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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娇妻是神医全文阅读

作者:咪菟     八零娇妻是神医txt下载     八零娇妻是神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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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八点不见不散~~~

很抱歉,今天要请一天假了

    过年已经不比小时候,初一初二忙得很,明天兔子尽可能都恢复正常更新,希望大家见谅,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抱歉,今天请一天假

    非常抱歉各位,这个星期实在太忙了,以至于完全存不下稿,回家晚了有时候赶不及更新,也实在太累,今天请假一天。

完本感言

    神医这本书算是正式完结了,老实说,兔子松了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有始有终,且饱满充实的感觉,让兔子很享受。

    这本书写了差不多一年半吧,在这期间,兔子多了很多的朋友,这些朋友一直在支持兔子!陪伴兔子!

    正是因为有了你们的陪伴,兔子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这一年,兔子很累,很辛苦,这是真话,因为要上班,要带孩子,每天的时间十分紧凑匆忙,晚上哄睡宝宝,真正写文的时候已经十点半十一点,常常要写到凌晨一点,甚至两点,早晨六点起床上班。

    周而复始,但是兔子坚持下来了,一开始是因为稿费的动力,但是后来,真正让兔子爬起来继续码字的,是你们!是你们留言当中的期待!

    每次深夜看到还有朋友在等更的时候,兔子就没办法偷懒不去更新。

    你们,是兔子的原动力!

    只要你们还在看兔子的书,兔子就会一直写下去!

    在此,鞠躬致谢支持过兔子的每一位书友!

    最后,推荐兔子的新书《重生之最强蜜婚》,关于神医这本书中的一些人物,也会在新书当中有一些交代,下面附上简介。

    简介:

    单兵之王安云衫穿越在一个私奔逃婚的女人身上,

    阴差阳错之下,安云衫女扮男装进入军队,开启了一段兵王逆袭之旅,但……总有一个腹黑冷峻的军官跟在她身后,想要验一验她的身!

    某腹黑冷峻的军官看着清隽帅气的安云衫:他这是弯了?!

第1章 穿越成为小寡妇

    靠山村,顾名思义,村子依山而建,背靠大山,除了离村几里之外的几片田地,主要的生活来源,便是这座大山了。

    到了晌午,村里炊烟袅袅,村东头一个小院子里也飘起了烟,不一会,一个穿着蓝灰色粗布褂子的中年妇女从里边走了出来,一手端着盆,一手扶着门,小心翼翼地迈过了门坎儿,将水泼在了院子西边,眉宇间带着些许暴躁,回头对着屋里边喊了一嗓子。

    “你别给添乱了,折腾人折腾的还嫌不够是怎么着!”

    “娘,你别说姐了,她病着呢。”里边传来一个青稚的声音。

    “病着?她活该!”中年妇女冷哼一声,扶着墙缓缓向里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喊:“你别搭理她了,赶紧给我放羊去,等天黑呐!”

    “哎,我知道了。”

    说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子掀开门帘跑了出来,小子瘦的一身皮包骨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将院子西边用木栅栏围住的羊圈打开,挥着小鞭子赶着五头羊出门了。

    西屋炕上,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躺在床上,听着外边的妇女的喊叫以及半大小子吆喝的声音,叹了口气。

    她叫贝思甜,这是她在这里的名字,取自忆苦思甜之意,外边怒骂的是她的婆婆秦氏,赶着羊去放羊的半大小子是她的小叔子罗安平,在东屋的炕上,躺着瘫痪好几年的公公罗安国,听说是来这里插队的。

    插队这个词,贝思甜弄了好久才明白过来,这里早些年施行的政策,后来政策变了,公公就因为她婆婆留在了这里。

    至于为什么小叔子和公公的名字排着,最开始贝思甜还以为是这里的习惯。

    哦对了,她还有一个已逝的丈夫,所以她来到这里,便成了寡妇!

    贝思甜不知道这是哪里,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只弄明白了一件事,这里已经不是她所在的那片疆土了,应该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个多月她都是躺在床上,肋骨断了两根,全身上下多处淤青和伤口,听说她滚进了山沟子,一天一夜后才被人发现救了上来。

    其实她不是滚下去的,而是被推下去的!

    那时候,真正的贝思甜就已经死了,醒来的是她,来自不同疆土的人。

    前世今生这种说法很是匪夷所思,可是走遍大江南北的她,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的,只不过,上辈子被夫家退亲,这辈子直接就当了寡妇,这老天是不是有些不公道!

    而且据说,这里是没有皇帝和皇亲国戚的,那这天下,是谁在当家做主?

    一些新的词汇不断进入她的脑海当中,随后她便知道,这里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科技发达到可以离开这片疆土。

    星球的概念极大地冲击了贝思甜,让天圆地方这个传承很久的知识一下子被粉碎!

    不过她所在的地方,是个原生态星球,科技并没有那么发达。

    但相比于她所在的疆土,仍旧先进很多!

    “就知道给人添乱,你说我这瞎摸合眼的,还得伺候你,你怎么不死在山沟沟里得了!”秦氏眉心隆起,‘川’字好像深深地沟壑一般,嘴里骂骂咧咧的。

    “你瞧瞧我这命啊,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伺候了那屋伺候这屋,这家里好不容易有了三花俩枣,又让你给败光了!”

    “你少说两句!”东屋传来公公地喊声。

    “说话都不让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秦氏吼了一嗓子,回过头来狠狠腕了贝思甜一眼。

    “娘,我想翻身。”贝思甜轻声说道。

    她现在底气不足,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翻什么翻,毛病还不少,你就这么给我躺着吧!”秦氏哼了一声,扔下手里的辫子就出屋了。

    贝思甜松了口气,终于清静了。

    不一会,东屋便传来说话声。

    “你说那干啥,不是让她心里难受吗?”罗安国的声音似乎压低了很多,贝思甜穿过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五感便灵敏了许多,所以听的还是很清楚。

    “她还知道难受,连巧先是把她推下山,又仗着家里兄弟多,欺负到了家门口,我让她去指认,这个怂货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秦氏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那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更何况,连巧把家里的三四个兄弟都带过来了,小甜儿要是指认了,指不定出什么事。”

    秦氏哼了一声,没在说话。

    “瞎老婆子,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要不,你还是给她翻翻身吧,老那么躺着身子骨都僵了,她好了,你也好轻省点是不是。”罗安国对于这一点是最有体会的。

    “她肋骨断了两根,刚给正了骨,哪能翻身呢,杨老五也嘱咐让平躺着,你别跟着瞎搀和了。”秦氏道。

    杨老五是靠山村的行脚大夫。

    听到这些对话的贝思甜轻轻闭上了眼睛,肋骨断了单是这么躺着可不行,村里郎中……大夫的手段到底差了些,若真是这么躺下去,定然会落下毛病,所以,想要尽快好起来,还要靠自己。

    也不知道罗安平能不能带回她要的东西。

    正想着,门口就起了骚动。

    “小寡妇,你给我出来!”门口一个大嗓门喊道。

    寡妇这个词,从古至今都不是好词,村里的人私底下都管贝思甜叫小寡妇,但是这个词就给她惹来很多是非,若非家里拖家带口的,只怕她更加不得清静。

    “小寡妇,你别以为躲在家里就没事,明明是你自己摔下山的,却诬陷我妹,害的我妹现在被人说三道四!你给我出来,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是我妹推的,还是你自己摔下去的!”大嗓门声音再起。

    来人两嗓子下来,就把附近的人都吸引过来,罗家门口立刻就围了不少人,一边凑堆儿议论,一边指指点点。

    贝思甜眸色一冷,张连巧明目张胆地把她推下去,现在又来‘讨回公道’,说到底,是欺负真正的贝思甜软弱可欺,也是欺负罗家没人!

    她心里念头刚转,抬眸便从门帘缝里看到婆婆姜氏操着一般操刀扶着墙摸出去了,顿时吓了一跳,婆婆眼瞎,自己走路尚且要小心翼翼的,如何与人争执?别到时候吃了亏,那可就麻烦了!

    如今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再有万般手段也使不出来!

第2章 怂包小寡妇

    秦氏眼瞎,只能看到光亮,她虽然是摸索着向外走,但因为是自己的家,生活了几十年,即便闭着眼睛也不会撞到什么,所说速度一点也不慢。

    秦氏头发花白,身体却不伛偻,手里再拎着把菜刀,平白给她增添了许多的气势,她往大门口一站,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菜刀在空中晃了晃。

    “哪个王八犊子在这里大呼小叫的,哦原来是张连巧家的,我们家小甜儿被连巧害成这样,我们还没找上门,你们倒是先找上门来了!既然来了,那也省的老娘再跑一趟!”

    秦氏瞪着两眼,眼前人影幢幢,远一些的还能模模糊糊依靠身形来分辨谁是谁,近一点的就够呛了,但是那股气势却很是凌厉。

    “我不跟你个老虔婆说,把小寡妇叫出来,让她自己说,是我们连巧推的,还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说话的人是张连巧的大哥,大名张顺才,村里的人都管他叫狗顺,村里的猎户,人特别混,因着家里的兄弟多,村里没人敢惹他们。

    罗家没人,贝思甜又是出了名的怂包,别说她现在出不来,就是出来了,她敢承认吗?

    倒是罗家的这个老虔婆凶的很,张顺才再混也不敢当着这么多人明着对她动手,所以咬定就找贝思甜,欺负的就是她性子懦弱不敢说话。

    “小甜儿被张连巧推下山,断了两根肋骨,脚腕子也扭了,肿的跟馒头似的,身上到处都是伤,你让她现在出来,这不是成心欺负人吗,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罗家没人呐,孤儿寡母的,就让人这么欺负啊!”秦氏说到后来,忽然就大哭起来。

    因为她在人堆里看到一个女人,那是罗安国的大嫂姜红梅,不用看就能想象到,此刻肯定正在人堆里看的津津有味。

    看自己的人被欺负看的津津有味,秦氏没被张顺才气死,倒是被这女人气死了!

    姜红梅听秦氏大喊罗家没人,笑容一顿,知道她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趁着没人注意轻啐了一口,瞪了秦氏一眼,转身走了。

    家里男人都不在家,她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她心安理得地回家睡觉去了。

    看到姜红梅扭着屁股回家了,秦氏心里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她的背影一眼,转头继续瞪着张顺才。

    “别跟我说那没用的,让小寡妇出来,她受伤是自找的,我妹招谁惹谁了,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这半个多月,人都瘦了好几圈,我家养个人容易吗!我不管,她要是不出来也行,那就赔钱!”

    张顺才绕来绕去,终于绕到了点子上。

    他今天来,围的就是能抠点钱出来,这家里这么多兄弟,各个都要娶媳妇,现在动物都成保护动物了,也不敢随便乱打,打个兔子獐子什么的,能够解决温饱就不错了,哪能存下娶媳妇的钱呢!

    秦氏一早就知道他没憋着好屁,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呸!你们张家忒不要脸!把我儿媳妇推下山不说,愣将黑的说成白的,反过来跟我们要赔偿,你们的良心都喂了狗了!”秦氏气的大骂。

    “老虔婆,你别给脸不要啊!我们好声好气的不等于就怕了你,要不赔钱,要不叫她滚出来给我妹道歉,再赔钱!”张顺才向前踏了一步,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神色,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合着说来说去,就是来要钱的!

    “想要钱,就从老娘尸体上踏过去,老娘就是死,也会拉上一个垫背的!”

    秦氏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虽然看不到东西,却愣是闪着凶光,看的张顺才直直后退一步,随即发觉自己居然被一个老婆子吓着,顿时觉得面子里子丢一地,脸上立刻狰狞起来。

    “老虔婆,以为我不敢……”

    “不敢什么!”

    一个声音响起在群众后边,听到这个声音,大家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耷拉着脸,瞪着眼走了进来。

    “嘿嘿嘿,原来是村长,你看这老东西,她家的儿媳妇犯了错,死不认错,我家连巧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们这当哥哥的要是不护着,谁护着呢!”张顺才见了来人,立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徐有才是靠山村的村长,村子不大,也有一百来户的人,村东村西都有霸王户,这张家就是村东头的霸王户,仗着家里兄弟多,没少欺负同村的,但是谁让他家的劳动力多,不过分的,村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除了霸王户,村里人最腻歪(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罗家,要不是他家出了个混账东西,也不至于给村里抹黑,让整个靠山村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徐有才进来先是瞪了秦氏一眼,才看向张顺才,“瞎吵吵嘛?你个大老爷们,跑一个老娘们面前逞凶耍威的,好看是怎么着?”

    张顺才讪讪的,他家兄弟再多,也不能得罪当官的,徐主任才上任,他要是逆着来,那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不过他也有些冤枉,那瞎老婆子就是一个凶残的,看看那眼神,看不见都那么厉害,这要是看见了,还不得上天?

    “村长,那你说我妹就白受这委屈了?”张顺才不耍横了,开始抱委屈。

    张连巧向来是乖巧懂事的,徐有才对这丫头的印象倒是不错,不过他虽然不喜欢贝思甜,却也知道那是个什么性子,三棍子抡不出一个屁不说,胆子比耗子还小,这件事到底怎么着,也就只有这两个丫头知道。

    “行了行了,你也别咄咄逼人的,让小甜儿那丫头出来当着大家伙给你妹子道个歉,钱就别要了。”

    这么一家子,哪还要的出钱来!

    张顺才百般不愿意,他来主要就是为了要钱的,谁要那小寡妇道歉,道歉能当饭吃啊!

    秦氏同样不痛快,这个别扭啊,她那儿媳妇是什么样的她还不知道,要是让她出来,准被吓得满嘴道歉,到时候不就落实了她诬陷张连巧了吗,这以后,张家这几个兄弟不定怎么来闹腾呢!

第3章 抬出来说话

    张顺才也知道罗家小寡妇的德行,眼珠子一转,扬声道:“行,先叫那小寡妇出来,当着大家伙给我妹道歉!”

    这老虔婆不好对付,那小寡妇却是好对付的很,到时候她道了歉,再一吓唬,小寡妇敢不答应给东西?

    只要她答应了,村长也不能说什么,就算当时被老虔婆拦下,他们便以此为借口天天来闹,直到把东西拿到手为止!

    张顺才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罗家老大父子都不在村里,这么一家子孤寡,想要整治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打定了注意,张顺才立刻改口,就嚷嚷着让贝思甜出来。

    “老天爷啊,你快开开眼吧,我家小甜儿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这哪出的来啊!”秦氏见徐有才面露犹豫之色,立马哭嚎起来。

    徐有才见状十分头疼,他这村主任才被投票选举出来没多久,就遇上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够倒霉的!

    “村长你瞧见没,我张家仁义,愿意退一步,哪知道这老虔婆给脸不要,她这就哭嚎着上前两步!是不是当我张家没人了!”张顺才立刻发难。

    徐有才也怕张顺才犯浑,还是维持原判,让贝思甜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给张连巧道个歉。

    “让你妹子过来吧。”徐有才道。

    张顺才刚才就着人去叫张连巧了,巧这名字可不是白叫的,他那妹子嘴有多巧,他可是知道的,到时候再让她这么一说,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秦氏看着张家两个大老爷们就要往里走,脸上顿时就是一沉,拎着操刀就站到了门口,“再敢往前走一步,老娘就血溅在这里,做鬼都会放过你们!”

    那两个大老爷们一看秦氏脸上的戾气,顿时止住了脚步,他们可是知道这老东西的脾气,这要是让他们两个把这老东西给逼死了,到时候平白惹晦气!

    “罗家嫂子,你不能太过分!”徐有才也生气了,好不容易喝住了张家的,她又来添事儿!

    “村长啊,这是要逼死小甜儿啊!”秦氏指着两个大老爷们哭道。

    徐有才这才反应过来,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贝思甜一个守寡的,却让两个大老爷们进去抬,她还能有脸再活下去,吐沫星子都能喷死她!

    是他考虑不周到!

    徐有才连忙叫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媳妇进去抬她。

    这一次,秦氏不能再阻拦,只是这一口气怄在心里,闷得她气血上涌!

    她要强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人这么欺负!

    秦氏拎着菜刀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贝思甜被抬出来,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此刻这儿媳妇被吓成什么样!

    要是再听她颤颤巍巍地跟人道歉,她保不齐被气晕过去不可,但是不道歉又有什么办法,家里老弱病残,一次两次能吓唬住张家,次数多了呢?

    总不能回回用自杀吓唬人啊!

    秦氏气的身子乱晃,心中更是憋闷的厉害,她气血上涌,总觉得喉头甜甜的,她知道这是要吐血!

    贝思甜被抬了出来,她在屋里将事情听的一清二楚,真正的贝思甜死时候的记忆她有。

    “娘,扶我起来。”贝思甜孱弱的声音响起,却很坚定。

    秦氏听的一愣,从来没听见过贝思甜将话说的这么坚定过,她上前几步,道:“你这伤……”

    “没事的,扶我起来。”

    肋骨骨折固定好了以后,是需要适当运动的,以此能够减少其他病症的出现。

    贝思甜起身十分艰难,这不仅是因为肋骨骨折,是因为全身上下的淤青肿痛,以及严重肿大的脚脖子。

    贝思甜是用两块大木板抬出来的,在秦氏地搀扶下,她艰难地坐起身来,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张顺才身上。

    “你是张连巧的大哥张顺才?”贝思甜问道。

    周围的人安静下来,听到贝思甜的问话,目光也随之转移到张顺才的身上。

    张顺才‘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因为村里的人都叫他的小名狗顺,鲜少有叫大名的,再加上这小寡妇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以至于他慢了半拍。

    “是还是不是?”贝思甜再问。

    张顺才下意识便回答道:“是。”

    “我不追究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既然来了,张连巧推我下山的事情,这便给我一个交代吧!”

    贝思甜瘦弱的身体坐的笔直,蜡黄干扁的脸实在称不上好看,但是那双眸子却十分明亮。

    张顺才知道这小寡妇哪里不一样了,她不再畏畏缩缩地躲在秦氏后边,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看,说话虽然虚弱,但是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莫名的信服,再加上她坚定的语气,他差点真的以为自己应该给她一个交代才对!

    “什么交代?”张顺才根本没有料到懦弱的小寡妇忽然转了性子,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张连巧推我下山,害我差点丢了性命,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我家就我一个劳动力,张连巧推我下山,害我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家里的活计没人干,生计也成了问题,家里更是为给我看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难道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贝思甜瘦弱的身体一晃,脸上露出哀思之色,一旁的秦氏下意识就扶住她,脸上还带着错愕和诧异,显然是没从贝思甜忽然的强硬态度中醒过神来。

    “各位父老乡亲,我家是什么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娘眼睛不好,爹摊在床上,小叔子年幼,这个家还指望着我能干点活,挣点零花,好维持生计,现在我也成了这个样子,这是要我罗家家破人亡啊!”

    贝思甜虽然长得难看,但是声音委婉动听,再加上如今这副样子,听的人心都化了。

    她轻轻抽泣两声,又说道:“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是个什么性子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如今让人逼的没办法,只能站出来说话,不然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农村素来信奉鬼神之说,在这片疆域当中也不例外,贝思甜知道突然的改变定然会让人有所疑惑,但是她又不愿意忍下这口气,只得先给众人找了一个她忽然变化的理由!

第4章 怪我,都怪我!

    贝思甜不想忍着,也不想将来作为从前懦弱到连话都不敢说的‘小寡妇’存在,现在,她正可以借此机会来‘改变’。

    人逢变故,性情大变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况是经历了生死!

    贝思甜半个月前被人从山里边抬回来,血淋淋的一个人,大家伙儿当时都以为她活不成了,没想到最后活了下来,遭逢此变,她如今又有这样一番话提醒众人,众人便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纷纷恍然大悟!

    贝思甜当然要把话说在前头,她上辈子同师父一起走遍大江南北,亲身经历了多次愚民被煽风点火从而引起的暴乱,虽然都是小规模的,但是当时的场景很是可怕,人人面目狰狞,眼睛赤红,一副誓死不罢休的样子,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她的‘改变’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说成鬼怪附体一类怪力乱神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因变故而变了性子,便没有多少效果了。

    现在坐实了她的‘性情大变’是因为这一次变故,即使有人故意煽风点火,能够发挥的作用也就微乎其微了。

    这叫先入为主!

    周围村民议论纷纷,贝思甜以前是个什么性子,大家伙儿都知道,说好听点是胆子小,不爱说话,说难听点,就是三棍子都抡不出一个屁!

    能把一个人逼的变成这样,可见罗家这个小寡妇真是被那张连巧给推下山去的,不过张连巧素来是个乖巧的,怎么会干这种事?

    刚开始还纯粹看热闹的人群,现在不少人都开始为贝思甜打抱不平,这沉闷的小寡妇愣是被挤兑不得不站出来说话,这张家可真是欺人太甚!

    以往受过张家挤兑的人,这时候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便站在了贝思甜这边。

    张顺才觉得才一愣神的功夫,村里这些老娘们怎么一个个的都开始替小寡妇说话了,小寡妇刚才说什么了?

    “大哥!”

    正在张顺才还没纳过闷来的时候,一个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他连忙回头,就看到自家妹子从后边走了进来。

    “巧儿,你快跟大家说,是不是那小寡妇自己掉下去的!”

    张顺才性子又莽又冲,但是却不傻,他知道眼下对他不利,以往虽然仗着老张家人多谁也不怕,但世世代代毕竟还是要在这个村子里过活,那些老娘们嘴碎,你一言我一语的,能活活把人叨叨死,更何况,他还想要赔偿呢!

    他们家的巧儿素来聪明,这时候自然要让她说上两句!

    张连巧向周围一看,见不少人对她指指点点,先是红了眼圈,小嘴一扁,“这件事要怪就怪我,小甜妹子受伤我有很大的责任,我不应该放任不管的,当时要是我坚持一些……怪我,都怪我!”

    张连巧长着一张小脸,又白又细,身条也好,身上穿着一件碎花褂子,虽然在胳膊肘处打了两块补丁,但是不仔细看是看不真切的,这在一众皮肤黝黑粗糙的村妇面前,虽然谈不上鹤立鸡群,却也十分显眼,更像是城里来的姑娘!

    村里不少小青年都看上她了,就连一些去城里打工的,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也都对她青睐有加,说城里的姑娘都没有她洋气!

    贝思甜冷眼看着张连巧,她若是上来便否认这件事,周围的村民未必会信她,毕竟有她的先入为主在先,现在她直接将过错怪在自己身上,又将话说的含糊不清,稍一细想便会让人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果然,那些村妇们经过短暂的沉默,便有一些觉得自己知道了某些真相,同身边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一次谈论的言语之中,不再一味的替贝思甜说好话,反而质疑起贝思甜来,谁不知道罗二家的穷,是不是想敲张家一笔。

    一些妇女们对两边的人指指点点,有的人觉得贝思甜就是被张连巧推下去的,有的又觉得得不是,一会说张连巧乖巧懂事不会干这种事,一会又说贝思甜那性子也干不出瞎说八道的事情,各有说辞。

    张顺才见此,悄悄给自家妹子竖起一个大拇指,果然妹子来了就不一样了!

    “我妹子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在家在外边连话都不大声说,过年杀猪她都不忍心看,你们说,我妹子能干推人下山的事吗!”张顺才顺势说道。

    靠山村总共就这么大,谁什么样不知道啊,张连巧长得好看,穿着洋气不说,就是性子也是非常好的,不少人家都想要这样的儿媳妇。

    反观贝思甜,年纪轻轻当了小寡妇,再看这懦弱的性子,见着人低着头连话都不说,你问三句她才回答一句,声音小的还跟蚊子嗡嗡似的,那长相就不说了,脸蛋子上连点肉都没有,黑乎乎干巴巴的,身上一摸都硌手,风大点都能给吹跑了,谁待见这样的?

    单从感官上说,众人肯定偏向张连巧,不过张家在村里横行霸道的,尤其是老大张顺才和老三张顺贵,那叫一个混,得罪了不少人,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了。

    贝思甜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自从和师父踏上旅途之后,她便是一身男装,吃穿住行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在打点,少不了接触三教九流之人,像贝思甜这样的,她也不是没见过,不过都是一些后宅贱妾用的招数,上不了台面。

    贝思甜脸上露出疑惑地表情,“我也是奇怪的很,我这性子不讨喜,就连巧姐时常和我说话,带我一起上山挖山药,我也最喜欢连巧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说起我那死去的丈夫,连巧姐就有些激动,那天在山上……”

    “小甜妹子!”张连巧脸色有些发白,连忙张口打断她的话。

    她实在没想到,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的贝思甜,今天居然这么能说!

    再让她说下去,指不定就要出乱子了!

    “连巧姐,怎么了?”贝思甜眼底的戏谑一闪而过,故意问道。

    “没、没什么……”

    “哦,那我继续说了。”

    “不,我是想说,我对不住你!”张连巧忙说道。

第5章 扭转局面

    “对不住我?”贝思甜确认般的问道。

    张连巧站在那里微微垂头,双手搅在一起,低声道:“是……”

    贝思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故意叹了口气,“连巧姐也是个仁义的人,不枉我丈夫以前总是帮你家,难怪一提到我丈夫,你会有些情绪激动。”

    贝思甜主动帮着张连巧‘解释’了一下,做事留一线,她向来不把事情做死,张连巧或许真的窥伺过她的丈夫,不过那又怎么样,人都死了,更何况现在说出来口说无凭,顶多让张连巧难堪,倒不如悬着她,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把柄在手里。

    张连巧点点头,轻轻咬了咬下唇,一旁张顺才一脸疑惑,罗旭东什么时候帮过他老张家了,那小子去当兵的时候才十六岁。

    贝思甜见到张连巧的双肩微微下沉,便知道她因为自己的话而松了口气,看来她猜测的果然没错。

    不过不承认这个,就要承认那个,可是张连巧却是哪个都不想承认!

    张连巧低头揪着衣服角,一旁的张顺贵顿时就觉得妹子受了委屈,呲牙咧嘴地冲贝思甜嚷嚷道:“小寡妇,你说的什么胡话,谁看见是我家连巧推的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小心我……去告你!”

    张顺贵想要说些狠话,一旁的张顺才连忙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嘴巴向着徐主任的方向一努,张顺贵立马转了口风。

    张顺贵的狠话都是干得出来的,这个村里都知道,这时候当着徐主任的面说出来,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贝思甜今天必须让张连巧承认了,没有一个立得住的立场,以后张家兄弟定然闹得更凶。

    “连巧姐!”贝思甜淡淡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将沉思中的张连巧惊醒,她扯着衣服角,低垂的眼珠子来回滚动,显得有些不安,却仍旧是闭口不言。

    贝思甜叹了口气,道:“连巧姐,我知道你对我丈……”

    “是我!”张连巧慌忙打断了她的话。

    她还是个未嫁的大姑娘,罗旭东再好也已经死了,她就是觉得心里有口气,所以才推了贝思甜一把,只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她脚底下一滑就滚下去了。

    “是你什么?”贝思甜一点都不肯放过,步步紧逼,这种以后可以回旋的话,绝对不能有!

    “是我不小心推了你一下……”张连巧说完这句话,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好像被推的人是她一样。

    张家兄弟顿时错愕地看着她,她在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围的议论声陡然间增大起来,对着张连巧指指点点。

    秦氏立刻叉腰大骂起来,“听见没有,你们都听见没有,这丫头不但推我家小甜儿下山,她家的兄弟还跑来要赔偿,你们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徐主任,他们就这么欺负我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啊!”

    秦氏抹了把眼泪。

    周围人对张连巧以往乖巧的形象有所变化,不过张家兄弟都在,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连巧姐,不瞒你说,我这一摔下山,我娘东拼西凑的拿出钱来给我治伤,别说接下来的费用不知道怎么办,就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都成了问题。”贝思甜面露愁苦之色。

    张连巧听到这话,当然知道贝思甜是什么意思,她轻轻咬住下唇,秀美微蹙,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再可怜,也没有躺在木头板子上的贝思甜可怜。

    一旁的张顺才一听瞪圆了眼睛,嚷道:“你家吃穿用度有问题,我家就没问题了,我家这么多壮劳力,哪个吃的少,这一顿都吃不饱!”

    不管是不是他妹子推的,这往外拿东西肯定是不可能的,钱更别指望!

    徐有才气的也瞪眼起来,“咋地,你还想抵赖不成?”

    刚才他错判了,让人家出来道歉,还是抬着出来的,除了心理有点愧疚之外,更多的是觉得丢了面子,现在看张顺才还敢硬着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张顺才也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拉着一张脸,脑袋转向别处,不看徐有才,也不看罗家的婆媳,梗着脑袋说道:“我家穷,反正要钱没有,不行你们就把我弄死。”

    这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做法,古往今来都是被地痞无赖用惯了的,偏偏对于罗家这样的孤寡来说,却是最有效的。

    秦氏气的拿着刀要去砍他,吓得张顺才连忙往后退,直接退到了徐有才身后。

    徐有才也大惊失色,这秦氏可是村里的凶婆子,他顾不得张顺才那个坑货,双手举在身前,忙嚷道:“秦家妹子,你别激动!你别激动!这事交给我办你看成不成?”

    贝思甜见此提高了声音,喊道:“娘!”

    秦氏也不是真的要砍人,她是气坏了,听到贝思甜喊她,她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狠狠盯着张顺才,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

    张顺才看着她的凶样,那眼珠子上还蒙着一层白,要多骇人有多骇人,便没有开口搭茬,刚才躲徐有才后边已经将他给得罪了,这时候再找事,那不是要把人得罪透了吗。

    不过想要东西要钱,那肯定是没有的!

    秦氏站在贝思甜身旁,气的身子乱颤,手里的菜刀都晃悠。

    贝思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婆婆的气性太大,这样太伤身体。

    “有才叔,我们一家的情况您也看到了,既然你说这事交给您,我们罗家信您。”贝思甜轻言细语的,但是话里的力道很是有力,让徐有才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贝思甜其实没有真的想要从张家要出什么,她知道张家不会给,而徐有才也要不出来,这样一来更好,张家那里她有了话筏子,徐有才要不出来自然也会觉得有亏,今后有事便可以多担待一下。

    贝思甜不得不多想一些,她知道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今后要生活在这里,就得为自己多做打算。

    “娘,我们回吧。”贝思甜转头对秦氏道。

    徐有才连忙让那两个妇女再给她抬进去。

    张顺才早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溜走了,张连巧也被老三张顺贵给拉走了。

    秦氏见人都散去了,转过头来看向贝思甜,脸上的神情颇为古怪,似乎不认识贝思甜一样。

第6章 童养媳

    “小甜儿,你今天……”秦氏孤疑地看着贝思甜。

    朝夕相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贝思甜的性子,以往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说话就能说的这么顺溜?

    何止是顺溜,简直是大有气势!

    秦氏没念过什么书,这‘气势’两个字还是从孩子他爹嘴里听来的,因为说的是她大儿子,她便记住了。

    贝思甜便知道秦氏没那么好糊弄,不过她依然打算用这件事做筏子。

    “娘,是我不好,我若是早点听你的站出来说话,你今天就不会受这么多委屈了,我哪会想到他们会这么欺负人……”贝思甜只得做出一副受了刺激的神情。

    可不是这么欺负人吗!

    都带着人堵到家门口了,今天贝思甜要是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张连巧道了歉,这脸面算是彻底丢尽了,以后走哪都让人笑话,还有什么脸在村里待下去!

    秦氏一听,心中的疑惑便散了,好在不是一滩烂泥,只要还知道反抗就行!

    “小甜儿这是幡然醒悟啦!好事!大好事啊!”罗安国背靠着被子垛笑道。

    今天这事,别说贝思甜受刺激,就是罗安国都受刺激,人家都欺负到门口了,就仗着秦氏一个瞎老婆子拦着,还得以死相逼,他一个老爷们却是个摊子,只能趴在床上透过窗户探头,这滋味,若不是小甜儿有了变化扭转了局势,他这心里一时半会是过不来的。

    “爸别这么说,要不是娘平日里总是教我,刚才我也说不出那些话。”贝思甜忙说道。

    这边管母亲叫娘,却管父亲叫爸,这一点贝思甜也是适应了一段时日,总是开口就想要叫爹。

    “厚积薄发!厚积薄发!看来瞎老婆子天天穷念叨也是有好处的,哈哈哈。”

    罗安国这么说全是为了安慰秦氏,秦氏那点墨水,哪能影响的别人厚积薄发,倒是小甜儿这孩子,看来是继承了他父亲。

    秦氏一听也乐了,眉宇间的阴霾散去不少,罗安国一看,更是开心,这么多年了,自从大儿子阵亡的消息传来,秦氏就再没露出过笑容。

    这时候罗安平挥着鞭子赶着羊回来了,进门发现秦氏居然在笑,就看愣了。

    “臭小子,看什么看,栓头栓好了没,要是跑了一只羊,我扒了你的皮!”秦氏没好气地瞪了小儿子一眼,骂骂咧咧地说道。

    “拴好了……”罗安平转头看向贝思甜,吃了一惊,“姐,你咋坐起来了,杨叔不是说让你躺着吗?”

    “没事,坐会身子骨还松散些。”贝思甜笑了笑,等脚伤好了每天还都要起来走动几步,这样才有利于伤势恢复。

    “差不多就躺会,你那点底子谁不知道,还是踏实听人家杨五郎的好。”秦氏白了贝思甜一眼,起身抱起罗安国向外走去。

    “娘,我给你带路。”罗安平连忙上前拉住秦氏的一角带着向外走。

    秦氏也不拒绝,不带着她还能走偏了?自己家生活了这么多年,门槛在哪还不知道。

    罗安平把秦氏带到那屋之后就颠颠跑回来了,将背篓里的草拿出来放在炕上,然后趴在炕沿上仰头笑道:“姐,你要的东西。”

    贝思甜惊喜地看着手中的回罗草,有了这个草药,可以迅速消掉脚脖上的红肿,到时候她就可以下地走动走动了。

    “平安,谢谢你。”

    罗安平一怔,起身挠了挠头,“啥叫谢谢?”

    贝思甜心思都在回罗草上,随口解释道:“别人帮了你的忙,这时候就要说谢谢。”

    罗安平小嘴一扁,“姐,我是别人吗?”

    贝思甜一愣,转头看去,才明白罗安平话里的意思,不由好笑,这孩子还挺敏感,“姐说错话了,一家人不需要说谢谢的。”

    罗安平这才展开笑容,嚷道:“姐,你还要啥,明天放羊我还给你采去!”

    贝思甜微微沉思,随即问道:“有笔墨……有笔吗?”

    看来想要改掉说话习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罗安平先是摇了摇头,随即眼睛一亮,跳下炕,转头向东屋跑去,头也不回地喊道:“你等会姐,我给你找去!”

    罗安平去那屋开始翻大红柜子,惹来秦氏一顿嚷嚷。

    不多时,罗安平便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秦氏的叫骂:“别净是听她的,她那点底子懂个啥,薅一把猪草回来就说能治病,你别跟着她瞎折腾啊!”

    罗安平充耳不闻,将手里的黄皮铅笔和一把小拇指长的蓝色小刀放在炕上。

    “姐,听我娘说,这是我大哥以前上学的时候用的,小刀虽然绣了,但是还能用,一会我给你削尖了!”罗安平说着,重新拿起来,献宝似的开始削铅笔。

    “姐你不知道,以前我哥可贪玩了,这种小刀攒了一大把,用绳穿起来挂在裤腰带上,结果有一次解手的时候丢了,给他心疼的,在外边转了好几天也没找到!”

    “说的你好像亲眼看见过一样。”贝思甜笑道。

    她和罗安平,都没有见到过罗旭东,罗旭东,便是她那个死去的丈夫。

    “死小子,瞎叨叨啥呢?”厨房里头传来秦氏的喊声,“过来给我干活来,一个个的,还都当起活祖宗来了!”

    罗安平嘿嘿一笑,挠挠头放下已经削好的铅笔跑了出去。

    贝思甜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出神,秦氏似乎不太愿意让人在她面前提起罗旭东,这是为什么?

    贝思甜摇摇头,在红色横格信纸上开始画画,将她目前急需的几种草药都画了出来,经过一个多月的交流,她想要的草药都有,功效也都差不多,只不过名字有些出入。

    贝思甜将回罗草放进捣药罐,自己捣了起来,这是原主的嫁妆,原主偷偷埋在外边才攒下来的嫁妆,后来知道要来罗家,就打算留着将来嫁给罗旭东的时候用,结果连人都没等回来。

    除此之外,原主就带了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裳来到罗家,活活像个小乞丐。

    那时候原主十二岁,被卖到罗家当童养媳。

第7章 站起来了

    上辈子被夫家退亲,只因她当街暴打调戏她的登徒子,被认为性情粗暴,品行不佳,甚至被说成失了女徳,故而她到了双十年华也没有再嫁出去!

    谁想到了这里,先是成了童养媳,然后又成了小寡妇,她很想抬头问问,老天爷,我是哪里得罪您了吗?

    贝思甜不是个自怨自艾的人,摇头笑笑,她就将目光重新放在了眼下,她要先将自己的身体调理好,最好是能够制出增大力气的符水。

    贝思甜二十岁以后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最大的体会,一凡是三思而后行,就是做事要动脑子,二则是要有强壮的体魄,有着超于一般人的力气在身上最好不过!

    后一点贝思甜非常有体会,对于有些人来说,光靠脑子是不行的,还要靠拳头,拳头硬了,没理都是理!

    就像村里的霸王户张家一样。

    上辈子如若她没有天生大力,被人调戏了也就调戏了,被调戏之后,仍然免不了被退亲的结局,到最后不但嫁不出去,还会染上一身污命,连累家里的姊妹因缘,所以她一直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贝思甜来到这里,原主的身体本就孱弱,长期营养不良,又被人推下山崖,最终一命呜呼,底子本身就很薄弱,又没有她原本的大力,想要调理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上辈子虽然不是寿终正寝,但好歹一辈子,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都尝过了,师傅已走,她也就没有了留恋。

    来到这里之后,她发现世道不同了,很多的章法理念给了她很大的冲击,她对现在的地方充满了兴趣。

    回罗草砸碎了之后合着汁液涂抹在红肿的脚踝上,一丝丝清凉的感觉便传来,这样敷几天,大概三五天就可以消肿。

    这个时间对贝思甜来说还是长了一些,可惜她现在没有精气神制符,只能慢慢等着好转。

    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也就不在乎这三五天了。

    吃了晚饭,罗安平偷着跑到西屋,双手一撑就跳上炕,坐在炕沿上笑嘻嘻地说道:“姐,你画的图画呢?”

    对于贝思甜的画儿,他可新鲜了,以前从来没发现她画画那么好,跟真的一样,要不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出贝思甜想要的是回罗草呢。

    贝思甜笑了笑,将红色横线信纸递过去,这信纸也是罗安平偷着从东屋柜子里翻出来的,是以前罗旭东给家里写信顺便捎带了几张,好让罗安国回信用的。

    “姐,你画的真好!我知道这个,我在树底下见过这种苗苗,还有这个我也见过!姐,简直一模一样!”

    贝思甜笑笑,用惯了毛笔,刚开始都不会用铅笔,适应了好一阵子才能握笔,好赖不是用来写字,只是简单的画画草木,习惯了力度倒也不难,只不过这画的实在没法看罢了,和毛笔画出来的差太远,哪里能称的上画!

    罗安平的话,她自然也没当真。

    三天的时间,在贝思甜敷回罗草以及不断轻揉推拿之下,脚踝上的肿胀很快便消除了,她转动着脚脖子,没有了疼痛感,便决定下床了。

    贝思甜起身的时候小心翼翼,尽可能的不要给肋骨太多的压力,她起身之后,先靠在被子垛上休息了一会,这才将双腿挪到炕沿上,然后慢慢往下放。

    双腿放下去后,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借力起身了,贝思甜身体太孱弱,双臂不够有力,没办法完全支撑身体的重量,如果使用腰部力量太多,一定会给肋骨造成很大压力。

    贝思甜试了半天,试出一身汗都没能起来,不知道秦氏是不是听到了动静,慢慢走过来,看到屋里大致轮廓,看到贝思甜临着炕沿,吓了一跳,以为她自己乱动快掉下来了,急忙往里走,脚下一急便没看清门坎,一个踉跄差点摔在那里。

    “娘,我没事。”贝思甜见状忙喊了一句,“我想试着下炕。”

    秦氏一把扶住门框才避免摔在那里,她这身子骨要是摔一下,可真是够呛,家里已经没钱再拿药了。

    秦氏差点摔倒,吓了一跳吓出一身火了,顿时扯着嗓子骂道:“没事你下炕干啥!不省心的玩意儿!”

    贝思甜看的真切,秦氏刚才以为她要摔了,脸上透着担忧着急,要是心里没惦记,这屋里屋外包括院子里,秦氏都走的很溜,不会磕着拌着。

    所以对于秦氏的话,她一点没往心里去,这个婆婆,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娘,是我不好,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

    秦氏没想到贝思甜会说软和话,到了嘴边的咒骂没吐出来,以往她骂街,定然是将她吓得半天不敢吭声,跟个受气包似的,更别说像现在这么说话了。

    秦氏紧闭着嘴,眉心的‘川’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她顺着炕沿走过去,扶住贝思甜的身体,往上一带,她便坐起来了。

    “天天伺候你们这些祖宗,能站起来了就赶紧干活,家里这么多活,都指望我一个人!”秦氏没好气地说道。

    贝思甜笑笑,扶着秦氏的手,在她的搀扶下,从炕上下来,站到了地上。

    刚刚肋骨虽然疼了一下,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走路的时候尽量小心一些,不断不会影响恢复,还会促进恢复。

    秦氏见她一个人问题不大,嘴里念叨两句,走出西屋做饭去了。

    瞎摸合眼的,做饭也是凑合做,菜叶子洗不干净也都只能凑合吃,干粮都用篮子吊在房梁上,怕猫给祸害了,一般都等着罗安平回来踩着外屋的柜子用钩子勾下来。

    做饭的事情贝思甜暂时帮不上忙,她也不考虑,一心一意地走着,地面不平,土地面被踩实,因为房子时间太长,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的,走路要异常小心。

    贝思甜尽量挑平坦的地方走,就是这样,还是走了一脑门的汗,肋骨疼了两次,她便反身回了炕上,小心地躺了回去。

    刚躺下没多久,她便听见大门响了一下,一个声音在外边喊道:“小甜妹子在吗?”

第8章 送东西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贝思甜笑了,看来这里的观念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开放,这不,张连巧还是来了!

    张连巧是来送东西的,小半袋的棒子面,也就是玉米面,差不多有三两,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纸包,不知道包的什么东西。

    这些东西,怕都是她偷着弄出来的。

    里边的秦氏本来听到张连巧的声音,下意识就想去拿刀,以为张家又来闹事了,待见到张连巧堆着一张笑脸,手里捧着这两样,就愣在了当地。

    张连巧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娘,招呼一下连巧姐。”

    贝思甜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她刚才从掀开窗户看见张连巧了,怕秦氏一生气给轰出去。

    人可以轰出去,东西要留下!

    “婶,我来看看小甜儿妹子。”

    张连巧见秦氏气势汹汹地出来,吓了一跳,忙举了举手里的东西,道明来意。

    秦氏是村里出了名的凶婆子,张连巧怕她,要不是不得不来,她是绝对不会一个人来的。

    秦氏脸上露出孤疑的神色,一双浊眼瞪着前边,明明看不太真切,却好像猛盯着张连巧。

    张连巧见此更加害怕,不自觉地向旁挪了小半步,紧着向西屋走去。

    进了西屋,看见贝思甜依靠着被子垛坐着,她扯了扯嘴角,笑的很是勉强。

    “小甜儿妹子,我来看看你,瞧你的样子,可是好多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张连巧坐在炕沿上,手里的东西也不递出来,也不放下。

    “还行,就是没什么营养。”贝思甜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不是她稀罕这点东西,只是她为原主抱不平,山里头没人看见,没人作证,就因为张连巧的嫉妒,让原主丢了性命,现在只能用话挤兑张连巧,才从她手里抠出点东西,这东西,给死去的原主当做赔偿,实在太轻了!

    张连巧抿了抿嘴,双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将东西放在炕上,道:“那天姐真不是故意的,本来是想拉你的,谁想到脚底下一滑,撞了你一下,没成想就给你碰下山了,好在你没什么事,姐家的状况你也知道,那么多哥哥弟弟,将来都是要娶媳妇的,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这点是姐自己留下的,你别嫌弃!”

    就算这里没外人,张连巧也没大大方方承认,依然推脱成‘不小心’,同时也告诉贝思甜,她能拿出来的就这些,再想要别的,没有!

    贝思甜倒也没想再逼着她拿出什么,这点东西她瞧不上眼,只不过是为了原主抱不平罢了,而且听得出,这些东西她都是偷着拿的。

    今后的路还长,这一笔账,她迟早会给原主算清的,也算是借着原主身体重活一世的一点回报。

    和张连巧没什么可说的,东西她留下了,人她就不留了,打发了张连巧,秦氏才从外屋进来。

    她一直都在门帘外头站着,怕贝思甜受了气又被人哄骗了,如今见贝思甜没再像以前那样不顶事,她这颗心才算是真的落下。

    看来这孩子真是变了,怪不得当家的说,这一次的事儿,未必是坏事!

    “看看她都拿来啥了。”秦氏根本没想到还能从张家手里抠出东西来。

    那棒子面从外头就能看出来,外头还有一些面粉粉,就是那个纸包着的不知道是啥。

    这种纸一般是包点心的,不过张连巧不可能拿一包点心,这东西就在集上有卖的,也就老大在的时候,逢年过节才会买那么一小包。

    打开纸包,秦氏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眼神不好,这白花花的东西,总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所以她伸出手指头蘸了一下放进了嘴里,随后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忍不住抬头看了贝思甜一眼。

    贝思甜被她看的好奇心也上来了,探头看过去,原来是几勺子白糖,看来是偷着舀出来的。

    “小甜儿,你……你都跟她说啥了?”秦氏醒过神来,脸上惊诧莫名。

    这白糖可不是谁都能送的,家里有条件的送点白糖可是大大的体面了,尤其是在他们这样的村里,白糖是稀罕物!

    张连巧不是那么老实的丫头,推了人下山再送白糖?哪有这样的道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贝思甜肯定说了什么,才让张连巧不得不送好东西来。

    “没说啥,大概是她良心发现了吧。”贝思甜笑了笑,“这白糖留着给爸和平安吃,到时候再卧个鸡蛋。”

    秦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还鸡蛋呢,上哪找鸡蛋去!”

    家里这几头羊就是一家的生计,早先的两只鸡早就卖了给贝思甜看伤,哪还有鸡蛋!

    贝思甜没再说话,现在她才刚站起来,什么也干不了,也不想多说空话。

    秦氏珍而重之地将白糖包起来,嘀咕道:“这张家可不是什么善人,这送来的白糖,不会掺了东西吧?”

    “不会,咱们放心收着就是。”贝思甜道,张连巧还没这胆子,她现在就想用这白糖封住她的嘴,而且里边有没有东西,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只是给原主的一点利息。

    贝思甜心想。

    秦氏出去后,贝思甜又起身活动了活动,感觉状况好了许多,伤处也没有再疼。

    看了看日头,这个时间罗安平应该放羊回来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秦氏囫囵吞枣地做好了饭,一锅棒子面粥,四个窝头,还有自己腌制的熟咸菜,就是一家四口人三餐的主要伙食。

    以前还有个炖白菜,贝思甜出了事之后,炖白菜都成了奢侈。

    贝思甜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钱,秦氏不敢让她管着钱,怕她拎不清都给人糊弄走,也怕她手大不会过日子,所以钱一直都是秦氏管着。

    不过看这样子,家里也没什么钱了。

    吃食没到食不下咽的地步,玉米面的粥熬得虽然稀,不过喝着挺香,尤其是就着秦氏腌制的熟咸菜,她能喝三大碗,再加一个窝窝头。

    那熟咸菜是贝思甜最爱吃的,应该是萝卜条腌制的,在村里兴许不算什么,家家户户都会,但是拿出去,说不定还能挣些钱。

第9章 教导

    罗安平到了晚上七点多钟才回来,可把一家人给急坏了,以往都是五点多钟回家,这足足晚了两个多小时,秦氏差点找去徐主任家,帮忙出去找人!

    罗安平回来自是少不了一顿打骂,他低头不说话,也没有辩驳一句。

    秦氏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回东屋消气去了,罗安平那双眼睛骨碌一转,转身向着西屋跑去。

    “姐,你看,我给你找来什么了!”罗安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袋,解开带子,从里边一颗颗往外拿,全是贝思甜给他画在信纸上的草药。

    “虽然没找齐,不过就差两样了,明天我还去找!”

    罗安平直到将所有草药都拿出来,也没有听到预想中贝思甜高兴的夸赞声,他抬起头来,却看见贝思甜绷着一张脸,面色沉沉地看着他。

    罗安平脸上的笑容没了,讷讷地说道:“姐,你咋不高兴呢?是不是因为我没找齐?”

    贝思甜听了差点气笑了,她重重地吐出口气,“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村里其实是没什么时间观念的,大多数看日头,也就是太阳的高低,贝思甜是个习惯什么时辰做什么事的人,来到这里不久便将时间弄清楚。

    时辰和这里分秒时的换算她记得很清楚,所以罗安平晚了多久,虽然没有准确的时间,却也有大概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罗安平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又是去山上放羊,晚回来一会都会让大人担心。

    罗安平低着头,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以后我不用你再帮我了。”贝思甜头疼地捏捏眉心。

    罗安平大吃一惊,干瘦的小脸上一脸茫然无辜,他到底做错什么了,只不过晚回来一会而已,先是亲娘打骂了一顿,现在又因为这个姐也不高兴了!

    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找齐了这么多草药,找寻的过程中还要看顾羊群,差点就深入到大山里头,回来没得了半句夸赞,还落了一身不是!

    罗安平满腹委屈,瘪着嘴抬头瞅了贝思甜一眼,见她满脸阴沉,眼泪就掉了下来,尤其是那句以后都不用他帮忙的话,让他很难过。

    “姐我讨厌你!”罗安平见贝思甜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掉着眼泪跑出了西屋。

    贝思甜叹了口气,这孩子不明白大家是在担心他,得想法子让他明白才行!

    不过这以后采药的事情也不能再交给这孩子了,罗安平还太小,做事没分寸,万一真的走进了大山可就不容易出来了,她听说这山里头是有熊瞎子的!

    单是这么想想,贝思甜就觉得后怕不已,早先是她想的太少了!

    晚上饭罗安平一个人在灶台吃的,啃着窝窝头喝着稀粥,脸上全是不高兴的神色,脏兮兮的小脸上有两道干了的泪痕。

    秦氏眼瞎之后,全家就全靠着贝思甜打理,以前贝思甜没事的时候,照顾罗安平的担子自然也落在贝思甜的身上,自从她也躺在床上以后,罗安平基本上就放养了。

    不过这孩子懂事,这一个月放羊的活儿他主动揽了过去,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村外头,所以秦氏也放心。

    会放羊了不一定会打理自己,罗安平经常好几天不洗脸,小手也是黑的,直接就抓窝头。

    贝思甜起来活动筋骨的时候,看到这一幕,顿时皱起眉头。

    俗话说病从口入,罗安平那手黑的不知道抓过什么,拿着窝头就往嘴里送,将来要是不生病都不可能!

    “平安,吃饭怎么不知道净手呢!”贝思甜一生气,说话还是带了以前的习惯。

    罗安平小名平安。

    “啥叫净手?”罗安平下意识问道,问完才想起刚刚已经决定不搭理她了,想着又将脑袋扭到一边,一副别再理我的样子。

    贝思甜好笑,缓步走到他跟前,将他手里的窝头拿过来,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说道:“看看你的手,这么脏不洗干净了就吃东西是要生病的!”

    罗安平看了看自己的手,的确挺脏,不过这一个月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生病啊!

    “以前都是你给我洗!”罗安平哼了一声,又将头转到一边,不过他的眼睛是不是飘过来,意思是还想让贝思甜给洗。

    贝思甜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平安是大小伙子了,没想到洗手这种小事还要别人帮忙,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再让你帮忙了!”

    又不用他帮忙了!

    罗安平顿时涨红了脸,瞪着贝思甜,“谁说让你帮我洗了!我只是太饿还没来得及洗!”

    说完,他赌气地走到脸盆旁边,里边是上一次洗手用剩下的,不太脏,他用那洗了洗,水盆里的水立刻就黑了起来。

    贝思甜皱了皱眉,也没别的办法,这里的条件跟不上,水很珍贵,一个月有两次来水,每一次大队都会用大喇叭提前通知,等水一来就开始压水,灌满半人多高的大水缸,这就是半个月的用水,不节省着点用,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洗手的水就一小盆,水盆要倾斜着放在盆架上才行,反复要用几次才会倒掉。

    罗安平洗干净手,将脸盆里的水泼在院子里,皱着一张小脸说道:“这下行了吧!”

    贝思甜这才将窝头还给他,“以后吃饭之前都要洗手,记住了没?”

    罗安平一口咬下一口窝头,鼓囊着腮帮子看了她一眼,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迫于压力点了点头。

    贝思甜露出笑容,轻轻揉了揉罗安平的脑袋,“这才乖,平安是男子汉,以后是要撑起一个家的,不能什么都依靠别人!”

    看见贝思甜露出笑容,罗安平心里的气忽然就消散了许多,秦氏瞎的早,罗安平有记忆以来,都是贝思甜再照顾他,对于他来说,贝思甜也像个亲娘!

    “那以后还用不用我帮你?”罗安平对这句话耿耿于怀,看见她笑了,趁机问道。

    贝思甜点点头,“不过要等你长大了!”

    罗安平刚要露出笑脸,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嚷道:“我已经长大了!”

    “连手都不会洗,怎么能算是长大了!”

    “我以后都自己洗!”

    东屋秦氏和罗安国两个人听着,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诧异。

第10章 药膳

    贝思甜以前是照顾着罗安平,就是照顾他的起居,每天收拾的利落点,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教导罗安平。

    秦氏听见贝思甜这样教,心里怪怪的,抬头瞅了罗安国一眼,这感觉就好像是当家的以前在教导孩子一样。

    不过自从他瘫痪了,似乎就没怎么再开过口。

    罗安国听见贝思甜这么循循诱导,神情怔忪,眼睛转动,看向外屋,目光却被门帘子挡住了!

    以前他这个儿媳妇最是窝囊,秦氏一句话就能给吓哭了,出个门能跟人说个完整的话就不错,没法指望她跟人说说话唠唠嗑,更别提指望她出门打听个事。

    罗安国也是知道,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她那后娘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每天打骂自是少不了的,活不少干,正经饭吃不上一口,尤其是在那后娘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这种情况更是厉害。

    到了贝思甜十二岁那一年,后娘就迫不及待地想将人卖了,说是给找了个好婆家。

    贝思甜他爹一去打听,什么好婆家,对方年纪和他差不多,不但是个瘸子,脑子还有问题,孩子才十二岁,嫁过去这辈子都毁了!

    贝思甜他爹死活都不愿意,其他的事都由着后娘闹,就这件事不行!

    那后娘闹了一个多月也没如愿,后来也就不了了之,这件事原本就打算放下了,谁想到贝思甜他爹上山采药去被熊瞎子舔了,这人就没回来!

    贝思甜她爹一没,她还能好的了?

    后娘立刻张罗着打算把之前的亲事张罗起来,对方怎么样跟她没半毛钱关系,人家给的彩礼多!

    罗安国和贝思甜她爹关系不错,上山打猎多次受伤都是贝思甜他爹给治好的,贝思甜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和秦氏一合计,打算聘了这孩子给大儿子当媳妇。

    一是回报贝思甜他爹,二也是提前给大儿子张罗一个媳妇。

    那时候罗旭东十六岁,已经去当兵了,心想着等退伍了,就给两个孩子办酒席,结果却没把人等回来。

    贝思甜跟着后娘长大,被欺负惯了,说话不敢大声,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刚开始两人觉得日子久了就能给扳回来,没想到这孩子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罗安国也不是没试着教导过,那时候他心气高,就算最后留在了农村,他也是心高气傲的,想把儿子培养起来。

    可惜的是,他一次打猎碰上了野猪,跑的时候滚下了山,摔断了腿,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没了心气。

    村里人都说贝思甜是个扫把星,她刚进了罗家的门,先是把丈夫克死了,又把公公克瘫了,说她命硬,不是个好东西!

    这些话别人当茶余饭后的消遣,但是对于贝思甜这个才十多岁出头的小姑娘来说,就像一把把利箭戳进心窝子,自此更加自卑,更加不敢说话了。

    幸而那时候秦氏又有了身孕,给这个蒙上巨大阴影的家里带来一丝喜气。

    这也是为什么村里人都觉得贝思甜晦气,罗家却没有苟同的原因,他们认为小儿子的到来,是因为贝思甜,否则这个家倒了两个支柱,秦氏哪受得住!

    罗安国亲身经历过,心里最是清楚,这人遭遇了变故,真的是会性情大变的,就像他一样,以前的罗安国,可不是现在这副遭样!

    贝思甜他爹是个赤脚大夫,也是个有文化的,当年落脚在这个小山村,也是因为她娘病重。

    刚刚听见贝思甜教导罗安平,心里不由感叹一句,厚积薄发啊,老贝看来是没少教导这孩子,之前全是让后娘给耽误了!

    贝思甜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让屋里的两个人感慨万千,更是给她的变化找好了理由,若是知道,定然会笑出来。

    罗安平吃完饭之后已经很晚了,晚上有时候点油灯,有时候点蜡烛,虽然有电灯这种东西,不过一天到晚停电,这一天里,基本上没有几个小时有电,就算有电很多人也都用不起。

    罗安平就着蜡烛在写字,罗安国虽然没了心气,但也不想荒废了孩子,少了教导老大时候的心情,只是打算把罗安平引进门就行。

    西屋黑着灯,贝思甜已经洗漱完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门帘后头东屋传来的光亮,心里直痒痒,她也想学写字!

    她不是不会写字,上辈子在闺阁的时候,琴棋诗书画虽不能说样样精通,但是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先生都赞不绝口,她想学的是这里的字!

    简体字,以及钢笔字!

    如果将来条件允许,她还希望能够真正的了解一下西洋文化,上辈子途径沿海逗留过一段时间,和那些大鼻子黄头发的白皮人打交道学了个半生不熟的西洋文,这辈子正好可以弥补一下。

    每每想到这里,贝思甜就开始兴奋,恨不得身上的伤赶紧好起来,能够自由活动,她也可以求着罗安国能够教教她!

    可这到底不是一蹴而就的,贝思甜再兴奋,当前该做的和能做的,也只有睡觉!

    如此有一个多月过去了,贝思甜已经完全可以下地了,能这么快的恢复,也全靠了罗安平。

    上一次他采回来的草药帮了她大忙,因为种类齐全,她治伤的速度和效率也都快了不少。

    虽然能下地了,不过一些重活累活还是干不了,所以家里大多数的活仍然都是秦氏在干。

    不过做做饭倒是可以的,她可是能做一手好药膳,她早就想好好调理调理这个身子了,所以刚能下地,她就将做饭的活儿揽了过去。

    “天天就是那点东西,有啥可折腾的!”秦氏念叨两句,也就不再管了,有人做饭还不乐意啊。

    贝思甜笑笑不说话,将冬春藤的根摘了摘洗干净,扔进了开始冒水珠的水里,这时候温度还没上来,正刚好。

    冬春藤的根用来补气的,是不能直接扔进开水里的,否则效果就全没了。

    “那些须子能吃吗?”秦氏嚷道。

第11章 送水

    秦氏知道她摘得是啥玩意儿,刚刚她就拿过来瞅了一眼,看见她将那东西扔进锅里,顿时沉了脸,这不是浪费水和柴火吗!

    “娘,我熬粥。”贝思甜说着,手在锅上头转着将棒子面一点点撒了进去,另一只手不断的搅拌。

    秦氏见状脸色好了点,也不再搭理她,反正那玩意也吃不死人,让她折腾去吧。

    冬春藤根是罗安平带回来的,这一次贝思甜多想了一些,没再给他画出来,而是让他将放羊那块地方的东西描述给她。

    山村虽然穷了一些,但是山上好东西的确不少,罗安平这么一说,她就发现不少好东西,这冬春藤根就是其中一种。

    罗家这一家子老弱病残肚子里的油水少,即便冬春藤的根只是普通用来补气的中药,对这一家子来说也是凑效的很,所以贝思甜从前两天开始就往里投放。

    几天的时间还吃不出效果,可惜没有东西来搭配,这也算不上什么药膳。

    大早晨的,罗安平还没起床,大队的喇叭已经开始了广播。

    “来水了啊,各家各户注意,来水了……”

    贝思甜一怔,这才想起,今天是来水的日子,秦氏倒是没忘,老早就守在压水机旁边那,准备一来水就往下压呢。

    存水时间有限,往常他们存够了水,还要往老家儿再挑两桶去,不过贝思甜摔伤之后,秦氏瞎摸合眼的,罗安平还小,这两个月也就没再往老家儿挑水。

    这里的老家儿,指的是上一辈的人,罗安国的母亲,秦氏的婆婆,已经七十多岁,和大儿子罗爱国大儿媳秦红梅一起住。

    秦红梅也就是上次凑在人群里看热闹的那个。

    秦氏忘了,秦红梅可还没忘,大喇叭广播刚结束,她就跑过来喊了一嗓子。

    “别忘了挑两桶水!”

    儿子给老娘挑水,这是义务!

    秦氏一怔,喊了回去,“小甜儿还没好利落呢!”

    秦红梅听见了,往回走的脚步一顿,回头又是一嗓子,“这不都下地了吗,赶紧着!”

    说完她就匆匆回去了,来水的日子很重要,家家户户都会守在家里。

    秦氏在院子里一阵气闷,这是根本不管小甜儿的死活!

    以往都是贝思甜往老家儿挑水的,秦红梅这是看见她在院子里溜达了,这就着急忙慌跑过来要水!

    两桶水没什么的,就是这件事让秦氏生气,两家子虽然分家了,但都是亲兄弟,又是临着不远,贝思甜出事以后怕跟他们借钱,大门都关的紧紧的,见了面都不敢多说一句,恨不得绕着走,现在人才刚好,就过来要水!

    贝思甜现在连重活都干不了,哪里挑的动扁担,一铁桶的水就是十来斤,这两桶压下来,她还不得再躺回床上!

    罗安国指望不上,罗安平太小也指望不上,他们家在村里名声够臭的了,不愿意再落人话柄,说不得就只能她摸着路跑一趟了。

    秦氏身子骨不错,力气也有,就是眼瞎。

    秦红梅来之前,贝思甜正看着水缸缸底的那条大鲤鱼,这鲤鱼是苗的时候就放进去了,一直到现在,水缸已经快游不开了。

    罗安平说,等到游不开了,就该杀了吃了。

    贝思甜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水缸地下养条鱼,问了罗安平才知道,这是这边的讲究,寓意年年有鱼!

    贝思甜一想到平日里喝的水都是泡过鱼的,就有些别扭,可是随即又一想,喝的河水里不全是鱼吗,也没觉得恶心啊!

    这么想着,心里也就放开了。

    缸底的鲤鱼都是等到水见了底才能看见,平日里是看不见影子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换气。

    她正想着,便听见秦红梅的喊声了。

    贝思甜当然知道往常都是她来挑水,听见这话,心里冷哼一声,若是身体好了,挑过去也就挑过去了,孝道大于天,但是现在可不行,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老家儿那边要是明事理,也就不会来要水了,她可不准备愚孝!

    贝思甜见秦氏脸色阴沉却没吭声,就知道她一准是打算自己挑过去,她那眼睛什么也看不真切,在家里活动活动就算了,出了门再若是摔着,这个家不是雪上加霜了吗!

    再者说,秦氏嘴上厉害了点,却是个心善的,要不也不能花了比傻瘸子家一倍的价钱把她买回来。

    早晨起来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存水,村里头没什么人走动,贝思甜也不着急。

    秦氏将水存满了,就跑去柴房拿扁担,被贝思甜给拦了下来。

    “娘,一会我去找大伯去,你别去了。”

    秦氏眉心的‘川’字此刻很深,她挥了挥手,说道:“得了,两桶水的事儿。”

    听秦氏这么说,贝思甜心头一转,忽然就改了主意,说道:“行,娘,我跟你一块去,你等我一会。”

    贝思甜进屋把罗安国用来挪动身子的棍子拿来,看外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说道:“娘,我给您带路。”

    这时候走在路上的有不少挑着水往老家儿去的,妇女们也都站在门口互相张望,这年头家里有电视机的都是少数,没有个娱乐活动,可不就只能出来转悠转悠吗。

    还没出大门,贝思甜就将棍子戳在地上,双手撑着,走在秦氏的前边了。

    秦氏挑起扁担,盯着前边的人影跟在了后头。

    罗爱国家跟罗安国家也就一百多米,但是中间隔了一条沟,一到下雨里边就存满了水,就算没水,秦氏挑着扁担也得去绕路。

    沟不长,也就五六十米,两家正好斜对面,绕的路就多了一些。

    村里人就看到这一老一小,一个拄着棍子在前头带路,一个挑着扁担瞪着发直的两眼跟在后边,向着对面走去。

    “这不是罗二家的吗?小甜儿没好呢,这么急着送水干啥?”

    “还用想吗,这能是自愿的吗?”

    “我刚的确听见秦红梅嚷嚷送水来着,这老大家的咋这么不通情理呢,这罗二家啥状况外人都知道,自己家人能不知道?家里两个大老爷们,缺这两桶水是怎么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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