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7 最后的抉择(4)
到会场的时候,才8点。
但是,因为今天是特别给穆斯公爵贺寿,所以,整个会场早就已经热闹非凡。
白狼将请柬拿出来,和白粟叶两个人顺利进场。白粟叶进去前,环顾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夜枭他们的人。
“现在还早,恐怕夜枭他们人还没到。”白狼低语。
“我们的人呢?”
“已经部署在外面。里面一旦有动静,会立刻冲进去。”
白粟叶颔首,郑重的看了白狼一眼,“你答应过我的事,别忘了。”
“行,我记着了——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到夜枭。”白狼重复了一次,又道:“你还担心夜枭呢,就他,能不伤害我们俩就谢天谢地了。”
“你放心,只要你们不和他们起正面冲突,夜枭绝不会伤害你。”
“但愿吧。”白狼心里可不是和她一样确定。
两个人,手挽着手,进了会场。他们不是t国人,所以,这会儿在会场里的人,他们一个也不认识。但是,想来被人群围在最中央位置的应该就是穆斯公爵了。
白粟叶和白狼两个人无心理会其他,只是观察着整个宴会的位置。
白狼上完洗手间,一会儿,端着两杯酒回来,在她耳边低语:“东北角的701房间,应该就是夜枭他们签约的房间。我刚刚远远看过。另外两个国家的人应该已经在楼上等着了,围得很密实。”
白狼道:“凭我们两个,恐怕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进得去。”
“不一定非要进去。”白粟叶淡声道。
“怎么说?”
“不是一会儿夜枭会来吗?他在外面和他谈谈就好。”
白狼狐疑的看着她,“你觉得夜枭真的还这么相信你?能谈几句就放弃?”
他的话让白粟叶面上划过一抹涩然。
相信?
其实,他真的从未确定过她对他的爱,也不敢相信她……
否则,他也不会带着试探的心情,让她知道那份邮箱的存在。
这话,白粟叶最终没有在白狼面前说。只是扯扯唇,“嗯,你不用管,事情交给我就行。”
事到如今,他恐怕还想知道,到最后,她是不是真的会开枪杀了他吧……
这一直,就是他深藏在心底最不确定的事。
“所以,一会儿夜枭进来,我们不用躲藏?”白狼的话刚问出口,就听到周围一阵哗然声。
隐约听到有人进来,和穆斯公爵道:“公爵,夜枭先生到了!”
那个名字,还是让白粟叶心里震颤了下。白狼几乎是本能的将她拽到角落去。垂目看她一眼,只见她面色有些哀戚,目光只痴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灯光,一瞬间,都聚集在门口。威严而又奢华的大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
那个男人,一出现,几乎让整个场内的灯光都黯然失色,可是,也即刻让整个原本热络的场子顿时失了几分温度。
太冷酷。
那是种与生俱来的的清冷。
即便是这样的社交场合,他也没有要给任何人面子的意思,面对一个个趋之若鹜的讨好,他始终是面无表情,一个笑脸都没有。
但是,即使是这样,场内无数女孩还是拜倒在他冷酷的气质下。而且,那体魄、体格、气场,太让女人有安全感。
仿佛只要是他在,天塌下来都不会害怕。
“夜枭先生,欢迎欢迎!”穆斯公爵放下酒杯,笑容满面的上前,“你能来,可是我的荣幸啊!”
夜枭礼貌性的和穆斯公爵握了握手。也只在这位老人家面前,他的脸色才有所和缓。侧目看了眼一旁的虞安,虞安郑重的递了份礼物到穆斯公爵手上,“这是费先生和夜枭先生给您准备的礼物,望您身体安康。”
“人来就好,礼物都不重要。”穆斯公爵神清气爽的应着。有手下的人,已经将礼物接了过去。
——
远远的,白粟叶看着那道身影,许久都没有抽回视线。
直到,他被人群淹没。
可是,他始终那样耀眼。
不管她的视线落向何处,到最后,还是会不受控制的飘到他身上。可是,全程,他的眼神都没有乱飘过,好似……根本不知道她在现场。
可是,他是夜枭啊,她相信,这一切一定都在他的掌控中。场内的摄像头,恐怕在她和白狼进来的第一秒,就已经锁定了她。
“要不要喝点酒?”白狼看她情绪不对,从经过的waiter手上端了两杯鸡尾酒,其中一杯递给她。
白粟叶没有拒绝,轻轻抿了一口。
沁凉的液体,滑入喉管,烧灼着她的喉咙。
她又看向他。
唯有看到他的背影。
两个人,隔着层层人群,其实离得那样近啊……咫尺之间而已……
可是,又那么远。
远到,她想怎么够都够不到……
深吸口气,她一口将余下的酒全部喝完。而后,冲waiter迷人一笑,“有伏特加吗?请给我一杯伏特加。”
白狼皱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喝那么烈的酒。”
waiter看看两人,也不知道是该拿还是不该拿。白粟叶只道:“去吧,可以多拿两杯。”
白狼知道她心情不好,这种情况下,没有哪个人会心情好。可是……
“白狼,你知道喝醉后,会有什么好处吗?”
还没等白狼先说话,她已经率先开口。
白狼望着她。她转过脸来,笑,“喝醉了,就不会疼。心不会那么疼,身体也不会……”
哪怕,子弹穿过胸膛,打破脑袋,血肉横飞,喝醉的情况下,多少会缓解一些痛楚吧?
白狼神色一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会儿,waiter将酒端了过来。白粟叶连着喝了两杯,连waiter都看得惊了惊。一旁的白狼,低咒一句,要拦住她的第三杯。
场上,此刻响起悠扬的舞曲。
会场里,一对对衣香鬓影的人儿滑入舞池中。夜枭沉静的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的拒绝了许多邀舞的女人。
白粟叶将酒杯缓缓放下,看向白狼。
“白狼,我想去跳支舞。”
“现在?”白狼不能理解。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陪你吗?”
“不。不需要你。”白粟叶摇头,打开手包,将里面的麻醉针取出来。
788 虔诚的爱(1)
白狼正诧异,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的时候,下一瞬,只见那麻醉针已经对准了自己。他本能的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白狼只觉得身体一软,浑身都没了力气。
“部长,你……”
“坐下。”白粟叶拉了张椅子过来,扶着他坐下。白狼脸色很难看,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在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她的手,摁在他肩上,“别白费力气,这些剂量虽然不至于毁你身体,但是,短时间内,你想动也动不了。”
“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白狼绷紧了牙关,双目死死盯着她,一刻都没眨。
“还债。”两个字,她说得轻描淡写。比起他的紧张,白粟叶反倒是很平静。
平静得异常。
那种平静,像是敢死队身赴战场时,决然的平静,让白狼觉得害怕,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还债?还什么债?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白粟叶没有再回答,只是道:“只能暂时先委屈你了。”
说罢,一根银针轻轻在白狼脖子上摁了一下。白狼想再说什么,可是,梗着脖子‘嗯’了半晌,也‘嗯’不出一个字来。他顿时急得整个脸到脖子都红了。可是,奈何却是连动都不能动。
这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人去挑战整个夜枭的团队?
那不是找死吗?!
白狼恨不能跳起来,将她打晕了拖走。可是,此时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入人群,而后,缓缓的、决然的、义无反顾的走向夜枭……
……………………
夜枭全程都没有抬过眼皮。
眼下,一道宝蓝色的风景线出现的时候,他才冷冷的抬眼,赏给对方一个眼神。
他只是看着她,用最冷最冷的眼神看着她。好似这个女人,他从未曾相识过。
若是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怎么会想得到,就在昨天……就在昨天他们才那么热切的缠绵在一起?
又怎么会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谈着百转千回的恋爱,说着永不分离的甜言蜜语,憧憬着白头偕老的一辈子?
世事总是变得太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能邀你跳支舞吗?”率先开口的,是白粟叶。她站在那,冲他笑,安宁而美好。
夜枭握着杯子的手,绷紧。他手上有伤。那晚,碎裂的杯子碎片,嵌进了他伤口里,嵌进去很深。
深到,好似一直伤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白粟叶,你别太过分!”虞安上前一步,绷着脸。
白粟叶权当没有听到,只是静静的看着夜枭,“可以吗?”
虞安本觉得以夜枭的脾气,这会儿白粟叶不会死也会去掉半条命。越是深爱,越是无法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
可是,夜枭不但没有发火,反倒是缓缓放下酒杯,缓缓站起身。从容的解开西服的一颗纽扣,看向她,“可以。”
“先生!”虞安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可是夜枭只是扬手让她收了音。
……
夜枭朝白粟叶伸出手。
白粟叶沉吟一瞬,最终,将手轻轻搁进了他掌心里。他手掌那么凉,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而,她的,也是……
舞曲,飘荡在会场的每个角落。两个人,像完全陌生的两个人,相拥着,缓缓滑入舞池。
宝蓝色的裙摆在场中飞扬,好看得叫人迷乱了眼。
男人羡慕的看着夜枭。
女人则艳羡的盯着这位不知道来历的女人。夜枭拒绝了那么多人的邀请,唯独没有拒绝她,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这么幸运!
虞安和李时神色都绷得紧紧的。
虞安随便抓了个女人便滑进了舞池,随时保护夜枭。
李时则在对讲机中冷沉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吩咐:“所有狙击手,把枪口对准白粟叶!一旦她有开枪的动作,立刻出手!不要犹豫!”
————
音乐,从激昂,渐渐变得悠扬。
舞步,也缓和下来。白粟叶感受着腰间男人大掌间的热度。比起刚刚,这会儿,他掌心要暖了一些。
她脚步往前靠了一些,身子,贴到夜枭身上。
夜枭冷嘲的声音响起,“白小姐,你在s国部队里受了这么多年的特训,难道,就只教会了你怎么勾丨引男人?”
“可惜,我学艺不精……只学会了怎么勾引你。”白粟叶的手从他掌心挣开来,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夜枭两手放下,似乎连碰都不屑再碰她。
白粟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拧成了一团,她不去管男人冷漠到骨子里的态度,只趴在他肩头,贪恋的嗅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夜枭……”她唤他,心里那样痛,以至于简单的两个字,都有些不稳。
这是两个最深情的字,也是她最虔诚的守候……
“怎么?”
“你说……以后,你还会想起我吗?”
他哼笑,“你有什么值得我想的?”
她笑,否认的摇头,“你这么恨我,肯定会时常想起我。”
“可惜了,你连让我恨都不配。”他的语气里,冷得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看着她的眼神,更是没有情绪。
好似……
从今天起,他真的就不再恨她了……
不止不恨,是对她,真的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不爱不恨,不念不怨,不痴不嗔……
所有的过去,在这一瞬,不过都化作了过影云烟……
她微微一笑,眼角,泪光闪烁。
“不恨也好。可是,夜枭……”她的嗓音在发抖,“我很爱你。十年前,我爱着你,十年后,我依然爱你……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下辈子……”
“说够了吗?”夜枭突然不愿再听下去,将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他看着她,哪怕她眼里泪光闪烁,他眼里也不再有一丝丝的怜惜,只清冷的咬着牙关,情绪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别说‘爱’,你的爱,让我光想想就已经觉得恶心!”
白粟叶狠狠一震。
那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会倒下。
可是,她却笑了,“既然事已至此,夜枭,那我们就下辈子再见吧……”
她的话说完,夜枭只觉得胸口上一凉。一杆枪,用力的抵住了他。
789 虔诚的爱(2)
她的话说完,夜枭只觉得胸口上一凉。一杆枪,用力的抵住了他。
夜枭身形狠狠一震,凝望着她的眼,划过一抹剧烈的沉恸。
原来……
她还是想要杀他的……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的抉择,永远是牺牲他!
夜枭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完全不在意了,心死了,应该就不会痛了……
可是,当那枪口抵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被人放弃的绝望。他带着最后一丝卑微的期盼,又被她残酷的推进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为……为什么?”好久好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发白的唇瓣,有些发抖。他像是将死之人,嗓音已经干哑,干哑得连短短的三个字,都有些变了调。
白粟叶眼前一片茫茫薄雾,她握着枪的手,也抖得厉害。目光灼灼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像是要将他刻进自己的心里、骨髓里……
夜枭……
哪怕黄泉路上,她喝下了那杯孟婆汤,下辈子她也不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人爱自己如生命……
她举着枪,往后急退一步。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她身形有些不稳。枪口,却还始终对着他的胸膛,不偏不移。
“啊~杀人了!”
“杀人了!”
周围的人,都发现了不对劲,尖叫着,抱着头散开去。
“狙击手准备!”李时厉喝一声。
虞安已经丢下舞伴,举起枪来,森冷的对着白粟叶的脑袋。
角落里,白狼拼命的挣扎,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崩溃。
“……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夜枭开口,他面色阴沉,似那暗夜里的撒旦,可是……对她,却还是在留情。“现在走,你还可以不用死在这里。”
虞安惊了一下,没想到夜枭还愿意放她一次。可是,这似乎又是意料之内。
白粟叶是谁?
比夜枭的命还重要啊!
对夜枭来说,杀她,比自杀还要来得痛苦为难得多!哪怕,她一次次的践踏他,伤害他……
白粟叶笑了一下,笑得眼角泛出泪光,明明她是凶手,可是,此刻,她浑身上下,却是被无尽的悲凉笼罩着。
“夜枭……再见……”
是……永不再见了……
她的唇,艰难的动了动,像是完全没有了力气一样,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轻得让人听不清,就似那飘渺的轻烟,抓都抓不住。夜枭看着这样的她,突然胸口狠狠一痛,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拳。砸得他五脏六腑都碎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可是,没等他想明白,她已经将枪利落的上膛,下一瞬,利落的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巨响,夜枭胸口安然无恙,可是,对面的她,身子一晃,跪倒在地。
那一枪,像是也打在了夜枭身上,他挺拔的身形狠狠一震。
紧接着,又是一声‘砰——’一声响,她胸口的血,再次汩汩而出。殷红的血,淌在宝蓝色的裙子上,变成一片暗黑。
“不!”白狼终于吼出一声,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住手,让他们给我住手!”回过神来的夜枭整个人疯了一样,情绪崩溃。面上的青筋,都绷了出来,他跪倒在地上,将浑身是血的她紧抱在怀里。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枪里,没有子弹?
他一直以为,她的爱,是虚假的,是伪装的。他痛苦着,煎熬着,也苦苦压抑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一刻,她却选择了这种方式让他清醒?
“粟粟……粟粟……”他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狼狈。双手用力捂住她的胸口,以堵住流出来的更多的血。
失声呢喃着叫他最长情的两个字,发抖的唇瓣,贴在她冰冷的脸上,嗓音已经沙哑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心死的那一刻,他真的以为他夜枭再不爱她了,再不会为她心动了。可是,如今,才知道,那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在骗自己……
“夜枭……你还恨我吗?”白粟叶的声音那么轻,轻得像是下一瞬就会彻底消失。
夜枭摇头,“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从来都没有……”
那些恨,不过都是爱在作祟。他爱她,用生命,爱进了骨子里。这辈子,都无法改变!
她笑了,笑得很凄美。
在这种时候,她依然想留给他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惩罚你……所以,不要觉得愧疚……”白粟叶抬起手,想摸摸夜枭的脸。可是,手抬到半空,已经没有了力气。夜枭红着眼,用力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她觉得暖和了些,才又找到自己的声音,“是我想要解脱了……我欠你们25条人命,我……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还给你们了……”
现在,死在他们手里,那才是她白粟叶最后的归宿。
从此,也不用担心夜枭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而受伤。
欠他们的,这一次,全部还尽了……
“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吗?我不准你死!”他用力抓着她的手,像是要将她强留住。
可是,白粟叶浑身都渐渐的在发凉。气息,也越来越虚弱。
她靠在夜枭的怀里,最后一刻,贪恋着他的温度,贪恋着他的气息。
“夜枭……我好爱你……”她细语喃喃,眼神越来越涣散。她唯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他相信她的感情吧?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他恨死了自己,不该试探她,不该怀疑她!
如果没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是不是,他们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听到他的话,她面上划过一丝欣慰。
还好……他到底还是信了……
此时此刻,她哪怕走了,也都没有遗憾了吧……
不,还是有的……
好多好多……
无法再和他厮守到老;没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也看不到他头发发白的模样……
想想,就难受。
“你和国家……我都不能背叛,所以……我就不选了……”白粟叶笑了一下,是那种解脱的,完全放松下来的笑。她的眼睑,缓缓盖上,“不过,还好……我以后,都不用再选了……”
790 虔诚的爱(3)
“不用选!根本就不用让你选!”夜枭沉痛的低吼,眼眶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湿润。
他已经让唐珏用最新研发的武器去吸引另外双方的注意。所以,这边的合同被另外双方一推再推。以后,能不能成行,根本还有待商榷。
他是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搬了唐珏出来,哪怕损失巨大。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
一旁。
虞安看着血泊中的两人,心下震颤,亦是于心不忍。
这两个人,爱对方爱到都可以不要命,都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上,死活皆甘愿;爱到都在默默的用自己的方式为对方牺牲,为对方成全。
却偏偏……
他们却在不断的错过再错过……
曾经的伤痛和裂痕,让他们始终不敢并肩前行。如今在这场你死我活里,曾经的仇恨,曾经的耿耿于怀,一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只是……后知后觉的他们,又还有以后吗?
——————
“夜枭……我冷……好冷……”
白粟叶身子往夜枭怀里缩了缩。夜枭当机立断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转头失声低吼:“救护车!救护车呢?!”
“已经在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
虞安回过神来,赶紧回。李时刚刚已经在第一时间就拨过电话。
夜枭将白粟叶一把从地上抱起来。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洒在地毯上,看起来触目惊心。也染红了他的眼眶,浸透了他的心。
白粟叶两手揽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颈项里。
“夜枭……”
“我在,我在……”夜枭的声音,抖得厉害。
她脸上已经越来越没有血色,“你……会想我吗?”
他声音沙哑,“我现在已经在想了……已经开始在想了……”
她笑,唇贴着他脖子,他能感觉到她唇上已经没有了半点热度,她的声音,虚弱的在他耳边响着,“我也已经在想你了……”
怎么办?
其实……
真的好舍不得……
好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他……
他们,真的还有好多好多事情都没有做……
“十年前……我并不知道……我们的人会要他们的命……”白粟叶还在说着话,却是已经气若游丝,“我不想他们死的……可是,我却救不了他们……”
“粟粟,别说了……乖,留点力气,留点力气撑久一点!”夜枭抱着她大步往外走。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让出一条道来。虞安一行人跟在后面,看着那悲仓的一双背影,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也不忍多说什么。
“对不起……夜枭……”白粟叶轻轻呢喃着。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夜枭把她用力抱紧,紧到想是要勒进骨头里去,“我只要你活下来!活下来陪着我!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你听明白了吗?”
白粟叶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重到,渐渐的……渐渐的,完全闭上了……
重到,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夜枭……
夜枭……
她痴痴的唤着这个烙在她心底最深处的名字,可是……谁都听不到声音了……
“粟粟!”崩溃的嘶吼声响起,悲仓而绝望。
往日刚强而又硬朗,仿佛永远无坚不摧的夜枭,再忍不住,一颗眼泪眼眶落下来,砸在她冰冷的肌肤上。
夜枭,不要哭……
她好想好想抬起手来给他擦擦眼泪,可是……没有力气……再没有力气了……
她面上很安详,眼角,却是一颗一颗止也止不住的泪。
脑海里,全是十年前的画面,想放电影一样不断的跳跃着,闪烁着……
——夜枭,外面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的,好恐怖。
她耳边,好像听到了自己十年前的声音。清脆而又俏皮。
——所以呢?
十年前,他也和现在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冷酷。
——借你的床睡一睡,好不好?
她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会抱着抱枕在他面前撒娇。
——不好。
——小气,那我回去睡了。可怜我一个孤女,晚上被噩梦吓死好了!
——等等,你回来!
他一松口,她便笑眯眯的爬到他床上睡好。那时候的夜枭,总拿她没有半点办法。
……
——夜枭,你别乱动。
那时候的她,还很喜欢画画,更喜欢画他。她把他拖到画板前坐着,他翻着文件资料,一坐就一下午。
——都几个小时了?不准画了。把东西都收起来。
他一如既往的霸道,而且,超级没有耐心。
——不行,就差一点儿。差一点。你再坐一会儿,好不好?
——不好。
——我……那我大不了亲你一下。让我把这幅画画完,行吗?
她赖皮的恳求。那时候的她,还不稳重,也不成熟,还只是个孩子。
——嗯,可以考虑一下。
她红着脸,有些难为情。还是在他脸上贴了个吻。
结果,转身想回去重新画的时候,却被他直接拦腰抱起。
——不准再画!
一把就夺走了她手上的笔。
——夜枭,你赖皮!骗我的吻!
她气急败坏。
——我只说过考虑一下。现在考虑完了,还是不准再画。
——哼!不画你就不画你,你放我下来,我去拉虞安当模特。
——也不准。你都坐了几个小时了?出去走走再回来。
他不是没有耐心,而是,怕她坐得太久,眼睛使用率太高,对身体不好。
……
——夜枭,以后你会娶我吗?
——你这是在和我求婚?
——想得美!
——那……以后你会嫁给我吗?
——你这是在和我求婚?
——算吧。
——不嫁!有你这样敷衍求婚的吗?
——不嫁也要嫁!再敷衍也得嫁!
——夜枭,你专丨制、独裁。
嗔怪着他,她却笑了。
终于,连十年前的画面,也在脑海里渐渐的模糊起来……
白粟叶闭着眼,眼泪却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到底,还是没有机会嫁给他了……
夜枭。
那就下辈子吧!
答应我,下辈子……再不要这样百转千回,也不要如此轰轰烈烈……
她只想要平淡一些,再平淡一些……
执手相牵,白头偕老,如此,就好。
————
791 虔诚的爱(4)
这一天,已经是一个月后。
雨下得很大。整个世界,都是阴沉的。
阴沉得像是比黑夜还要暗。大风刮着,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墓地下方,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男人一袭黑色长风衣,肃穆而立,旁边的人替他撑着黑色的大伞。
他用力吸着烟,并不上前,不去那墓碑前看上一眼。
一会儿后,虞安从上面走下来。
神色,凝重。
夜枭沉沉的看他一眼,什么都没问。只听到虞安低低的开口:“是她的墓……没错。”
捏着烟头的手,抖了抖。烟头烫伤夜枭的手,他却是怔忡的僵立在那,久久没有反应。
那天……
他再不愿回想的那天,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就因为心悸而昏厥了。栽倒在地,完全没了意识。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
迎接他的,是一场葬礼。
她走了……
一并,将他的灵魂,他的心,都带走了……
未来,他跟着死去的那天,毫无疑问,一定会长眠在她身边……
…………
夜枭连夜赶回t国。他刚落地犹城,唐宋的电话就冲了进来,很激动。
“夜枭,我找到方法了!我找到可以救你,可以把你胸口子弹取出来的方法了!”
唐宋很兴奋。
可是,那份兴奋,却是丝毫感染不到他。
“如果这颗子弹不取出来,我大概还可以活多久?”他平静的问。
“……最多不会超过一个月。”
“是吗?”夜枭的语气很淡,“那让它留着吧,不用取了。”
唐宋一怔。
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是,乍然从他嘴里听到,而且还是这样平静得一点情绪都没有的说出来的,唐宋立刻炸毛。
“夜枭,你特么就这么没出息,为了个女人,你就不想活了?我告诉你啊,本少爷可是费尽了心思才顺利把模拟手术做得熟练的。你特么要是敢辜负我,我——我丨操!”
唐宋其实是拿他没半点儿办法的,最后只得恨恨的咒出声。
“我挂了,你哥来电话了。”夜枭没再和唐宋说下去,把电话挂了。唐珏的电话进来,他接了。
“夜枭,合作得不错。等账一到,我直接划到你账上。”
“不用了。”夜枭道:“那笔钱,算我送你的。”
唐珏愣了一愣。
而后,沉默良久。他似猜到了夜枭的心思。
“夜枭……”
最终,只是唤他一声。想安慰,可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
“不是白送你。”夜枭顿了顿,“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
“你说。”
“一个月后,替我好好照顾我妈。我知道,以你的实力,护她周全,一定没有问题。”
“……”唐珏沉默了,胸口闷得有些透不过气。良久,他才再开口:“照顾她,没有问题。既是你亲妈,也是我亲妈。不过……夜枭,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谢了!”夜枭没有再接话,把电话挂了。
————————
半个月后,费伦斯大寿。
早在半个月前,大半个犹城几乎就已经在讨论这件事。而整个犹城的所有绅士名流,几乎都会参加。
所有人都在为送礼物而头疼。
而城北一家新开的画廊里,有人却在为即将要送出去的画而头痛得要命。
“你们有没有搞错?这一副画价值20多万,你们居然把水倒在上面!”买家叫嚣着,抓狂不已。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不小心。但是……我们已经做了特别的处理,水迹干了后一定看不出来的。”店员一个劲的道歉。
“看不出来我就能当你们没有做过了?你们现在,给我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先生,您要是不喜欢这幅画了,那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画?其他画也许就有您中意的?”
对方哼了一声,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换画不可能!叫你们老板来,亲自给我赔礼道歉,并且,直接给我打个半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否则,你们休想我会善罢甘休!况且,你们这还是个新店呢,把我送费先生的画毁了,你们还想不想在犹城开下去了?”
两个店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为难。
她们的老板,其实她们也就见过一两次而已。若不是真的非常特殊的情况,老板通常是不会出现在这儿的。
“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那人一催,对方只得慢吞吞的去打电话了。
一会儿后,那人便折回来,像是松口气的样子。
“先生,请您等一等,我们老板刚下课,马上就过来了。”
“我只剩下15分钟。过了15分钟,你们老板要是还没出现,你们就赶紧关门滚蛋!”
店员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
12分钟后。
画廊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个年轻女子,戴着黑框眼镜进门。长长的卷发,慵懒的束在脑后。后面背着一个画板。
身上穿的白色棉裙上各种颜色的水彩都有,看起来和一道靓丽的彩虹似的。
“不好意思,是有客人找我吗?”声音很好听。
那位买家原本只以为是个学生,也没多打量她。现在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你就是这画廊的老板?”
“抱歉,我换身衣服,马上出来,您坐一会儿。”
年轻女子微微一笑,倒是很从容。嘱咐服务生倒了杯茶给客人,自己则进另外一个小房间随意的收拾了下。
仅仅是两分钟的时间后,她再走出来,不但让店员愣住,刚刚的客人整个人都傻眼了。
女人原本束起的长发已经放了下来,慵懒披在背后。白色棉裙也换成了一套优雅的黑色套裙,平底鞋被高跟鞋取代。边框大眼镜取下来,露出一张叫人惊艳得挪不开眼的脸。
这……
对方眯起眼,“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为什么,他就觉得这女人,这么眼熟呢?
“也许吧。犹城不大也不小,同是爱画的人,见过也不稀奇的。”女人坐下,微微一笑,“客人是有什么麻烦的问题需要我处理吗?”
对方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打量。好一会儿,脑海里划过一张熟悉的脸。这……这不是夜枭的女人吗?
792 缘来是你(1)
“客人?”见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年轻女子又轻唤一声。
对方回神,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可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请问,你和以前夜枭先生的未婚妻纳兰小姐是什么关系?哦,我问得冒昧了,只是,你们看起来真是很像。”
女人嫣然一笑,“我和夜枭是老朋友。”
——————
三个小时后。
宴会正式开始。
费宅,一片热闹。
夜枭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一丝光泽都没有。
即使现在整个屋子里热闹非凡,可是,他却只觉得到处都是空荡荡的,空得叫人心惊。
隔着生与死的另外一个世界,又是什么样子?她身上的伤,有没有好?到了那边,可还会痛?她一向不喜欢穿太多衣服的,但是,在阴冷的另一个世界里,会冷吧?
她已经喝过孟婆汤了吗?又是否还会想起他?又知不知道,远在这边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忘记过她……
胸口,痛起来。
他用力喘口气,将酒一口抿干,吞下。
唐宋从外面冲进来,气急败坏的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杯子砸在地上,“能多活一天,你就不快活,是吧?”
“下去吧,宴会马上开始了。”
夜枭面上连多的波动都没有,所有的情绪,也已经在唐宋冲进来的这一刻,全部敛藏住。
他往外走,只留给唐宋一个孤落的背影。
“靠!越来郁闷,越来越无趣!”唐宋恨其不争的低咒。要是可以,真恨不能现在去挖了白粟叶的坟,将她从里面拖出来救活了!
夜枭是个足够隐忍的人。出事的那天,是他唯一情绪崩溃的一天。唐宋从s国赶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昏厥,可是,嘴里却一直在念着她的名字。他紧闭着眼,眼角有泪痕。
唐宋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虞安和李时也一样没有见过。当时,所有人,都看着难受。连费伦斯,都不敢再他面前提‘白粟叶’这三个字。那就好似一个魔咒,轻轻一碰,都是致命的痛。
后来,他醒过来,面对的是葬礼,是她冷冰冰的墓碑,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疯狂,可是,出乎意料的却是,他竟然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至少,表面上是平静的。
后来,唐宋知道了——他之所以如此平静,仅仅是因为他马上要去找她了。此后,在那个没有纷争没有仇恨的世界里,他们可以再不分离,可以执手相牵;所以,他反而平静了,安详了,开始憧憬了……
这样的夜枭,其实是残酷到了极点。
————
“这是送给费先生的礼物。一点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楼下,客人将一幅画递给一旁收礼物的人。
“谢谢厉先生。您请进。”对方招呼着厉先生进去。
“那个……我想问一下,虞安先生在哪里?”
对方指了个方向。那位客人便见到了正忙碌着的虞安,他连忙过去。
“虞先生。”
虞安转过脸来,便认出对方来,“原来是厉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虞安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这位厉先生,他认识,最近想和夜枭做点生意,但是,人品不怎么样,夜枭没搭理过他。这会儿找到他这儿来,恐怕也是和生意上的事脱不了关系。
“虞先生,客气话,我们也不说了。我今天找你,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谈谈。”
“抱歉,厉先生。今天是费先生的生日,我们有规矩,生日会上绝不谈公事。”
虞安拒绝和对方对谈下去,转身准备走。
“虞先生,这话我可只说一次,您要不听,说不定就要后悔了。”厉先生把身体挺直了。
虞安转过身来,打量他一会儿,而后,哼笑一声,“行啊,既然厉先生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听听。不过,这事儿要是不如我想的那么重要,以后,你的任何话可就再难入我的耳了,就更别提我们先生那儿了。”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再想和夜枭合作,也基本是0可能了。
对方却是丝毫没觉得慌,只覆到虞安耳边说了几句。
虞安一震,几乎是不敢相信,“你没有耍我?”
“借我10个胆,也不敢拿这事儿乱说。她长得确实就是和纳兰小姐很像。但是,看起来是比纳兰小姐成熟一些,不过也大不了几岁吧。好像还是个学生……”
“大不了几岁?学生?”虞安脑子里一团雾水,就这两条件看来,就根本不是白粟叶了。也是,她人都埋了,还怎么可能是她呢?
不过……
真能长得和纳兰想象,那也就说明和白粟叶也是有几分像的。
要是真能把她再弄回来,搁夜枭身边摆着,说不定,夜枭还能重燃对生活的信心呢?
这么一想,虞安倒是激动起来。他立刻道:“那地址呢?画廊的地址给我。”
“虞先生,我这也算是立大功了吧?”
“我去看了才知道立功没立功。要是不像……”虞安本性暴露,手掌在脖子上划了一下,“你死定了!”
对方吓得浑身一抖,不敢再多言,赶紧把画廊的地址给说了。
……………………………………
虞安顾不上李时的追问,直接开着车,往市中心那家叫‘dark’的画廊去。一般来说,城市里画廊的名字其实都取得比较文艺,但是,dark似乎是偏黑暗系。虞安本以为是一家个性或者黑暗系的画廊,可是,车停在外面,却愣住了。
他还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的看着橱窗上挂着的画就怔坐在车内,没有下来。
那些是alex的名画。
alex是他唯一知道的画家。因为,十年前,白粟叶去看alex的画展时,都是他在旁边当保镖当陪同。每一次,总是被那些看不懂的画折磨得痛苦不堪,但每一次还不得不陪她去。去的次数多了,他不但习惯了,还因为她的‘教育’而多少受了点熏陶,一眼就能认alex的笔锋。
793 缘来是你(2)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收拾一下,准备下班吧。”
随着一道声音响起,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画廊里。隔着厚厚的玻璃墙,虞安只看到一抹背影。
可是,那抹背影,都给了他剧烈的冲击。
这……连背影都这么像?!
“老板,今天真是对不起了。”
“不是已经顺利解决了吗?”女人语气里没有责备。她突然转过脸来,低头整理着摆在一旁的画。
虞安盯着那张脸,盯得死死的,似乎又怕自己看错了,索性翻了望远镜出来。
靠!
这特么哪是和纳兰长得一样?分明就是她白粟叶啊!玩诈尸吗?!
看了好半晌,最终,虞安收起望远镜,立刻开车飞奔回生日宴会现场。太好了!只要有白粟叶在,不怕夜枭不肯动手术了。
……………………
“老板,刚刚那辆车里,好像有人一直盯着你看,而且还拿的是望远镜哦。”店员探头往外看了看,报告老板。
白粟叶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冲入夜色后留下的两个红色尾灯。她笑了笑,“嗯,我也看到了。没关系,那是老朋友。”
“老朋友怎么也没进来坐坐?”
“会来的。迟早。”
店员也不太懂她这话,但是也没有再多问,只简单的把店内收拾了一下,便拎着包离开。
画廊里的灯,渐渐熄灭。白粟叶锁上丨门,缓步迈入夜色里。
这个城市,已经在渐渐转暖。
街边的树枝也渐渐的抽出嫩绿的新芽来,她享受的在树下走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新鲜的空气,只觉得心情说不出的好。
有他在的城市,连空气都那样美好……
夜枭……
我又回来了……
这一次,将再不离开你……
——————
两天后。
美术课堂上很热闹。
之前的十年,白粟叶几乎把画画都给荒废了。而现在重新提笔,上着课,感受着艺术的平和和美好,她觉得自己心境也无比的开阔和舒畅。
“粟粟,晚上一起吃饭啊。”坐她身边的轻盈同学热情的邀约。
白粟叶还没开口,轻盈就压低声音道:“你还没男朋友吧?”
“怎么?”
对方的眼神往白粟叶后方瞥去,“你后面那个小鲜肉,你认识吧?他不好意思邀请你,所以让我帮他和你说。反正你也没男朋友,就去吃呗~我陪你一起去。”
白粟叶哭笑不得,“轻盈同学,你也知道他是小鲜肉了。他才22岁,你看他和我合适吗?”
“挺合适呀。你不也才24、25吗,又大不了多少。”
白粟叶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你这么说,我虽然很开心,不过,你相信我,我比他大太多了。”
对方‘切’了一声,“逗我玩呢吧!大太多,唬谁。”
反正,她看起来就很年轻啊,尤其这身打扮,根本就和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白粟叶笑了笑,拿笔在画板上勾勒着,一边回道:“晚饭你们俩去吃吧,我要真去了,我怕我男朋友不开心。”
“你说什么?”轻盈的声音没有压低,“你有男朋友了?”
这一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她们俩看过来,后面,小鲜肉一脸的失望。白粟叶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自己面前的水彩画上,一边回轻盈,“嗯,确实有男朋友了。”
“……好吧。看来,我们班要碎了一片少男心了。不过,你男朋友什么样儿啊,哪天带过来给我们看看呐!”
轻盈的话,让白粟叶画画的动作停顿一瞬。
她没有回答,只是侧目看了眼自己搁在一旁的手机。从虞安那天来过之后,她始终没有等到她想要的那个号码。原本以为夜枭会给自己打电话才是。
嗯,已经两天了。如果他再不打来,她只好主动打过去了。
“同学们,马上要上课了。今天的素描课,是画人物,大家都要努力。”正在这会儿,素描老师从外面进来。
白粟叶回过神来,把自己的水彩收起来,拿铅笔和素描本。
只听得同学之间一阵激烈的讨论。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素描课,可是一对一!一人一个模特!而且,最最劲爆的是,我听说这次学校拉来的全是超级男模!身材颜值都好到爆的那种。”
“是不是真的啊?你那是小道消息吧!”
“真的。我刚上洗手间回来,就碰上了那群美男啊!”
“那有没有美女啊?不会都是男的吧?”
“是,都是男的。”
“靠!”男同学又哀怨又遗憾,“不行,我们得抗议,福利不能都让你们女人给占了。”
“安静!大家安静!”老师拍了拍讲台,“知道大家现在很激动啊,一定想马上见到我们模特。那我们现在欢迎大家进来。”
老师的话,落下,门,被人从外推开。
陆陆续续进来的人,让年轻女孩子都热情起哄。白粟叶挺羡慕她们的,年少轻狂,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只忠于自己的内心,而不必有多的顾及。
正想着的时候,最后进来的一道身影,让她一怔。
完全呆住。
而后,几乎是全场的眼神,全部聚焦在最后一个男人身上。
前面一个个男模,确实都很好看,身材也很好。可是,当最后那个男人迈步而入的时候,浑身上下透出来的那份震慑人的气场,顷刻间便让前面那些人黯然失色。
那种内敛、沉稳,又高高在上的王者气魄,不是一张好看的脸能比拟的。
这样的男人,出现在他们教室,原本一定会引起尖叫的。
可是……
某些人,那张自带冷冻效果的脸,就是有让人不敢尖叫,不敢随意发声的本领。
原本热情奔放的年轻女孩,一下子都变得矜持多了。大家低着头,交头接耳的细声聊着,羞赧而又痴迷的目光时不时朝男人看去。
“粟粟,最后那个男人好酷哦!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是不是哪个当红模特啊?”轻盈探过脑袋来,低声问她。
眼熟?
夜枭啊,能不眼熟吗?
她似笑非笑的抬目看向那个男人,他的目光,也正朝她看过来。
794 缘来是你(3)
那双如浩瀚海洋的眸子,那么幽深,那么沉静。全程,只定定的盯着她,好似他的整个世界里,就只有她的存在。他一刻都没有移开过,仿佛只要移开哪怕是一秒,这个女人就会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诶,粟粟,你看,他是不是在看我们呀?”轻盈用肘子拐了白粟叶一下,脸蛋红扑扑的,“你看那眼神,哎哟,一个眼神都能叫人怀孕啦!”
白粟叶忍不住吐槽,“你才多大,就想着怀孕。”
“如果对象是这样的男人,我多大都能怀啦~”
白粟叶忍俊不禁。
夜枭啊,就是总有这样的魅力。
“粟粟,你都有男朋友了,就别和我抢了啊,一会儿,我就要他了。他对我们这么感兴趣,肯定会愿意的。”
“那你得有心理准备了。他可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说不定,一会儿画到一半,他就要走人。”十年前,让他给自己当模特,都要好说歹说,他才看心情的。
“那我不管啦,反正我就认定他了。诶,等等,你怎么知道他没耐心啊?”
白粟叶淡淡一笑,“猜的。”
轻盈投来狐疑的眼神,明显是不相信,“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好了,同学们,来,挑模特。你们自己上来选号码。”
“不用选,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我也要最后一个!”
“诶,你们能不能别和我抢啊?二号4号不是都很帅吗?”
“是很帅,很帅你怎么不去?”
轻盈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看来本姑娘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话一落,白粟叶便只见一抹敏捷的身影从自己面前一窜而过,简直和百米冲刺似的。她冲过去,整个人几乎都要扑到了夜枭身上。但是,夜枭一记眼神瞥她一眼,她身子立刻僵直,把自己给站稳了。
“那个……”轻盈尴尬的陪着笑脸,平时那么大方的一个人,这会儿说话反倒是磕磕巴巴,不利索了,“那个……我能邀请你给我当我的模特吗?”
呜呜~~男神也太冷酷了吧?她脸都笑僵了,对方却还始终面无表情,更不肯多给她一个字。
轻盈暗中给自己打气,不管了,死就死吧!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那个,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来来来,我们去那边立刻开始画吧!”轻盈豁出去了,伸手抓着男人结实的手臂就要走。
可是……
她的手,才碰到男人的衬衫衣袖,便被对方冷着脸避开去。
那张好看的脸本就冷峻,这会儿,眉头一皱,浑身上下更是清冷得有些吓人。轻盈再大的胆子,这会儿也不敢胡乱造次了。
“喂喂~轻盈,你赶紧回来吧。”有同学轻声叫她,扯着她的衣袖。
轻盈站在那尴尬得不行。白粟叶后悔自己忘了提醒她,夜枭不但没耐心,还完全是个不会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夜枭笔直就朝她的方向过来了。而后,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全部女同学都‘哇哦’出一声,轻盈直朝她瞪眼。白粟叶只当没看到。
“好了好了,轻盈同学,回你的位置上去吧。这样吧,那就干脆让我们的模特自己自行选择吧。好了,大家可以开始画了,下课前集体交稿。”
老师一声令下,大家都找好自己的位置。但是,即使如此,还是有眼神时不时的朝夜枭飘过去。
夜枭像是浑然不觉,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白粟叶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他难得这样的配合,真像一尊雕像,而且……还是最完美,挑不出毛病来的雕像。
嗯哼~对着这样的模特画画可真是一种享受啊!
“还能坚持吗?”画到一半,她问。担心他会没了耐心。
“嗯。”他只有一个字,眼神始终深深的凝着她。连一边的轻盈都察觉出来了不对劲,画画的空隙扭过脸来,和她低声八卦,“诶,你有没有觉得,他对你好像有意思啊,一直盯着你看。不会是对你一见钟情吧?”
白粟叶煞有其事的颔首,“完全有可能。”
“嘿~以前没觉得原来你这么自恋啊!见到帅哥你就忘了你有男朋友了,是吧?”轻盈说完,朝夜枭抛了个媚眼,“帅哥,你别盯着她了,看看我啊~其实我也挺好看的。”
夜枭就像根本没听到似的。
“行了,你赶紧画你的画去。”白粟叶把捣乱的轻盈推回去。
轻盈还在那晃着,“她可是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这么盯着她也没用。真的,相信我。”
夜枭脸色沉了些,盯着白粟叶的眼神也跟着沉了几分。白粟叶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能把轻盈给推走。
然后……
接下来的时间,夜枭始终绷着脸坐在那,气氛变得特别的冷凝。
轻盈原本还想凑过来说两句话,可是,一看夜枭那神色,直接又被吓得不敢吭声了。简直和冷风暴中心似的。
她现在是对白同学越发佩服得不得了了。且不说,对着这样的男神能专心致志的画画,就说在这种强冷空气的逼迫下,她也依然从容不迫的保持着自己的画画水准,这可真是一件高难度的事。要是换做自己,对着这种冷得比冷空调还凑效的眼神估计连笔都握不稳了。
很快的,课程结束。
所有人交出稿件。
白粟叶抽了自己的作品,起身经过夜枭的时候,只听到他的声音,“我去拿车,在门口等你。”
留了这么一句话,根本连她的回答,都没管,直接起身就走了。
“哇~~简直酷到没朋友啊!”轻盈再次赞,又看向白粟叶,“粟粟,这种男人真是man爆了啊!你男朋友什么来头啊,赶紧甩了,快跟他约会去。”
“你啊,谁当你男朋友都要时刻提防被你甩了!”白粟叶戳她脑门一下,上去交了稿。
而后,回自己位置上,赶紧收拾自己的画具。
“喂喂喂,你会不会去赴他的约啊?”轻盈跑过来八卦。
795 缘来是你(4)
“为什么不呢?”
轻盈‘啧’一声,“刚还说我呢,原来你也一样没节操嘛。”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明天上课再见!”白粟叶只觉得自己的心根本就已经从教室里飞远了,跟着刚刚离开的人,早就飞到了门口。
轻盈笑着打趣,“白小姐,你脸上的春光都要漾出来了,一会儿在对方面前记得收敛一点啊~”
“你行了你!”
白粟叶不再搭理她,背着画板匆匆出去。
原本还想着自己再出现在他面前,一定要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的样子,所以这几天经常出现在画廊。而且,每一次出现都是精心打扮的。可是,谁想得到夜枭偏偏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直接来了画室。
而且,她现在的形象,还是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啊!
浑身上下让水彩弄得脏脏的也就算了,头发也就是随便拿了个发簪别在脑后的,一天的课上下来,恐怕也乱了。
她真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收拾一下,可是,显然是来不及。夜枭的车,已经开了过来,副驾驶的车门被他从里面打开。
她将画板取下来,搁在后座上,才坐进副驾驶座。
带上车门,车上,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夜枭转过身来,给她扣安全带。脸离得她很近、很近,近到两个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近到她的睫毛几乎都要刷过他的鼻端。两个人的呼吸,都绷紧了,他也迟迟没有退开去,只是俯身深深的凝望着她。
眼神,灼热,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心跳又快又乱,呼吸也跟着乱了许多。
她想说什么,可是,还没开口,夜枭的手突然朝她胸口袭来。
“夜枭,喂,你干什么呀?”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条背带牛仔裤,里面是一件衬衫。这会儿,他直接拿下她肩上的带子,就解她的衬衫纽扣。
“你别闹了,这里是学校,一会儿同学们都出来了。”她抓着他的手。
“把手拿开。”
“不行。哪有你这样的,满脑子都只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白粟叶气死了。她觉得夜枭完全没有按自己的剧本来,哪有生离死别后,一上来就脱衣服的?至少,也该彼此好好说说话吧?
夜枭掀目看她一眼,“是谁在想乱七八糟的事了?”
“你!你现在在剥我衣服,不是想乱七八糟的事是什么?”
“嗯,我就是想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白粟叶还真是无话可说。
夜枭要干什么,一向是随心所欲的。她的拒绝,完全无效。手被他推开,他解了两颗扣子被她打乱得没了耐心,直接扯了。
白粟叶真想咬他。
可是,原本以为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却顿住了动作。目光,久久的停在她胸口上。
她身体一直都很漂亮,肌肤雪白,娇嫩。可是……如今,美中不足的是,胸口上,有两个很明显的伤疤。枪伤。即使是已经过了一个半月,可是,那伤疤还是很明显,没有褪色,依旧触目惊心。
那天的画面,还清晰得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胸口一恸,指腹缓缓落到她伤口上,怜惜的摩挲着。
动作,不敢太大,好像怕自己只要稍微重一点点,就会弄疼了她。
他真以为她弃自己而去了,那样的墓碑,那样的葬礼……都是他不愿去深入调查,更不愿意去面对的痛苦。
如今……
她却又活过来了。
就这样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似之前那样干练理智的打扮,而是年轻活力,像个学生。
怎么样都好。
怎么样都行。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在,这就好……这样就好……
“……还痛不痛?”夜枭一开口,嗓音都哑了。
天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于他来说,都是种绝望的煎熬。不愿回想那天的悲剧,可是,一到晚上,那些事却翻来覆去的在脑海里上演,像是千万把刀一齐狠狠凌迟他。
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孤身一人在漫长的人世苦苦煎熬……
“嗯,痛……”白粟叶鼻尖也有些泛酸。手轻轻抓着他的长指,“很痛,痛了一个月那么久。”
当时肋骨被震碎了,加上肺部受伤严重,大出血,她整个人几乎是已经一只半的脚踏进了鬼门关。在t国做了处理后,立刻转回s国,动用了整个s国的精英医疗团队,才勉强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但即使如此也还是昏睡了许多天。
想到她经受的这种痛楚,夜枭心痛难当,再难以克制,将她一把抱紧在怀里。抱得那么紧,紧到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扣进身体里去。
“……我以为你真的走了……”
夜枭的声音,有些发抖。薄唇,亦是。他吻着她的发顶,喃喃着,“天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还活着……”
白粟叶眼泪落了下来,她将脸深埋在他肩上,任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她哽咽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回应他,只能张开双臂用力将他抱紧,用以回应他。
……………………
两个人,很多话想说,也很多话想问。
比如,她既然还活着,为什么又是葬礼,又是墓碑?什么时候来的犹城,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来找他?不曾联系他?可是因为……在生他的气?
是,她是该生气的。当初如若他愿意给她一点点信任,没有设下圈套试探她,这一切,根本都不会发生。
各种问题,各种情绪,都在夜枭心里盘旋着。可是,此刻,却是什么都问不出口,只是想抱着她,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夜枭,你先松开我。”率先回过神来的是白粟叶。她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同学都在外面看着了,赶紧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外真聚着三三两两的人。
尤其那轻盈,在外面瞪得一双眼和灯泡似的了。
白粟叶无语,明天肯定要被她说掉节操。
796 想要好好抱抱你(1)
夜枭这才缓缓松开她,问:“你和她关系不错?”
“你说轻盈?”她应声。这才想起自己衬衫扣子被解开,一身狼狈,只得仓皇拿了他车上的薄毯披在自己身上,都不敢看一眼外面的人。
好在,夜枭已经将车缓缓发动。他淡声回:“是吧。”
白粟叶点头,在薄毯下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回他,“我们同一天进的这个班,又分在一起。她话比较多,也挺有意思的,所以,很快就熟了。”
“嗯。”夜枭颔首,“平时什么都聊?”
“那倒不是。就是朋友吧。”
他有一会儿没说话,只开着车,目光平视前方。他始终觉得她还在自己身边,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都不太真实,可是,心底,那抹浓浓的醋意却真实的存在,到底,忍不住道:“刚刚,她和我说,你已经有男朋友了。”
白粟叶没想到他绕了个圈子,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忍不住轻笑,“我逗她玩的。她想给我介绍男朋友,我没理由推,所以,只能随便找个理由了。”
原来如此。
夜枭其实心底是知道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男朋友,可是,还是想要确认一次。
他侧目看她,见到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又出了神。只觉得满心平和而安宁。
他真的从未敢去想,这辈子,竟然还能看到她的笑,还能有她陪在自己身侧,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彼此……
拨开云雾,彩虹初现。
“你好好开车,别一直看着我。”白粟叶将他的脸掰回去,面上的笑意更深。
夜枭借此机会,将她的手拽在手心里。她没有挣扎,只是任他握紧了。
“我们去哪?”
“去我那吧。义父和我妈,让我带你回去吃饭。”
“他们已经知道我来犹城了吗?”
“虞安说的。”
“可我现在这副样子……”白粟叶想起自己满身狼狈,“要不,你先送我回去换身衣服,随便整理一下。”
“不用。”夜枭把她的手握紧,再握紧一些,“就这样已经很好。”
“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夜枭说到这,顿了顿,似乎是心底的痛还在缓解,良久,才继续开口:“我去s国,有亲眼看到你的……”
‘墓碑’二字,始终说不出口。那种绝望的痛,只有尝过的人,才能清楚可知。
“老爷子老太太还有夜擎都希望我从国安局脱离出来,彻底摆脱以前那种危险的生活,你知道我在国安局待了这么多年,剿灭过很多危险分子,如今退出国安局,少了一层保护,很有可能会遭有心人报复。他们不愿我再受任何伤害,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这确实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方法。不过,最好是没有人敢打伤害她的主意!
夜枭点点头,心里庆幸这一切都只是个幌子。
他拨着她纤长的手指,问:“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
最后几个字,他语气暗沉了些。
他是不是该庆幸她被虞安发现得及时?如果再晚那么几天,也许……
也许他们又是一次生死离别的错过。
“我一直高烧不断,躺了十多天才算彻底清醒,醒过来有想给你打电话,不过……”说到这,她顿了顿,“老太太全程24小时盯着我,她……不准我和你联络。”
夜枭表示理解,“因为我你才会……”
他没有再往下说下去。
神色黯然。
如果要和她在一起,白家两位长辈那一关,势必是不那么好过。
白粟叶看他这副样子,反倒是安慰他,“她其实只是担心我。你应该能理解的。而且,我康复了一些之后,说要来犹城,她虽然有反对,但是……也没有真正阻止我。倒是你……”
说到这,她看他一眼,“我以为,两天之前,你就会来画廊找我。”
嗯,她已经等到没有耐心了。
她说这话间,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抱怨。怨他来得太晚。
“是早该要去的,只是,我需要时间整理心情。”
一是怕不过是空欢喜一场;二是,如果真是她……他更需要调整好心情来站在她面前。
“我以为你会在画廊,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模特。”想起今天在班上他被哄抢的画面,白粟叶还是忍俊不禁,莫名的,就是有种难言的骄傲感。
其实,夜枭不过是刚好去学校找她,结果他们班的模特也恰巧少来一个,所以,当他出现在门口被老师寻求帮助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有些特例,从来就只是为一个人而存在。
………………
车,行了一段时间,才开到费宅。
夜枭先下了车,拉开副驾驶的门。
“等我一下。”白粟叶将车内的镜子拉下来,一边取下黑框眼镜,一边将头发散下来,“我稍微整理一下,这样进去太不正式了。”
夜枭一手撑在车门上,一手搭在车顶,就站在那儿凝神看着她。
只要是鲜活的,她什么样子,他都觉得那么好看……
这副样子,就是看一辈子,都看不腻。
白粟叶整理好,转身要从车上下来,却刚好对上他灼灼的视线,心跳乱了一拍,将鬓边的头发理了一下,轻声问他,“这样行吗?”
“很好。”她这样的穿着,真像个学生。
她笑,“……你的话一点都不可信。”
他关上车门,手搭在她背上,“进去吧。”
两个人,并肩进去。进去的时候,夜夫人刚好从厨房里出来。费伦斯坐在轮椅上,正在看国际新闻。
比起之前在医院里见到他时,他精神看起来要差了一些。
白粟叶想起凯宾医生曾说他时日已无多的话,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感慨。
“伯母,费先生。”她将平底鞋脱下,换上拖鞋进门,和两位长辈打招呼。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她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有打量也有欢欣。
之前听虞安说她还活着,都是将信将疑,怕又是一个相似的人。如今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才算是相信。
797 想要好好抱抱你(2)
“粟粟,我还以为你真的……”夜母说到这,打住了,没有往下说,只是问:“身体怎么样了,都好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没有剧烈运动就没问题。”
“两枪打在身上,没有丢掉命,也算是虞安那帮家伙没有真的下狠手。”费伦斯开口,比起夜母的温柔,他始终是那样严肃的样子。不过,白粟叶之前和他相处了几天,早已经不再怕他这副样子。只笑着走过去,“您身体还好吗?”
“哼!不是说了,以后再不来看我的吗,今天怎么又来了?”
“专门来给您做香芋排骨的。上次在医院您不是还说想吃吗?”
“那会儿想吃,我可没说现在还想吃。”费伦斯觉得自己可没那么好哄。
“那今晚不吃了?”
费伦斯又哼一声,“你要是真有心,早就来犹城了,我生日那天,怎么也不见你来贺个寿?”
白粟叶没想到他连这事儿还放在心里计较着,只解释:“我怕那么好的日子,我突然出现,会吓你们一大跳。”
想想那画面,确实也是。
而且,如今既然想要重新开始,她也不想再高调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夜枭揽了下她的腰,“去坐吧。你身体还没好全,不用太忙。菜留着下次做也一样。”
他护她很明显。
费伦斯也没有意见,只说了一句:“回头让凯宾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他的话一落,夜枭和白粟叶都楞了一睡。彼此都知道他这话的意义所在。夜枭率先回神,“好,我会去找一下凯宾。”
“嗯。看看才行。两颗子弹不是什么小问题,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费伦斯接话。
白粟叶坐在那,没插他们的话,但是,她自己也感觉得出来,费先生对她的态度,和之前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
夜母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进去帮忙。
虽然家里有很多佣人,但是,每次做给夜枭吃的东西,夜母都自己亲手下厨。毕竟,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尽过太多母亲的责任。
“你没事,我真是松了口气,最近这阵子,别说是夜枭过得不好,我也是整天整夜的睡不着。”夜母边切菜边和白粟叶说话。说着说着,眼眶里有些泛红,她把动作停下,“粟粟,你一定要帮伯母好好劝劝他。”
白粟叶抬目看她。
“他以为你走了,所以,也想着要跟你一起去。”想起这些,夜母心里还是觉得心有余悸,“亏得是他如今还在百般安排我的余生,安排手底下那些人,所以一直拖着,没有真的就立刻走。唐少爷前阵子说是已经可以给他动手术,把子弹取出来了,可他就是不同意,不肯取了那颗子弹。如今他危险得很,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以谁都在替他操着心。”
白粟叶之前在萨炎沙漠的时候,就听他说过只要她走了,他绝不会独活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如今,再听到这话,心里还是震颤不止。
那个傻瓜!
居然真的打算放弃一切,随她而去……
她心里一时间各种滋味都有,又是心疼,又是感动,又是觉得自己何德何能。一会儿才出声安抚夜母,“您放心,我会劝他的。”
“我看到你,就是彻底放心了。只要你在,他是绝对舍不得走。就算唐宋不来找他,他也肯定会去找唐宋的。”说到这,夜母面上多了几分轻松,阴霾密布了好一阵子的脸上,如今是终于又有了笑容。
“在聊什么?”夜枭的声音,乍然出现。白粟叶一回头,刚刚心底的激荡还不曾散去,看他的眼神里自然多了许多散不开的浓情。
夜枭走近了,声音低了些,“怎么这么看着我?”
她笑笑,摇头,“我原本以为以后都要看不到你了,现在好不容易又能看到了,所以想多看看。”
夜枭目光也深邃了些。
他,又何尝不是?
夜母看着这两人,心里欣慰许多。儿子如今能和自己最爱的人走到一起,她相信,这辈子,他再不会孤苦。
……………………
晚上。
夜枭送白粟叶回去。
她连地址都没有说,夜枭便直接精准的往她住的地方开。
她是租在一个小区里,离上课的学校很近。
夜枭将车开进小区,上下左右的打量了好几圈,问:“这里的环境如何?安全吗?”
“嗯。你们犹城的高档小区,保安工作都不错。再说,我上哪里应该都是安全的吧?”如果不是夜枭他们这种从小练到大的人,普通的歹徒,哪里能拿她怎么样?
夜枭点头。其实,在他的思维里,她终究还是十年前那个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女孩。
“那……我下车了。”白粟叶缓缓推开车门,准备下去。嗯,这样的分离,都让她有些难受……
总是觉得相处的时间,过得太快……
夜枭看着那背影,一股强烈的不舍涌上来,他的手蓦地扣住了她的手:“粟粟。”
白粟叶下车的动作停下,她胸口涩涩的情愫翻涌着,转过脸来看他。也没等他先开口,她已经主动的出声邀请,“你……要上去坐会儿吗?”
夜枭本想说‘我送你上去’,五个字,已经在唇边,却因为她这句话戛然而止。心头一荡,唇角有了几分难得的浅笑,“你先上去,我把车停进车库。”
“那……你知道我住几楼几号吧?”
他点头,“都查清楚了。”
白粟叶猜到了。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把自己的画板背在身上,下车,愉悦的往家里走。
脚步,轻快。
夜枭出神的看着灯光下那道倩影,满足的将自己靠进宽大的椅子里,视线久久转移不开。
那一瞬,只觉得上帝待他真不薄。
——————
夜枭把车停好,乘了电梯上楼。
这边的房子,确实还不错。是高档的单身公寓。
住在这儿的,也都是非富即贵。
夜枭准确的找到她家,房门还开着,男式拖鞋已经摆在了门口。他看了下,是新的,包装袋都还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了。显然,他是第一个来这儿的男人。
798 想要好好抱抱你(3)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幽香,闻起来很舒服。夜枭将外套脱下,随意的搭在厅里的沙发上,环顾一圈找人,她端着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喝一口,外面冷。”她把水杯递到他手上。
夜枭将水杯接过,喝了一口就随手搁在一旁。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她,良久,开口:“过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白粟叶心里悸动不止,往前迈了一步。夜枭长臂一揽,把她紧紧搂进怀里。她整个人都埋在他胸膛上,闭着眼,贪恋的感受着他的温度,只觉得满心都是踏实的。
夜枭心里更是百转千回,什么滋味都有。
这个生离死别后的拥抱,这一个半月,他几乎每天都在幻想。
如今,将她这样紧紧扣在怀里,才勉强有了真实的感觉……
……
晚上。
夜枭到很晚的时候才离开。
她没有留他。
他也没有说要留下。
两个人,心里的缱绻缠绵,却只有自己最清楚。
…………
回去的路上,夜枭一路把车开得很慢,好几次甚至恨不能立刻调头,再回去。
可是,太急躁了不好。
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敞开心好好恋爱过。现在的这段时间,缓下来,好好恋爱也好。他这样自我安慰,自我安抚。
正这般想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时候,手机乍然响起。
屏幕上,她的号码在闪烁。
明明说着要缓下来些,可是,看到是她的电话,还是响不到两声便立刻接听了。
“喂。”他连语气里的急躁都没顾得上收敛下来。
“……你已经到家了吗?”他走了挺久了,依照他平时的速度,这会儿应该是已经快到了。
可实际上……
他还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着转。
嘴上却说:“嗯,马上就要入地库了。怎么了?”
“哦,那没事儿了。”她不想他担心。
“……到底怎么了?”夜枭又问了一声。
“我这儿刚刚停电了,可是别人家都还是亮着的。暖气没了,有点冷……”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柔软,有些明显的撒娇,“不知道是不是电路哪里出了问题,我要自己检查一下吗?”
那柔软的声音,根本就是撒娇,又透着几分依赖,让夜枭心里涌出一股热潮,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了一样,等回过神来,已经将车调转了个方向。
“不要自己检查!就到床上躺着,我马上过来。”
“可是,你不是已经到家了吗?”
“没有,还在你附近。”
还在附近?
白粟叶勾了勾唇,“那……我等你。”
“嗯。”
“夜枭……”要挂电话之余,她的声音又从手机那端传来。
软软的两个字,夜枭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沙哑的‘嗯’了一声。
“没事。”她停顿了一瞬,才又开口:“就是想说,我……有点想你了……”
夜枭一震。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而且,他想的远不止一点点。而是,很想……很想……
他一路将车开得更快了。
白粟叶在那边挂了电话,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外面的天,依旧是黑的,可是她却觉得眼前一片亮光。
置之死地而后生后,获得新生的,其实不只有她,夜枭同样也是。
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如今都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彼此捧着赤诚之心毫无芥蒂的交往,才是最舒心的。
……………………
夜枭果然是在她周围打转。
十分钟后,门铃就响起。
白粟叶立刻从床上起身,摸着黑去开门。门打开的一刹那,外面长廊上的光照过来,让他浑身上下都披着一抹金色光晕。
他垂首,双目灼灼的看着她,终究是难以克制心底那份情潮,连门都顾不得关上,单手兜住她的后脑勺,将她一把拉了过去。男人灼热的呼吸扑鼻而至,还没等晃过神来,唇上一热。
他的吻,缠绵的盖下来。
那一下,像是直接吻到了她的心上,她本能的攀住他的脖子,热切的迎合他的吻。
两个人,越吻越热烈。
夜枭的手,本能的从她睡衣底下窜进去,捧住她的臀,将她抱起来,抵在墙上。
“等等……夜枭……”白粟叶娇喘得厉害,手压在他肩上,努力拽着一份理智,“等一下……我们不行……”
夜枭的动作停下,掀开眸子看她一眼。他眼里因为夹杂着浓浓的情丨欲而更性感,借着外面投射进来的浅淡的光,那双眼看起来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些,但是,眉宇间还有忍耐的痛楚。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他呼吸很重。
“是有点疼……”白粟叶指了指受伤的位置。刚刚抵在墙上撞了那一下,有些疼。她抬头看着夜枭,“傅医生有特别叮嘱我……最近这段时间,不能有剧烈运动……所以……”
夜枭心疼。
床上运动,绝对算是剧烈运动。他一点不敢乱来。
他将脸深埋在她发间,深深的嗅着属于她的气息,借此平顺心底燃起的熊熊燃烧的浴火。
见到她,天知道有多难以克制。
“……没事吧?”白粟叶有些担心的摸了摸他的背。她双腿还被迫缠在他腰上。粉臀被他抱在手里。直到此刻,嗓音还是软的。
“没事。”虽然这么说,可是,夜枭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撩开她垂在肩头的长发,在她脖子上重重的吮了一口。她轻呼一声,本能的想躲,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
等到确认她脖子上留了个自己的印痕后,他才从她身上抬起头来。
“我去关门,顺便给你检查一下电路。”他气息总算平稳了一些。
“好。”
夜枭不舍得就那么把她松开,索性保持着这种姿势将她抱到房间里去。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彼此的呼吸、温度,便感觉得越发清晰、细致。空气里,四处都透着暧昧的痕迹。
白粟叶任他抱着,好享受这样的感觉。
夜枭对她,疼惜得像是对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倒在床上,抽了被子把只穿着睡衣的她裹住,“家里暖气断了,先裹着被子,不准感冒。”
799 想要好好抱抱你(4)
“嗯。”白粟叶点头。
“那我现在去查电路。电箱在哪?”
“在门口玄关那儿。”白粟叶把自己的手机打开手电筒,递给他,“给。”
夜枭接了手机,一眼就看到屏幕上自己那张照片。眼里,划过一抹暗光,抬目看她,眼神幽深几分。
反正迟早是会被他看见的。白粟叶也不掩藏,“你又不肯给我照片,所以,我就只好自己偷拍了。”
她语气里有几分轻轻的抱怨。
不过,偷拍的他,也依然很好看。
夜枭神色温柔,“下次,也给我一张你的照片。”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
“……没了。”
“嗯?为什么?”
“……”夜枭没说话,只起身,“我去找电箱。”
“夜枭,你把我照片怎么了?”白粟叶扬高声。
他没回答,走得头也不回。
她从床上下来,“你是不是又撕碎了?”
“回床上躺着去。”
“扔垃圾桶了?”她不依不饶的追上来。
“你不冷吗?”夜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她纤瘦的身子。
“夜枭,你到底把我照片怎么了?”
白粟叶不打算放过他。
他沉默一瞬,而后,只得老实交代:“烧了。”
“……”
他……居然真烧了!
白粟叶哼一声,不搭理他了,拢着他的外套转身笔直回自己房间去了。
生气了?
夜枭有些无奈又无措的看着那背影,脑海里都能勾勒出她生气的样子。
他找到电表,修电路,很简单的事儿,他倒是有些心不在焉。其实,那张照片被自己烧了,他也有些后悔,那毕竟是十年前留下的东西,如她说的,是一种纪念。是十年前的痕迹。
可是,照片不似音频,烧毁了也不能再修复。
很快的,屋子里瞬间亮了起来。
暖气,重新开始工作。
但是,房间里,也没那么快回暖。
夜枭推开她卧室的门,沉步进去。她这会儿正躺在被子里,正背对着他。
“粟粟。”
他试探的唤她一声。
她没有搭理他。
“睡着了?”夜枭就站在门口,也没进去。
“……”她依旧安静。
“那你睡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他说着,真的要把门带上。
果不其然,她从床上一坐而起,抱着被子,抱怨的看他。显然对于他就这么离开,非常不满意,相当不满意。
那一眼,夜枭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要化了。他沉步进去,在床边坐下,大掌摸了摸她清秀的脸蛋,“既然不能剧烈运动,就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自动把这当成你的邀约……”
他语气很暧昧。
说出的话,也很暧昧,搅得她心里酥酥麻麻。他的手指,烫在她脸上,热热的,像是能一直烫进她心里去。
“所以……”她开口,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里、眼神里,藏着多少不舍,“你是真要回去了吗?”
“你呢?”夜枭没动,只是凝望着她,“你是希望我走,还是不希望我走?”
不希望。当然不希望。
经历了生离死别,好不容易才见到,她怎么会希望他就这样走?
她轻语,“……我想和你说说话。”
一句话,夜枭觉得自己心里缓缓开出花,他嗓音更柔了些,“那我今晚留下?”
像是征询她的意见,语气又是肯定的。
白粟叶嫣然一笑,“我去给你拿洗漱用品,你先去洗脸,我给你送毛巾和牙刷过来。”
她说着,已经从床上下来,往厅里走。夜枭看着她的背影,提醒:“穿鞋,冷。”
脸上,不自觉的带着笑。
连语气里,也是。
“不冷,有地暖。”她声音很清脆,听起来都觉得愉悦。
夜枭起身,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去洗手间。刚用清水洗过脸,她就进来了。
手里拿了许多东西。
“这是漱口杯,牙刷,还有你的毛巾。”她一样一样摆在大理石的琉璃台上,而后,将一套睡衣搁在一旁的毛巾架上,“睡衣。那边是男式的沐浴露。”
夜枭一眼就看到,漱口杯、牙刷,和她摆在那的都是情侣款。连同那套睡衣,也和她身上穿着的是同款。
她手指的沐浴露,嗯,也是他平时常用的牌子。
被他探寻的眼神看得有些窘迫,白粟叶想走,“那我先出去了。”
夜枭伸手一拦,将她搂了过去。
“准备得这么充分,你这是在邀请我和你同居吗?”
“你想多了,只是为要来的客人做万全准备。”她才不要承认,其实自己每天都在等着和他相逢。
“不管来什么客人,只要是男人,你打算都是这样的待遇?”他扫了眼她摆在那的东西。
“嗯哼~”白粟叶点头。在犹城,她认识的,且会来这个家里住的男人,就只有他夜枭一个人啊。自然是这样的待遇了。
夜枭黑下脸去。
白粟叶笑了一下,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下来,“你快洗漱吧,时间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去上课。”
她说完,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夜枭这才放她走。
她走出洗手间了,又折回来,夜枭只听到她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那些东西都是给你准备的。”
他面上的不快,因为她这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
白粟叶也跟着笑了。
————————
等他洗完澡,洗漱完再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躺好了。只睡了一边的位置,剩下另一边,显然是给他留的。
夜枭躺进被子里,呼吸里全是她馨柔好闻的气息,整颗心都觉得暖暖的。长臂一探,把她抱到自己胸口上。
她是真困了,有些懒懒的。被他一抱,已经本能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不是想和我说说话吗?困了?”夜枭的手,搁在她纤细的后腰上。
“……有点困,但是还想和你说说话。”
“真那么困,明天聊也行。”
她摇头,头枕在他胸口上。长长的头发,散在他身上,如云般慵懒柔软。
“今天伯母和我说,让我劝劝你手术的事。”她开口。
夜枭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我会和唐宋好好谈谈。”
800 思念成疾(1)
“所以,不用我劝了?”
“不用。”现在,有她在怀,他只想能活多长便活多长。他还想和她白头偕老……
白粟叶松口气,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她便真是困了,连打了两个呵欠。迷迷糊糊的,只听到夜枭问:“你打算,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回s国?”
“你要回s国,是有事吗?”
“你已经见过我母亲,也见过我义父了。所以,公平一点,是不是也该带我回去见见你父母?”
白粟叶听到他这话,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要见我父母?”
白家老爷和老夫人,他不是没有见过。以前许多场合,多多少少是碰过面的,但是,那种身份,和她引见的身份自然是不同。
“你从没想过要带我回去见你父母吗?”夜枭问,语气里,有些失落。
那样子,让她心里一疼。
“当然不是。”白粟叶摇头,认真的解释:“我想过。想过很多次。只是,这次的事……他们对你可能有所误解,你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才行。”
“我能理解,也都接受。”她差点丧命在自己手上,没有哪个当父母的可以把这不当一回事。若是他女儿出这种事,他恐怕会直接提着枪,就把人家男人给直接爆头了。
白粟叶给他打预防针,“我爸有时候凶起来是会打人的。”
当初为了阻拦夜擎和星辰两个人,连自己的儿子都是下了狠手的。就别提夜枭了。断然是轻饶不了他。
“没关系,我受得了。”
“有关系,你这身体都受不了。还留着子弹呢,万一被我爸打出个好歹来……”白粟叶这么一想,便下了决定,“这样吧,等手术做完了,再去见我爸妈。”
他显然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那等康复也还得一段时间。”
“你很着急吗?”
“你说呢?”十年前,他就已经想见她父母,那时候只以为她是个孤女。
白粟叶靠在他怀里,闭上眼,“没关系,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
未来还很长,他们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等你康复了再说,就这么决定了。”
其实,她也开始憧憬那一天了。虽然家里两位长辈对夜枭多有误解,但是,她相信,等他们了解了夜枭后,会接受他的。
光想想,便觉得那样的画面,很圆满!
“粟粟……”正想着,夜枭的声音又想起。
“嗯?”她抬起头,目光和夜枭的碰上,模糊的床头灯光下,依稀可见他眼里化不开的深情。
“睡不着么?”她轻柔的问。
“嗯。”他贪恋的摸了摸她的脸,像是在仔细的感受着她的存在,“有些担心,怕明天睁开眼,又是一场梦……这种梦,我每天都会做。”
傻瓜……
白粟叶心头一痛,眼眶红了。可想而知,这一个多月,他是如何煎熬过来的。她开始后悔,自己不该等了这么久才回来找他。
她眷恋的把他抱紧了,嗓音有些哽咽,“不是梦,夜枭,我没事了,以后……我都不会从你身边走了……”
夜枭将她抓上来,再次,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美梦,终于成真。
……………………
这一觉,夜枭睡得很好。
基本上,一夜无梦。而且,第一次,一觉直接睡到了九点。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撒满了整个房间。
不知不觉,春天已至。
只是……
床上,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踪影。如果自己不是身在她的房间里,他真的要以为昨晚是个梦。
还好不是。
她是真的回来了。
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下床,先洗漱。唤她一声,满屋子里都没有人。只有厨房里,有早餐的香味。餐桌上,摆了张字条,是她的字迹,很娟秀。
‘厨房的锅里有粥,记得喝。还有,记得拔掉插头哦。’
简单的几个字,他看着看着,唇角忍不住弯了弯。听她的话,先拔了插头,舀了碗粥出来喝。
独自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也喝得很开心,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像是阳光拨开了云雾,一直照进他心里,之前看什么都蒙着一层灰,如今看什么都似镀着层层浅淡的光圈。
————
白粟叶虽然早起到学校,但是今天还是迟到了一点点。
下了第一堂课,9点多。也不知道夜枭已经起来没有。
她没打电话,怕把他吵醒了。
轻盈却是已经探头看过来,八卦的眼神在她身上直逡巡,鼻子嗅了又嗅。
“你什么时候变成猎犬了?”白粟叶心情好,忍不住和她开玩笑。
“白同学,你现在真是满面春光哦,恋爱谈得不错吧?”
“嗯~还可以吧。”白粟叶也没遮遮掩掩。嗯,如果说没谈恋爱,轻盈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毕竟,很多情绪,她是没有再掩藏。
以前因为敏感的身份,因为时时负在肩上的责任,她总是克制着,隐忍着,压抑着,几乎从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太多情绪,更不随意和人走得太近。
所以,生活中,连真正的朋友几乎都没有,白狼算是她的手下,也算是她唯一的朋友。现在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只拿最诚挚的一面来和人交往时,人生就变得轻松自在得多。
“你真和昨天那人在交往啊?”轻盈道:“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你不是让我甩了我男朋友吗?我听你的啊。”
轻盈翻了个白眼,“我那就是嘴上一说。再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敢和他谈恋爱?”
白粟叶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配合的问:“他是谁啊?”
轻盈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去,“我昨儿不是和你说,那男人看起来很眼熟吗?我后来回去查了下他的资料,哈~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吓一跳!”
“嗯?”
“他啊,就是鼎鼎有名的夜枭!费先生的义子,现在费氏集团的掌门人,犹城七星级帆船酒店的创始人,还是道上让人闻风丧胆响当当的大人物。而且,撇开费氏集团,他自己的事业也是遍布全球,传说富可敌国。这么多光环加身,简直就是大神中的大神啊!难怪昨天那么酷!”
801 思念成疾(2)
这一个个头衔,随便拿出来一个,都确实是足够惊人的。
“那你老实交代吧,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嗯?我刚不是就和你说了,我们俩现在在谈恋爱吗?当然是恋爱关系。”
“现在才谈,鬼才相信你。”轻盈打量她,“我刚和你说夜枭身份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惊讶,完全就是宠辱不惊的样子——你要知道,普通女孩子,要知道他这身份,早就‘噗通’一声跪倒了——你还这么平静,很显然,你其实对他的身份早就了如指掌了。而且,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到我们学校来当模特,这逻辑上也完全说不过去。而且,他那么冷淡,却笔直就坐你跟前去了。以我推断,你之前说的男朋友,应该就是指他吧?”
她正儿八经的样子,白粟叶被逗乐了,“你梦想不该是去当侦探吗?怎么跑来当画手了。”
“那就是我猜对了?!”轻盈惊喜得眼都亮了,很是兴奋。
白粟叶卖了个关子,“一半一半吧。”
“哪一半啊?”
“不告诉你。”白粟叶不回她了,把自己的画本拿出来,准备上第二堂课。
轻盈又是‘啧啧’,又是摇头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居然交了你这么个这么了不得的朋友。诶,粟粟,你说,以后我要是有麻烦,可以找你们家大神帮解决吗?”
“你能有什么麻烦?”
“比如,被地痞流氓欺负啊。”
“……你不欺负地痞流氓就万幸了。”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畅快的聊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两个人才收敛起来,认真上课。
白粟叶在想,不知道他这会儿已经醒了没有。
————————
费氏集团顶层。
夜枭出现的时候,所有员工都齐齐起身打招呼:“早,少主。”
“嗯,早。”他颔首,也回丨应了一声。
所有人皆是一愣。而后,大家惊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简直有种天下红雨的感觉。
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怎么还站在这儿?忙自己的事去吧。”见他们一个个没动,夜枭又开口说了一句。
所有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自己工作岗位去。回去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他。
夜枭只当没看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诶,少主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一进去,就有员工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最近这一个多月,公司里可都是乌云笼罩,我都快要压抑得今天都不敢来上班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是晴天!”
“而且,刚刚少主还回应了我们,没听错吧?”
“没错,确实回应我们了。”
“这是什么情况呢?”
“之前,我听说,是少主最喜欢的女人没了才会那么难过。眼下心情又好转了,难不成……是又有新欢了?”
“这才一个月啊,不会移情别恋这么快吧?”
“那谁知道?男人变心分分钟的事,遇上每一个都敢说是真爱。少主条件这么好,真花心也不奇怪。”
这句话,女孩子都深感认同。点点头,觉得分析得甚是有道理。大家也就没有再议论下去,回自己工作岗位忙碌去了。
夜枭浑然不知道自己因为一句‘早’就变成了分分钟变节的花心男人。
他处理了下手头上紧要的工作——现在人生重新安排,工作格局也要做出重新安排了。
忙完手上最重要的工作,他摁了内线电话,通知秘书让虞安和李时进来。
一会儿工夫,他们俩便进来了。
“先生。”
“坐吧。”夜枭指着书桌前的椅子。
虞安和李时依言坐下。两个人看着他的面色,一眼就看出来,比起昨天可是要好了千万倍不止。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什么样的原因。
这世界上,也就只有白粟叶的离开和出现,可以让他的情绪如此起伏巨大。
“有件事,我想认真和你们谈谈。”夜枭神色郑重。
虞安和李时对视一眼,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样的事情。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夜枭继续。
“我和她在一起,你们什么想法?”
这个问题,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经过上次的事,我们和她之间十年的恩恩怨怨,算是彻底清了。她受了那两枪,虽然最后活了下来,但那是她命大,总的来说,她算是完完整整的给了我们和兄弟们一个交代,一事归一事,大家其实也都放下了芥蒂。如果你娶她,以后,她自然就是我们的女主人。这一点,我们所有人早就达成了共识。”
虞安的话,没有一丝犹豫,说得斩钉截铁。
其实,那一天的事,亦是让他,也让所有人心里皆有震撼。
那一瞬,他觉得,白粟叶并不是自己曾经心里那样憎恨的一个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女人。那一瞬,他仿佛也明白了她的无奈,她的悲凉。
以死来求信任,求原谅,求解脱,这不是每一个女人会有的勇气。
夜枭爱她爱进骨子里,不是没有原因。也真正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能站在夜枭身上。
夜枭把目光投向李时,李时也点头,“我们所有人,其实都是您救的。您既然甘愿把自己的命交到白小姐手上,那我们,当然也还是和从前一样,义不容辞。”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没有白粟叶,夜枭是活不成的。
当兄弟的,谁会希望自己的老大真的丢掉命?他们宁可放下成见,放下恩怨,云淡清风的相处。
夜枭心里泛起一股热潮,郑重的看着他们俩,只道:“谢谢!”
“兄弟之间,又何必这样客气?”
夜枭也确实不擅长煽情这种事。男人和男人之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你们出去吧,一会儿准备开会。”
“是,先生。”两人站起身,这才退出去。
彼此,都长松口气。
白粟叶回来了,夜枭也就会接受唐少爷的手术安排,所有人心底悬着的一块大石头就跟着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