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2 深爱(1)
夜枭俯首看她,眼神里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和怜惜,“你不是失眠吗?”
“嗯,之前是失眠,不过,今天应该不会失眠了……”她呢喃絮语,将脸更深的埋进他胸膛里。
夜枭眼底的温柔更多了些。
浴室的浴缸里,热水腾腾,雾气缭绕。夜枭躺在里面,她则背靠着他的胸膛睡着。夜枭身形高大,她躺在他身上,被他长手长脚的拢在怀里,越发显得她要娇小得多。
夜枭脑海里是十年前的画面和如今的画面重重交叠,他情难自禁的亲吻她的发顶,大掌和她的十指紧扣,拢在她小腹上。错过了整整十年,如今再想,还是觉得很可惜。
“要不要和我谈谈你的事?”夜枭淡声开口。
“我的?我的什么事?”
“这十年的事……你想说什么都可以。”他很想知道这十年她是如何过的。开心的、难过的,他已经无法同她一起去经历,或者分享,可是,他却还是想听她告诉自己。
“这十年……”白粟叶呢喃着,困倦的眯起眼,枕在他肩上,再回想这十年的日子,自己好似都过得稀里糊涂。直到他出现在s国的那一天,她的世界才又渐渐又变得清晰。
她转过身去,趴在夜枭肩上,“前几年,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经常失眠。偶尔好不容易睡着,还会做噩梦,梦里,我最后总是被你开枪杀死。漫天都是血……”
夜枭呼吸一紧,打断她的话,“不用细说噩梦的内容。梦都是反的。”
杀她?
如果他做得到,也就不会这么痛苦。而且,痛苦了整整十年之久。
白粟叶笑了一下,明明是说着她的过往,可是,夜枭的神色看起来比她还要沉重得多。
“再后来,家里的老太太担心我再这么折腾下去,随时会死掉。所以,我从国防部休了一段时间的假,看过很多心理医生,吃过很多乱七八糟的药……”
夜枭的呼吸越收越紧。
“那后来呢?”嗓音,暗沉、低哑,隐隐有几分变了调。
“后来……”白粟叶想了一下,“后来,我就好了很多。至少,不用再靠药物维持自己。”
“那最近,又为什么开始重新吃这些药了?”
“旧病复发。”
夜枭托起她的小脸,将她的脸抬起来,目光深了几许,“因为我?”
白粟叶没有再说话,他觉得夜枭是在明知故问。她只闭了闭眼,双臂搂紧夜枭的脖子,像是寻求安慰,将脸深深的埋在他肩上。
夜枭也不再多问,有种疼惜和怜爱在不断的扩散再扩散,渐渐的充斥着他整颗心。他只是把她搂紧。
半个小时后……
她真的躺在浴缸里,在他身上睡着了。夜枭将她抱出来,拿过浴巾将湿漉漉的她擦干,而后,又用浴袍把她团团包裹住,这才把她放到床上去。
…………
白粟叶睡得迷迷糊糊的,可是,还是感觉得到身边男人的存在。
一躺到床上,她便下意识的朝他身边靠过去,两手本能的环住男人的腰。这样小小的举动,让夜枭心里掀起层层波澜。恍惚间,觉得自己确实是被她需要的。至少,此时此刻是……
他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她一动,浴袍从身上滑下,露出一边肩膀。肩膀上,那旧伤还在——是他当初打的那一枪。
夜枭呼吸重了些,拇指在那小小的创口上摩挲好半晌。最终,将她抱紧在怀。
只愿……
从此,彼此再没有互相伤害。
————
这一晚上。
白粟叶睡得很舒服。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夜枭正在房间外的长廊上和人通电话。白粟叶半梦半醒的仿佛听到的是关于剩余两份合同的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你们先和他们谈,其他细节部分,等下个月,我会亲自过去。”夜枭声音始终沉定淡然。
“是,两份合约,一起签,越快越好。”
接下来,夜枭在聊什么,白粟叶已经听不到了。她睡意也丝毫不剩,脑海里只记得他说越快越好……
隔着玻璃门,她怔忡的看着他的背影。窗外,薄薄的晨曦洒过来,投射在他身上,让他不似以往那么清冷,隐隐约约的像是多了几分温暖。
白粟叶很想很想抓住这份温暖……
昨晚的一切,都让她那么贪恋……
可是,她真的抓得住吗?她一点把握都没有。
似是有种默契,正打电话的夜枭,突然转过脸来。目光,和她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乍然对上。白粟叶没有移开眼去,反而是眼角弯弯,从被子里坐了起来。
“我先挂了,这边还有事。”夜枭的心思,已经无法聚在电话里。
简单的说了两句,便把电话挂了。
拉开玻璃门,从外面进来。
白粟叶已经从床上下来,裹上自己的睡衣。
“吵醒你了?”夜枭问。
“没有,我自然醒的。”白粟叶牵唇笑笑,将头发慵懒的绑起来,“我先去洗漱。不过,早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怎么做?”
“房间里不是有厨房吗?我之前在这里住着特别无聊,所以买了些食材自己学着做点东西。复杂的我做不了,不过,简单的熬粥是没问题的。”她边说着,边往洗手间里走。
一会儿,她的声音就从洗手间里传出来。整个人比起之前看到的她,要精神了许多。
夜枭在外面回:“嗯,我都没意见。”
“那你坐一会儿,我洗漱完就准备。”
夜枭‘嗯’一声,转身出去打电话了。似乎是打给她上次的主治医生的。她这才想起今天要拿她的检查结果。
——————
白粟叶进厨房去熬粥,就很简单的咸粥。
夜枭站在厨房外看她。他身上穿着长裤和套头衫,脚上光着,踩在地毯上。简单利落的样子。白粟叶一抬头,看到他,眼神就有些抽不开。
“你不会打算一直在这站着吧?”她率先开口。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夜枭没动,还站在那。
“……”再厚脸皮也要被他这眼神看得百般不自在了。
773 深爱(2)
“你今天公事不忙吗?”白粟叶找着话题和他聊着。
“想赶我走?”
“……”白粟叶发现夜枭是一如既往的敏感。她摇头,“我只是随口问问。而且,我一个人在酒店这么无聊,你在这我好歹还有人说说话,所以,怎么会赶你走?”
“就因为我能给你解闷,所以不赶我?”
“当然不止。”
“还有什么?”
她笑,“下午我做甜品,正愁没人给我试味道。你在,不就是最好的小白鼠吗?”
“……”夜枭脸黑了。
这女人,居然拿他当试验品。
盯她一眼,夜枭没再在厨房待着,转身进了厅里。就在这会儿,门铃声响起,她估计是虞安他们,所以没管。
………………
白粟叶端了两碗粥到餐厅。
“吃早餐了。”
她叫了一声,没听到声音,才转到厅里去。夜枭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手里的资料。她走近了,才发现是她的检查报告结果。
“怎么了?”白粟叶低下头去觑了眼夜枭的脸色,发现他神色凝重,眉心皱得紧紧的。
“是我的检查结果不好吗?”
夜枭抬目看她一眼,“一会儿再去一趟医院。”
“很严重?”
夜枭将结果放到一边,薄唇抿得紧紧的,什么都没说。只起身,抓紧了她的手。仅仅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白粟叶也分明感觉到了夜枭的紧张。
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当初在萨炎沙漠的时候,被那些人追杀,他也不曾紧张过。
“夜枭,你告诉我实话,到底是怎么了。”
夜枭目光幽沉的看着她,“身体里有个肿瘤,但是,现在还分不清楚是良性还是恶性,所以,今天再去做一次活检。”
原来如此……
所以,如果是恶性的话……
“不是还没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的吗?你别板着脸了。”白粟叶不往坏的方向想,语气尽量轻松些,抬手在夜枭脸上抚了抚,“你看我现在,不是哪里都很好吗?”
夜枭呼吸沉重,将她的手一把抓住,用了些力,“好什么?身体里都长东西了,哪里好了?我看你是哪里都不好!你不是每年都做体检吗?这就是你说的你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健健康康?”
夜枭越说越生气,语气也越来越差。
白粟叶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看了他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夜枭,我现在是病人,有你这么对病人的吗?不安慰我,还对我这么凶。”
要是心理素质不好的,估计都要被他骂得心灰意冷了。
她这样一说,夜枭怔愣后,面色缓和了许多。抓着她的手,也跟着松懈了几分力。可是,下一瞬,又握紧,长臂一拉,将她拽进自己怀里。让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他的下颔,抵着她的头顶,什么都没说,她只能听到他微显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
隐隐能感觉到,他的担心。
这种感觉,其实她很能体会——他心脏里埋着的那颗子弹不也一样在时刻牵动着她的心吗?
良久,夜枭都是什么都没说,最终,只是轻轻推开她,“去吃早餐。吃完早餐,我们立刻去医院。”
“好。不过,结果也完全没一定,你别这么紧张。”
夜枭目光深沉的盯她一眼,只道:“你不懂。”
紧张一个人的感觉,是连呼吸的急缓都能揪住一个人的心。这种感觉,不是任何人都能明白。
白粟叶笑了一下,她哪里不懂?她心里很明白。
…………
早餐,夜枭一直都沉默着并不说话。显然,她身体里肿瘤的事,对他来说冲击不小。
自己若是发生这种事,他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可是,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对于他的影响力就变得截然不同。
“夜枭。”安静了一会儿,白粟叶率先开口。她放下勺子,郑重的看他一眼,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开口:“我有件重要的事,想问问你。”
夜枭掀目看她一眼,“如果是合同的事,你最好不要开口。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你谈这么敏感的话题。”
他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把她的心思看穿。
白粟叶抿了抿唇,虽然他这样说,但是,她还是继续问:“你打算提前签约吗?”
夜枭并不言语,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在这个问题上给与她任何回应。
他不愿两个人再站在对立的立场上。
“夜枭,这份合约,对我们s国来说,是最大的炸弹。我执着于这件事上,你应该能理解。”白粟叶又开口。在工作面前,她又是那个她,理智的,冷静的,善于挑衅他的。
夜枭喝粥的动作,终于缓缓停下。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他直直的看着她,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反问。
她微怔,停顿一瞬,点头。
不止是想,而是……很想很想……
“那你知道这份合约,一旦因为你我而终止,会有什么后果吗?”
白粟叶没再出声。
她心里很清楚。这份合约不是普通的合约,牵扯数百个亿,牵扯国家政治和军事。
一旦因为她,夜枭将这两份合约作废,他必然众叛亲离,无人服他之外,所有的事业还会毁于一旦。而他们俩也将会成为三个国家追杀的对象。费伦斯的人,恐怕也不会放过他们。
那时候的他们,就是真正的众矢之的。国安局的人会诚心保护她,可是,会保护夜枭吗?恐怕他们更想要夜枭的命。
想到这些,白粟叶胸口闷得厉害。
她觉得自己走在了死胡同里,没有出路。
“这个问题,就当我没有问过。”白粟叶回过神来,扯唇一笑,“以后,我都不管了,就让别的人去操心吧。”
夜枭探寻的眼神看着她,“你是真不管,还是假不管?”
“真不管。”
夜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她一会儿后,才道:“继续吃饭。”
那样的结果,其实夜枭并不怕。
只是,他不能让两个人的生活变成风雨飘摇、颠沛流离。一旦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时候,那他就连爱一个女人的资格都没有!
774 深爱(3)
许是刚刚那个话题太敏感,一时间,两个人都变得沉默无语,气氛有些奇怪。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白粟叶将碗放进洗碗机里出来的时候,夜枭已经穿戴完毕。他扣着衬衫袖口,看她一眼,开口:“去医院。”
“好。”她应一声,进卧室换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她怔忡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如果这次她查出来的是恶性肿瘤,是不是这所有的一切就可以和她无关了?她可以因为身体的原因,申请放弃任务,甚至辞职,从此,彻底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可是……
如果她真走了,国安局是绝不会放过夜枭。
可想而知,接下来又会有多少风起云涌的暗杀活动。
想到这些,白粟叶心里有些闷。沉沉的吁口气。夜枭如今的身体,经不起半点风险。她不敢冒险,至少,现在不敢。
摇摇头,不准自己再多想,换上衣服从里面出来。夜枭看她只穿了两件衣服,满脸的不高兴,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让她拢紧,脸色才好看些。
…………
到医院,重新做检查。夜枭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觉得胸闷得厉害,索性走开,去抽烟区抽烟,抽得很凶。
白粟叶出来,找了许久,才在抽烟区找到他。
雾霾下,他神色沉重,有些颓然的样子。白粟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扬扬唇,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轻松些,推开抽烟区的门走进去。
夜枭听到动静,朝门口看过去,见到她,才将烟头灭了,沉步朝她走过去。
大掌,已经自然而然的牵过了她的手。
“检查完了?”夜枭问。也许是因为刚刚抽烟抽得太凶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
“嗯。医生说,两个小时后才能知道结果。”白粟叶看他一眼,“唐宋说,你现在身体很糟糕,不能抽烟。我看你还是把烟戒了。”
夜枭难得这么听话,点头,“好。”
白粟叶笑了一下,“这是你答应我的,你要说到做到。”
夜枭把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掏出来,转交到她手上。事实上,他答应她的,从不会食言。
白粟叶看着手里被塞得满满的东西,乐了。当着他的面,扔进了垃圾桶,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要她开心就行。
两个人一路手牵手进了电梯。
出医院后,白粟叶本以为他会带自己回酒店,他应该要去公司。可结果,夜枭却载着她进了百货商场。
“怎么来这儿了?”
“买东西。下车。”
白粟叶“哦”一声,跟着夜枭下车。
白粟叶进了女装店才明白,原来夜枭是带自己过来给她买衣服。
而且,他根本看也不看,只挑最厚最暖的。
“去试一下,看暖和不暖和。”夜枭将服务生挑出来的几件毛衣和外套都塞在她手里。
白粟叶好笑。
“夜枭,女人挑衣服,可都是穿在身上看好看不好看。暖和不暖和一点都不重要。”
“我觉得非常重要。”夜枭板着脸反驳她。
反正,在他看来,她穿什么都好看。
当然,再好看,也好看不过她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白粟叶察觉到夜枭看自己的眼神不对,眯起眼盯着他。夜枭这才回神,眸光深了些,“你要再不试,就我帮你试。”
“行啊,你帮我试。可是,有你能穿的尺码……”‘吗’字还没说出口,白粟叶直接被夜枭扣住了手腕,强制性的拉进了试衣间。
而后……
“夜枭,你在干什么?”更衣室里,传来年轻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
“帮你试衣服。”他理直气壮,再自然不过。
“可你现在是……是在脱我衣服。”最后那句话,声音压低些。
“不脱衣服,怎么试?”
“唔,别闹了。夜枭,不要闹了……”年轻女子着急又慌乱,“再闹我要生气了。”
“我真要生气了!”
“夜枭,你怎么这么坏啊……”
白粟叶抱怨的话才落下,被男人俯身吻住了唇。试衣间本就狭小,两个人站在里面特别的拥挤,白粟叶几乎是整个人都被他卷在胸前。
他的吻烙下来,让试衣间里的温度瞬间攀升,热到不行。
在白粟叶被吻得浑浑噩噩,呼吸都乱了的时候,夜枭才从她唇上缓缓退开去。他眸色深沉的,将她盯紧了。
白粟叶脸蛋上有些红润,很是好看。眼波流转,有几分撩人的风情。
夜枭看在眼里,心里却隐隐作痛,他低哑的问:“怕不怕?”
他这样没来由的一句话,让白粟叶心口蓦地收紧,一股紧涩翻腾着,直逼而来。
她原本一直告诉自己,哪怕真的是恶性肿瘤都不怕,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她一向就很坚强。
可是,此时此刻,夜枭这样一问,她所有的坚强都伪装不下去。
她怕。
当然怕。
怕死;怕被各种各样的治疗折磨;怕和他刚刚开始,就要永别。
白粟叶唇瓣翕动了下,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踮起脚尖,张开双臂,将夜枭整个人抱牢了。夜枭闭了闭眼,也将她扣紧。很用力,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她。
“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不管是多严重的问题,唐宋非救你不可。”
他嗓音低沉,沙哑。
他不会安慰人,可是,说出的每一个字,就是能让她安心。她想,如果今天出来的结果,并不是很理想,如果能在夜枭身边,她也不会再害怕吧。
只是,多多少少,会觉得遗憾。
“咳咳~两位,那个衣服试好了吗?如果试好了,出来看看吧。”外面,服务员敲了敲更衣室的门。
真不怪她煞风景,只不过……
这可是公共场合啊。万一一双男女,在里面**,传出去也不合适。
里面。
白粟叶听到外面的声音,窘了下,知道外面的人肯定误会了,她连伤感都瞬间烟消云散,只推夜枭,“你先出去。我马上出来。”
“嗯。”夜枭始终是那样淡定从容的样子,没半点儿不自在。
白粟叶简单的试了一下,抱着一大堆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只见收银员笑眯眯的,“三件加起来,一共两万三,谢谢。”
775 深爱(4)
夜枭递了张黑卡过去。
“夜枭,不用买三件,只要最厚的这件外套就行。”白粟叶把他手里的黑卡从中截走,“太浪费了。”
夜枭目光深邃些,“你在给我省钱?”
白粟叶哼了一声,把那张黑卡揣进自己口袋里,“你比以前更败家了,谁教你的啊?”
夜枭眸光深了几许。
这样的白粟叶,还真是有一些……女朋友的样子了……
十年前,他宠着她的时候,但凡是她看上的,他也总会买回来好些。
原本是想着讨她欢心,可是最后她都会被气到板着脸教育他。
有过几次那样的经历,他便也不再乱买。以至于,生日那天,他直接送给她一张存着他全身家当的卡。可是,却惹得她勃然大怒。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十年前,他就已经深有体会。
收回心神,他递了另外一张卡给对方,“刷这张吧。”
“夜枭。”白粟叶有些气急败坏。
“行了,我知道我败家,下不为例。”夜枭把她的手拦截下来,握进自己手心里。这样的举动,是安抚,“今天一大早我妈就打电话给我和我说你穿得太少,勒令我必须给你买几件厚衣服。你说,我该听你的,还是听她的?”
白粟叶道:“这是你败家的借口。”
“小姐,这不叫败家。男人挣钱,本来就是用来讨女朋友的欢心的嘛。女孩子,哪个不想要这样的男朋友啊!”收银员边刷卡边接他们的话。眼神时不时的朝夜枭看过去,再克制,都藏不住眼神里的倾慕之色。
不过……
夜枭完全就是个绝缘体,手牵着身边的女人,饶有兴致的把玩她的指尖。
眼神也只落在她身上,其他人和事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不存在的。
白粟叶心里百般的满足,她想,只怕夜枭根本都不知道别的女孩子对他放射出来的眼波。
想想,就觉得好笑。
“笑什么?”夜枭看她。
她摇头,不肯说。
夜枭喜欢她的笑容,凝神看着她,眸光里有流光溢彩。
“先生,您的衣服。”对方将衣服递到夜枭手上,夜枭接过去,也没正眼看一眼对方。
“您的卡。”女孩子又甜甜一笑,双手将卡递过去。
白粟叶替夜枭伸手接了,淡淡的道了谢。她更亲昵的挽着夜枭的手,从店里走出来。
“怎么了?”夜枭垂首看她。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你就没看出来,刚刚那女孩子在给你暗送秋波?”
“有吗?”
“有。”
“什么样子是暗送秋波?”夜枭淡淡的问。
说实话,其他女人,他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就似纳兰,若非那张脸和她相似,怎么会入他的眼?
“……”白粟叶想了一下,认真的道:“就是眼里写着‘我很想睡你’五个字。”
“哦。”夜枭点点头,看她,认真的问:“那你给我送过吗?”
“……”白粟叶无语。而后,眯起漂亮的眸子,诱惑的冲他挑唇一笑,逗他,“我现在就在给你送。你看得出来吗?”
夜枭眸色加深,“勉强可以。不过,如果我身体都在写‘很想睡你’,那又算什么?”
白粟叶明白过来,脸红心跳,“那叫耍流氓。”
————
“夜枭,钱包给我一下。”车上,白粟叶同他开口。
夜枭边开车,边将钱包扔给她。她将之前截走的那张黑卡塞进他钱包里,正要将钱包交回去的时候,视线一顿,一张特殊的卡乍然落入她眼里。
那是一张旧卡。
在他的钱包里放着,显得特别的醒目。
“看什么?”夜枭用余光看她。
她将那张卡抽了出来,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果然是曾经的那张卡。
白粟叶眼眶有些发烫,“你还留着?”
夜枭侧过目来,看看那张卡,又看看她,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那……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要拿回去。”白粟叶说着,合上他的钱包,留了那张卡。
“你不是很讨厌这张卡?为了这卡,和我闹过几天的脾气。”
原来,从前的那些画面,两个人都还记得那么清晰。
白粟叶笑起来,“以前年纪小不太懂事,现在我学聪明了。你要送我钱,我会很开心。”
“上次你生日,哭着打电话过来只要听我说一句‘生日快乐’,这才没多久,你就改要钱了?”
白粟叶怔了一瞬。
“我什么时候……打电话给你过?”
“所以,你都忘了?”夜枭眼神瞥过来,神色清凉了很多。
记性好的,都是自己吗?
上次,她一个电话打过来,就搅得他心里一片混乱,可结果……始作俑者,居然全忘了个干干净净。
“忘了就算了。”夜枭语气少了之前的明快。
“……”白粟叶沉吟了半晌,“你说打电话给你,不会是说,最近这次生日吧?”
“之前,你打过吗?”
“……没有。”白粟叶摇头,很坦诚。当时,任凭自己的思念发了狂,都不敢去碰触那串数字。试都不敢试。她怕,怕一旦有了第一次,所有的思念会再次卷土重来,又一次将她带进地狱深渊。要知道,当初她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深渊里露出个头来,苟延残喘。
夜枭没再说话。
似乎是同样沉浸在那一段日子的回忆里,情绪有些低迷。
白粟叶看了他好一会儿,“夜枭,我生日那次,喝醉酒,给你打电话,不是在做梦吗?”
夜枭没有回答,反倒是转过脸来,看她,“我有入过你的梦吗?”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除了你那些噩梦之外。”
语气,有几分涩然和伤感。
又有几分不自觉的期盼。
他其实不太敢妄想。
从来就没有把握她对自己的爱情,有几分重量。
白粟叶能感觉得出来他语气里的怅然,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热。
其实,又岂止是只是入了她的梦而已?早已是浸透了她每个呼吸……
十年前就是。
十年后,更是……
她默然的伸手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扣紧了。柔软的掌心,温暖的热度,让夜枭心下微微一震,但没转头,只是将视线落在前方的路况上。
今天更新完~
776 迟到的表白(1)
柔软的掌心,温暖的热度,让夜枭心下微微一震,但没转头,只是将视线落在前方的路况上。所以,没有发现,她眼里有轻微的泪光闪烁。
“其实,我常常梦到你,好的、坏的,甜蜜的、难过的……”白粟叶开口,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背,没有抬头。声音很轻,不像是同他说的,倒像是自言自语。“我很想你,想到后来把自己都变得不太正常……”
夜枭呼吸一重。
她简单的几句话,让他心里,划过一丝激流。
他差点握不紧方向盘。
这算表白吗?
哪怕是晚了十年。
白粟叶不知道他的心情,只沉浸在自己过去的心情里,语气,越发的哀婉,“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把自己折磨得随时像是要死掉……”
她的话,说完,夜枭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静默的继续开车。
白粟叶看不穿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样的表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是一件叫她失望的事。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讪讪的将脸别到窗外,尽量调整自己的心情。
可是……
一会儿后,车突然一个旋转,继而只听‘吱——’一声响,稳稳停在了路边。
她狐疑的转过脸去,还没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夜枭握住了下颔,将她的脸掰过去和他直直对上。
两个人,四目相对,离得很近很近。
近到,他所有的神情,都落进她眼里。
他眼神复杂,里面含藏着各种情愫,她看在眼里,心头亦是激荡。
呼吸,收紧了一些。
“夜枭……”她低唤他一声,嗓音有些暗哑。手,抬起来,轻轻扣住了他的。
他呼吸也是深沉的,“刚刚的话,是不是真的?没有骗我?”
他们之间的信任,始终蒙着一层薄薄的纱。他想要相信,又试探着,害怕相信。
白粟叶苦笑,不敢强求。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没有方法能给你证实这些话是真是假,总不能让你跑我梦里去证实。”
夜枭凝望着她,下一瞬,重重的咬她的唇。像是带着几分惩罚,是真咬。白粟叶尝了痛,哼出一声,“夜枭,痛……”
他立刻松了力道,可是,唇却还落在她的唇上,没有抽离。眼神,沉沉的盯着她,“如果真和你说的那么想,为什么这十年都不来找我?”
白粟叶只扣紧他的手,酸楚的摇头,说不出理由。
理由,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
那一步,哪是那么好跨的?哪怕是过去了十年,都没有冲淡他们彼此间的心结。
她站在最理亏的位置,又有什么资格再主动?
夜枭没有再多问,他亦不再去深思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她再次骗自己的,此时此刻,他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如果有那么一天——真有她再背叛自己的那天,他会和她同归于尽。死在一起,也算是没有白费这十年的苦苦纠缠。
“夜枭,你的手机在响。”白粟叶的提醒,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回神,看她一眼。
她情绪还没缓过来,眼里还遗留着过去的痛楚,那样的神情,带着几分小女人的破碎,让他胸口发闷。
他恍惚间觉得,面前的女人,就是十年前的那个白粟叶,总是能让他轻而易举就心疼的白粟叶。而不是十年后刚遇见她,浑身是刺,身穿盔甲,要强又倔强,轻而易举能把他的怒火挑高的她。
可是……
其实无论是哪种她,他都逃不过一栽再栽、一陷再陷的结局。
他摸了摸她的长发,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觉地柔软,“我听个电话。”
“好。”她点头。
夜枭坐正了身子,手还牵着她的没有松开。手机,响了好几次,他将情绪完全调整好,才拿过,贴在耳边。
“喂。嗯,你说,我听着。嗯,确定了?好,我知道了。”
他的话不多。可是,白粟叶却分明感觉得出来,他的情绪越来越好,声音也到后来变得明朗了许多。
挂了电话,他和她道:“我们回酒店。”
“你心情很好。”
夜枭边开车,边手指拨动着她的指尖。一会儿,才开口:“……你没事。”
“嗯?”
“良性的。”夜枭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开车的姿态都轻松了很多,“良性的,不要紧。回头再遇上唐宋的时候,让他给你取了就行。”
白粟叶明白过来,也跟着长松口气。
她靠过去,将头枕在夜枭肩上,“我就说了肯定是良性的,你自己吓自己。”
夜枭垂首看她,哼一声,“嗯,就你聪明,我就是笨,喜欢瞎担心。”
白粟叶心里泛过一丝甜。有个人,比自己还紧张自己,这本已经是一件幸福的事。而那个人,恰恰好,还是自己最紧张,紧张到也超越自己的人,那便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幸福了。
她掀起眼帘,看着他的侧颜,情难自禁,忍不住动情的在他脖子上亲吻一记。
夜枭挺拔的身体僵了僵。
把紧方向盘,呼吸微重,“别闹,”
“我没有闹。”她说话也贴着他的脖子,呼吸全洒在他皮肤上。
夜枭松开她的手,“去旁边,坐好。”
白粟叶笑,看着浑身都绷得紧紧的他,只觉得很是爽快。不过,为了自己安全考虑,不敢再逗他,只乖乖的坐了回去。
——————
晚饭,是在房间里吃的。
白粟叶本还想让他陪自己出去散散步,运动一下,可结果,散步运动被夜枭直接变成了床上运动。
知道她身体没什么事后,夜枭根本就没有再克制自己。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要她,昨晚又只是一次,他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到凌晨的时候,白粟叶才餍足的沉睡过去。
夜枭凝视着她酣睡的样子,只觉得飘零了十年,那颗孤苦无依的心,终于又重新安定下来。
他的吻,从她好看的额头,落到她眼睛上,再到她的鼻尖,她的唇……
777 迟到的表白(2)
“粟粟……”他的唇贴着她的,轻唤她一声。
“嗯?”她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能本能的应。两手撒娇似的环住他的脖子。
他心绪浮动,深沉的开口:“别再背叛我。”
白粟叶似乎是彻底睡着了,没有再应答他的这句话。只是轻哼一声,以代替回答。夜枭没有吵醒她,只是吻了吻她的耳垂,覆在她耳边,低语:“如果你再背叛我,我们就一起下地狱。”
“下辈子,我们再彼此互相折磨,下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
是,纵然这辈子再痛苦,再煎熬,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他也依然不会放过她……
白粟叶酣然入睡,没有再转醒。
………………
等她完全睡着,夜枭从床上起身,拿了床头的电话,走向露台。
不出一会儿,手机里就传来唐珏慵懒的声音。
“怎么这么晚?”
“有正事。”
“嗯哼~你说,我听着。”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直这样安然平静的过着。夜枭偶尔会出差,但是晚上多半都陪她睡在酒店里。
恍惚间,她觉得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样——像平常那样约会,像平常那样出行,像平常那样在周末看烟花,偶尔陪他母亲吃饭……
一切,都很好。好到她感觉是自己在做梦。有时候,就会担心梦太早的清醒。
如果,不是国安局打电话过来的话,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将有些事抛诸脑后去。
她是被电话吵醒的。
身边,夜枭不在。
他出差了。
已经走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对于他,白粟叶有着前所未有的思念。那种思念,让她觉得每一天都过得很漫长。
手机,还在疯狂作响。
她回过神来,看一眼屏幕上的号码,沉吟一瞬,还是接起来放在耳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声音里,就能听得出来局长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不但没有进展,现在情况越发的恶劣——夜枭分明就是有想法要加快推进签约。白部长,是不是你对夜枭还有私情,就忙着同他恋爱了?你别忘了,当初你可是亲口下了军令状的!如果你敢为了私人感情的事,不顾国家,不顾组织,后果自负!”
白粟叶没有插话,只是抱着被子,缓缓坐起身来。等对方吼完了,才深吸口气,淡声道:“还有时间,我会做到。”
“……”局长沉默一瞬,似乎是情绪平静了些。而后,才又缓声道:“我对你发火也希望你能理解,这件事,上上下下都在关心,上头已经坐不住。”
“嗯。”白粟叶没有再多言,只补了一句:“以后,若只是提醒我的事,局长不用再亲自打电话了。省得被夜枭的人发现。”
“这你大可放心,已经做过信号屏蔽处理。”
“那就好。”
白粟叶没有多说,把电话挂了。她无力的躺回床上去,怔忡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其实,说什么担心夜枭的人发现这种话,根本就是多余的。她的目的,夜枭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
夜枭此番突然加快推进合同的进程,大概也是想快一点试探出她的立场吧!
心情……
一下子,沉闷起来。
她拿了手机,给夜枭打电话,可是,没有打通。
心里,那抹惆怅,一下子就变得更深了。其实,现在的她和夜枭就像走在钢索上的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执拗的往前,可是,谁都不敢肯定,前面一脚会不会就突然踏空,再次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提防着,踌躇着……
越是如此心惊胆战,这余下的日子,才越觉得珍贵无比。
白粟叶突然很想很想他……
那种思念,一旦冒出头,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又给夜枭打了电话,可是,最终,也还是没有打通。
讪讪的挂了电话,从床上起来。想念一个人的滋味不太好受,她需要点属于自己的事情来冲淡这种情绪。
………………
下午的时候,白粟叶买了张电影票,去看电影。
vip厅。
很空旷。每一张沙发大得能和床媲美。
不是周末的时间,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但是,来这这个vip厅里看电影的每一对都是情侣。像她这样独身一人的,真是特例。
她挑的是最后角落的位置,看着前面分布在其他角落的几对情侣,心里依旧羡慕。
夜枭是连电视剧都不太爱看,就别提电影了。要想拉他来看电影,恐怕比登天还难。
而且,他们之间的时间,所剩无几……
恐怕,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和他像那些普通情侣那样,抱着爆米花,喝着饮料,看一场风花雪月又没有营养的电影了……
想到这个,鼻尖泛酸。如今想想,其实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来得及和夜枭一起做。
……
电影院的光暗下去,影片开始。是一个简单的爱情片。
不算好看。无非就是痴男怨女的抵死纠缠。但男女主人公的结局,她却很想要知道。
她希望在别人的世界里,更多的是喜剧。
看得很专心。
浑然不知道,身侧的情侣座,被一道身影占据。
她继续看。
偶尔拿爆米花,没够到,又去摸饮料。喝了两口,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她买的明明是橙汁,凉的。可现在,入口的却是牛奶,而且,还是热的。
什么……情况?
她好看的眉浅浅蹙了蹙,警惕地转过脸去。是谁在恶作剧吗?
“这么冷的天,不准喝冷饮。”夜枭的声音,出现在耳里,“喝牛奶。”
“……”白粟叶握着牛奶,怔忡的僵在那,看着他。原本紧绷的心弦,瞬间松开,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击中。
光线很暗,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黑暗里,看得不甚清晰。可是,那双深邃的眼却很亮,似黑暗里的星辰。
太想念,太想念……
所以,他突如其来的出现,让她心里又喜又涩。
很复杂的感觉。
778 迟到的表白(3)
“打算一直这么盯着我看到电影结束?”夜枭率先开口,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她这才回过神来,“你……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的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嗯,原本是明天才回来。临时提前了一天。”夜枭躺下去,双手交叉,叠在小腹上。姿态闲散,悠然自得。
白粟叶问:“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你们很忙?”
夜枭掀起眼,看她一眼,而后,闭上眼去,只酷酷的撂下一句话,“自己想。”
想念一个人的感觉,不是只有她有。
白粟叶明白过来,一瞬间,所有的思念,像是都找到了安然摆放的位置。没什么比连思念都可以收到回应最让人畅快的事了。
低落了三天的心情,到此刻彻底结束。她把牛奶挪到一边,手肘支着在他们中间的小桌板上,撑着精致的下颔,双眼低垂,看着他,打趣的明知故问:“夜枭,你不会是为了我才提前回来的吧?”
夜枭躺在那,看着她。原本白粟叶觉得以这人冷冰冰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可是,他却没有否认。只是睁开眼,隔着黑暗,双目灼灼的凝着他。
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看进眼里、心里去……
白粟叶被他看得莫名的心跳加快,好像人都要融化在他的眼神里。原本是打算逗弄他,结果反倒是自己没招架得住。她轻咳一声,淡红着脸,放下手准备学他的样子躺回去。
手,却被他握住。
她看他。
“睡过来。”夜枭的声音,在影院里被压低,别有一种性感。
白粟叶沉吟一瞬,最终敌不过他那眼神,起身,和前面许多小情侣一样,小心翼翼的弓着身子挪到他躺着的那张椅子上。
vip厅的沙发,虽然大,可是,夜枭长手长脚的,容纳他也只是刚刚好。现在白粟叶过来,两个人躺在一起,有些拥挤。可是,谁也不在乎。热恋中的男女,坐个椅子都恨不能能拼在一块儿呢!
她整个人几乎是缩在他的臂弯里。嗅到他身上清新冷冽的气息,心里安稳许多。
“我睡会儿,电影散场的时候,叫醒我。”夜枭和她耳语,压在耳边的性感声线,让她浑身发软。
“昨晚没睡好?”
“嗯。”赶着回来,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下了飞机,直接去酒店,本想着可以好好抱着她睡上一觉,结果小宋说她一个人来了电影院。他便临时又赶来了这边。
“那你睡吧,我晚些时候叫你。”白粟叶心疼他的疲倦,说话声都柔软了许多。他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她拿过他的外套轻轻披在他身上。无意识的把玩着他的耳垂,被他握住了手,扣在他脸旁。她莞尔一笑,觉得这样的相处,说不出的舒服。
渐渐的,注意力集中到前面的电影上。还好,没有叫她失望,结局是一出喜剧。只不过,电影结束的时候,他依然没有醒来。
白粟叶终究是不忍心中途把他叫醒,又连续买了两场电影,同样的厅,同样的位置,让他一次睡足。
……………………
醒过来的时候,夜枭迷迷糊糊的。他下意识的搂紧双臂,确定怀里的她还在,便松口气。
“醒了?”白粟叶也睡了一觉,刚醒过来。
夜枭懒懒的“嗯”一声,又闭上眼,下颔贴着她的头顶感慨,“我们有大床不睡,跑来睡影院,什么毛病?”
白粟叶直乐,“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来看电影的。”
“嗯,是不一样。”夜枭自然而然的接了一句:“我是来看你的。”
他的嗓音里没有多的情绪,甚至语气听起来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清淡淡,可是,却让她心头悸动得厉害,丝丝缕缕的甜在心里扩散。
大概,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他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轻而易举的牵动自己的心。
“现在几点了?”夜枭问。
白粟叶撩开衣袖看了一下,“五点多。”
夜枭眼皮掀开,扫了眼面前的电影。很显然是换过了,之前还是国内电影,现在已经是国外的了。
“我睡太久了。”夜枭摸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些,大掌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起床。”
两个人睡足了从影院里出来,里面很温暖,乍然出来,外面冷得让她直往夜枭身边缩。夜枭把她揽住,脚下快了些,大步往停车的方向去。
“我们晚上还在酒店里吃饭吗?”白粟叶系上安全带后,呵了呵冰冷的手心。
夜枭把车内的暖气打开,将她的手抓过去,搁在风口上。一边倒车,一边回:“去费宅吃晚饭。”
白粟叶抬目看了夜枭一眼,沉吟一瞬,问:“你义父回了吗?”
“嗯。”夜枭回她,视线还落在后视镜上。他倒车利落干脆,样子也是很好看。
白粟叶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夜枭将车驶上正路,才看她,“不想去?”
“去吧。如果,你不怕我给你惹麻烦的话。”
他不以为意,“你给我惹的麻烦,也不差这一个了。”
只是……
哪怕麻烦再多,他也不过是甘之如饴。
只要……她能安然的呆在自己身边……
白粟叶有些歉疚。夜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她冻红的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那一握已经是安抚。白粟叶心里清楚。
—————
费伦斯离开了快一个月才回来,这会儿就等着和儿子吃晚饭,还是觉得挺开心的。
可结果……
夜枭一进门,费伦斯见到他后面牵着的人时,脸就沉了沉。
“义父。”夜枭打招呼。
白粟叶看一眼正板着脸的费伦斯,也没有退缩,淡淡一笑,落落大方的打招呼:“费先生。”
又转而和一旁的夜母打招呼:“伯母。”
“外面冷吧?快进来坐。”相较于费伦斯的脸色,夜母和蔼得多。她起身,接过夜枭身上的外套,又朝夜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抚好他义父。
“粟粟,听夜枭说,你手艺一直不错的。不如和我一起去厨房,你下个厨,让费先生也尝尝你的手艺?”夜母好心的把她带离风暴中心。
779 迟到的表白(4)
“嗯。好。”
白粟叶应一声,跟着夜母去了。
厅里,只剩下两父子在对峙。
白粟叶在厨房里也心不在焉,怕费伦斯做出什么对夜枭不善的事来。毕竟,他身体里那颗子弹,可是费伦斯亲手射的。
“你要不放心,就悄悄去偏厅坐着。”夜母看穿她的担心。
“可是,我还得下厨……”
“还真以为要你下厨呢?用不着。你去吧!”
“好,伯母,那我先过去了。”白粟叶从厨房出来,缓步往偏厅去。偏厅和大厅只有一墙之隔,他们谈话的声音,她能隐约听得清楚。
………………
费伦斯语气不善,“别以为我在国外就不知道你们俩的事,但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觉得你万事会有分寸。可现在你竟然带到我面前来招摇过市!”
“我不是招摇过市。”面对费伦斯的严苛,夜枭的语气始终平淡,没有半分激动,像是只陈述一个单纯的事实,“她是我女人,您是我义父,你们见面是迟早的事。刚好今天方便而已。”
“你的女人?笑话!”费伦斯哼了一声,“怎么?现在是打算要为了你的女人,把这份合同又作废?!”
“不会。”夜枭道:“您放心,我既然答应过您,就绝不会主动放弃这次的合作。我说的话,会说到做到。”
“好,那我问你——她如今接近你的目的,是不是因为这些合同?”
夜枭沉默一瞬。
费伦斯气得抓过身边的枕头,一把朝他扔过去,“你脑子进水了你!明知道她是带着目的来玩你的,你还敢和她玩!把自己玩死了才甘心,是吗?你对她有信心吗?你百分百有把握,最后一刻,她真的不会杀你?!”
费伦斯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夜枭稳稳的抓住了枕头,义父一连串的话,他却回答不上来。
他确实没有把握。对她,总归是不到最后一刻,都摸不清楚她的心思。她太理智了,所有的感情,在她的大义前,也许什么都算不上。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居然敢放任一个女人三番两次的要你的命,夜枭,你——简直无药可救!”
“至少,她现在还没有要我的命。”比起费伦斯,身为当事人的他,却始终冷静,非常冷静。
“好,那我问你——如果她最后真想杀你,她的目的就是杀你的话,你要怎么做?”
夜枭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嗓音沉闷,“希望她不会这么选择。否则……那是自取灭亡。”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可是,又咬得那么重。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隐隐绷紧。
“到时候,别说是她自取灭亡,连你——”费伦斯手指悬空指着夜枭,“连你也活不成!”
夜枭倒是没什么畏惧的样子,只是问:“如果,事实证明,她没有要杀我,不是因为合同接近我,义父是不是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费伦斯冷哼,“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算我们的赌约好了。”
“赌约?你早就输了!”
“您不敢赌?”
“别想用激将法,这对我来说不受用!”费伦斯看一眼夜枭,一会儿,语气到底又缓和了些,“你说!”
“试着接纳她。”
费伦斯看着夜枭,“接纳她?问我之前,你恐怕得问问你那些兄弟是不是能接纳她。5条人命不是儿戏。”
“您是我父亲,是我长辈,我自然先问过您。其他人,我会再谈。”
“我看你真是中邪了!”费伦斯绷着牙关。
“那我就当您是答应了。”
“要想我接纳她,她至少也得做点什么让我真心接纳才是。嘴上说接纳,算个屁的接纳!”
——————
另一边。
白粟叶安静的坐在偏厅里,有些怔忡。其实,夜枭不相信自己,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可是,此刻听他这样说出来,心里隐隐还是会觉得苦涩。
似乎……
只有这次合约结束,她不动手,他对自己的信任才会稍稍挽回一些。
“要坐在这儿一直听下去?”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粟叶猛然回神。只见夜枭在门口站着,目光复杂的凝望着她。
“你知道我在这儿?”
“你过来的时候,我有看到影子。”
所以……
刚刚他那番话,既是说给费伦斯听的,也是说给她听的吧。敲山震虎,他是希望自己明白取舍的后果。
“我怕我过来给你惹了麻烦,所以来听听墙脚。不介意吧?”白粟叶起身,朝他走过去。
他摇头,“只是父子俩谈谈家常,没什么麻烦不麻烦。”
“嗯。”她点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目光里皆有复杂之色。
可是,彼此到底都是什么都没有提。
那些敏感的话题,被他们很有默契的一起深藏在心底,粉饰太平。
“那我现在去厨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一个。”她率先开口,打破有些不自在的氛围。
夜枭的目光始终凝在她含着浅笑的脸上,淡声道:“我喜欢的很简单,就做你以前拿手的番茄蛋汤好了。”
“好。对了……”白粟叶看他一眼,“你义父喜欢什么?我也做一个他喜欢的。”
夜枭眼里有丝轻微的波动。一会儿,才回:“他牙口不是很好,平时佣人喜欢给他做些香芋。”
“香芋。”白粟叶还真没做过,不过,应该可以请教夜伯母。“那我现在去。”
夜枭点头。
白粟叶准备往厨房走,才转身,被夜枭突然从后将她抱住。
她一怔。
他的手臂,横在她胸口,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那一下,白粟叶眼眶一涩,各种滋味都从鼻端涌了出来。让她差点掉下眼泪来。
白粟叶心里难受得厉害。
无论事情未来如何发展,她始终都是他夜枭世界里的劫难。除非……
她没有再深想下去,良久,深吸口气,扯扯唇,拍了拍夜枭的手,“别抱着我了,一会儿费先生看到,又要说我们招摇过市。”
夜枭咬了下她的耳朵,“你是我女人,我想怎么招摇都没人能管。”
780 最后的仁慈(1)
夜枭咬了下她的耳朵,“你是我女人,我想怎么招摇都没人能管。”
白粟叶因为他前面一句话,心里震颤了下。
一会儿后,她把夜枭的手拿下来,转过身去笑着看他,“你是不用管,不过,你义父回头可能就更看我不顺眼了。我正想尽办法讨好他,你得帮我才行,不能再给我找麻烦了。”
夜枭深目看她两眼,点点头,松开她,“去吧。”
白粟叶没有再逗留,转去了厨房。
“怎么又回来了?”夜母见她进来,不由得悄然打量了她两眼,见她神色上并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才稍稍松口气。
“我想给夜枭做道菜。还有,他说他义父喜欢吃香芋,我也想做一点。”白粟叶淡笑着,有些难为情的道:“伯母,您会吗?我平时很少下厨,所以会的不是很多。”
夜母一听她这样说,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会,这些我都会,你要是想学,我教你。”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其实啊,以前我没怎么和他义父接触的时候,也挺怕他。不过,多了几分了解后,又觉得其实他也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酷无情。可能是年岁大了,越是年长的人,越怕孤独,这滋味儿我也受过,心里最是清楚了。所以,你也别怕费先生,迟早你们的事他会松口的。”
白粟叶点点头。
其实,对费伦斯,她的印象一直就是以前那般——心狠手辣,冷血无情。但是,夜母说的也没错。费伦斯这么多年身边除却夜枭外,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恐怕也是孤独怕了。尤其,年华逝去,岁月侵袭之时。
所以,人呐,无论外表再看似有多么坚不可摧,其实,也始终有脆弱的一面。
……………………
厨房里,倒是很热闹。
白粟叶做完番茄蛋汤后,认真的和夜母学香芋蒸排骨,倒是耗了好一番功夫。
等到佣人将其他菜端上饭桌的时候,费伦斯已经饿得黑着脸坐在那。
白粟叶端着剩下的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费伦斯发难:“果然是笨手笨脚,做一个菜也需要费这么多功夫!”
夜母虽然之前在厨房里那般安慰白粟叶,可是,毕竟是被费伦斯用枪威胁过的人,所以,在他面前,她也并不是那么放得开的。
反观白粟叶,对于他的怒火倒是不以为意,只将那道香芋排骨摆在他面前,“担心您牙口不好,咬不动里面的排骨,所以才特别给您蒸得烂些。时间必然就耗得久了点。”
“笑话!谁说我牙口不好了?胡说八道!”费伦斯怒目以对。
白粟叶指了指夜枭,直接把他出卖了,“您儿子说的。”
夜枭无语。她肯定是故意的。
下一秒,怒火果然烧到他头上来,费伦斯横眉冷对,“你觉得我已经老了,是吧?”
“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夜枭没答他义父的话了,只拽了下白粟叶的手,道:“坐下来吃饭吧。”
费伦斯哼了一声,冷冷的眼神从两个人身上飘过,最后板着脸问一旁的佣人,“她做的是哪两道菜?”
“费先生,一道是您面前的香芋,一道是番茄。”
“哼!”费伦斯把香芋推开去,嫌弃的扫了一眼,“这么难看,摆我面前就倒胃口。拿开,拿开!”
佣人看看他,又看看一旁的夜枭和白粟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白小姐是真的在厨房里下了功夫的,如果这么端走,恐怕要伤心了吧?
“样子虽然难看了点,但是味道还不错。”正在夜母准备开口打圆场的时候,白粟叶反倒是先开了口。她完全没有伤心的样子,反倒是拿勺子舀了勺香芋和排骨,放进费伦斯碗里。费伦斯皱眉,“你在干什么?”
白粟叶回得很坦然,“在讨好您,不然我也不用做这道菜了。”
似乎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直白,费伦斯反倒是愣了一愣。夜枭也不由得抬起眼来多看了她两眼。
“哼!你别以为我这么好收买!先看看你自己做过的事吧,是这么几片香芋能抵消得了的吗?”
白粟叶难得的如此厚脸皮,“几片抵消不了,那我以后多做好了。”
“还想以后?想得倒美!”
她笑笑,没再接话。费伦斯扫见她那笑脸,一时间反倒是说不出话来了。又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香芋和排骨,拿筷子拨到一边去,始终没吃。
白粟叶也没再和费伦斯说话,只是偶尔和夜母还有夜枭两个人聊两句。等再看向费伦斯碗里的时候,那香芋排骨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两根光了的排骨。一旁,佣人在默默地给他舀香芋的时候,他也没再抵触。
夜母也察觉了这个现象,和她对视一眼,眼神里有几分鼓励和欣慰。
——————
晚饭过后,夜枭送白粟叶回酒店,一路上,两个人没什么话,各有所思。
到了半夜的时候,夜枭的手机疯狂作响。
白粟叶迷迷糊糊的从他怀里抬起眼,夜枭也醒了,“吵到你了?”
白粟叶摇头,“这么晚打电话应该是有急事吧?”
夜枭把手机从床头拿过来,看了一眼,“是明叔。我先听。”
“嗯。”
夜枭把手机拿过来,贴在耳边。听了两声,神色沉了几分,“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把电话挂了。神色凝重。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白粟叶一下子没了睡意。
“我义父进医院了。”夜枭已经起身,边穿衣服边和她道:“你继续睡,我得过去一趟。”
白粟叶怎么可能睡得着?下了床,穿衣服。
夜枭想说什么,可是,手却被他握紧了,“我陪你一起去。”
……
白粟叶没有问具体情况,但是从夜枭的神色也看得出来,费伦斯这次的病情恐怕很严重。前一个月他出国休养,恐怕也是和这病情有关。
她知道夜枭对费伦斯的感情,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是,到底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将他的手扣紧在手心里。
781 最后的仁慈(2)
到医院的时候,整个医院都已经被封锁了。
“少主。”所有人打了招呼。虞安和李时他们也都在人群中。
成明匆匆在大厅里相迎,“少主,费先生的情况不是很好。”
夜枭神色一沉,“凯宾怎么说?”
“恐怕……时日无多。大家都要有心理准备。”
夜枭呼吸重了些,没有说话。
“现在什么都不说了,先上去吧。”成明又看了眼白粟叶,“白小姐,费先生现在情况非常不稳定,我担心见到你,恐怕会引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所以……麻烦你就在楼下等吧。”
夜枭紧了紧白粟叶的手,回头看她,“让虞安先送你回酒店,医院冷,别在这待着。”
“好。你别担心我,先去看看你义父要紧。”
夜枭点了点头,又交代了虞安一声,才跟着成明上楼。
………………
夜枭站在病房里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都插满管子的义父,突然觉得,这是一代枭雄的落没。往日的辉煌在此时此刻,都看不到半点踪影,躺在那的,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老人。
而且,还是一位孤独的老人。
夜枭走近了,能看到他依稀睁开的眼里,有几分闪烁的光。看起来,有些悲凉。
成明叹口气,低声道:“费先生最近常常梦到他以前的爱人,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夜枭没出声。
“其实费先生多少是有些后悔了。当初亲手杀了那女孩的时候,他不知道女孩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当初费先生若是没有出手,如今,也是儿孙环绕吧!”
夜枭也是第一次听说孩子这件事,一贯不显山露水的面上,也有几分震惊。
“不过,人呐,总得有取舍。若是当初没有那么做,现在这些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不是费先生的。”成明沉吟一瞬,看向夜枭,“少主,你还年轻,人生的抉择,每一步你都得想清楚了。以前费先生更希望你走他这条路,可现在……这条路,恐怕连他都觉得走得辛苦了。”
成明是看着夜枭长大的,也知道夜枭现在的处境,所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夜枭神色沉静,眼神幽深,最终,只是淡淡的道:“我永远也不会走义父这条路。”
因为,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真的再次背叛自己,他会和她一起下地狱!
他终究不是义父,这长长久久孤苦的一生,他无法独自忍受。
………………
凌晨四点。
夜枭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见到医院大厅里站着的人时,心头一紧,继而,一抹难言的复杂情愫直冲他心底最深处。
都这个点了,而且,这么冷的天气,她竟然还没走。
里面穿着风衣,外面套着他买的那件棉衣。高挑的倩影在大厅里轻步来回走着,只看到她的背影,可是,那抹背影都似一道很好看的风景线,让他不由得有些迷了眼。
“粟粟。”他开口,声线有些暗哑。
听到他的声音,她这才回过头来。见到他,她站在原地,牵唇笑了笑,“没事吧?”
夜枭深目看着她。
医院的大厅里,很冷。她虽然围着围巾,但是,脸蛋还是被冻得通红。
夜枭沉步过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果然,凉得没有半点温度。
“我不是让虞安送你走的吗?”夜枭皱着眉,“他怎么办事的?”
“你别怪他,也别急着生气,是我自己不肯走。他也不能把我扛出去。”
夜枭沉目看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塞进他衬衫里去。她冰冷的手,贴着他火热的皮肤,白粟叶怕冻着了他,手缩了缩,被他握紧了,“放着,别动。”
白粟叶也就没有再挣扎了,只是抬目心疼的看他。
他面上全是疲惫之色。
昨晚一夜没睡,今晚又在医院耗到现在,身体自然是有些吃不消。
“怎么不走?”
“反正我回去一个人也睡不着,在这陪你更好。”
“好什么?都冻成这样了。”夜枭神色有些不快。
白粟叶吸了吸鼻子,“我们还要在这这么站到天亮吗?”
“回酒店。”
白粟叶将手从他衣服里抽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膝盖冻得有些不太灵活了……”
夜枭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她轻呼一声,两手把他的脖子抱紧了,“你这么抱着我,外面你那些兄弟……”
“他们心里其实都有数。”
只是……
这些事,还没有摊开来谈。但是,也是迟早的事。
白粟叶将冰冷的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温度,才觉得身体在渐渐的回暖。
“费先生怎么样了?”上了车,她问。
夜枭坐在驾驶座上给她扣安全带,听到她问,抬目看她一眼,“你希望他怎么样?”
白粟叶知道夜枭是认真的在问自己,“如果是以前,我不会怜悯他,现在……”
她顿了顿,目光认真的看向夜枭,“我不希望他有事,仅仅是因为他是你义父,你对他有感情。我在试着努力的爱屋及乌。”
夜枭心头颤动,眼里划过一抹流光。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时间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她在很努力的迁就自己。
她在试着接受,她曾经不可能接受的人和事。
如果……
这一切,都是发自她内心,而不是演戏的话。
“夜枭?”见他发呆,她唤了他一声。
他回神,摇头,“义父还能撑一段时间。不过,要想长时间撑下去,恐怕很难。”
白粟叶无话可安慰,夜枭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他一向很懂得如何调试自己。而她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白粟叶有空会去医院看费伦斯,亲自熬了汤送过去。
起先两天,费伦斯一有精神就和她作对,把她带来的汤洒得满地都是。白粟叶也不放弃,还是一如既往的去。
再后来两天,也不知道是他是不是没了找她茬的力气,还是败在了她的执拗下,反正他不再对她那么凶巴巴的,还会给面子的喝几口汤。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对她的汤提各种各样的要求。
白粟叶有耐心,任他挑刺,第二天改进就行。
782 最后的仁慈(3)
这天。
白粟叶在酒店厨房里熬汤的时候,夜枭的手机在厅里响着,可是迟迟没有人接。
“夜枭?”白粟叶唤他一声。
没有声音。
她走过去,拿了夜枭的电话。上面闪烁着的是虞安的号码,她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她敲门,“夜枭,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是谁?”
“虞安。”
“你帮我听了吧,告诉他,晚些我再回复他。”
“嗯。”
白粟叶接了电话,边往厅里走。她还没开口,只听到那边虞安先开口:“先生,签约的具体时间和地址都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
白粟叶呼吸一重,握着手机的手隐隐抖了一下。
签约?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军火合同的事。事实上,离他们原定的时间,也确实是差不了几天了。
她想说什么,但是,虞安那边很忙。他把话说完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白粟叶心里一时间有些乱,脑海里全是邮箱的事。她沉吟一瞬,下一秒,转身往书房走。
书桌上,夜枭的电脑就在那。
这段时间,他早已经将工作地点搬到了她这儿……
她坐在书桌前,手压在盖着的笔记本上,手指有些发凉。身体每一处都在发凉……
连着深吸好几口气,她到底还是将电脑打开。第一次发现笔记本盖如此的沉重,抖了两下才将电脑摆弄好。她点进他的邮箱,他的邮箱一直都设置了繁琐的密码,白粟叶是特工出身,这些解锁工程自然是难不倒她。
最后一道密码她输进去的时候,那一串数字,竟然是她的生日……
心酸,那种酸胀的感觉一直汹涌而上,直逼鼻尖、眼眶。
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
邮箱里,虞安发的邮件果然在。但是,内容里的时间和地址,是用专业密码写的,短时间内一定解不开。她快速的拿了自己的手机拍下来,而后,将邮箱重新标注为“未读”,又重新关上电脑。
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整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一下子就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一样,她无力的瘫软在软椅里,背过身去,看着窗外,目光艰涩。
————
浴室里,水声,还在‘哗啦啦’的响着。
可是,喷头下,早已经没有人。
书房的门,被人悄然从外拉开了一条细小的缝。就那小小的缝,也已经足够将外面的她所有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夜枭僵立在原地,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床边那背影上,那双暗沉得没有一丝光的双眼,渐渐泛出一抹赤红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绷得紧紧的。紧到,骨关节都发了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夜枭又折回卧室。等他将一切都整理好的时候,厅里已经香味弥漫。鸡汤应该是熬好了。
“你怎么洗了这么久?”她穿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若无其事的冲他笑。
真是一个擅长演戏的女人。
她曾经哭着说,这辈子再不会骗他……
可事实上,她到底什么时候说过一句真话?
“夜枭?”白粟叶没有听到回答,又唤他一声。
他回过神来,神色已经很冷,却只是学着她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拿毛巾擦着头发,若无其事的问:“刚刚虞安说什么了?”
“他就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楚他就给挂了。”
夜枭点点头,也不看她,只是扔掉毛巾,捞了手机过去。摁下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不出一会儿,虞安便听了。
“先生。”
“嗯。”
“那封邮箱,果然被动过了。”
“……”夜枭沉默,手里的手机快被他握碎了。良久,他才道:“我知道。按照原计划不变。”
虞安沉默一瞬,想说什么,可是,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夜枭把电话挂了。靠在沙发上,抬手摁了摁疼得厉害的眉心。
“你……没事吧?”白粟叶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担心的问。
“没事,就是头有些疼。”
“我帮你按按。”
夜枭点头,没有多的话。
白粟叶绕到他沙发后面去。他仰躺在沙发靠上,她给他按摩,动作轻缓,适宜。她一低头,长长的头发全部洒在他脸上。那发尾扫在他鼻尖上,他揪了一缕,拿在鼻端下轻轻嗅着。
那味道,很好闻。好闻到让他觉得钻心的疼。
“夜枭,你有心事?”白粟叶按摩的动作顿了一下,眸色幽深的看着他。
听到她的话,夜枭掀开眼,深深的看她。她的脸,倒映在自己眼里,是那么熟悉,可是,又那么陌生……
怎么不陌生呢?
永远……永远都在他面前戴了一个面具……
哪怕,他夜枭一次一次的愿意掏心挖肺……
夜枭只觉得心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他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让我抱抱你。”
那语气……
那神情……
白粟叶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没有多问,不敢问。从沙发后绕回去,侧身,在男人腿上坐下。夜枭长臂一揽,箍住了她的腰。
两个人……
在这个房间里,就这样安静的拥抱着彼此。很多话想问,很多话想说,可是,彼此之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隔阂太多,离得太远……
曾经看似触手可及,可其实……过去的这一个多月,经历的所有温馨甜蜜,都不过是海市蜃楼……
虚假的。
而现在……
终于要醒了。
终于……
终于所有的面具,都要撕开了……
终于……
要结束了……
想到这些,夜枭呼吸一重,扣住她的下颔,俯身重重的照着她的唇吻下去。白粟叶眼眶一涩,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她几乎是本能的环住他的脖子,痴狂的回应他的吻。
两个人,那样用力的吻着对方,就像是要把对方嵌进彼此的生命中去一样。
可是……
明知道,已经不可能了……
再不可能了……
………………
夜枭在房间里狠狠要了她,这一次,像是疯了那样。是发泄,也是惩罚,又或者……是一种自我惩罚……
总之,这一次的欢丨爱,谁也没有比谁好过。
783 最后的仁慈(4)
白粟叶清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冷清。那种冷清,特别的可怕。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存在一般……
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里,一切,都不过是她的幻觉……
……
床头,放着一张机票。犹城飞s国的机票,机票上是她的名字。
今天晚上的时间。
白粟叶怔忡的看着那张机票,眼泪,一瞬间模糊了眼眶。
所以……
他这是最后在放她一条生路吗?
她扯唇,凄苦一笑,将机票收起。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她早已经没有了生路……
白粟叶将手机拿过来,打了电话给白狼。
“部长,情况怎么样了?”
白粟叶强撑着身体坐起身来,摸了摸颓然的脸,好半晌,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给你一个密码,立刻破译给我。一秒钟都不要耽误。”
“好。你发给我就行。不过……”白狼顿了一下,“你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先挂了。”
白粟叶没有回答,把电话挂了。她重新颓然的躺回床上去,目光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夜枭给她设了个套,试探着她,提防着她。而他不知道的是,早已经没有退路的她,唯有义无反顾的往这个套里钻……
只是,恐怕又要辜负了他最后给予自己的仁慈……
她没有其他选择……
她看一眼那张机票,眼眶里,又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夜枭……
在很远很远的未来,有一天,有那么一刻,他是不是还会记起曾经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她……
哪怕是带着沉沉的恨……
——
白狼很快发了消息过来。
时间是明天晚上8点半,而地址是在犹城最北边穆斯公爵的城堡里。
“明晚是穆斯公爵的生日宴会,到时候会有很多绅士名流出现。他们应该是选在宴会时签约,以掩人耳目。”白狼分析。
白粟叶道:“给我弄一张请柬。不要声张。”
“你……想一个人单独行动?”
“嗯。”
“不行!那些都是武装分子,你一个人根本……”
“这是命令。今晚,让人把请柬送到酒店来。”白粟叶打断白狼的话。
白狼沉默一瞬,而后,幽幽的问:“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白粟叶有一会儿没有出声,呼吸幽沉而又沉重。白狼莫名的心慌起来,想再问什么,可是,还没等开口,她已经将电话挂了。
白粟叶深吸口气,平静好情绪从床上下来,换上衣服。
手机,疯狂的响。
她拿过来,看了眼上面的号码,有片刻的诧异。
是费伦斯。
“喂,你好。”她打起精神来听电话。
“白小姐吧?是费先生让我给你打电话的。”明叔的声音从那端响起。
白粟叶扯扯唇,尽量不让人听出来她的反常,“是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你就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那边,手机被夺了过去,费伦斯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你要不想来,你就再也别来了!你自己看看,这都几点了,我看你是想饿死我。”
都说,年纪越大的老人越难相处。
平时她过去的时候,费伦斯总是百般不愿看到她,有精神就赶她走。现在却……
这算不算,其实他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善了?
若真如此,这真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
“喂,喂?”没听到回答,费伦斯连声唤了两声,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我在。”白粟叶应声,“汤已经熬好了,我马上给您送过来。”
“这还差不多!”
费伦斯满意了,语气一下子就好了不少。没有再和她说什么,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
另一边。
成明有些好笑。费伦斯瞪他,“你笑什么?”
“没,没笑。”成明咳一声,把笑容收敛,只道:“费先生,您赶紧吃午餐吧。白小姐从酒店过来也还要一段时间,您现在可不能饿。”
费伦斯看一眼医院里那些餐点,只觉得没什么胃口。还真有点想念她给自己做的香芋排骨。
“明天得让那丫头给我做香芋送过来,每天都是些清淡的东西,吃烦了。”
“您不是说她厨艺太差了吗?”
“是挺差,真差。”费伦斯皱着眉,嫌弃的道:“以后夜枭要真娶了她,我看,得好好把她送厨师学校去好好培养几个月,不然,哪里有当人妻子的样子?”
成明听着他说的话,没有出声点破。
看来,白小姐三番四次的过来,还真是有点成效的。
白粟叶打了车到医院,费伦斯其实已经吃过午饭了,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她送过来的鸡汤。
今天的她,没什么多的话,进门打了招呼后,就没声音了,只静默的拿碗给他盛汤。
连一旁的成明,都隐隐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你这鸡炖得这么烂,真以为我老了,嚼不动了,是吧?”费伦斯瞅着她的脸色,故意挑刺。
“今天时间没把握好,中途出了点事。”白粟叶淡淡的解释。中途是让夜枭给抱到了床上,忘了关火。
费伦斯见她仍旧是那副平淡的样子,更不爽了,“这汤也是!这么淡,让我怎么喝?”
白粟叶这下子倒是没有出声了,只是点了下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费伦斯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得不到回应,有些讪讪。那份找她麻烦的快丨感自然是没有了。
喝了两口汤,瞅了她一眼,只见她正坐在床边上,给他削水果——因为前面几天,他一直骂她笨手笨脚,所以,她还真有下苦功夫练过这个,现在削皮很熟练。但是,最后却差点削到手指。
费伦斯皱着眉,“你怎么又这么笨手笨脚的了?”
白粟叶扯了扯唇,“意外。我去洗洗。”
她起身,去洗水果。
费伦斯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成明也看着她。
784 最后的抉择(1)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她,特别不对劲?”费伦斯问成明,“平时我给她挑刺的时候,她还会辩解一下,伶牙俐齿的,今天,直接不搭理我了。”
“我看着也是不对劲。”成明想了一下,“是和少主吵架了吧?”
“吵架了?”费伦斯想了想,点了下头,“年轻人吵架是正常。”
而后,脸色一变,又道:“吵架更好!最好吵到赶紧分手,看着他们俩在一起我就烦心。什么女人不好,偏偏还喜欢个背叛过他的女人!”
成明只是淡淡一笑,没接话。
是不是真烦心,恐怕,如今也只有费先生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
一会儿后,白粟叶洗完水果出来,给他切成均匀的一小块,用小叉子叉着送到费伦斯面前。
费伦斯享受着,倒是也没再说她的不是。尝了一口水果后,提要求,“明天要早点过来。还有,记得再准备一个香芋排骨。”
“嗯?”正在收拾刀具的白粟叶听到他的话,微微侧过目来。
“嗯什么?我的话你都听不懂了?香芋排骨。”顿了顿,他又善心大发的补上一句,“要是觉得麻烦,那鸡汤就暂时不要了。”
白粟叶怔忡一瞬。
目光在费伦斯面上停顿一会儿,又缓缓落到自己手上,沉默良久,才轻幽幽的道:“明天……我有点忙,可能没办法准备这些。”
“那就后天,后天也行。”费伦斯难得如此好说话。
后天……
白粟叶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深吸口气,半晌才艰难的开口:“费先生,今天之后,我就不再来了……”
费伦斯脸色一变,等回过神来,把勺子重重的一扔。勺子碰上碗壁,发出“砰——”一声清脆的声响。惊得一旁的佣人都退避三舍,不敢抬头。他生气的瞪着白粟叶,“怎么?才让你做两天汤而已,你就开始不耐烦了?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指望我点头允你和夜枭在一起?休想!”
白粟叶精神不是很好。费伦斯这样一番指责,她一句多的反驳都没有。只是拿了纸巾将刚刚飞溅在小桌板的鸡汤擦干净,一边提醒他,“凯宾医生说您现在的身体,不能动怒。所以,还是尽量少生气吧。不过……”
说到这,她擦拭桌子的动作顿了顿,一会儿,才又幽幽的补上,“以后我不会再来,也就没有人惹您生气了。您身体会恢复得更好的。”
她以后都不再来了,费伦斯觉得自己应该很高兴,原本见到她就心烦。是给夜枭面子,才没至于真的拿枪把她轰出去。
可是,此刻,听她说再不会出现的时候,他却半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只把那鸡汤往旁边一推,心烦的道:“撤走!撤走!赶紧撤走!水果也给我端开!”
一旁,成明朝旁边的佣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一句不敢多说,连忙将鸡汤端走了。整个病房里,气氛有些僵凝。
白粟叶看了费伦斯一眼,站起身来,“您汤也喝了,水果也吃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等一下!”费伦斯喝了一声,眼神上下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板着脸硬邦邦的问:“你……你刚说以后都不来了,是什么意思?以后,不在犹城待着了?”
“……嗯。”白粟叶沉吟一瞬,点头。
“是……和夜枭吵架了?”费伦斯试探的问。
“没有。”
“那……夜枭不要你了?这小子,不可能是这时候开窍吧?”
白粟叶没有再回答,只是道:“您休息吧,我先走了。”
费伦斯张张唇,还想说什么,可是,她人已经从病房里出去了。
费伦斯沉吟一瞬,和成明道:“把手机给我。”
成明把手机递过去。费伦斯照着夜枭的号码拨过去。
————
夜枭这会儿正在公司大楼的办公室里。
整个办公室里,已经烟雾缭绕。
他曾经答应过她,以后再也不抽烟。可是,如今,他很清楚,所有的承诺,都不过就是个屁!不值一文!
他本以为,再被她算计或者背叛,他会痛不欲生。可是,这一次,却是相当的平静,平静得异常……
心里,连一点波澜都没有了。
是习惯了?还是因为早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建设?
其实,不然……
准确来说,是心已死……彻底死了……
一滩死水,又怎么能再掀起波澜?
他打开钱包,抽出那张黑白的证件照,怔忡的盯了有足足十秒那么久。
冷笑……
下一瞬,‘啪嗒’一声,打火机蓝色的火焰窜出来,火舌一下子将那张照片吞噬掉。照片上那张好看的小脸,被炙烤得发黄,而后,变成黑色,渐渐的……渐渐的消失到完全看不见……
变成了灰烬……
火焰,烧到他的手指,他都像是没有感觉到那样,一点不觉得痛。
麻木了……
火,灭了。
纸灰飘荡在空气里,散得满身都是。
曾经自己那样念念不忘,那样视如珍宝的东西……如今,也不过是化作了灰烬……
强求不得……
手机,“嗡嗡”直响,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他回过神来,将烟头重重的摁灭。
抓过手机,扫了一眼屏幕,接通了放在耳边。
“喂。”
“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费伦斯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吵架了?”
“……没有。”
“骗谁呢?你们俩语气简直是一模一样!都是无精打采的。”
夜枭深吸口气,“义父,您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专程问她的吧?”
“我就是啊。那丫头刚来我这儿和我说,明天开始,她就不来我这儿了。说是要回去,以后都不来犹城了。”
夜枭哼笑一声。
如果,她真的回去,那算她多少还知道点好歹。
“如果只是这些事,那我先挂了。”
“什么叫只是这些事?”费伦斯沉吟一瞬,正了正色,“是不是……她还是在打合约的主意?”
夜枭绷紧的手,有些发抖。
呼吸,重了许多。
最终……
“是不是打主意是她的事,但是,有没有命可以打得到主意,是我的事。”
他简单的一句话,阴沉、压抑而又嗜血。
785 最后的抉择(2)
白粟叶没有离开。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房间里,静等着。手枪、麻醉针等等武器,从行李箱的暗格里取出来。这些东西,都是来犹城之后阿策临时给她准备的,手枪还不算顺手。
但是……
多半用不上。倒是无所谓顺手不顺手了。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回过神来。随手拿了衣服,往桌上一抛,盖上武器,才去开门。
从猫眼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微诧异。
“你怎么来了?”拉开门,白狼就在门口站着。
“你不是要请柬吗?”白狼进门,将请柬交给她。
“我也没说让你过来。”
白狼郑重的看她一眼,“我担心你出事。”
白粟叶眸光闪烁了下,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瞬,她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和淡然,“这么大一件事,风险是避免不了的。”
“我明天会和你一起去。”白狼道:“我设置了一个企业家的身份,需要一个女伴,我们俩刚好合适。”
白粟叶笑一声,“行。既然你要去,我也没意见。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明天……无论出了什么事,不准伤害夜枭。”
白狼敛眉,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觉得……明天会出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否则,我不允许你跟过去!你不单单要保证你自己不伤害他,连跟着你过来的所有国安局的人,一律不准伤他——如果,合同顺利解除的话!”
她眼神坚定,说出的话,更是不容反驳。
白狼想问什么,可是,唇动了动,又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最终,只是颔首:“好,如果合同顺利解除,我答应你。夜枭的人也会在,我相信,只要合同解除,国安局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听他这样保证,白粟叶颔首,明显轻松了许多的样子。
她把请柬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下,“你找个房间住下吧。”
“我就在你隔壁。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嗯。那你去休息一会儿,刚下飞机挺辛苦的。晚饭我会帮你叫进房间去。”
白狼点点头,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始终是心有怅然。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低头看着那张请柬,长发微微垂下来,将那张脸掩了一半,但是,还是能依稀看得到她面上深深的疲倦。
“部长。”
“嗯?”她抬起头来,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沉静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狼觉得那笑容背后,深藏的却是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的沉重的悲恸……
“既然,你那么爱夜枭,为什么不干脆和他私奔,永远都不回国安局了?”
他的问话,让白粟叶心头狠狠一震。
私奔。
她何尝没想过?
那点私心,她是真的在脑海里冒出来过。
可是……
“如果我走了,国家之间大战,我永远是历史的罪人,战场上的逃兵,民众的叛徒。哪怕这些罪名我一个都不在乎……那么夜枭的结果呢?”她苦涩一笑,喉咙干哑,“和我在一起……他的结果,永远都是……不得善终……”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像是费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白狼再问不下去。
如果她真的和夜枭私奔,弃所有人于不顾,那就不是她白粟叶了。
……………………
晚上。
海上烟花璀璨。
照亮了犹城繁华市中心的大片天空。
白粟叶将自己的行李,一件一件打包整理好。
手机里,夜枭的照片,还是让她红了眼。
这张照片,是她趁他睡着的时候偷拍的。那时候的夜枭,躺在白色床单上,睡得安宁而又酣畅。只是那么看着,就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她微微一笑,笑得眼眶模糊。俯首,在屏幕上深深吻了吻。
吻得虔诚。
像是诀别……
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再没有机会好好看他睡着的样子,也再没有机会好好吻吻他……
————
另一边。
集团大楼内,顶层。夜枭怔忡的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烟花。
这里的位置,远不如酒店里的位置好。所以,连那些烟花都显得失色许多,没有往日的风采。
“先生。”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门口,虞安愣了一瞬,里面一片黑漆漆的,没有开灯。若非外面烟花的光照进来,都看不到窗口立着的人影。
夜枭没有转身,视线依旧落在窗外,“有事?”
“刚刚查过航班……”虞安沉声道:“白粟叶并没有照你的安排回国。”
夜枭呼吸一重,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酒杯粉碎在他掌心,破碎的碎片割伤了他的手,鲜血淌下来,一滴一滴打落在地毯上。
“她不但没走,还带了国安局的一班人过来。”虞安牙关绷紧,“她恐怕是阻止合同不成,想置您于死地。”
她有得选择的。
如果,她拿了机票及时抽身离开,哪怕是派其他人过来杀他,他亦接受得心甘情愿,不至于让彼此走到你死我活的绝境。至少,还能为他们这一段虚伪的感情,完整的、悲凉的,画上一个句号。
可偏偏……
她连最后这一步,都没有走。
最后,都要残忍的将浓烈的恨意深植彼此的心。
真是好一个狠心的女人!
“我也很想看看,明天她是不是真的会动手杀了我……”夜枭哼笑一声,沉声安排,“明天,让整个会场都放松警惕,放她进来。至于国安局的其他人,拦截在外围,一步不准靠近。”
虞安皱眉,“你这样做很危险!如果她真的……”
“我心里有数!”夜枭喝止了虞安的话,“你出去吧!”
虞安想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没说。只烦闷的将门重重甩上,一拳击在了墙上。
夜枭这么做,是想死在她白粟叶手上?!
不过,如果她真敢——真敢那么做,她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会场!十年前,已经是他们的失误。十年后,绝不会允许再发生同样的事!
门,被关上,整个办公室又恢复了安静和黑暗。这一瞬,连窗外的烟花都已经灭了……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这,就是他的世界……
786 最后的抉择(3)
那一晚,夜枭没有出现。白粟叶从未抱过任何期待。
她坐在窗边,静候着日出冉冉升起。晨曦突破一望无边的海面跃上来,金色的阳光瞬间照亮整座城。
她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沐浴,觉得心底只剩下无尽的平和。
她想,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不用再被任何事任何人左右,也不用再在大是大非前迷茫不前……
她起身,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缩在床上,安然睡去。这一觉,没有失眠,很踏实。
————
下午,5点半。
白狼打电话给她,电话却始终没有接通。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沉吟一瞬后,脸色大变,立刻拉开房间门往隔壁跑去。连拖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上。
敲门,敲得震天响也没听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
“先生,你在做什么?”酒店的服务生被这巨大的动静吸引过来。
“你们的房卡呢?给我用一下!”白狼声线有些发抖,急匆匆的。
对方警惕的看着他,“你和房主是什么关系?”
“里面住着的是我领导,我朋友。我现在怀疑她出了事,所以,你立刻把门打开!”白狼见对方没有动作,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快点!把门打开!”
“先生,对不起,我们没有这规矩。除非您可以证明对方真是您朋友。”
“证明个屁!”白狼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情和对方啰嗦。他身手好,一下子就将对方桎梏住,摁在了墙上。另一手直接搜他身上的卡。
“白狼,你在闹什么?”就在此刻,房间的门,被突然从里面拉开。白粟叶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回事?”
白狼看着门口的她,愣了一愣。
半晌,才道:“你……你没事?”
“你先把他松开。人手都要被你拧断了。”白粟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白狼这才回神,忙把对方松开,道了几句歉。鉴于他们是客人,自己又没有受伤,而且,一看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服务生自然是不敢多抱怨什么,赶紧撤了。
白粟叶边折回房间,边和他说话,“你怎么还学了这种耍流氓的招数了?”
“我至于要对一个男人耍流氓吗?不过……”白狼看着她的背影,松口气,“你没事就行。”
“你以为我能有什么事?”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眼睛透过玻璃杯看着白狼。“以为我会想不开,自杀啊?”
“……”白狼无法否认自己当时确实是这样的想法。
白粟叶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经不起事?”
“倒也不是。”白狼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她一不是会临阵退缩的人,二更不会是选择自杀的人。“我只是打你电话,你一直没接,敲门又没有反应……”
“我在睡觉,正睡得香的时候,当然没反应。”
白狼看她一眼,“你昨晚又是一晚没睡?”
“我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那倒不是。不过,今天怕会是一场恶战,要打起精神。”
白粟叶没有接白狼的话,只是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壁钟。一眨眼的时间,竟然已是将近6点。
离今晚再见到他,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想到夜枭,她心脏缩成一团,眼里不自觉多了一层薄薄的雾。
“部长?”白狼只能看到她抬起的侧颜,但是还是一眼看穿她的情绪,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
白粟叶回过神来,将自己的钱包拿出来,交到他手上。
白狼不解的看着她。
“帮我去退个房,密码你是知道的。我换衣服,化个妆。”
白狼应一声,拿着钱包出去。白粟叶想起什么,又回头道:“等一下。”
“嗯?”
“钱包里有张卡,别用。”
白狼翻了下她钱包,将她的几张卡都抽了出来,“哪张?这张?”
“嗯。”
白狼点点头,把卡重新插回去。可是,那张卡插回去的时候,停顿了一瞬,问:“这卡,是夜枭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
“看卡号就清楚了。”白狼道:“卡号是你和夜枭的生日。”
白粟叶愣了一瞬。白狼看着她的反应,“你不会自己都没发现吧?”
她没说话,只伸手将那张卡拿回自己手上。卡上,那一串数字,让她眼眶不自觉泛了红。
她痴痴的笑,笑着笑着,又哭了。
眼泪砸在那张卡上……
这么多年,她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夜枭的用心……
“你一向洞察力就很好,怎么反倒这么大的一排数字没看清楚?”白狼道,再一看她,才看到她哭了,有些无措,赶紧抽了纸巾递过去。
白粟叶什么都没说,只是拿纸巾用力摁住自己的眼。
可是,眼泪却不听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打湿了纸巾。
十年前,她一味的在和夜枭生气,根本就没有细看这张卡片。后来,只觉得这是一个从过去延生到现在的礼物,没有关注过卡号……
“部长?”白狼很少见她掉眼泪,从前的她,再难受,也永远一副击不溃,压不垮的样子。
所以,此时此刻,见到她哭成这样,又是不忍,又是不知所措。
“不用管我,你去退房。”白粟叶将那张卡握紧了,只说了八个字,没再看白狼一眼,而是转身往洗手间里走。将门,用力带上。
镜子里,眼泪,打湿了脸庞。
————————
白狼没有立刻再进她的房间。
等到退完房,在外面抽完两支烟后,才推门进去。
她已经不似刚刚那样情绪崩溃,反倒是光鲜亮丽。换了条宝蓝色的长裙,化了淡淡的妆,首饰耀眼,今晚的她,妖娆而又充满了诱惑。
和往常的白粟叶无异。不,比往常的她,还要好看得多。
若非自己亲眼看见,白狼恐怕也不会相信,刚刚在自己面前掉眼泪的就是她。
“退了吗?”她转过头来,看白狼一眼。
眼波流转,潋滟迷人。
白狼点头,“退了。”
“那我们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狼颔首,将手肘朝她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