或是轮椅为伍,再不可能意气风发,前程就更是一朝尽散。
而这些都不是事,是宋致庆从此行动不便,他该如何面对这个打击?
如何面对?
不能面对!
宋致庆疯了,为了证明自己不可能会瘫痪,愣是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落地,可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挣扎着,滚落在地,双脚甚至都没有痛感,更别提能动弹了。
“啊啊啊。”宋致庆发疯的捶腿大叫。
第1586章 不可活
宋致庆发疯,并没有阻扰,遭此横祸,谁都不可能冷静。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宋致远才让人把他重新抬上床。
“我不可能会瘫,也不能。大哥,再请几个太医,给我请名医,对了,找不悔大师,那秃……那和尚不是医术精湛吗?请他来给我诊治吧,算是我这做弟弟的求您了。”宋致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哀求。
宋致远看着他道:“程医正能为医正,自然是整个太医院说话最有分量旳,他也曾当过军医,对于骨伤之类的最是清楚了解,他若判断脊髓断裂,那就没有误诊的可能,因为在此之前,陈太医已经诊断过了。”
宋致庆脸一白,道:“那肯定还有别的铁打大夫,给我请,我要名医。”
“你要请,那就请。在这前提,你只能按着程医正所说的躺在床上休养。”宋致远淡淡地道:“你若再乱动,那对你的伤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加重,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
“我不动,我绝对不乱动。大哥,您给我再请别的大夫,我不能瘫呀。”宋致庆惨兮兮的哭了起来。
宋致远不说话,待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冷然地道:“如今才来后悔,早当初你干嘛去了?三十的人了,当官也有好些年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没个数?老三,做事之前,要想清楚代价是不是你能承受的,往往很多时候,那代价必然是惨重的。”
宋致庆听了,哭声像是被让人掐住了咽喉哭不出来了,抬起头看着他,又在对方已洞悉一切的眼神下躲闪开去了,身侧的手捏成了拳头,一言不发。
宋致远也没多说,径直走了出去。
宋致庆掐了一把自己的腿,依旧没有半点反应,不由惊恐不已。
万一真的从此瘫痪了,那他以后该如何,毫无前程可言就不说了,此后一生还得与轮椅床榻为伴?
宋致庆越想越是惊惧,脸色惨白。
“后悔吗?”
宋致庆转过头来,鲁氏站着离他一米远,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
“你……”
鲁氏咧嘴笑了,只是笑中带泪,道:“那个怜月如今就在府中得后罩座,怎么着,要不要把你的老相好叫来好生照顾你安抚你?”
这是羞辱,毫不掩饰的。
宋致庆气得脸色紫涨:“鲁氏!”
“我以为你只是负心而已,却没想到,你的做法会如此的叫我大开眼界,你就是养,也养个年轻的,养个能当你姐甚至可以当小娘的?你是缺奶喝了,还是缺母爱了?宋致庆,我都替你臊得慌!”
“住口,你住口!”
鲁氏却恍若未闻,依旧冷笑:“如今好了,你为了这么个婆娘,生生的把自己作践成地底泥,你可高兴了?你,宋致庆,从此成为废人,你满意了?”
“贱人,给我闭嘴!”宋致庆抓过头上的枕头扔了过去,气得身上五腑生疼,眼底更是一片腥红。
鲁氏却是没躲,任由那瓷枕砸在身上落在脚边,哐当碎裂,她笑出眼泪,一步步的退离:“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宋致庆,你活该!”
第1587章 三房的大梁
宋致庆被程医正断定下肢瘫痪的消息传到宋慈这边的时候,她正和林箐带着旦哥儿几个小旳在西次间玩,也并无太多的意外。
有的人不知道脊髓柱的重要,她也能不知道吗,好歹也是从后世穿过来的,后世类似脊髓发生问题而导致瘫痪的新闻和消息还看得少吗?
所以基本不用等宋致庆醒来,只听程医正诊定了他的脊髓伤裂,宋慈便知宋致庆这小渣渣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作得前程尽毁不说,这辈子还只能和轮椅为伴。
怨不得别人,都是自己作,偏偏就是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脱离家人外出,继而出了这样的事。
不作不死。
林箐倒是好奇宋慈所说的复健是怎样,能使人好起来?
宋慈道:“好不全的,就是做了不比完全躺在床上那般惨烈。”
复健并不容易,在后世也得经过许多物理治疗,且过程十分辛苦,这里的医疗条件压根没有,如何好的来?
也不过是着人扶着他引领着他慢慢的行动,使得肌肉不会完全萎缩罢了。
“当然了,要是有神农在世一样的针灸术帮着行针,可能效果也会好一些,不过光靠针灸术就能站起来,你见过?反正我是没见过。”
针几下就能解除瘫痪站起来,不是尬吹,就是编书。
林箐失笑:“如果是那样,那真的是仙医现世了。”
“可不是。”宋慈把一颗桂圆肉含进嘴里咬着,道:“所以啊,他这辈子,估摸是没有什么指望了。”
也不是她这做嫡母的刻薄,私心里以为,像宋致庆这样蹦跶得欢的主,换个角度来想,他这样可能会更叫人放心些。
就是苦了孩子们。
不过都是宋家的子孙,宋致远也不是那种格局小的,只要孩子是有出色的,他也不会吝啬培养就是了。
所以三房是没了一个挑大梁的男主公,可这挑大梁的,一个没了,再培养一个就是了。
……
宋令洲来到梅苑,入了东梢间,看鲁氏坐在南窗下抹着眼泪,忍不住心头一酸,快步走过去:“娘。”
鲁氏擦了眼泪,把他揽在怀里:“你怎么来了。”
“娘您别哭了,爹会好起来的,大伯也答应了会请天下名医来给他诊治。”宋令洲拿了她的帕子给她擦泪。
这体贴的行径,愣是把鲁氏收了的泪再次汹涌淌出,抱着他哭了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宋令洲也哭,却不忘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鲁氏哭了一会,才抬起头擦了泪,看着宋令洲,认真地道:“洲儿,你听着,你爹是治不好了,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宋令洲脸色一白。
鲁氏道:“你爹瘫痪,便不可能再当官,我们三房的大梁从此以后,就得靠你这个长子挑起来了。所以洲儿,你一要用心念书,再不能像以往那般浑着,得过且过了。”
宋令洲怔了怔,看着她布满红丝的双眼,以及憔悴的脸,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可怜的儿。”鲁氏这才又把他抱在怀里啜泣。
第1588章 老大你干的?哦
年初二是出嫁的姑奶奶回娘家的日子,宋致庆出了这事,宋大夫人也只能带着宋令肃独自回了侯府,家里暂由江氏帮着主持中馈。
而宋致远,也没有去侯府拜年,而是和宋致诚一道,与宋家旳两个姑爷喝了一席酒,直把两个小辈都喝倒了,哥俩才另着去了书房,继续喝。
“大哥,你老实与我说,老三这做下的混事,你可是早就知情了?”宋致诚把心头憋了许久的疑问给问了出来。
宋致远瞥他一眼,道:“你问这话,我感到了轻视。老三就活在我的眼皮底下,他置个外室,还能瞒过我的眼?”
宋致诚也不意外,只在心中说了一句果然。
也是,这老哥一双法眼通天,哪有真瞒得过他的。
“可你却没有阻止。”
宋致远冷笑:“他要自毁前程,屡教不改,我为何要阻止?宋家,不缺他一个五品官,杰儿和肃儿也都有了功名。”
宋致诚眼仁一缩,这话差不多是指宋致庆碍眼了,正好给底下的小辈让路。
他也明白,宋家可以有兄弟同朝,父子同朝,但是一家四人同朝,却是不太可能,也太显眼了。
按着从前例子,要是小辈入朝,很多时候长辈的已到了年岁,或者已经无再升的可能,特别是无实权的情况下,会牺牲自己告老而成全更有前途的小辈。
可宋致庆和宋致远都这么年轻,告老,几十年后吧。
如此一来,要给小辈让路,也只能是老的出岔子了。
你看,这不就出了岔子。
只是宋致诚也想到更深的那一层,就是老三翻车这个事故。
他灌了一口酒,看着宋致远,小心地问:“那他这次出事儿,大哥你……”
可是在其中动了手脚?
宋致远捏着酒杯,眸光深深,道:“自作孽不可活,他是自己把自己作到了沟里,咎由自取。”
宋致诚:“……”
大哥,大家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说话不妨亮堂些?
“这一场意外,他侥幸捡回一命,而不是死在那沟沟里,是因为他姓宋,命大。”
宋致诚斟酒的手一顿,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瞬间就读懂了其中暗藏的含义。
就是他(我)动了手脚,又如何?
“是啊,命大。只是大哥,以后他怕是真废喽。”宋致诚忽地一笑。
宋致远浑不在意,脸上全是冷酷,道:“他姓宋,只要他此后还惜福,宋家不会短他的富贵吃喝,不过是多养一个像爹这样的人罢了。”
也是,宋家也不是养不起。
“那三房几个孩子?”
“都是宋家的血脉,是宋家的未来和希望,和杰儿他们一样,都是我的侄子女。只要他们争气,能培养的,都培养出来,能挑大梁的人越多,宋家的根基就越稳固,越不容易撼动。”
宋致诚心中一荡,笑着道:“大哥深谋远虑,小弟我远不及也。”
宋致远拍了拍他,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宋家有今时今日,也少不了你的功劳,老二,大哥敬你。”
他拿起酒杯,敬向宋致诚,后者眼眶都红了,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嘀咕道:“我就知道,你这张嘴就会哄人,偏叫人情愿得很,特坏。”
宋致远:“……”
一大男人能不矫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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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9章 处境
若说盛平二十三年的开年足够血腥,那么对宋致庆来说,盛平二十四年的开年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惨烈。
宋致庆翻车受了重伤导致下肢瘫痪的事传出,倒是引来好些人前来送礼探望,以表心意,当然了,若是没有一个做相爷的大哥在,他大概也得不到这样多的关怀了。
可宋致庆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希望,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前来诊断的太医或者民间大夫,甚至一些怪医都言明了,按目前看来,能坐在轮椅上行动自如,已算是大幸。
如此个接个的打击,等同被判死刑,让宋致庆从满怀希望到逐渐绝望,人也变得越来越暴躁,整日对侍奉在身侧的小厮仆人,不是骂就是打,当然了,打是打不出什么大问题来了,毕竟行动不便呢,力都不太使得上。
人瘫了,也不可能再上朝为官,宋致庆再不愿在不甘心也只能暂时递了辞官折子,以免占着茅坑不拉屎,被皇帝亲自罢黜,那脸上就更难看了。
他识趣,楚帝看在宋致远的份上,也给他脸,来了個天使嘱咐他好好养伤,将来再为大庆效力,又发了一笔抚恤金,也算是成就君臣一场的恩义。
宋致庆交还了官印官服之类的,人立即颓靡了。
就这么着,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使得宋致庆行事越发的偏执,也越发的想重新站起来,真正的大夫指望不上,也就琢磨些邪门歪道上去了,要请些道士方士啥的来家中做法场,把好好的一个休养的院子整得乌烟瘴气。
……
一月闹腾着过了,京中也发生几个大事,吴王带着家眷就藩,宋家里,宋令杰也和傅家的傅云锦定了亲,而各个勋贵家里,也不时传出联姻或有喜事的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已是准亲家的定国公府和热门勋贵安乐伯府结亲,如此一来,这弯弯绕绕的,宋家和安乐伯府,也算是沾亲带故的了。
日子就这么着来到了阳春三月,眼看着宋致庆发行事越发不着调,趁着给宋慈请安时,宋大夫人隐晦地和鲁氏提了,让好生劝着些宋致庆,毕竟府中不日就要办喜事了,还整得乱七八糟的,也不好看。
从宋致庆出事至今,鲁氏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的,也没怎么去照顾宋致庆,她对那人,是寒心到了极点,这个任务,倒是沈氏接了下来。
如今听了宋大夫人的话,鲁氏心中一紧,看了一眼宋慈,勉强地挤出笑容,道:“大嫂,也不是我不想劝,可他若肯听我的,也不至于会有今日的事了。”
宋大夫人张了张嘴,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着吧?人也总要往前看的。”
鲁氏苦笑,垂着头不说话。
哪怕宋大夫人这话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可她也不敢表露更不敢辩驳,宋致庆废了,他们三房的处境尤艰,比从前更像是寄人篱下的了,为了三房,她也只能做低伏小,捧着宋大夫人这个相府的女主人。
第1590章 老三你要参道吗
鲁氏沉默苦笑,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倒让宋大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不禁看向宋慈。
宋慈看向鲁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要说从前宋致庆私下纳妾生子带回来,对鲁氏来说是个打击,可她也始终绷着一股气,不肯认输,也不肯泄。
现在么,这股气却是泄了,却不是人变得通透,而是走进死角不愿转头。
你看她的眉眼,全是轻愁哀怨,苦大仇深,却偏偏又要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对方不喜的样子。
鲁氏认了低,也服了软,但却也把自己熬成一个怨妇来。
宋慈喝了一口茶,道:“不必你劝,好生教导孩子们便是,去吧。”
鲁氏感觉宋慈不快,有些无措,期期艾艾的看向她,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宋慈歪在迎枕上,抚摸着茶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就屈膝一礼,退了出去。
宋大夫人待她走了,就道:“娘,三弟妹她这真是……”
“自己男人成了废人,你指望她开开心心的,却是难喽。老三那边,你虽是做大嫂的,也不用去管这个小叔,免得生嫌隙。”
宋大夫人道:“倒不是媳妇想管,就是眼看着肃儿要成亲了,这聘礼也都要送过去公府,多少人盯着咱们相府,三叔还这样不着调,就徒增笑话了。”
“嗯,我会让老大处理的。”宋慈揉了一下眉尖,有些意兴阑珊,道:“你去忙你的吧,肃儿成亲是大事,他又是嫡长孙,自都紧着他来。”
宋大夫人眉眼一舒,含笑点头。
……
宋致远得了老娘的嘱咐时,再次走到宋致庆的院落,抬头看了一眼,院子的名字改成了无舍,眸子半眯。
走进院落时,仆人正在打扫,看到他来,连忙起身行礼。
宋致远让人通传了,径直入内,宋致庆穿了一身青衣道袍之类的服饰躺在美人榻上,着人扶起他靠着。
“大哥来了,恕小弟无礼,无法给你行礼了。来人,给相爷上茶。”
语气有些尖锐。
宋致远看向屋内供着的一尊道僧像,屋内的香烛缭绕,不免嘴角一抽,道:“老三你是要入道了?”
宋致庆讥讽地自嘲:“小弟都成废人了,和入道有何两样?就是为了那一丁点的可能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大哥该不会看不惯吧?小弟也不过是想力挽狂澜。”
“也是,这人确实是要找些寄托才能活得下去。”宋致远看着他,道:“所以为了你这虔诚的寄托,我已联系了太清观的观主,随时恭候你过去参道,你可愿往?”
宋致庆:“……”
啥玩意?参道?
哪個真要入道了?
不是,老大这是在变着法子赶他滚蛋吗?在他还没好全情况下?
宋致庆神色一黑:“大哥是嫌小弟碍眼了?所以要把小弟赶出宋家?大哥好狠的心!”
“你这话说得不对,不是你要为了能站起来进而参道吗?我私以为,在道观参的道,也才更虔诚,毕竟那里整日香火不断,道僧也时常问道作福。”宋致远看着他的眼,淡淡地道:“大哥是一番拳拳爱护之意,哪里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