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5:穆祯不能守丧
如今兵马齐备,主将安排便不能有半点闪失,而且,若是穆祯守丧三年,齐国何人驻防?夏侯雍何人驻防?为此,臣提前,免去穆祯周玉清段玉柏及我军其余十三位将军的孝期,明他们即可赶往漠北,与柔然决一死战。”
“免了守孝,赶赴漠北?唐可寅一个追名逐利的小人,也敢说出此话。”小院里,池三岳听到学生复述唐可寅的话后便摔了书:“无规矩不成方圆,礼数二字,岂可朝令夕改?守孝三年,是为先祖伤怀,区区三年都守不住,如何能守住忠义之心?”
他面前是好几位朝廷大臣,大家都连连点头,唯独萧必明一言不发。
池三岳看向他:“你的意思呢?”
“学生认为,非常时,非常法。”萧必明拱手:“大魏国难当头,大军已经集结完毕,若是此时派出的主将能力不够,只会枉送人命,穆祯等人虽在孝期,但完全可以在大战之后继续守孝,河山若破,礼法也会被柔然糟蹋干净,若能未雨绸缪,便不需要事后悲哀伤怀了,想必为了家国大义,他们泉下长辈有知也不会责怪。”
所以,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替死人操心,能躲开的结果不躲开,出事了只会哭。
此话一出,好些人的脸上都不痛快了,池三岳也沉了脸:“礼法岂可儿戏?需要了就拿出来,不需要就藏起来,如此何成规矩?大魏将领那么多,还寻不到一个能担当重任的?”
“可若是用人不当,造成的后果大魏是万万承担不起的。”萧必明难得坚持:“柔然是大魏劲敌,并非寻常人可战,段玉柏曾驻守一方,周玉清也曾战功累累,穆祯更是驻防漠北数年,不曾让柔然占去一寸山河,他们三人,是上上人选。”
池三岳闭眼,拒绝听他说话,其他人也一个个闭着嘴巴不吭声。
只有一人冷冰冰的说道:“大魏礼法崩坏,才导致百年乱象,如今大魏能有此安平盛世,便是重建礼法的功劳,若是在此事上开了先例,只怕人人效仿,届时礼法崩坏再惹大乱,后果比丢了漠北之地更为严重。”
大魏如今的局面是因为重建了礼法?
那你把朝廷干的那么多事当过家家了?
萧必明无话可说,他起身,行了一礼就走人了。
“唉~萧兄位居丞相,凡事都开始因利而为,倒是有些失了本心。”
“老师,明仪公主历来重利轻名,只怕此次也会轻视礼法。”
池三岳依旧沉着脸:“明仪公主身在高位,如今穆家出事,若穆祯按礼法守孝三年,便是天下臣民表率,老夫也要敬佩明仪公主几分,若是没了规矩,老夫到要轻看公主了,没有规矩,治国便是一句笑谈,那国子监便是帝王手里的玩物了。”
其他人跟着点头,对他的话深表赞同。
穆寿襄战功赫赫,一门两子因功封侯更是大魏美谈,如今穆家父子战死沙场的消息,更是传的沸沸扬扬。
1276:夏侯雍拒不称王
知道穆珏死了,夏侯雍怔了大半日。
“主子,穆寿襄死了,按照大魏现在的规矩,穆祯势必要辞官守孝,这是我们的机会。”幕僚十分欢喜:“齐昭曾不止一次建议主子占地称王,如今正是机会,属下等请主子称王自治。”
其他人纷纷响应:“请主子称王自治。”
夏侯雍却格外清醒:“若是穆祯也撤了下来,大魏再无独当一方的将领可用,柔然与齐国岂会丢了这个机会?自立称王,便是彻底与大魏为敌,夹在齐魏两国之间,只会受人摆布,根本无利可谈。”
“主子,若是齐国与柔然趁机进攻大魏,我们也可顺势南下,占据盛京金陵一线,届时瓜分大魏,并非无利。”
“这与卖国有何不同?”夏侯雍的语气倏然冷淡:“虽说大魏容不下我夏侯雍,可也由不得齐国和柔然占了大魏半寸江山。”
幕僚们都不敢说话了,等他们退下,夏侯夫人便使人来请夏侯雍过去。
刚进她的院子,就听见夏侯夫人与齐莲的笑声。
“当年她看不上我夏侯家,如今穆家出了大事,年纪轻轻守了寡就是报应。”
“夫君极好,是她没有这个福分。”
“穆家尽是短命鬼,只怪她看错了人。”夏侯夫人十分畅快:“如今大魏破规矩多,这穆祯一守孝,就没几个拿得出手的武将了,哎呀~我到要看看,她怎么收拾残局。”
齐莲说道:“哥哥有意让夫君自立称王,如今机会也该来了,届时,她就是想要高攀都没资格。”
“皇上有此心,公主功劳最大。”夏侯夫人笑盈盈的瞧着齐莲:“夏侯家手握兵权,的确不该久居人下。”
她们俩都笑盈盈的说着,夏侯雍听完就走了,门都没进。
等候了许久不见他来,夏侯夫人这才招人询问:“公子呢?为何还没过来?”
侍卫立刻说道:“公子出门了,说是要去盛京。”
“什么?”夏侯夫人怒了:“难不成,他还想着明仪那个小贱人?”
齐莲慌了:“他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
刚走?
齐莲立刻追上去,一路冲出府门,就见夏侯雍上马,她闷头冲过去一把拽住马缰,憋着眼泪问:“夫君去哪?”
“盛京。”夏侯雍并不打算瞒着她。
齐莲嫉妒心狂起:“你要去看长孙明仪是不是?你是不是还牵挂着她?知道她守了寡你又起心了是不是?”
被她质问,夏侯雍心里极为不痛快:“是为了正事。”
“我不信。”齐莲哭了起来:“你别去好不好?你别去,我去求哥哥不要对大魏用武,你别去看她好不好?夫君,我求你了,你别去。”
夏侯雍不为所动,他看着齐莲,耳边尽是她的幸灾乐祸:“筱筱对我无意。”
“你别去。”齐莲根本不信:“我求你了,你别去好不好?我求你了。”
夏侯雍看着她,心里依旧没有半丝动容:“我只去看一眼,她无事,我就回来。”
1277:接他们回家
他拽出缰绳驾马离去,不想耽搁任何时间与齐莲多说,齐莲追了几句,在大街上就哭了出来。
自她知道夏侯雍心里的故人是大魏的明仪公主,她便失了所有的自信与底气。
同为公主,差距极大,而且她与夏侯雍也没有十几年的情分作保。
有些人即便不合适,可提前出现就能拥有不可超越的优势。
即便明仪公主,可也架不住夏侯雍有意。’
齐莲越想心里越疼,强烈的预感让她不安,她觉得自己仿佛马上就要失去夏侯雍了...
穆家出事,人人都在等一个结果,国难当前,穆祯是否守孝。
穆家父子灵柩抵达鹿京当日,鹿京百姓齐缟素,出城相迎数十里,瞧着举着白幡身穿丧服的将士,人人恸哭。
明仪披麻戴孝跟随着江氏,瞧着慢慢走来的队伍,瞧着马车上那两具黑漆漆的棺木,她心痛如绞,却只有默默流泪,江氏哭了几日,身子早已经虚弱,如今瞧见棺木,若不是嬷嬷们扶着,只怕早已瘫软。
她挣扎着过去,直接扑在穆寿襄的棺木上,指甲抠在棺材板上,哭喊着吩咐人把盖子移开,她趴在边上,瞧着埋在冰块里面的穆寿襄,嚎啕起来,悲痛的几乎站不住,好些人都过去劝她别看,却拽不动她一个人。
明仪也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那具棺木,她沉默的看着,没有扑上去,也没有大哭,只有急促的喘息来平复心里的情绪。
“好孩子,接你爹爹回家吧。”崇恩示意锦宁跪下,他很听话,真就跪了下来,认认真真抱拳一拜。
明仪走过去,手搭上棺木,三王妃以为她也要推开看,急忙拉住她:“别看了。”
她们都知道穆珏寻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狼群啃食,血肉模糊,这副样子,见了也是认不出来的。
“回家吧。”沉默这么久,明仪费尽力气才说了这三个字出来。
她越是不吵不闹,三王妃等人越是担心,情绪积压不发泄,伤的终究是她自己的身子。
穆家的灵堂已经准备了,迎回他们父子二人后,棺木就放在了老太君两侧,三具黑漆漆的棺木,任谁瞧了,都是一阵心酸。
江氏哭的死去活来,她的娘家姐妹们陪了她多日,她都不曾缓过来,一切都是陆姣姣打点准备的,明仪终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一言不发,就连两个孩子她都没了照顾关心,像是在心里建了一座牢笼,将自己囚禁住了一般。
灵前的火盆支了三个,大家都在哭,无人不悲痛,跪在明仪身边的锦宁哭的停不下来,瞧见黑漆漆的棺木,他似乎有点明白死亡是什么东西了。
赫连公主死后,他曾去恪王府拜访,见过这样黑漆漆的盒子。
他也知道,躺在里面的人自此便在世上消失了,如今,他的爹爹就躺在里面。
明仪麻木的烧着纸钱香饵,她连眼泪都不流了,如同一个泥塑人般,重复着丢入香饵的动作,一声不吭,与哭声破窗的灵堂格格不入。
1278:举全国之力灭柔然
她的样子,已经让三王妃焦心数日了,如今更是焦心。
“憋着,岂不是会憋出病来?”
“哭了能有什么用?”崇恩一直看着明仪:“无非是伤了嗓子流了泪罢了,而且,她没机会难过。”
三王妃越发心酸,看着明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她在灵前一连守了三日,日夜不休,陆姣姣劝不动,只能将她强行拽回屋子,等承乐掀起她的裤腿才知道,膝盖已经跪的血肉模糊,几乎要露出森森白骨了。
承乐心疼的大哭:“公主何苦这般磋磨自己?”
她依旧不语,即便是药粉塞在伤上,也没有半分情绪,等药上好,便将人都赶了出去,又是独自待在屋里。
天色黑下来,她也没点灯,静静坐在窗边,身影消瘦,目光盯着一个角落,半响未动。
后窗轻轻响了一声,屋里多了个人,明仪察觉到了,却未回头。
这周围都是穆家的侍卫,能躲过他们潜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夏侯雍站在窗边,离着十几步的距离看着她,黑暗里,就连开口都小心翼翼:“弘治帝驾崩时,你也没哭。”
“哭有何用?”明仪一动不动:“我就算是哭瞎了双眼,他也回不来了。”
夏侯雍稍稍沉默:“齐昭劝我自立称王,居心不良,齐国虽遭雪灾,虽势力大不如前,却也不可小觑,你若真的把穆祯撤了下来,大举进攻,不过早晚的事。”
“齐国向来如此,趁火打劫之事,又不是头一次做。”
“你打算如何应对?”
明仪吸了鼻子,深深缓了口气:“举国之力,灭了柔然。”
“好。”他应了一声,便再没有出声,承乐领着锦宁进来的时候,屋里只有明仪一人,她依旧坐在那里,半步都没有挪动。
锦宁过去,嗓音嘶哑:“娘亲,吃点东西吧,你一直不吃不喝,爹爹知道了也会心疼了。”
承乐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明仪却抱起锦宁,将他搂进怀里,锦宁努力抱着她,想要用自己的小身板给她做个依靠。
“锦宁,爹爹必然是舍不得丢下你和妹妹的,你要相信,他比娘亲更疼爱你们,所以,你不必因他的离去而感到自卑,反而该为此骄傲,自己生在一个忠君之门,日后,也做个踏实肯干的人。”
“嗯。”他捧住明仪的脸:“我知道,娘亲,你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和妹妹呢。”
见他如此懂事,明仪多少有些忍不住了,抱着他哭出了声,却依旧隐忍压制。
停灵七日,穆家发丧,等一切尘埃落定,穆祯还没有回来。
边关太远了,一来一去,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也要月余,他终究是赶不上见祖母父亲和弟弟最后一面。
丧葬之后,明仪把两个孩子都留在了鹿京,独自回了盛京,她离开的这二十多天,盛京城已经开撕了。
国难当头,该不该继续守孝。
人人都盯着穆祯,等他回来,是卸去兵权,还披甲上阵。
唐可寅与薛卓先三王爷一步来了公主府,见明仪没有倒下,两人都无端安心了。
1279:你们反对我不听
“现如今,朝堂之上为长平侯是否守孝争执不下,就连民间也起了议论之词,以国子监讲师池老先生为表率之人,执意认为礼法不可废,穆祯当卸职守孝,以三年为期,亦不可动用永信伯与段玉柏二人,我二人核查了大魏所有将军的战绩,只有一人勉强可堪大用。”
“谁?”
唐可寅立刻送上折子:“关山大营统领,梁秋生。”
“梁秋生?这个人本宫知道。”明仪扫了一眼折子:“弘治十六年武举状元郎,曾多次救驾,为前朝梁氏一族后裔,善弓马骑射,曾力挫齐军,后来惹上了吃空饷的案子,被拽了下来,打发去了关山大营。”
唐可寅拱手:“公主说的极是。”
“你们觉得他可堪重任?”明仪把折子放下:“可仔细查过他的底细?”
他们二人摇头,唐可寅说道:“他已经十几年不曾跳起来过,朝堂的人马也换了几批,为此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此人酗酒成性,对士兵非打即骂,在军中名声恶劣,更有冒功的案底。”明仪点着折子:“大战之时,主将需有足够的号召力才能让将士们信服听令,而且,全军上下务必团结一心才行,此人并不适合。”
薛卓垂眼:“若如此,非长平侯不可了。”
“若要任用长平侯,只怕阻碍不小。”唐可寅有自己的担心。
明仪神色冷漠:“为人处世尚且知道随机应变,治国大业怎么能按部就班?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因时制宜,审时度势方能成就大事,画地为牢,徒为他人做嫁衣。”
唐可寅与薛卓相视一顾,都明白明仪是表态了。
唐可寅趁势问道:“那周玉清与段玉柏是否启用?”
“自然。”明仪起身:“柔然敢举国之力犯我大魏,齐国脱不了干系,这两国狼狈为奸,百年来屡次害我百姓,这次柔然甘做齐国马前头,那正好趁此机会与柔然决一死战。”
他们二人心里有数了,立马告辞回去准备。
要想说服那些固执守礼的人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坚信礼法不可轻易改变,并做好了国破殉身的准备,以礼法道义为天下最重,其余的都不会去想。
这种人最为忠心,也最为固执。
而且,举全国之力与柔然一战,那齐国趁虚而入又该怎么办?
这些都是问题,不能忽视的问题。
明仪独自待着,快入夜家里却来了人,是赵秋容,她不过寻常装扮,只带了几个人,乘坐的马车还是三王府的。
“姐姐。”
见了明仪,她一开口便是泪崩,上来握住明仪的手,许多话都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反倒是明仪扯了唇:“我没事。”
“姐姐过得苦。”赵秋容掩面而泣,到是比明仪更加伤心了。
这一晚她在公主府住下了,与承乐一起陪着明仪,她熟睡,她们就在旁边静默的坐着,瞧着她在睡着后哭的撕心裂肺,瞧着她将自己缩成一团藏在被子里,瞧着她醒来后面无表情的开始处理折子。
她所有的软弱只在深夜才会显露,不为外人所有。
1280:唐可寅反驳礼法招人恨
没人希望她倒下去,她也不能倒下去,即便是没了丈夫,她也没有哭泣悲哀的权利。
不为亲人守丧,这一点触怒了文学礼士,事情争执起来,明仪才不管他们,漠北战事耽搁不起,为此她没经朝堂决议便直接下旨,任命穆祯为兵马大元帅,总理漠北军务,调任周玉清,段玉柏,华凌三人分管三路大军,启用数位守丧的将军披甲上阵,再次抽调各处精兵悍将二十余万人。
十七位将军,六十万大军,压向漠北,屠灭柔然。
穆祯日夜兼程回来后,去磕了头便即刻出发,然而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走马上任而结束。
因为明仪执意任用穆祯,免去周玉清等人守孝,她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遭天下学子抨击。
重振朝纲,为拉拢天下读书人,是她让步答应的守孝三年,如今也是她不顾一切打破规矩。
女子当政,朝令夕改的话渐渐生起,逼她让权的折子也敢送上桌案了。
明仪公主朝令夕改,难当大任。
茶楼雅间,隔壁的人借酒嚷嚷,小半个时辰里也不停,反倒越说越是慷慨激昂。
唐可寅静默不语的听着,与他一块的其他几位大臣也都不说话,桌上的菜一口未动,杯中酒也一口未饮。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新法确立,既有规章,那一切就该按照规矩办事,当日永信伯守丧,公主不曾反对,我等还心生鼓舞,以为尊贵如公主,也能以身作则,却不想,到底是趋利而往,穆家乃公主姻亲,此举实在有任人唯亲的嫌疑。”
“先帝遗命,公主摄政监国,三王爷与五王爷辅国相佐,如今五王爷去了金陵,三王爷虽有辅国大权,可到底被明仪公主压了一头,凡事都要先问过公主的意思才能决议。”
“想我等堂堂男儿郎,却被一女子压制,大魏前途,更是掌握在一个女人的手里,自古女人摄政,必定国破家亡,我等真是忧国心切啊。”
“大魏刚刚遭遇天灾,此时起战,便是人祸,此乃牝鸡司晨。”
唐可寅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惊得隔壁说话声戛然而止。
“大魏败于男人之手,强于女人之手,我等男人实在不配诋毁公主一字半语,如今外敌入侵,我大魏数十万男儿郎驻守漠北,只求一位能带领他们征战退敌,带领他们平安回家的将军,怎么就成了不能容忍的事,要担负这么大的指指点点?
诸位若真有大志,大可披甲上阵厮杀退敌,而不是一事不做,只晓得饮酒作乐指点江山,纸上谈兵之事世人皆可为,诸位口口声声家有家规,那敢问诸位,家中婆媳不和,婆婆坏了规矩,诸位会用惩罚妻子那一套规矩惩罚生母吗?”
隔壁立刻有人反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进门之女,岂可与生养之女相提并论?”
“那家规有何用?只因生养之恩,便可置家规于不顾,明知有错而不罚,此乃徇私。”唐可寅阴沉着脸。
那人急了:“对待生母,岂可无情?”
1281:求娶大魏郡主为后
“那对待为国拼杀的将士,怎么就能置他们生死于不顾?”唐可寅直接反问:“一位可靠的将军,决定这一支军队的生死,他们在为国拼杀,诸位却在争论他们的将军该不该提枪上马,这与决定他们生死有何不同?诸位何德何能,为他人生死决议?”
隔壁的人彻底急了:“这般说,你是认同不必为了先辈守丧的?”
“哀痛先辈,心中铭记就好,守孝三年,也不见得子孙日夜哭泣,且,老元帅为国战死,他若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给自己守孝而至国难不顾,只怕泉下不得安宁?”唐可寅掷地有声不容反驳:“国破家亡之际,却不懂审时度势,此与固步自封有何差别?
诸位若是身在边关,身家性命悬与一线,是否还能说出这样话?我大魏百姓若是因为此战失利惨遭屠戮?何人为他们负责?礼法当立,但人命关天,人都没了,高唱礼法,不过一曲悲歌罢了。
本可以未雨绸缪的事,非要闹得惨淡收场,然后在高唱一声我等不负礼法,以身殉之有何用?况且,此乃家国大事,并非家宅小事,决策失误便是成千上万条人命,普天之下,人命万千,诸位愿意以身殉礼在下佩服,但诸位无权为他人作主?”
隔壁被他反驳的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质问:“不知如何称呼?”
“吏部侍郎,唐可寅。”
......
“又是那个唐可寅?”
小院子,正在下棋的池三岳听到这个名字便是一顿厌恶:“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边上的人说:“此人的来头并不很清楚,但似乎是明仪公主一手提拔的,南方世家会被连根拔起,他便是那个内应,后来太后与五王爷生了谣言一事,也是他搜到了线索。”
“这么说,此人是明仪公主的心腹了?”池三岳对唐可寅越发没有好印象了:“攀附权贵上位,难怪这般不敬礼法。”
边上的人接了一句:“此人说来也奇怪,其妻就是世家女子,成婚数月唐可寅就灭了自己的丈人家,却对其夫人极好,而且拒了朝廷给的宅子,自己购置了一处小院落脚,家中除了一个嬷嬷,再无其他佣人,反倒是他兄弟平日里帮衬着。”
“他兄弟是何官职?”
“无官无职,原先进过禁军,后辞任,年纪也不小了,却不成亲,到是时常帮自己的嫂子干活。”
池三岳立刻就是一脸厌恶:“只怕此人家风不正。”
他先入为主的把唐可寅放在了对立面,再也不想过问他半句。
明仪是否继续执掌大权的事因文书司提起秋围而渐渐销声匿迹。
但是关于礼法是非要顺势而为这件事,却是越演越烈。
明仪完全没有功夫去搭理他们,她心里想的事太多,一群迂腐书生的叫嚣,不足为重。
随着穆祯抵达漠北,三路大军就位,五月初,大魏首战告捷,一举挫败了柔然锐气。
士气大振。
六月,齐国襄王入盛京,为齐昭求娶大魏郡主为后。
1282:齐国的天价聘礼
齐国的国书就放在龙案上,刚认得几个字的小皇帝有模有样的瞧着,够不到脚踏的小短腿晃来晃去,时不时往两边的三王爷和明仪瞧瞧。
“齐国聘礼有良马三千匹,耕牛三千头,利刃五千套,外加铜矿石二十车,铁矿石二十车,黄金三万两,白银十万两,彩绢一千匹,彩绸一千匹,生丝五百车,熟丝五百车,玉器两百件,金器两百件,银器两百件,外加东虞城与桑籍城两座城池。”
礼部尚书将长长的聘礼单子念完,立刻卷起交给太监,由太监小心翼翼的放回龙案。
“这就是齐国聘娶皇后的礼物,诸位有何想说的?”明仪面无表情的瞧着他们。
她刚这样问了一句,立刻有人站了出来:“公主,臣以为齐国以如此厚礼聘娶我国郡主必然心存诚意,如今大魏与柔然两军开战,若是能与齐国交好,大魏不必腹背受敌,且可以与齐国联手共同进军柔然一举屠灭柔然,为此,臣以为,此次求亲可以答应。”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许多人连连点头,窃窃私语。神情举止之间皆是满意。
如此厚礼,大魏断断没有挑剔的道理。
萧必明正要说话,薛卓却站了出来:“公主,臣以为齐国求亲不能答应,此乃一个局。”
“继续说。”
“大魏与柔软开战背后必然有齐国推手,此次大魏大举进攻柔然,齐国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要与大魏联姻,是吃准了大魏不想与齐国兵刃相接,认定大魏必定答应,大魏若是答应联姻,非但不能达成两国交好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将一个人质送到了齐国手上。”薛卓完全不理边上那些挤眉弄眼的大臣作何想:“但大魏若是拒绝了齐国所请,那齐国对大魏用兵便是有理有据,齐国内政不平,且与大魏一样刚刚经历了雪灾,百姓正值困乏之际,若无一个合适的理由,轻易出兵会让民怨沸腾,大魏拒婚,便是给了他们一个用兵的借口。”
他才说完,立刻有人阴阳怪气地出了声:“依薛大人所言,那不管是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合适,那既然如此,两害相权取其轻,答应齐国联姻,再增加聘礼,耗损齐国国力。”
“大人所言,只怕行不通齐国虽遭天灾,可是这些东西对齐国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并不足以挂齿,除非齐国再送城池以示诚意,但齐国愿给大魏未必敢收,此时此刻再多要几座城池,一来要大魏派出将领驻守,二来要大魏挑选合适官员管制,三来要大魏派出足够多的兵力前去驻守,齐国百姓岂能认同大魏管制,若是闹了起来,便是在耗损大魏国力而非齐国。”薛卓继续说道:“两城位处边关,地势优越,物产丰富,但却位于夏侯雍势力与齐国势力之间,这就是一个肥美的诱饵,诱惑大魏前去派兵驻守,意图成为一根钉子,但却会成为一个随时会被他们吞并的地方,为此,齐国求亲,充满算计,不可答应,可想法子让齐国知难而退。”
1283:大魏同意联姻
“薛大人所言不无道理。”萧必明抬手:“但齐国与夏侯雍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齐国以两座城池为聘礼聘娶大魏女子为后,虽说含有算计,但若是大魏的军队能够进驻两城,成为钉在他们势力中间的一颗钉子,那日后不管是与齐国交战还是与夏侯雍交战,都是一个跳板。”
“公主,两国邦交,以利为重,齐国求取大魏郡主,不管目的是何,但若能以一女子而解决大魏腹背受敌之困,大魏便可以全心全意拿下柔然。”
唐可寅也站了出来:“公主,臣以为齐国此时求亲极有可能是想与大魏共同联手吞灭柔然,先前齐国突然撤走放在柔然边关的大军,放任柔然全力以赴进攻漠北,极有可能就是要激怒大魏,如今大魏举全国之力吞灭柔软,齐国必然不可能坐视不管,他如果扶持柔然重创大魏,以柔然外族脾性,下一个目标就是齐国,为此与大魏联手灭了柔软才是齐国最好的选择,为此,此次联姻可行。”
他们都说了自己的想法,其他人附议后,同意与不同意各占一半,明仪与三王爷都没有当场表态,听了他们的话后便宣布退朝。
出宫路上,三王爷负手沉思一阵后问:“你属意联姻?”
“不答应,齐军来攻,答应,与齐国联手灭柔然,三哥会怎么选?”明仪神色冷漠:“齐国找着借口过来挑事,既然都是算计,那就选择对我们有利的。”
三王爷微微垂眼:“齐昭的后宫不让父皇当年,寻常女子即便是去了,只怕也撑不住几日。”
“那就选一个聪慧果敢的过去。”她直视着前方:“大战已起,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同盟。”
三王爷看向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答应齐国,但为表诚意,大魏不要东虞城和桑籍城,只要三万颗柔然人头颅,头颅送到之日,就是齐魏两国联姻之时。”明仪目露凶光:“而且,我还可以替齐昭,独掌大权。”
三王爷心里有数了:“好,那我去与齐国襄王谈,只是,明仪,哥哥得认真问你一句,灭柔然,你带了几分私心?”
“一分。”她回答的十分平静:“六分不愿失了半寸山河,三分时机已到,一分为夫报仇。”
三王爷稍稍沉默:“即便你有五分,我也理解。”
“身担重任,怎么敢纵容自己?”明仪拱了拱手:“与襄王谈说时,还请三哥持一个态度就是,大魏如今,可力战齐国柔然,让齐国以为我已丧失理智最好。”
“朝议未决,可再过几日。”
明仪自嘲一笑摇了摇头:“不,很快就会有很多人答应,不需要几日。”
三王爷不解,却没多问。
池三岳的小院里,一下朝就来了好些人。
“与齐国联姻,齐国出兵就能出兵,届时大魏便不需要独自面对柔然,穆祯几人便不是非去不可得人了。”
“就是,公主执意灭了柔然,跨出漠北就无天险可做依靠,那蛮荒之地就算是全部给了齐国又何妨?”
1284:一群迂腐固执的家伙
“的确如此,柔然千里草场,若是让齐国占了,齐国必定会分出大量的兵力和民力去守卫,届时大魏自强国力,岂不美哉?”
他们连连点头。
“朝中,都有谁反对联姻?”池三岳很关心这个。
“户部侍郎薛卓反对,他是头一个跳出来的,说这是针对大魏的阴谋,联姻便是送一个人质过去。”
池三岳摸着胡子:“短见,与礼制相比,一女子生死荣辱轻如鸿毛,以一女子免战祸,方才不因小失大。”
边上的人一一点头,都同意他的话。
次日早朝明仪未去,一下朝,薛卓就拉住了唐可寅。
“今日许多大人都同意了联姻,难不成是唐大人连夜拜访?”
唐可寅笑盈盈的摇头:“小女染了风寒,昨日我连衙门都没去就回家哄孩子去了,哪有机会去登门拜访这么多人?”
“这么说另有他人?”薛卓示意他一块走走:“唐大人以为,大魏若是不答应联姻,齐国有几分可能出兵?”
“七分总是有的,年前,齐国不就特意调了林清玄到边关吗?若不是那一场大雪,如今两国便是胶着之态了。”
“这么说,唐大人也是认同,如果大魏拒绝联姻那齐国就会兵临城下的说法了,既然如此,那为何唐大人会力促齐魏两国联姻?难不成唐大人觉得齐魏两国联姻之后,齐国真的会派兵出击与一起攻克柔然?”
唐可寅笑道:“要想让齐国出兵法子多得是,搞不好还可以把联姻不成的罪名栽在他们身上,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如何说服公主与齐国联姻。”
薛卓沉思一番:“依我所见只怕公主心里早已经决定与齐国联姻。”
“哦?愿闻其详。”
“大魏举全国之力与柔然开战,现如今穆祯等可独挡一方的将领皆以派去漠北,已经挑不出人来对抗齐国,若此时拒婚惹怒齐国,引得齐军来犯,大魏根本无力抵挡,既如此,不如联姻拉上齐国一起共灭柔然。”薛卓往他看了一眼:“只是有一点,我十分疑惑,到底是何人有如此本事,能人那么多大臣在一夜之间改变主意同意齐魏两国联姻。”
唐可寅看他不想知道知而不说的人,这才说道:“薛大人可还记得文学泰斗池老先生?”
“自然是知道的,三王爷已经请了池老先生为国子监讲师,怎么,唐大人以为是他说服的那些大人?他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唐可寅停下脚步:“薛大人或许不知持池先生虽然年少高中且入朝为官,但是时间不长,其错处就在其本人迂腐执着不懂得审时度势,此次穆祯没有守孝,犯了他的忌讳。”
薛卓似乎有一点点明白了,却还是有些糊涂:“当日应三王爷所请,池老先生不但出席宫宴,并且事后还写了文章拥立皇权以正朝纲,不似迂腐之人,他答应为国子监讲师,实属不易,怎么会分不清轻重缓急呢?国难当头却执着地要让将领守孝,这不是用国家安危开玩笑吗?”
1285:和静郡主太聪明了怕驾驭不了
“非也,非也,若是池老先生真的能如薛大人所想,那倒是幸事,可坏就坏在他们认为礼制守孝乃是大事,即便是国难当头,也不可以更改礼法,否则就是朝令夕改,不以礼法为重,将礼法视作儿戏,薛大人可还知道前些日子民间曾有言,公主执政乃牝鸡司晨?”
薛卓点头:“有所耳闻,但并未关注,公主执政效果如何,我等有目共睹,那些女子不涉政事的话说出来都没有底气。”
“是啊,可是池老先生便是头一个反对女子摄政的人。”唐可寅拢着袖子:“今日改变主意的那些大人大多是池老先生的门生,他们会统一战线,其目的只有一个,与齐国联姻,大魏将不再独自面对柔然,穆祯等人便可召回继续守孝了,而且,恕我直言,只怕他们连将柔然拱手让与齐国的心思都有。”
薛卓瞬间变了脸色:“将柔然拱手让给齐国?荒唐至极,且不说柔然兵强马壮,那可是大魏将士打下来的,岂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所以说,这些人混不了朝。”唐可寅拱手:“我先走了,告辞。”
他还有事要忙,实在没法子与薛卓说上太多。
几日的商谈后,三王爷也来见了襄王,大魏同意联姻,但不要城池,只要诚意。
诚意,就是齐国出兵与大魏一同灭了柔然。
柔然是外族,数百年来,吃饱喝足了就打齐魏,没吃没喝也打齐魏,如同中原大地门口的叫花子,要饭要的理直气壮,大魏有多恨他们,齐国就有多恨他们。
为此,两国联姻,出兵柔然顺理成章。
事情定下了,襄王便问:“不知大魏有意许嫁哪位郡主?”
“王爷放心,必定择选一位知书达礼端庄贤淑的郡主,嫁于齐国皇帝。”
襄王笑了:“好。”
他笑盈盈的送走三王爷,身边的随臣就问:“王爷为何不明说是和静郡主呢?端王再三嘱咐,崇恩大公主外祖家实力雄厚,婚娶和静郡主最为稳妥,而且,和静郡主本人更是慧名远播,聪慧端庄,后位人选。”
“当初图里琛为柔然太子求亲,也属意和静郡主,但是,太过聪明的女子入了我朝后宫,并非是福。”襄王有自己的考虑:“即便娶她是对联姻最好,可是太过聪明的女子,终究不好对付。”
随臣为难了:“那要如何与端王交代?”
“立后的是皇上不是端王。”襄王沉了脸:“一切,要问过皇上的意思才是。”
随臣不过说话了,但背着襄王,却急匆匆的送信回了齐国。
两国联姻并非小事,来来往往都要数月,在事成之前,依旧只有大魏力战柔然。
要灭柔然,需大魏举全国之力。
这话,数年前就有人说过。
柔然不可小觑,为此首战告捷后,每一次正面交锋或者暗中突袭,双方你来我往都有胜败,打的十分吃力。
又一次战败后,气急败坏的努哈达还在暴跳如雷的斥责手下战将,就有士兵飞马来报。
柔然老家,图哈奴城被烧。
1286:烧神庙屠城池
图哈奴城是柔然发迹之地,供奉着他们信仰的神明,距中原大地三千里。
神庙被烧,柔然各部再也无心恋战,执意回去报仇雪恨,看是谁动的手,可努哈达拒不退兵,一心打败大魏占据漠北进军中原。
柔然内讧了。
七月的图哈奴已成一堆将被黄土掩盖的焦炭,残垣断壁中是一具具半埋进黄沙的焦黑骸骨。
有人一脚踢开挡路的半个颅骨,迈开步子跨过倒在地上的破破烂烂的柔然神旗,走向远处倒塌的神像。
“爷,方圆五百里没留下一个活口。”
“嗯。”
倒塌的神像上,穆珏正擦拭着手里的大刀,大刀喝足了人血,寒光中隐隐泛着血色,如同有了红光一般。
他身上是破旧的便衣,披了一张脏兮兮的羊皮,头上系着一根带子,柔然人的打扮。
身后的残破屋子里,是他从崩塌的雪山底下,一个一个手刨出来的大魏将士。
八百人,大难不死,与他骑行三千里,来到了这里,一路屠城,一路放火,钻了柔然后方空虚的空子。
在断壁残垣中又等了一夜,追敌半个月的孙玄策(长孙兰)回来了。
“将军,属下把柔然的神女抓回来了。”
他招手让人丢上了一只麻袋,解开袋子从里面拽出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
女子极美,异域风情,只是脸上身上都有不少的伤。
惊恐的看着用麻袋套了她的孙玄策,又看了看杀神一般的穆珏,花容失色。
“你就是柔然神女?”穆珏瞧着她有几分不信。
女子瑟瑟发抖:“对,你们对我如此,神明会降罪的。”
“我不迷信。”穆珏把大刀插进土里:“好好教教她要怎么说话,不择手段。”
阿元应声,把神女拖了下去。
次日一早,他们惊落露水,快马出发,去往沙漠的方向。
柔然西部,是铁血部族乌达摩人。
“乌达摩人前任大王就是努哈达杀死的,他不仅纵容手下奸污了乌达摩人所有的女子,更是摔死了他们的孩子,因为神明的缘故,努哈达放过了其他乌达摩人,但让他们成了柔然的奴隶,逼迫他们在雪山之巅修一座与天连接的神庙,努哈达因此被奉为草原上的英雄,他在图哈奴起势,因为对做坏事的部族统领毫不客气,为此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带路的柔然汉子原本是先前的柔然大王的侍卫,后来成了奴隶,被穆珏救了一命后,就投靠了他。
“如今,乌达摩人为奴的都是老人和女人,强壮的汉子早就走了,他们恨毒了柔然,恨毒了努哈达,只是没有机会。”
穆珏已经瞧见远处有牵着骆驼的人来,他问道:“若是乌达摩人知道神庙被努哈达烧了,神明的仆人也都被杀了,会怎么样?”
“神女亲自求救,只怕不仅乌达摩人会大怒,周遭七八个部族都不会善罢甘休。”
穆珏点头:“那就走吧,带着他们,杀回去,一举灭了柔然。”
他们快马冲向天边的土城,撩起一路烟尘,带着已经改口的神女,进入了柔然仇敌的地盘。
1287:大神女
柔然以西,数十个番邦小国信仰的神明都是一个,图哈奴城的神庙只能算作是一个小弟跟班,神女也只是小神女。
瞧着被他们抓来的小神女慢慢地走进主神庙,孙玄策有些许的不太放心:“姐夫,万一她出卖了我们怎么办,若是让这里的人知道是我们屠了图哈奴城,会不会走不出去?”
“出卖我们能有什么好处,不管什么地方,神女这个身份大抵也是一种禁忌,若是让主神庙的人知道她这位神女与人苟合多年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只怕下场会更惨吧,他帮我们说话,我们替她隐瞒这个秘密,各取所需,即便是被她出卖了又如何?就凭他们也拦不住我们。”
穆珏耐心的等在外面,瞧着主神庙外来来往往的信徒,他一言不发地思量着主意。
“你们是中原人?”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孙玄策迅速抬头后看,石阶上面站着一个女子,同样是穿着神女一样的白色衣裳,只是头顶戴了一个白色的花环,手里拿着一根乌木手杖,正警惕防备的瞧着他们。
看打扮,就比先前那个尊贵。
女子眉眼清冷,自带出尘高贵,美貌非凡:“瞧着不像是草原子民。”
“你也是神女?”孙玄策十分吃惊。
女子垂眼一扫,尊贵傲气:“人人称我为大神女,是离神明最近的女人,日夜侍奉神明。”
大神女这么年轻?
听她这样说话了,穆珏才转过来,瞧着她眼中无波无澜,更没有一丝打量,反倒是语气平静:“你们在图哈奴城的神庙被烧了,努哈达并没有救援。”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这让女子十分意外:“努哈达不是神明的子民,图哈奴城的神庙被烧也并不意外,只是你们为何要护送小神女过来?”
努哈达不是神明的子民?
女子瞧出了他们的疑惑,十分不屑的解释:“他对神明的子民挥起屠刀做出恶事,神明早已经不接受他的供奉了。”
这话听得孙玄策一阵牙疼。
从他们在边关和努哈达打了几个月的交道来看,他可不像是供奉信仰的人。
穆珏没想这么多,而是直接说:“我们中原虽与柔然为敌,但尊敬对方的信仰与风俗,是我中原礼仪之地的分寸,为此才送了小神女过来,别无目的,现如今,努哈达正忙着攻打中原的魏国,只要攻下魏国漠北他就可以入主中原一路南下,图哈奴城不如中原繁华,也算是被他抛弃了。”
女子突然气怒:“那是我们神明的发迹之地,中原再怎么繁华安逸也是不可比的。”
她年纪不大,却对自己的信仰充满了坚定,穆珏的话在孙玄策听来不过就是诓骗小孩子一般的假话,并不值得动气发怒,可这个女子的反应却大的过分,仿佛自己信仰的神明被侮辱了一般,说着她就往主神庙冲去,似乎要向神明告状一般。
穆珏并不去管她,依旧等在主神庙外面,孙玄策有几分不解:“姐夫,就那么几句话,这位大神女怎么就会愤怒成这个样子?”
1288:信徒之间的撕逼
“信仰这种东西,我们这些不信的人是永远也体会不到的。”穆珏往四周看了看:“你瞧,这些人无不衣衫褴褛,却三步一拜五步一叩的走向他们的神明,这般虔诚,便容不得信仰被辱。”
“瞧着他们这样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他们所敬仰的神明到底是何方神圣。”孙玄策有些想进入主神庙去看看,却被穆珏拦住。
“别去,你若不信这些东西就不要去不要进去,被他们看出你在好奇,是会被打的。”
听了他的话,孙玄策赶紧坐下来,再也不提进去看看的事了,他们一直等着,过了好久主神庙里依旧没有人出来,眼瞧着天色渐黑,周围虔诚叩拜的人却越来越多。
穆珏没有耐心在这里等下去了,他起身往旁边走了走,却见笔直的街道上,正有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往这边冲来,手里举着木棍兽骨一类的东西,还有人抓起砖头向前面的人砸了过去。
主神庙附近叩拜的人全部都被惊动了,站起来一看,乌哩哇啦一顿嚷嚷,所有人仿佛被触怒了一般,乌泱泱的扑了过去。
穆珏拉着孙玄策急忙往后退,站在了一个高处瞧着突然发生的群架,只见更多的人往周围冲来,站在一起,分不清敌我。
他们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见周围冒出了十几辆牛车,牛车上的草料大火熊熊,正直直的往主神庙冲过去。
一看他们正处在牛车的必经之路,穆珏赶紧拉着孙玄策换了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看。
两方人马打的十分凶残,几乎是往死里弄对方,穆珏和孙玄策完全不晓得是为什么。
眼睁睁的看着牛车冲向主神庙,“砰”一声,牛车撞的四分五裂,火苗落了各处,很快就烧起了大火。
阿元带着那个柔然大叔过来,也被这样的场面弄得有些没有分寸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
柔然大叔吓得瑟瑟发抖,拉着他们躲起来了才说:“是古曼人,他们的神明与我们的神明是兄弟俩,但感情不好,为此时常打砸对方的神庙,今日不知道怎么竟然来到了主神庙。”
孙玄策立刻起了担心:“那不会牵连我们吧?”
“难说。”穆珏有点想骂人,拉着柔然大叔问:“你觉得他们能赢吗?”
大叔偷偷往外面看了看:“人不多,不会赢,主神庙出事,周围的人很快就能过来。”
穆珏心里有数了:“阿元,你带他回去,找地方待着不要轻举妄动,兰儿,你跟我走。”
“好。”
他们立刻分头行动,穆珏和孙玄策翻出躲避处,一路往主神庙冲过去,主神庙里面已经冲进来不少古曼人,里面有人在抵抗。
穆珏和孙玄策立刻上前帮忙,杀过狭长的甬道,面前豁然开朗,是一个圆顶挑高的大殿,正面供奉着一块极高的黑色巨石,大殿点了数千盏灯,明晃晃的十分刺眼。
穆珏先是一愣,很快就转身把向巨石投掷灯油的人打倒在地,他们有兵器却不敢擅动。
1289:神庙是你们烧的
中原的佛门之地不见杀生,他们不清楚这里是否也如此。
他们二人护在巨石周围,没让人靠近一步。
大殿高处掏空的石洞里,一群老头正看着他们,周遭的石洞里都出现了手里拿着石头的信徒,随时准备把石头扔下去砸人。
“他们在保护神明。”主神庙外与穆珏搭话的白衣女子出了声:“不要伤了他们。”
她的话如同神谕,信徒立刻放下手里的石块,一个个焦急的看着下面打斗的穆珏和孙玄策。
很快就有其他人冲了进来,穆珏与孙玄策退到一旁看着。
这些人装束都差不多,他们可不想因为分不清而打错了人。
而且,点到为止,才显得他们不是故意挑事的。
大神女一直盯着他们,对混战并不十分关心,而是垂眸询问起跪在脚边的小神女:“图哈奴城,为何被烧?”
小神女瑟瑟发抖:“努哈达带走了图哈奴城的所有壮丁,更是把周围十几个部落的人全部带走,寒冬大雪,神明年老的子民们没有吃的东西,为此只能聚集过来,吃光了供奉不说,还混进了不少凶恶的人。”
“凶恶的人?”大神女目光锐利的看着她:“都是谁的人?”
小神女哆嗦的更加厉害了:“都是努哈达的人,他们已经不是神明的子民了,为了向新主表示忠诚,为此烧了神庙,屠戮了神明的子民。”
大神女看着默不作声,一双眼睛仿佛是最为纯净的宝石,轻而易举,看透人心。
边上的老者激动不已:“努哈达残害了乌达摩人,被神明抛弃,如今,他竟然背弃神明,投靠了其他人。”
“烧神庙,触怒神明,不可饶恕。”
他们义愤填膺,大神女却什么都不说,把目光从小神女身上收回之后,她继续看着穆珏二人。
混乱很快就结束了,那些企图打砸主神庙的人全部被施以绞刑。
看着几十具吊起来随风摇摆的尸体,阿元不寒而栗:“这些人,真是狠呐。”
孙玄策点头:“我还以为他们不杀生呢。”
“这怎么看也不像。”
他们俩嘟囔,穆珏也不插话,没有人来找他们,他们就自己回了落脚的地方老实待着,又等了两天,大神女派人找了过来。
依旧是主神庙,这一次却在里面沿着楼梯走了许久,到了一个平台,俯视下方,所有信徒都被踩在脚底。
大神女还是那副打扮,坐着一把椅子上,背后就是昨日见得黑色巨石顶部。
她翘着腿,衣服若隐若现,头发落下了几丝,在袒露的锁骨处游荡。
“神庙,是你们烧的,对吗?”
她直接问了出来,孙玄策心里一咯噔,顿时紧张起来。
“大神女怎么会这么想?”穆珏依旧看着底下收拾昨日残局的信徒,似乎对这样高的地方十分感兴趣:“难不成,因为我们的到来与那群闹事的人凑巧?”
大神女大胆的打量着他:“对神明不敬的人才敢对神庙下手,努哈达也曾是神明的子民,他不会烧了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