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5:太子可以牺牲
神宗跨了出来,风雪之中,他虚弱的不敌寒风,赵捷冲到他跟前跪下:“皇上。”
“让开,他要的是朕,你们留下性命,保护好太子即可。”神宗拍在赵捷肩上:“拜托了。”
三个字,直接说哭了赵捷。
神宗从他身边走过,走向长孙宏,所有禁军让路,却时刻警惕着对面的乱军。
突然,赵秋容跑了出来,她一把扶住神宗,神色惊慌,却执着的陪着他。
“你...”神宗动气了。
赵秋容掷地有声:“若是皇上遇险,臣妾与太子立刻自杀,长孙宏拥立太子之名不攻自破,众臣可拥立二皇子登基。”
她要用自己和太子的命来保神宗一命。
既然长孙宏打着拥立太子的借口逼宫,那如果太子死了,长孙宏就没有借口了。
神宗看着她,一时间说不出来半个字。
“我决定了。”赵秋容声音还在微微发颤:“江山后继有人就可。”
人群里,唐玉几乎抓狂,他完全没想到赵秋容会这么做。
她为了不让长孙宏得逞,连亲儿子都可以牺牲。
长孙宏也怒了,一脚踹翻刀下的老王爷,气急败坏的大喊:“请皇上皇后到大殿去。”
请,便是逼迫。
神宗看了赵秋容许久,再次往前走,赵秋容扶着他,不许赵捷跟着,让他们几乎守在这里。
眼看着赵秋容要走进长孙宏的管控了,唐玉突然杀了出来,他冲向长孙宏,长孙宏反应迅速,立刻提刀抵挡。
论身手,唐玉根本不是长孙宏的对手,几招而已,他挨了一刀被打倒在地,长孙宏挥刀就杀,突然看清是他,脸色一沉,收了刀。
他还用的上唐可寅,所以,不会杀了唐玉。
只是这一杀,赵秋容迅速看出不对劲,她看着唐玉,一眼认出了他,震惊无比。
“押走!”
长孙宏下令,乱军警惕着赵捷等人,把神宗和几位老王爷全部带走。
他们一路往大殿过去,路上都是尸体,廊下是被奸淫的宫女,整座皇宫,惨不忍睹。
赵秋容扶着神宗,努力无视那些惨象。
作为女子,被侮辱致死的痛苦,她只是一想,就有感同身受的绝望。
被押至大殿,更是一片惨象,几颗人头被砍下,红缨枪插着他们的脑袋高高举起,示威一样。
那是尚在朝中的几个寒门大臣。
这些人,终于得偿所愿的杀掉了眼中钉,用寒门大臣的血,浇灌了一次自己的骄傲。
神宗蹙眉,站在长阶之上,看着乌泱泱的乱军,他此刻就是所有人的中心。
长孙宏漫不经心的走下几步,得意洋洋的看着所有的大臣,回头,抱拳:“臣愿誓死效忠太子殿下,必定助太子殿下稳坐江山,还请皇上下赐,摄政辅国大权。”
太子还是婴孩,拿到摄政辅国的大权,就如同拿到了禅位诏书。
他的野心勃勃,丝毫不加掩饰。
“皇上,不可啊!”有老臣跪下:“此等贼人,应当杀之!”
老臣大义凌然,话刚说完,就被乱军一刀劈杀。
长孙宏挑衅的看着神宗,语气里都是安耐不住的洋洋得意:“皇上不想看着百官大臣,都死在这里吧。”
706:公主千岁
“朕还没死呢。”神宗声音低沉:“你以为拿到圣旨,就能服众?”
长孙宏笑意残忍,呲出白牙:“臣已经与夏侯雍达成约定,事成之后,与他平分大魏江山,有他帮忙,其他人还有何惧?”
平分江山?
神宗气血上涌,又是一阵猛咳。
长孙宏喜色越发的大了:“皇上,别挣扎了。”
他今日,势在必得。
“与夏侯家平分江山,你有何颜面去见先帝?”神宗咬牙切齿:“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长孙宏大笑起来:“错在先帝,把皇位给你不给我!”
他提刀想威胁神宗,宫门前突然一阵大乱,所有人回头看去。
一人一马冲了进来,是承乐,她穿着长裙,手提一杆红缨枪,别扭古怪的装扮,掩盖不了的事慑人杀气。
她身后,是一队轻骑,他们杀了进来,直接冲破乱军的守卫,杀人如切菜,长刀一挥,整整齐齐一排头颅滚地。
长孙宏下意识的要拿捏住神宗,赵秋容迅速挡住神宗把他狠狠推开,长孙宏一手抓住赵秋容,瞬间就觉得用她做威胁。
乱军一阵慌乱,承乐却举起手里红缨枪,无视所有的乱军,用尽所有的力气,把红缨枪朝长孙宏大力投掷过去。
红缨枪飞过大半的乱军头顶,直直的飞向长孙宏,长孙宏拉着赵秋容,要拿她做挡箭牌,唐玉却突然冲了出来,在红缨枪飞到跟前之际,一把拉开赵秋容,齐齐摔在地上。
长孙宏一愣,瞬间,红缨枪穿透他的肩膀,把他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啊!!!”长孙宏痛苦惨叫。
乱军围攻承乐,承乐抽出马上佩剑,气势如虹高喊:“公主驾到!!!”
叫喊破音,却让所有乱军听了个清清楚楚。
四个字,如同定海神针一般,震住了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全部看向宫门口,就连与轻骑厮杀的乱军,此刻,都停滞的所有的动作。
一辆马车飞驰入宫,两侧定北侯府的侍卫跟随,马车直入宫门,乱军惊慌警惕,却下意识的让开道路避让。
明仪长公主来了!
一时间,好些大臣腿软倒地,庆幸的热泪盈眶,仿佛一下子,保下了自己的性命。
马车飞驰到了长阶之下才停下,车门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只绣鞋踏了出来。
大雪纷飞,杀戮尚在,尸体尚在,满地血水尚在。
但此刻,天地间却寂静无比,嘈杂乱军也全部闭紧了嘴巴,无人敢出一言惊扰。
明仪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目光平静的扫过所有人。
终生尔尔,在她眼里,不过蝼蚁。
白狐裘下的猎猎红衣,比满地的血水还要艳丽扎眼。
她平静艳丽的脸,比任何竖眉赤眼都具有威慑。
一手撑着腰,一手抚摸着肚子,由李嬷嬷扶着,明仪气定神闲的走下马车。
长阶之下的乱军下意识的给她让路,无人敢在此刻举刀喊杀。
她一言不发,走上长阶,不急不缓,承乐提剑,与她微微错开。
有人跪下,声音颤抖山呼:“公主千岁!”
707:二话不说杀了长孙宏
一人喊,人人喊,一时间,所有的大臣都跪在了地上,激动颤抖的声音,有力的发出呐喊:“公主千岁!”
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还能来?
被红缨枪钉在台阶上的长孙宏惊恐,惊惧,惊讶无比。
明仪有孕后百般不适,几乎泡在了药缸子里,至今都不出侯府大门半步,这些他都是打听清楚的。
而且,先前神宗为了舒氏闹成那样她没露面,给边关的粮草被扣她也没露面,这才会让他们相信,在生产之前,明仪都是不会露面的。
结果,她来了,而且看起来,并无异色。
明仪从他身边走过,停住脚步,垂眼瞧着长孙宏,目光沉静冷酷。
这副模样,长孙宏并不陌生。
扶立神宗时,她也是这般,冷酷如杀神。
“成王败寇,随你处置。”长孙宏撑着自己最后一分硬气,他不愿意向明仪低头。
明仪不语,随手一伸,立刻有人将一杆红缨枪放在了她手上,她一手撑着腰,挺着肚子,看了一眼大殿的匾额,提枪,狠狠刺下。
‘噗呲’一伸,红缨枪从心窝,将长孙宏刺了个通透,鲜血飞溅,脏了她的狐裘衣角。
长孙宏本能的绷紧了身子,握住红缨枪,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明仪。
她竟然这般,就对自己下了杀手。
血水从长孙宏嘴角流出,他挣扎,却无济于事。
在他咽气之前,明仪终于开口:“静夫人教子无方,白绫赐死,其身份低微,不可与先帝同葬,化骨扬灰,不得入宗庙神册,九公主福龄,德行不佳,即日起禁押内廷,长孙宏府上诸人,杀无赦,凡与之勾结者,满门问罪。”
她就是要长孙宏听到这个结果,让他知道自己的亲娘和亲妹妹下场凄惨,却无能为力。
“你...好毒!”
长孙宏愤恨,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明仪冷笑,抛下他,走上长阶,回身,看着所有的乱军和百官大臣。
神宗已经被人扶起来了,他和赵秋容搀扶在一起,看着明仪,心中有愧,却欣喜万分。
“丢下去。”明仪淡淡一声。
立刻有跟随的侍卫把气息将断的长孙宏抬起来,然后,丢进了乱军之中,他砸在雪地之中,吓得周遭空出一片。
他是主将,也是所有乱军的脊梁骨,但他现在,就是被杀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杀了。
乌泱泱的乱军,看着不及他们百分之一的轻骑,却没有任何再战的勇气。
“报!”有人大喊着快马冲进来:“九王爷与周将军已带领城外守军赶到,宫外乱军,尽数伏诛。”
宫外的同党没了!
一时间,乱军彻底六神无主。
有人不服,还想奋起反抗做最后的挣扎,挥刀厮杀,轻骑立刻冲过去,长刀一挥,就地斩杀。
“带你们逼宫的人都死了,你们还不放心兵器,是想带着自己的满门与他们共赴九泉吗?”明仪的声音不大,依旧平静。
承乐沉声怒喊:“放下兵器,免尔等死罪,再做挣扎,就地诛杀,问罪九族!”
708:被低估的公主
瓦解军心,再没有比直接击杀主将更为便捷的法子了。
大臣们也呵斥起来,强逼乱军放下兵器。
“轰轰轰~”
犹如雷声一般的脚步声从宫门处传来,乱军再度慌乱。
宫门口,长孙兰与三驸马驾马而来,身后是拱卫盛京的守军,他们装备精良,士气冲天,从九道宫门鱼贯而入,彻底围死所有的乱军。
乱军越发心慌,他们看向长阶之上的明仪,她站在那里,身后的大殿都不及她的威慑半分。
有人丢下了兵器,跪地,于是,其他人也纷纷丢下兵器,跪地伏罪。
盛京城外的守军到了,他们赢不了。
长孙兰和三驸马下马跑来,跪在长阶之上,大声喊道:“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治罪。”
神宗已经倚在赵秋容身上了,他说不出话,只轻轻抬手,便是免礼。
明仪回头看他,眼中全是紧张与担忧,再次看向乱军和百官,却依然冷静:“传本宫口谕,所有跟随的世家,满门抄斩,九族伏罪,但凡有隐瞒逃罪者,以同党论处,乱军整合,边疆充军。”
她不留情面,狠厉的让人害怕。
长孙宏的作乱,一天功夫就被压了下来,不过,盛京城里,却损失惨重。
站在院子里,听着朝廷派的人驾马穿街的宣告明仪的口谕,唐可寅再一次感受到了出乎意料。
虽然早知道长孙宏会一败涂地,可是许多人的反应却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他没料到被神宗伤透了心的赵秋容会誓死跟着神宗,不让他安排的人刺杀神宗嫁祸长孙宏。
他没料到瘸腿王爷长孙兰会第一时间去大狱放出三驸马,毕竟那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反应迅捷,让人称叹。
他更没想到,明仪会直接闯进皇宫,一招击杀长孙宏,完全不管其他被扣下的皇亲性命。
他到底,是低估了这些人。
低估了赵秋容作为一个皇后的责任感,低估了明仪一击必中的谋略。
唐可寅走进屋里,拿出为明仪专门准备的册子,再添一笔:视皇亲国戚性命如无物。
这个女人,果断决绝,让人刮目相看。
夜色笼罩而下,盛京城还在忙碌,收拾乱军造成的残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宫里,皇亲国戚百官都到齐了,神宗靠在引枕上,气色差到极致,他紧闭着眼睛,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
赵秋容坐在床前,握着他的手,眼中蓄满泪水。
明仪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紧绷着唇,一言不发,崇恩她们都在,大家也都知道他可能撑不住了,谁都不吭声。
“姐姐。”神宗低声喊出来:“你陪我去一趟御书房吧。”
明仪努力让声音平静:“已经很晚了,去御书房做什么?”
他努力睁开眼睛,光彩已经黯淡了下去:“我还有...两封诏书,没写。”
“陆相就在外面,我传他进来,如何?”
“...好。”
他答应了,立刻就有人把陆相叫了进来,圣旨和玉玺也急忙准备好,当着满殿皇亲国戚的面,陆相跪坐在地,提笔等待。
709:托孤明仪
神宗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小,却足够让陆相听见:“朕登基五年,无功于江山社稷,今...边关战火不息,世家作乱,百姓生灵涂炭,为自省于列祖赔罪,自今日起,大魏免税三年,福泽恩禄,以安抚苍生,来日太子登基,此诏亦不可...违抗。”
太子登基,免税三年。
旁人登基,此诏作废。
他在力保赵秋容母子的位置,给他们母子俩,拉拢他所能拉拢住的民心。
赵秋容掩面落泪,握着他的手,哭道:“何必呢?”
既然先前那么对她,现在何必又为他们母子打算?
“应尽之责。”神宗只有这四个字能回答她。
陆相写好,收起放在一边,立刻展开另一份圣旨等待。
神宗缓了好久才道:“太子年幼,尚不可亲政,今,朕托孤于长公主明仪,摄政监国,主理大魏国事,责令三王爷长孙骁,五王爷长孙明辅政,待太子大婚,还政。”
明仪起身,与伤势未好的三王爷,一同见礼遵旨。
太子尚未满岁,未来的十八年里,这座江山都压在了他们身上。
陆相一边写,一边老泪纵横,已经微微颤抖。
虽然他看不上神宗的傻缺,也被神宗闹妖作的差点归西,可是平心而论,对比大魏历代君王,神宗是最仁慈平和的一个了。
最少,他没有滥杀无辜。
写好,请赵秋容念给他听,他点头,方才用印。
歇了许久,神宗撑着身子坐起来:“姐姐,你随我出去,走一走,可好?”
“好。”明仪努力保持着平静,赵秋容忙给他穿鞋和穿衣裳。
神宗握住赵秋容的手,看着她,似有话说,却又放开了。
他道:“把如意抱上。”
赵秋容把如意抱上,承乐则扶着明仪,由宫人在前引灯,随他一块出去,其他人则远远的跟着。
外面,大雪纷飞,严寒刺骨。
神宗没走多远,就在寝殿旁边的长廊中停下,他就地坐在台阶上,让赵秋容把熟睡的如意给自己看看,摸摸如意的脸,嘴角用力弯了弯。
“舒氏的骨灰,就在我的寝殿里,如今,国库没钱,不必为我大修陵墓,也不必为我陪葬金银,只需把舒氏的骨灰放进我的棺椁即可,我欠她一个名分。”
他还是记挂着舒氏。
赵秋容蹲在一旁,心绪复杂道:“臣妾遵旨。”
“皇后,你才十八岁。”神宗看着她:“可惜你了,往后没了朕的欺负,你也可以过舒心日子了。”
赵秋容咬唇,摇头不语。
她知道神宗不爱自己,可是帝后之间的夫妻情分,与儿女情长本就不同。
即便与他闹过吵过冷过,对他怨过恨过怪过,可是,却也曾憧憬过期待过希望过...
满天下的夫妻都可以和离,唯独他们不行。
他们是帝后,先君臣,后夫妻,他们之间不是儿女情长男欢女爱,而是君臣礼法联姻制衡。
因为江山,她愿意陪着神宗涉险。
因为江山,神宗也必须为她母子打算。
没有谁爱谁,他们只是君臣,各尽职责。
710:神宗驾崩
神宗又是一阵猛咳,他靠向明仪,已然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姐姐,对不住了,我给你...闯了那么多祸,如今,我先走一步,去先帝面前,赔罪。”
明仪静默,两道眼泪滑过脸颊,打湿在狐裘上。
“这座江山,太难撑,辛苦你了。”他轻叹。
“再撑一撑,好不好?”明仪贴着他冰凉的额头,乞求:“听话,再撑一撑好不好?你走了,姐姐怎么办?”
神宗不语,抱着如意的手,渐渐松开。
明仪抱紧他,张了张嘴,迷茫自问:“姐姐怎么办?”
“皇上。”赵秋容紧紧抓住神宗的手,小心翼翼的轻唤:“皇上。”
无声应答~
承乐跪下来,其他人也赶紧跪下来。
“皇后娘娘,公主,皇上...走了。”
赵秋容嘴唇哆嗦,死死的盯着神宗,拉着他的手,眼睛里蓄积的泪水滚落下来,怔了半响,靠在神宗身上,咬牙关,呜咽出声。
远远跟着的众人,齐齐跪下,默泪、呜咽、嚎啕皆有。
文宣五年,神宗驾崩,年十九。
大魏国丧。
寒冬大雪,整个盛京一片缟素,神宗的尊灵停放于坤华殿中,皇亲国戚百官大臣素服守孝,大恸。
凤来殿里,赵秋容一身缟素,一样一样的整理着东西,景娴与和静都在她跟前,宫女把东西一样一样收拾出来,还搬出了一个精美的木箱。
“娘娘,这个需要封存起来吗?”
和静看过去,问道:“舅母,这是什么?”
赵秋容看了一眼,良久才道:“我大婚时的凤冠霞帔。”
她们俩愣了一下,都不在说话。
“拿过来。”赵秋容招手:“我十四岁就入宫了,为了让皇上早日亲政,由百官做主,立我为后。”
她把箱子打开,里面的凤冠霞帔灿烂夺目,时隔四年,依旧如新。
“立后诏书送到我家的时候,我还在学堂念书呢。”
景娴与和静依旧没说话,坐在一旁,拿着手里帮她整理的东西,放哪都不是。
赵秋容摸了摸凤冠,抬头看着端着一个木盒进来的嬷嬷:“找出来了吗?”
“是,找出来了。”嬷嬷过来把东西拿给她看,盒子打开,里面也是一套凤冠霞帔,虽不及她的华丽,却也名贵。
赵秋容瞧了一遍,点点头说道:“就是这个,我记得舒氏封贵妃的时候,穿的就是这个。”
景娴与和静不解,看着那两套凤冠霞帔,不晓得她想做什么。
“我与姐姐商议过了,皇上只留下两位皇子,若是舒氏身份低贱,如意长大了也会被人所欺,所以,追尊舒氏为文嘉皇贵妃,奉入宗庙受恩香火,她封贵妃时的凤冠霞帔和她的骨灰,一同伴皇上入葬。”赵秋容把两个盒子都盖上:“等如意长大了,也不至于因生母的缘故自卑,送过去吧。”
嬷嬷拿着木盒离开,宫女则把赵秋容的凤冠霞帔放进了大箱子里。
她继续整理着的东西,把神宗留在自己殿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全部放进箱子里,亲手扣上大锁。
摸着箱子,赵秋容有些恍惚,喃喃道:“臣妾...日后就是哀家了。”
711:给郡主泼脏水
送神宗入了陵寝后,赵秋容着人细细查了神宗中毒的事,但依旧一无所获。
下毒的人手段隐蔽,没有任何线索。
而且,忠顺伯府满门抄斩,神宗中毒一案尘埃落定。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忠顺伯府,与旁人没有半分关系。
腊月初,大王爷起兵,五王爷率军拦截。
朝堂之上,明仪一身黑衣坐在龙椅旁边,百官坐于廷下。
有人出列:“公主,太子的登基大典准备妥当,吉日也已经选好了。”
他呈上折子,明仪看了只道:“此事,本宫会与三王爷商议的。”
“公主,大王爷长孙熙起谋乱兵谋乱,五王爷带兵抵抗,但新帝未立,士气低落,还请择日登基为好。”
神宗已经送入陵寝,按规矩,太子也该登基了。
他们着急,明仪知道,可她也有自己的打算。
夜里,凤来殿。
明仪和赵秋容同坐在地笼边上,只有承乐在一旁伺候茶水。
喝了药,明仪说道:“大臣们都在催促新帝登基,以求安稳人心,我也赞同,早些登基,才不会枉费了大行皇帝的一片苦心。”
“姐姐做主便是。”
“如今大王爷反了,只怕陇西和其他地方也快了,大魏江山就没有安稳的一日,我已经让人扣下了大王府的人和与大王爷有姻亲的人家,但是,凡事都要有两个打算。”
明仪停了停,才继续说道:“我手上,还有一份遗诏,这是先帝留给我保命的东西,但如果朝廷都保不住了,那份遗诏就是废纸一张,所以,在新帝登基之后,我可能会利用这份遗诏,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去用,但我要告知你一声。”
“姐姐...”赵秋容动容:“你身子重,若是有我能帮上的,你只管交代我。”
明仪点了点头,却也没交代她什么事。
新帝登基的事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幸而没什么较大的岔子,但是大典之前,一幅画送到了明仪面前。
大殿上,挂起来的画让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画上就是一个浇花的女人,她面前一簇牡丹一簇海棠,牡丹都快枯萎了,海棠却画的娇艳欲滴。
这是几个意思?
明仪抱着手炉,默不作声的等着送画的大臣挑事作妖。
长江还后浪推前浪呢,何况是在朝堂上的大臣?
一天天的正事不干,作妖却个个起劲,明仪都习惯了。
“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如今却被区区海棠压制,而且这浇花人还只灌溉海棠,把牡丹都无视了。”
“是啊,此画寓意讽刺啊。”
他们围着画你一句我一句,兜兜转转没重点。
明仪慢悠悠的先喝口茶等着。
“看笔法,似乎出自...和静郡主之手。”
明仪嘴角一勾:终于把重点说出来了?
神宗驾崩之后,如意依旧留在大公主府养着,这幅画又出自和静之手,再加上他们刚刚的言论。
整合整合,就一个意思:大公主支持如意登基,对太子不满。
“是吗?”明仪把茶盏放下:“看来,这崇恩长公主府居心不良啊。”
712:捡着大驸马欺负
一直叨叨的那几个人不说话了。
承乐站一边,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也就是今天三王爷和陆相都去忙了没过来上朝,不然早就喷他们了。
这胡说八道的能力也太强了。
明仪舒舒服服的靠着欣赏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道:“大行皇帝两位皇子,也就相差几个月而已,大行皇帝在位时虽然就册立了太子,但是,也曾立下过文嘉皇贵妃生子就立为太子的誓言。
俗话说得好,君无戏言,如今这二殿下养在崇恩长公主府上,只怕府上的确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这和静郡主一个小孩子,若是无人授意,哪里能画出来这些,看来,是有人故意了。”
她把理由都给这群人找好了。
“公主所言极是。”立刻就有人站了出来。
明仪一看,是赵国丈的亲家,赵秋容嫂嫂的娘家爹何大人。
“新帝登基在即,这崇恩长公主身为弘治帝长女,又是大行皇帝的长姐,她的态度至关重要,这个时候出了这档事,的确要仔细问问清楚才是。”
她松口了。
站出来的何大人迫不及待:“公主,还请即刻传召大驸马入宫。”
大驸马憨厚老实,脑子也不灵光,逼问他,他连辩解清白都办不到。
果然是捡着软柿子捏啊。
“行啊。”明仪坐看好戏:“传大驸马入宫。”
准备找茬的大臣高兴坏了,不找茬等着看戏的也高兴坏了。
耐心的等着,没一会儿,大驸马来了。
他还没来过大殿呢,进门就被两边的大臣和龙椅边上的明仪盯着,大驸马两股战战,差点直接跪下:“参见长公主。”
“客气,赐座。”明仪也不想真的吓着他,但是该做戏的时候还是要尽力:“大驸马,和静近来在做什么呢?”
大驸马很奇怪明仪说这个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近些日子也没去学堂,一直在家里待着呢,整日陪着二殿下玩儿。”
“哦~”明仪意味深长。
她环视那些想找茬的。
问吧,我都帮你们费劲巴拉才能问的套出来了。
果然,何大人直接站起来:“大驸马可认得这幅画?”
大驸马瞅了瞅,摇头:“认不得,没见过。”
“这可是和静郡主所画。”何大人说的信誓旦旦:“此画,足以让公主府满门下狱。”
这苍白无力的恐吓,明仪听着着实尴尬,她稍稍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托着下巴看戏。
大驸马愣了一下,细细的看了看画,还有点不明白。
“啧啧啧~”明仪小声砸吧嘴:“脑子转的慢,也是福气呢。”
承乐不语,却也赞同。
他不吭声,又有旁人站起来:“大驸马,如今二皇子养在公主府,公主府是不是就生了不臣之心?想要拥立二皇子登基了?”
这话说得足够清楚,大驸马吓得脸都绿了。
“没有啊,这有太子在呢,和二皇子有什么关系,大行皇帝都传位了,这...这...”他着急的说不清,看了看众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明仪:“公主,真不是,我们真没有。”
713:连一个奶娃娃都不放过
看把他给急的。
明仪还有一丢丢的小愧疚了呢。
“大驸马,这画上的意思,可是清清楚楚呢。”
大驸马更着急了,站起来指着那副画:“这不是和静画的呀,一定不是,这...这...”
“崇恩长公主就是有不臣之心。”有人斩钉截铁的下了结论,立刻有好几个人附和。
其他大臣没说话,看戏。
大驸马急的跪下来举手发誓:“没有,绝对没有,明仪啊,明仪,真没有啊。”
他快急哭了,明仪想想小时候吃过他不少糖的事,一脸严肃:“狡辩,承乐,把他带下去关起来,本宫要亲自问问崇恩长公主才行。”
承乐应声,叫来几个太监,又拖又拽的把他弄走。
大驸马彻底吓哭了:“真没有啊,真没有,明仪啊~明仪~公主,真没有,真没有啊~”
拐过弯,承乐立刻把小太监撵了:“大驸马。”
“我们家老老实实的,真没有那个心思啊。”大驸马蹲在地上抱头哭:“怎么带个孩子还带出麻烦了呢?”
他急的挠头,呜呜大哭都不带尴尬。
承乐也蹲下来:“大驸马,公主做戏呢,你先跟奴婢走,奴婢解释给你听。”
承乐拖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弄到一间偏僻的屋子里面,让他坐着先缓缓,差不多了承乐才说:“那些人,大多都与赵家有关系,太后娘娘虽然勒令赵家辞了官,但新帝到底是赵家的外孙。
赵家辞官了,可是赵家的亲戚没有,先前大行皇帝没有追封二皇子的生母,二皇子身份低贱他们才没有伤害一个襁褓婴儿的心。
但如今,太后娘娘为了了却大行皇帝的心愿,追尊了二皇子生母舒氏为文嘉皇贵妃,二皇子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先前大行皇帝就说过,文嘉皇贵妃生了儿子就立为太子的话。
虽然后来还是册立了太后娘娘的嫡子,但二皇子就是赵家人心里的一根刺,如今新帝登基在即,他们是在想法子害二皇子呢,只因二皇子是大行皇帝托付给崇恩长公主照顾的,所以才牵连到了公主府。”
大驸马细细的想了一阵,气的拍腿:“那孩子都没满岁呢,几个月大的奶娃娃,碍了他们什么事啊。”
“今晚啊,就请大驸马在宫里住一日,明天就有消息了,你放心,不会牵连公主府的。”她作保,大驸马勉强放心了。
当晚,大驸马被扣在了宫里,崇恩到明仪的公主府去闹,还是三王妃及时赶到才把她拉走,却也听她在明仪家的大门口骂骂咧咧一个多时辰。
第二日一早,赵家少夫人何氏递贴子请安,说是赵夫人病了,托她来瞧一瞧赵秋容,赵秋容这才准了。
瞧着眼前沉稳的小姑子,何氏东东拉西扯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步入正题:“崇恩长公主府居心不良的事,太后可都听说了?”
“大驸马还被扣在宫里,自然是知道的。”赵秋容翻着手里的佛经:“你有话,就直说的,可是父兄让你带了什么话,准备说给哀家听。”
714:与赵家决裂
她直接问了,何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了一阵才道:“大行皇帝宠爱文嘉皇贵妃,又曾说了立二皇子为太子的话,虽然未成,但到底是传开了的。
如今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还年幼,不知道什么叫君无戏言,可如果等他们长大了,难保不会有异心,文嘉皇贵妃出身卑微品行下贱,这生出来的孩子必定也是骨子里就坏。
家里也是担心,万一他以后长大了,觉得是太子殿下把他的东西抢走了,心生怨恨,祸害殿下就麻烦了,而且,寒门大臣如今还在,他活着,便是寒门大臣的头目。
如今,就连崇恩长公主都想仗着大行皇帝的话图谋不轨,日后麻烦只会更多,现在明仪长公主摄政监国,她已经问罪崇恩长公主了,不如趁这个机会,以绝后患。”
“所以,父兄的意思,是让哀家杀了二皇子?”赵秋容合上佛经看着她。
何氏忙道:“太后心善,定然不忍,可是为了太子殿下,也不能一时慈悲,为将来招来祸患才是。”
‘啪!’
赵秋容把手里的拍在桌上,何氏吓了一哆嗦,急忙站起来垂首请罪。
“大行皇帝就两位皇子,哀家身为嫡母,有把他们一同教养长大的责任,如今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撺掇着要害皇子,这与谋逆有何区别?”
何氏吓白了脸,急忙跪下:“太后娘娘明察,民妇绝无此意啊。”
“绝无此意?”赵秋容厉声呵斥:“这话都说到哀家面前来了,那在朝堂上嚼舌根的大臣,必然也是受了你们挑唆。”
何氏直磕头,无从辩解,连连告饶都赶不及。
赵秋容满脸怒气:“两位皇子都还没满岁,几个月大的孩子你们都容不得,如此狼子野心,若是再纵容你们,那等来日沾了新帝的福气,岂不是要由着你们作威作福,败坏新帝圣誉?”
“不敢,命妇不敢,赵家不敢呐太后。”何氏磕的额前鲜血直流:“太后息怒,是民妇多嘴多舌,太后息怒。”
赵秋容拉长了脸,也不再留有情面了,立刻喊来嬷嬷吩咐:“去告诉明仪长公主,就说是哀家的意思,把赵家上下发配出去,离盛京城远远的,哀家身为如意的嫡母,就由不得旁人对他一个小孩子下手,否则,待哀家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大行皇帝?”
她怒了,何氏吓得半死,听见流放二字时,当即昏死了过去。
早朝还没退,赵秋容的话就传了过来,还在巴拉巴拉给崇恩长公主府泼脏水的几位大臣当即鸦雀无声脸色大变。
明仪悠哉悠哉的看着他们:“昨日,九王爷送了几幅画给本宫,说是,和静画的,诸位都仔细瞧瞧。”
小太监把所有的画一展开,借画作妖的人就更加没有底气了。
这运笔手法,判若两人。
“画哪来的?”明仪气定神闲的瞧着他们:“说说吧。”
和静的画一打开,他们的谎话就兜不住了,先前多么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么慌张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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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跪下,却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齐齐指向何大人。
何大人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把所有的罪过都甩给赵秋容的父亲赵玮开,他都这么干了,明仪也就顺势下旨,问罪赵家。
这事,就这么定了。
扶着明仪出宫,承乐怎么想都想不通:“拿一副假画就来造谣,这些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怎么想的啊。”
“他们脑子坏没坏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挺确定的,给他们出主意的人,是在借我的手,把新帝所有的阻碍一一除掉,包括赵家。”明仪摸着肚子:“这个人是谁呢?为何先前我没注意到呢?”
承乐也想不透,出宫上了马车才继续问:“那公主觉得,给他们出主意的人知不知道那副画是假的?”
“难说,如果知道,那就是故意给这群人下套,但如果他不知道,这事就有意思多了。”
假如这幅画真的是和静画的,那居心不良这个罪名崇恩肯定是逃脱不掉的。
她现在摄政监国,要是出了这件事,处置崇恩,就会激怒其他王爷,被人随便一说,就是弄权。
她要是不处置崇恩,那就是勾结崇恩算计赵秋容母子。
如果赵秋容不表态,这件事她处理起来不管如何做都有风险。
只能说,这个人心思毒辣,还想一下拍死他们所有人。
回到公主府,明仪刚把药喝了,承乐就领着和静进来,沾染了这种事,和静一点也不怕,坐下就说:“六姨,陷害我的人,我大概知道是谁。”
“哦?”明仪好奇:“是谁?”
和静仔细回忆:“好像是两个月之前了,我在学堂画画,还没画好,然后屋外就有人盯着我,我出去挂画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拿了别人的画做顶替,那个...好像就是先前在舅母跟前伺候的太监,唐可寅。”
唐可寅?
明仪和承乐都没想到这号人物。
“他不是被关进暴室了吗?”明仪都有些糊涂了。
承乐提醒她:“公主忘了,因为国库的事,世家大臣们闹得厉害,唐家原属于世家,所以他们请示大行皇帝后放了唐可寅和唐玉,他们出宫了。”
“有点印象了。”明仪完全没留意这个唐可寅。
和静继续说道:“他被关进暴室就是因为矫旨,六姨,我怀疑舅舅中毒,与他有关。”
明仪正色:“说说看。”
“舅舅中毒卧床之后,侍疾的人只有舅母和我娘,可是同样是给舅舅尝药尝菜,我娘中毒了,舅母却没有,我试探过舅母的反应,排除了她的嫌疑,所以怀疑到了赵家的头上。
我曾经把舅舅喝的药和吃的东西带出宫,想看看是不是相克引起的,结果路上就被人抢了,那个人虽然没杀我,但是目标就是那些东西。
能在太医院的药方和御膳房动手,并且还能在我回家的时候抢东西,这期间是来不及通风报信的,那就只可能这个人能进宫也能出宫,还有点武功在身上,并且行走在宫里也不会引人注意,而且不想伤害舅母。”
承乐立刻接话:“只有禁军,唐玉就在禁军之中,太后对唐家兄弟有恩。”
716:灯下黑失败了
灯下黑。
离着光明最近的黑暗。
才是躲藏时最为安全的地方。
唐可寅知道,自己就是站在灯下黑的人。
高高在上的明仪,是不会注意到他这等卑微之人的。
而且,她也顾不上。
她有孕后百般不适,待在鹿京安养,而自己,借着赵秋容的势,弄死舒氏,成功拿到了接近世家大门的敲门砖。
寒门与世家矛盾重重,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赵秋容出身名门,向来被视作世家代表,他们兄弟俩在赵秋容生产之时立功,又与舒氏之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凭这两点,国丈赵玮开就愿意帮他引荐,甚至不惜杀了家奴唐嬷嬷除掉唯一的人证替他脱罪。
赵家庞大的关系网,给了他极大的方便。
但是,赵家的不识好歹,世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是对新帝潜在的威胁。
所以,他撺掇这些人,替他们筹谋算计,把他们一个个都撬出来,借明仪的手除掉。
他还想除掉神宗的兄弟姐妹,除掉这些实力雄厚手段凌厉的王爷公主。
可惜,算来算去,竟然在和静手里栽了跟头。
那个小丫头,长孙宏说她狡猾,自己还不信,只当是个孩子。
结果...
看着面前从学堂带回来的画,唐可寅一把抓起撕了个粉碎。
“哥。”唐玉冲了进来:“跑吧,赵家被问罪,赵玮开会供出我们的。”
唐可寅看着他:“跑?来不及了,你先走吧,回家等我,我有办法去找你的。”
他从容不迫,赶走唐玉,静等着明仪派人过来。
可是,一整晚,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一直到天明,明仪的人才过来。
到了明仪府上,她已经出门进了宫,有嬷嬷把唐可寅领到一间屋里,让他等着,屋里整洁,不像是牢房,但是,一沓口供似的东西,却清清楚楚的放在了他跟前。
唐可寅过去瞧,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猛地回头,却只看见两个嬷嬷,她们端着笔墨进来,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就出去了,也没关门,屋外也只有浇花打扫的人。
如同,是请他来做客一般。
很快,一个嬷嬷送来饭菜。
唐可寅问:“我弟弟呢?”
“唐公子把自己知道的都写下来,自然可以见到。”说完,嬷嬷放下椅子汤盅:“听说每个人,可以放出八盅血,这是你弟弟的第一盅。”
唐可寅顿时脸色大变:“你们...”
嬷嬷不语,又退了下去。
汤盅里的血还没凝固,血腥味扑面而来。
唐可寅冲出屋子,到了门口却自己愣住了。
就在他对面,屋门敞开,唐玉被倒挂在房梁上,他的手腕上被割了口子,下面就是接血的容器。
唐玉也看见唐可寅了,他身上没有其他的伤痕,但整个人已经虚弱了许多。
唐玉的身手也就一般,抓他,小菜一碟,逼供,更是不费力气。
唐可寅退回屋子,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他坐下来,飞快的提笔就写。
他自问,不管如何受刑都不怕,可他不能让唐玉受刑,甚至是丧命。
唐家只有唐玉一个人可以延续香火了,他绝对不能有事。
717:为活命向公主臣服
两个时辰后,嬷嬷又送了一盅血过来,唐可寅的手控制不住的开始哆嗦,他不敢停,把自己是怎么依靠赵家的关系网,攀附上长孙宏,又借助长孙宏的关系网,与其他世家打好关系的全部写了下来。
明仪是公主,她是清楚这些关系厉害的。
唐可寅也相信,不必自己废话,明仪就知道世家大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能够给人多少便利。
正值与寒门的矛盾之际,只要有资本,有人引荐,有勇气去结交,世家大族是不会排斥一个有实力的伙伴的。
他写了很多,直到第三盅血送过来,唐可寅立刻把所有写好的塞给嬷嬷,起身冲向对面的屋子,惊慌失措的把唐玉从房梁上放下来,抱着唐玉,用最快的速度包扎好他手腕上的血口子。
“把眼睛睁开!把眼睛睁开!!!”
他用力摇晃着唐玉,掐人中翻眼皮,什么法子都用上了,唐玉终于气息奄奄的睁开了一丝眼缝。
他面无血色,气息奄奄:“哥...”
“别说话,养力气。”
他在这里大喊,却无人应答,送血的嬷嬷也只是淡漠的拿走了他写下的口供。
唐玉身子冰冰凉凉,唐可寅慌张的把他抱上屋子里的小榻上,胡乱扯了东西过来盖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让他暖和,等着他慢慢缓过来。
傍晚时分明仪才回来,换装洗手,吃饭喝茶,慢条斯理的把自己收拾妥当了,嬷嬷才敢把唐可寅的口供交到她手上。
“这才一年的功夫,就干了这么多事,没想到大魏的世家还挺有本事。”明仪细细看过去:“去把他们带过来吧。”
嬷嬷领命去了,很快,唐可寅搀扶着已经醒了但是极为虚弱的唐玉慢慢进来,屋里暖和的不可思议,跪在软软的毯子上,他们兄弟俩都没说话。
算计了那么多,他们在明仪跟前,依旧犹如蝼蚁。
“你是弘治朝的文进士?”明仪甚是惊奇,看着唐可寅,也就比自己大了几岁而已,可他竟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唐可寅看向她:“奴才十七岁中进士。”
“是吗?”明仪糊涂了:“本宫记得,弘治一朝,十几岁中了进士的只有一个人,是范氏一族的嫡子,大王爷侧妃范氏的亲哥哥。”
唐可寅垂了眼:“小人高中那一年,家父获罪,为救家父,小人答应范家的要求,让范家子顶替小人。”
“如何证明?”明仪不是很相信。
唐可寅不语,时隔多年,根本无从证明。
他沉默,明仪却觉得可笑臊得慌,朝廷为了寻找可用之才开设恩科,却被这些人以权谋私,这分明就是在朝廷的脸上‘啪啪’扇耳光。
怪不得穆珏他们一众鹿京的公子看不上恩科呢。
换做她,她也看不上,这不是陪着世家公子溜猴吗?
想想王冲那样的寒门子弟,好不容易考了个武进士,认了太监做干爹才有出头之日。
这大魏的纲纪,的确崩坏,让人羞于启齿。
明仪继续看下去:“唐家获罪,其实你爹也不算无辜。”
718:问罪
“我爹是无辜的。”唐玉当即反驳,虚弱的他咬牙看着明仪,满是不服。
明仪抬了抬眼皮,继续看着手里的口供,随口说道:“明知高维弄权,明知监礼司私下监视,明知无力反抗,却不知道韬光养晦,品玩书画,购藏古玩,这与自己找死有何区别?不知审时度势,以兴趣为先,这还不冤?”
“公主觉得家父错了,难道朝廷没错吗?”唐可寅声音微沉,咬牙切齿:“大魏纲纪混乱,君不君,臣不臣,国不国,民不民,若不是朝廷积弊,让阉党弄权外戚干政,若不是世家勾结党派林立,不以江山百姓安乐为重只图权势,若不是私军四起地方割据弄得民不聊生,若不是君王懦弱放任乱象不治,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
他看着明仪,冷峻的脸,此刻大有不顾一切气势,他质问道:“为何会这样?为何这样的朝廷还能存在?就是因为皇家利用世家相互牵制才保下了这座江山,但也是因为权衡,才让所有的事情一塌糊涂,君王手里无集权,百姓必定吞苦果。”
他义愤填膺,似乎是在问罪一般,冷峻的外表被撕扯的干干净净,直视明仪,如同问政。
“嗯,说的都对。”明仪语气平淡,继续看着手里的口供:“你继续。”
继续?
唐可寅挺直腰板,抱拳:“奴才,尚有可用的地方。”
“你算计皇后,谋害皇子生母,给皇上下毒,挑唆朝臣对皇子下手,栽赃长公主。”明仪依旧语气平淡:“每一条都是死罪,你还利用本宫,让本宫做尽坏人,为的难道不是伺机除掉?”
唐可寅并不慌张,从容答:“可是,小人这么做,让天下寒门再不记得高维,只记得大行皇帝对他们曾倾力维护,也铲除了那些不安分的世家,为新帝登基清除了大批障碍,更是绝了赵家外戚干政的可能,这一次,公主大可清肃朝堂,再不让这些世家把持权势,谋取私利。”
“那谋害皇上呢?”明仪看向他:“你杀了本宫的弟弟。”
唐可寅语塞良久:“大行皇帝...生不逢时。”
“好一句生不逢时。”明仪把口供放下:“四个字,让大魏主少国疑,内外交困。”
唐可寅不语,唐玉也不说话。
这个局面的确是他们造成了,他们没什么可反驳。
明仪喝了口茶,冷漠的看着他们兄弟俩:“报仇而已,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任何人在杀人之前,都会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自我安慰的,高维和王离是导致唐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可惜他们俩不是你们除掉的。
你们杀舒氏,理由是高维和王离为她办事,她是高维和王离的靠山,呵呵~这个理由,本宫无话可说,但本宫只想说,对一个马上就要生孩子的女人下手,很无耻,把仇恨延续到一个襁褓婴儿身上,更无耻。
杀大行皇帝,是因为他重用高维,间接害了你们唐家,那你可曾想过,若没有大行皇帝重用寒门压制世家大臣,大魏会不会比现在好?治天下,不赖于一方,守江山,也不可托付于一人,你们到底,目光短浅。”
719:搏一把活命的机会
“公主不也打压寒门?”唐可寅冷声问:“何必现在来做好人呢?”
明仪摸了摸肚子:“本宫打压的不是寒门,是以高维为首的寒门,本宫是拨弄天平的人,谁弱帮谁,你可以说高维弄权祸国,但你也要承认,寒门压制世家这些年,世家之间私战的事少了许多。”
“是。”
唐可寅没有否认,神宗打破世家垄断朝堂,重用寒门,的确压制了世家。
但是,他也不后悔杀了神宗。
神宗不适合做皇帝,更不适合做大魏的皇帝。
他压不住权臣挡不住外戚灭不了世家,他的存在,只是让大魏苟延残喘几年。
大魏需要的,是弘治帝那样杀伐果断的铁血君王。
“可高维必死,也是因为他想铲除公主。”
这一次,明仪也没反驳,她红唇微勾,笑了:“是。”
高维若是可以平衡朝局,她大可退出。
可偏偏高维没有,他一味的提拔寒门,一味的打压世家,把寒门和世家的矛盾激化到了极致。
甚至,算计到她的头上了。
所以,她不会留下高维。
唐可寅再次抱拳:“小人愿为公主驱使,留的一命,苟活于世,等着大魏正纲纪伦理,皇室重树威严。”
他想活着,最少要给唐玉留下活命的机会。
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如今只看,明仪的气量能不能容下他。
明仪不语,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扒开浮沫,却不喝,垂着眼睑琢磨。
这对兄弟,于公于私都该死。
打着报仇的幌子,添了那么多的乱子,还杀了神宗,把大魏这个烂摊子彻底丢拽给了她。
但是唐可寅布局设套的能力却又不可否认,这个人足够狠心,能抓住机会。
比那些只会说不会做的大臣强了太多。
即便他弑君害人罪无可赦,但是杀了他能有什么好处?
泄愤?除了泄愤还有什么用?
“留你一命,理由呢?”明仪淡淡的开口,却事关他们生死。
唐可寅稳住心神:“大王爷作乱,长孙宏也联系了陇西的夏侯雍,不日陇西也将开战,我愿前往陇西,让夏侯家彻底众叛亲离。”
“本宫不信。”明仪没那么好忽悠:“空口说白话谁都会,三个月,夏侯家现在本就自顾不暇,夏侯雍身在陇西大军,他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夏侯权没了夏侯家的私军屁都不是,如今的陇西窝里斗,根本不需要你动手,他们家就能众叛亲离,你的条件,不吸引我。”
唐可寅咬牙:“小人斗胆猜测,夏侯雍一定会出手帮夏侯权。”
“为何?”
“因为柔然未退,漠北还在开战,定北侯府的大军还在漠北。”唐可寅迅速理清思绪:“夏侯雍要做乱,如果前往盛京,必定会遭到渭东和陇南的拦截,这样不但滞缓的进兵的速度,达不到出奇制胜的效果,而且特别消耗兵力,更有被定北侯府从背后袭击的可能。
但如果夏侯雍不选择直接来盛京,那他的目标,就是进军漠北,趁着定北侯府大军与柔然厮杀之际,让定北侯府大军腹背受敌,先行歼灭定北侯府,扰乱大魏民心,要做到这样,他一定会立刻树立夏侯家的权威,动用陇西各家族的私军,挡住渭东和陇南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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