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追君如隔山(三十七)
三个月后,北燕退兵。
人人皆道凤七郎在两军阵前气度从容,机智应对强敌,致使慕容洪被迫退兵,但是凤瑾却明白,这并非是他一人的功劳。
晋军凯旋,这对接近年关的晋人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大晋朝野同贺,华陵城中接连几日都洋溢着喜悦。
在这种喜悦中,谢蕴回家了。
只是回到九品香榭后院,却已经不见了岳渊渟的身影。
檀云说,岳渊渟是在两天前收到谢蕴的平安信后悄然离开的,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谢蕴只能感慨,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可惜自己就是没有这种福气,偏偏死乞白赖地吊在一棵树上晃荡。
“檀云,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个澡,这几个月可累死我了。”
“是!”
檀云离开后,谢蕴仰头倒在了榻上,耷拉着眼皮,瘫着四肢一动不动。
她真的是太累了。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至于以后会怎么样,管他呢!
不知不觉,谢蕴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生活回到了曾经的轨迹,一切如旧、
“阿蕴,阿蕴……”
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呐喊。
谢蕴猛地睁开了眼睛,浑身都像是骨肉要剥离了一样痛。
“阿蕴!”有人将她紧紧地搂住。
谢蕴脑袋有些蒙,眼前所见,不是她前一刻看到的高楼广厦,而是……
抱着她的人和她一样满身风尘。
刚才是怎么回事?
“阿蕴,你怎么了?可是太累了?还是何处不适?”
凤瑾担忧地询问着,抓着谢蕴胳膊的手在隐隐颤抖。
“我刚才怎么了?”
“我方才发现你浑身寒凉,如何叫都不醒,阿蕴,你可知我方才有多担忧。”
谢蕴推开凤瑾,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手,有点凉,再抬眸看着凤瑾,谢蕴心头忽然就感到一阵害怕。
她刚才到底是睡得太沉,做了一个梦,还是真的……回去了,这些她都不关心,她只是想到了方才“梦中”的处境,熟悉的环境,一切都正常,只是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意识,她再也见不到凤瑾了,就只是这个意识便让她感到恐慌。
这是不是已经意味着,她真的很难摆脱这个男人对她的影响了?
操……
谢蕴打心里骂了一句。
怎么就被这小子迷惑成这个样子了?
“阿蕴?”
“你来干什么?”谢蕴没好气,心里有多不舍这个男人,此刻就有多郁闷。
“我……我来看看你。”凤瑾声音温柔。
“看我干什么?有病。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以后不要这么不请自入,我以后还想嫁人的。”
“阿蕴,你要嫁谁?”岳渊渟吗?
“反正又不是嫁你。”
凤瑾有片刻没有说话,谢蕴正打算赶人时,凤瑾却又开口了。
“燕军粮草被我派人烧毁,听闻之后有一商贾无偿向燕军献粮,随后不久,燕军的士兵战马便齐齐染病,那名商贾,是你。”
“我有病吗?我是商人,商人怎么可能做这种赔本生意?”
“阿蕴,你不必强辩,我知道是你。你不是有病,你是心中有我,你待我情深一片,我都晓得,阿蕴,我都晓得了。”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追君如隔山(三十七)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追君如隔山(三十八)
“你、你这是干什么?”
谢蕴瞪着凤瑾,如临大敌。
今天的凤瑾很奇怪,眼神温柔得让她下意识就想逃。
凤瑾笑得愈发温柔,等谢蕴反应过来时,发觉手里多了个物件,是她还给凤瑾的那块玉佩。
“阿蕴,从今以后,这枚玉佩归你所有。”
“你……什么意思?”
凤瑾只是伸手轻轻地抱住她:“阿蕴,等我。”
凤瑾走后,谢蕴脑子都是蒙的,她不知道凤瑾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她等,等什么?
谢蕴等了一天,两天,转眼半个月等了过去,可是凤瑾再也没有来找过她,谢蕴开始不把这事当回事了。
……
凤家。
大厅之上,凤随云坐在主位,两边凤氏长辈神情肃然,同时望向站在中间的凤瑾。
只站了片刻,凤瑾的身体已经开始摇晃,俊美如玉的面容有些苍白。
“伤养得如何?”
“劳父亲挂怀,怀瑜无恙。”
凤随云冷笑,这儿子看起来温和,骨头和嘴巴却是很硬,二十鞭刑,岂是短短半月便能养好的?
“既然伤养好了,心呢?可也想清楚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凤瑾态度依旧坚决。
周围长辈顿时都皱了眉头。
“七郎,你为何还是执迷不悟?那寒门女子莫非是给你灌了什么药不成?”
“寒门便也罢了,还是个商户之女,士农工商,我们士族如何能与商户联姻?”
……
听着众人或劝或指责,凤瑾没有反驳,也绝不动摇。
凤随云道:“怀瑜,你应当明白,你的婚事不仅仅是你一人之事,而是关乎到整个家族,你的妻子须是望族贵女,若你执意迎娶这个女子为妻,便要失去做凤氏少主的资格。如此,你还仍要坚持吗?”
“此生若身边无她,少主不做也罢。”
“七郎,听伯父的话,你若是实在想将那女子留在身边,许她一个妾室的名分,勉强也可,但你非要娶她为正妻,这万万不可。”
凤瑾笑了笑,神情间尽是宠溺:“阿蕴善妒,不愿为妾,亦不愿我另娶妻纳妾,我当随她心意。”
众人顿时瞠目,这女子要求做正妻就已经是痴心妄想,居然还想独占恩宠。
“七郎,你既知她是如此妒妇,为何还能容她?”
“因为我心知,阿蕴善妒是想独占我,是因她爱我至深至切。”凤瑾说出这些话时,眉目柔和:“受人以木桃,当报之以琼玖。两军阵前,阿蕴千里奔波,伴我于生死,得此深情,怀瑜誓不敢有负。”
当日战场,谢蕴的所作所为,凤瑾都已经和族人说明。
凤随云无奈,他并非不能理解为何嫡子对那谢氏女如此钟爱,哪个男儿一生不想求得这样一个红颜舍生相伴?
“怀瑜,你已加冠成人,凡事已能自己做主,既然你宁愿受刑也不愿更改心意,他人再多言也是无用。你是凤氏唯一的嫡子,倘若你执意要娶这谢氏女,那我便当没有你这个嫡子,此后贫富生死,凤家亦不会过问。”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追君如隔山(三十九)
凤瑾叹了口气:“父亲,怀瑜只求一心爱之人为妻,并无心违背家族。倘若父亲执意相逼,容不下阿蕴,那便请宽恕孩儿不孝。”
凤瑾下跪,拜了三拜,起身撑着伤体走出了大厅。
他站在门口廊上,提高了声音:“阿蕴,出来,我们走。”
旁边一个房间的门开了,谢蕴果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是今日一早被凤随云派人叫来的,凤瑾半个月来为了她与家族对抗,她也都从凤随云口中得知,方才凤瑾一人面对全组人的诘问,她在邻屋听得一清二楚。
凤随云大概是瞒着凤瑾将她叫来,她不知道凤瑾是如何知道她在这里,但现在,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谢蕴走到他身边,将他羸弱的身体扶住。
“走吧!”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谢蕴满怀感动,但是开心不起来。
凤瑾就这么被赶出了家门,跟着谢蕴到了她的院子。
凤瑾后背有血迹渗出,谢蕴当下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来,看着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满背的鞭痕淋漓,谢蕴眼睛有点红,凤瑾却还安慰她。
谢蕴终究是没有掉泪,她给凤瑾上药,笑着说:“从今天开始我养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反悔。”
凤瑾只是笑着点头,将头靠在了她腿上。
此生看惯浮华,唯有此刻,心中餍足。
谢蕴悉心照顾凤瑾的同时,打理生意也越发的卖力,凤瑾心疼她,她笑着说要赚钱养男人。
凤瑾的伤渐渐好了。
这一日,凤随云听到下人禀报,谢蕴求见。
凤随云看着谢蕴,态度冷淡:“怀瑜已为了你离开凤家,你已如愿以偿,还来寻我作何?”
“我来,是有些话想与您当面谈谈,凤瑾并不知道我今日来这里。”
凤随云看了她一眼,命人上茶,让谢蕴落座。纵然心里不喜,但来者是客,自当招待,凤随云不会缺了这份修养。
谢蕴没有动,凤随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屏退了左右。
厅中只剩下他二人,谢蕴这才开口。
“凤家主,不瞒您说,就算凤瑾他离开了凤家,一无所有,他还有我,我虽然不能给予他凤家这样的门第声望,但我可凭我一人之力保他一生富贵无忧。
“谢蕴眼中没有门第高低之见,如果不是因为有凤瑾这个人,我不会与凤家扯上半点关系。
“只是,我不在乎凤家的门第,却不能不在乎凤瑾,凤家是他的家,他在乎,我不能让他为了我连家都失去。”
“哦?”凤随云颇感意外:“如此说来,你是愿意主动离开他,成全他?”
“不!”谢蕴答得干脆:“在几个月前我的确想过彻底离开他,再不来往,但是现在,既然他能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那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离开他,直到死。”
“那你的意思是……”
凤随云的话没有说完,谢蕴已经跪倒在地上。
“你这是作何?”
谢蕴道:“除了天地父母,我没有向任何人下跪过,今日,我只想请求您,不要逐凤瑾出家门。”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追君如隔山(四十)
凤随云转了转玉扳指,缓声道:“我若是让他回来,他仍是不肯舍弃你。”
“所以,也请您能够接纳我,只要您能让凤瑾回家,能让我嫁给他,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你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既然你奢求过多,便要接受这些后果,既想与怀瑜在一起,又想让我留下他,呵,我看你是个聪慧过人的女子,你应当明白,世间诸事,不可能事事如你所愿。”
“我当然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此刻才会跪在您面前求您。”
凤随云摆了摆手:“如若你此来便是与我说这些,还是回去吧!”
随即起身就要离开。
“且慢!”
谢蕴叫住他。
“您和凤氏族人想要凤瑾迎娶名门贵女,所求的是门当户对,也不让外人笑话,同时,也是两大家族的联姻,壮大本族势力。放眼整个大晋,能被您和凤氏族人选中的女子,无非是皇族公主,亦或裴家、衡家、楚家三家之女。
“如果您中意皇族这门姻亲,早在皇帝陛下提出将长公主下嫁时,您便会同意,让凤瑾迎娶长公主,但是您放任凤瑾婉拒,证明您本身也并不愿意凤家与皇族联姻。”
谢蕴说的这些,其实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但是谢蕴当着他的面把话说得如此直白,这让凤随云有些诧异。
他调查所知,这个谢蕴很有些魄力,谢氏的财富凤家是看不上眼,但是谢氏是雍州巨富,如此家业,群狼环伺,结果众多的旁支亲族,却都没能从一个小小的女郎身上占得丝毫便宜,就连仅剩的搬不走的一座家宅,都被她付之一炬。
谢氏的财富被她悄悄折现,那巨额的金银她竟然化整为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华陵,还在华陵安身立足,隐藏身份,莫说是一个女郎,便是大多数的世家子弟,都未必能做得如此出色。
此女很不简单。
凤随云站住了,他很想看看,谢蕴的能耐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裴家,衡家,楚家,这三家与凤家势均力敌,与其中一家联姻,可以让凤家的势力更进一步,但无论凤家选择了哪一家为姻亲,另外两家也必不会坐视,甚至于,他们可以与皇族联手,说凤家借联姻壮大势力,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凤瑾刚击退慕容洪,这件事当下是凤家的荣耀,让凤家在朝中更加显赫,但如果凤家再与名门联姻,过分招摇,荣耀恐怕转眼便成催命符。
“纵然凤家未必会惧怕,但大晋必然陷入内乱,刚刚才退兵的慕容洪想来也不会放过这个良机,内忧外患,最终凤家又能得到什么?”
“你很善于审时度势,也很懂得借助形势之利为自己所用。”凤随云真心赞服,旋即道:“可若是让怀瑜娶了你,凤家又能得到什么?”
谢蕴道:“我知道,娶我这样一个出身的儿媳,会让外人嘲笑凤家,但是正因我身后没有家世,反而可以让外面那些眼睛减轻对凤家的忌惮和打压。”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追君如隔山(四十一)
“凤家嫡子击退燕军,已经出够了风头,凤家现在看似荣光,却已置身风口,若想长远,当下凤家需要的是低调蛰伏,甚至示弱,我想,凤家名门之望延续百年之久,应该没有人会比凤家的主事者更深谙此理。
“不瞒凤家主,谢蕴所擅长的除了审时度势,还有经营之道,经营商道,经营人脉,凤氏家族这样的庞然大物,内部盘根错节,难道不需要一个头脑清晰、手段狠辣的经营者?
“谢蕴自认为,凤瑾主外,我主内,我和他成婚,对我们二人,对凤家,都是天作之合。至于外人对凤家的一时嘲笑,与凤家此后的荣耀不衰相比,还重要吗?”
“难怪怀瑜会为你甘心舍弃一切,你确有不凡之处,手段也确实厉害。”凤随云的话褒贬掺半。
他负手踱了两个来回,意味深长地问道:“你方才说,手段狠辣?是指一把火烧了家宅的狠辣?”
对此,凤随云似有嘲讽。
这种激烈的小手段在他这等人物眼中确实拙劣不入流。
谢蕴笑笑,她能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到成为集团总裁,论能力应该还不算差,论年纪……
谢蕴仰头看了看凤随云,凤随云大概没有四十吧?
这未来公公都要叫她一声姐。
谢蕴这么一想,顿时就有点脸红了,这连爹都没她大,她居然把人家儿子给睡了,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凤瑾力挽狂澜,建立的无人可比的军功,又是凤家的嫡子,我相信未来凤家家主的位子非他莫属,但身为凤家的家主,有些事情是他不便去做的,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养尊处优无病呻吟的妻子,而是一个能帮他去做这些事的搭档,我并非只会放火。所以,做凤瑾的妻子,我比任何女人都合适。”
凤随云此刻才真正认真地注视着谢蕴。
“你很相信自己的能力。”
“还行。”
凤随云转了转扳指,大厅中变得很安静。
谢蕴跪得双腿发麻,悄悄动了动。
“先起来。”
凤随云刚开口,凤瑾闯了进来,一眼只看到谢蕴跪着。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凤随云瞥了眼满脸愠怒的儿子,淡淡道:“怀瑜,你何时变得如此急躁?”
擦!
谢蕴赶忙起身拉住凤瑾,双腿又麻又痛,她扑到了凤瑾身上,凤瑾看了很是心疼。
“你不要着急,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今天是我主动来找凤家主的,也是我要跪的,我们相谈甚欢。”
说完,她又悄悄捏了凤瑾一把,小声道:“你别给我坏事。”
凤瑾不解。
这时,凤随云说道:“你今日所言的这些,我会慎重思量,但是,你若想如愿,你的言谈举止便必须符合你的身份,凤氏家族的少主夫人言谈随意粗鲁,成何体统?”
凤瑾闻言,心头一跳:“父亲,您是说……”
“若是你不能将你看中的人调教得像是凤家的儿媳,那她仍是进不得凤家的门庭。”
凤随云拂袖而去。
谢蕴靠在凤瑾身上,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场谈判总算是有所成效。
“阿蕴,你与父亲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他改变心意?”
谢蕴抱住了他的胳膊,懒洋洋的,唇畔噙着笑意:“我说,他的儿子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撒手。”
“阿蕴……”
凤瑾心中清楚,谢蕴与凤随云谈的绝不止这些,可是他没有追问,只是紧紧地抱住谢蕴,就像阿蕴说的,这辈子,绝不撒手。
言谈文雅高贵,谢蕴不是不会,她从前面对客户都是如此,只是有时候不愿意伪装,但是如今,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收敛一点做个贵妇又有何妨?
婚事原定半年之后,可是在凤随云看到了谢蕴的生辰八字之后,婚事只准备了半个月,让谢蕴和凤瑾感到很是莫名。
但这些不重要了。
从此以后,令天下女子都倾慕的美郎君摇身一变,成了世人皆知的妻奴,畏妻如虎。
只有凤瑾自己知道,他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题外话------
谢蕴和凤瑾的番外就此完了,如果看书的你也有喜欢的人,愿你们可以像谢蕴一样勇敢地去追,也许未必会如谢蕴一样有美好的结果,但是经年之后再回首,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很美好的回忆。明天写澜之的番外。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番外】选秀需谨慎(一)
长盛国。
盛元帝,盛世七年。
帝凰宫。
“这几年,凤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逐渐退出,其他各家虽有族人非议,但好在主事者皆在当年鹿鸣宴上便摆表明态度,如今他们初心不改,各大士族分支再是心存不甘,也搅不出太大的风浪,这些逆骨之人我们不必亲自处理,只会徒添皇族与士族的隔阂,便交由他们自家主事者处置。你认为如此可妥当?”
“嗯,阿举说的,都是对的。”
宫女内侍们将头低到胸前,当做完全没有听见陛下没出息讨好的声音。
“科举试行了两届,选出的那些人才如今在各处也算人尽其才,这些人与士族不同,他们出自寒门,没有庞大的家族倚仗,便是天子门生,视你这君王为最大的倚仗。如今这些科举提拔的寒门士子与士族颇有矛盾,这是过渡期必然的,我们只能从中调和,还是不宜操之过急。”
“嗯,你放心,朕早已按照你我商议好的办法去处理,阿举,你不必太过操心。”
凤举斜睨一眼慕容灼,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有些怀疑。
“灼郎,你今日……好似很乖巧。”做了什么亏心事?
慕容灼伸手将凤举抱到自己腿上,环住她的腰,仰头望着她。
“阿举,你莫要生气,朕稍后便将那些秀女丢出宫去。”
凤举觉得好笑:“我不曾生气。”
慕容灼不信,也不敢信:“阿举,朕事前已经将选秀之事驳回,谁知那些老东西将朕的话当做耳边风。”
“那你将人都留在宫中,是有何后续打算?”
其实凤举真的没有在意这件事,从慕容灼登基到现在,这几年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可是慕容灼从未做过任何对不住她的事,她很放心。
但既然现在他自己主动要提,凤举也不介意和他谈一谈。
慕容灼唇角斜勾,蓝眸中顿时浮现出狡诈的光芒。
他挥退了宫人,说道:“朕昨日之所以将秀女们先留在宫中,是为了将她们放在眼底,朕已经命人将这些秀女都清点清楚,并且暗中去调查她们的出身背景。”
慕容灼一脸求夸奖的表情,看得凤举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凤举绷着脸,神情淡然:“哦?可查出了什么?”
“这些,你看。”
慕容灼从案上抽出一份折子。
“这些秀女,有些的确身家清白,有些是因长得不算丑,被当地官员逼迫入宫,有些是官员之女,还有一些,虽然看似背景简单清白,可实质上很有问题。”
一夜而已,竟能查得如此清楚,凤举都不由得觉得若是不夸奖他,实在委屈他了。
凤举手中拿着折子,将手臂换到慕容灼颈后。
“吾皇日益英明睿智,臣妾有夫如此,与有荣焉,深感骄傲。”
说着,在慕容灼唇上印上一吻,眼睛却是落在慕容灼身后,看着手中的折子。
等反应过来时,唇齿间早已被饿狼攻城略地。
“等一下。”凤举被慕容灼的举动弄得无法专注精神:“你、你的意思是,有人捏造了这些秀女的身份,送她们入宫?你别……灼郎……”
------题外话------
先把慕容和阿举的番外,但是不多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番外】选秀需谨慎(二)
绵绵密密的吻,温柔滚烫,沿着脖颈一路下滑。
凤举的衣领不知何时敞开,滑到了肩下。
慕容灼的指尖穿过凤举的发丝,抚过凤举的肩背,触过丝丝的凉意,凤举禁不住打了个颤。
“冷?”慕容灼声音低沉地问。
“嗯!”凤举向慕容灼胸前贴近几分。
慕容灼在她耳边浅浅地吻着,发出一声低笑:“可朕觉得,阿举很热。”
凤举的脸蓦地红了。
“慕容灼,你休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这个词,用得甚好。”
“你……”
“阿举……”慕容灼的声音愈发沉重,他的掌心穿过凤举的衣衫,亲密地贴在她细腻的腰间:“这书案是朕前日刚命人搬来的紫玉龙凤案,触肌生温,玉质清透细腻,我们……试试?”
凤举的后背已然贴在了书案台面上,隔着薄衫,她只觉得案台上的纹路印在肌肤上,丝丝沁凉,微微的疼。
可是下一刻,慕容灼的手已经缠到她腰后,将她的身体向上托起。
凤举的手抵在他胸前,凤眸微微眯起:“那些秀女……”
“阿举,你知道的,除了你,朕谁也瞧不上。朕总有办法让她们再也不敢进来,惹你生气。这个时候莫要谈她们,我们谈谈自己……”
长盛国人尽皆知,帝后大婚多年,情深依旧,蜜里调油,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盛元帝陛下终日春风得意,心满意足,以至于,太子和公主小小年纪,孤苦伶仃。
……
“父皇又霸占母后,真不知羞!羞羞脸!”
“皇妹你还小,不懂事,父皇本就不知羞为何物,他连你我是谁都快不知了,他只知母后。”
宫中的蟠龙阶上,两个小小的人儿并排坐着。
男童一身珍珠白的锦绣蟒袍,头上束着一顶精巧的玉冠,笑起来一双琥珀色的凤眸眯起,不过五六岁的人儿却难掩清贵狡黠。
女童更小,大约只有三四岁,明珠扎着小辫子,小手拖着下巴,婴儿肥的脸蛋气得鼓囔囔的,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很是漂亮,与男童超乎年龄的老成不同,女童眉目间别有一种耀目的英气神采。
当朝的小太子宇文曦,和小公主宇文朝。
这时,宫道上走过一排彩衣飘飘的女子。
“那些是谁?新来的宫女吗?”宇文朝伸着手指指向远处。
宇文曦眸子里似有所思:“不是,她们便是昨日朝臣送入宫的秀女。”
宇文朝闻言,嗖的站了起来,揉揉眼睛仔仔细细看过去,插着腰大叫:“那边的,都站住!”
奶声奶气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多远。
一旁宇文曦淡淡地瞥了台阶两旁的禁军一眼,禁军立刻上前呐喊,命人停下。
宫道上,秀女由内侍官带着站成一排,不知为何被拦在了这里,只是随即就看到迎面走来两个粉雕玉琢、漂亮得难以形容的小童,登时,秀女们都心头发憷。
听闻皇后娘娘善妒,没人敢惹,太子公主这两位小祖宗整起人来实肖其母。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番外】选秀需谨慎(三)
“还不快跪下,拜见太子殿下与朝公主?”
内侍官言罢,秀女们连忙下跪。
宇文曦和宇文朝却都没有让人起身的意思。
“要将人带往何处?”
“回太子殿下话,秀女进宫,今日要安排住进后宫各宫各院。”
“哦?父皇已经甄选过了?”
“尚、尚未。”
“那你们怎知,父皇要留哪个?”
“这……”
内侍官哑然,低着头不敢抬起,太子年纪小小,可是这气势也不知是随了陛下还是皇后,语气温和,却总是让人害怕。
而在此时,宇文朝已经挨个将秀女看了一遍。
“哼,都没有母后好看,父皇才不会喜欢你们。”
“皇妹,过来。”
宇文曦将宇文朝叫到一旁,小声道:“我们是把这些秀女帮母后处置了如何?”
宇文朝眼睛一亮:“母后一定会很欢喜。”
“母后欢喜是当然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
宇文曦笑道:“母后会觉得我们做得好,觉得父皇无能,母后本来就因为此事生父皇的气,如此一来,母后便可以陪伴我们,让父皇去御书房睡。”
宇文朝小手顿时拍得响亮。
……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
长乐宫。
宇文韬好不容易把夫人哄高兴了,正想关起门来一亲芳泽,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何人放肆?”
宇文韬怒火中烧,回头一看,两个小小的身影前后脚跑进来,一人一脚把他放在门口看门的蛊虫都踩扁了。
这两个小家伙,比他们父皇还要麻烦。
“曦儿,朝儿,快过来。”
宇文韬被柔嘉一把推到了犄角旮旯,看着夫人满面怜爱地去抱那两个小崽子,一张怨夫脸。
这宫里真不能住了,碍事的太多,他要尽早带着嘉儿搬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
“朝儿,你今日是又亲了裴家的小子,还是欺负了石家的小子?”
宇文韬说的是裴家家主裴绎的小公子裴殊,和温琳与石端昭的长子石珩。
整个华陵城的世家小公子要么就是被小公主给非礼过,要么就是被收拾得哭鼻子,这小丫头出了事总爱往长乐宫里跑。
“才没有。”
“哦,那是带着你们的小舅舅和两个小表兄闯了什么祸?”
小舅舅自然是凤栖,两个小表兄么,六年前,凤修和桑梧,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凤铮,凤凌与安阳郡主的儿子小了一岁,取名为凤霆。
这些孩子整日玩在一起,关系十分要好,当然,要闯祸那也是一起,并且横行无忌,凭着各家显赫的身份,无人敢惹,堪称盛京内头号恶势力。
若非这些孩子整的都是为非作歹之人,或是图谋不轨之徒,一个个白花花的小屁股早就开花结果了。
“哼!才不是。皇祖母,皇祖父坏!”宇文朝钻进柔嘉怀里告状。
宇文韬立刻受了夫人一记白眼,心里那个气啊!
宇文曦说道:“皇祖父,皇祖母,曦儿方才与皇妹看到了那些秀女,想到父皇母后总是因此事感情不和,便想为父皇母后分忧,以尽孝道。”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番外】选秀需谨慎(四)
“这……此事还是交由你们父皇亲自处理为好,你们还小,不该掺和这些。”柔嘉说。
“父皇之忧,便是为人子女之忧,曦儿与皇妹已经长大,只想为父皇分忧,让母后开怀。”
看到宇文曦说得冠冕堂皇,一板一眼,宇文韬在一旁洞悉一切,笑得不怀好意。
对这个皇孙,他心里其实是很满意的,这性子颇有些像他,狡猾得很。
他们哪里是想为父皇分忧?分明是想与父皇争宠。
看慕容灼倒霉吃瘪这种事,宇文韬也喜欢。
“来来来,过来,曦儿,朝儿,这种事皇祖父是过来人,自有办法。”
柔嘉一把将两个孩子拉了过去:“宇文韬,莫要用你那些阴损之法教坏了,曦儿和朝儿,你出去。”
宇文韬就这么被赶了出来。
有皇孙是好事,只是这皇孙碍事,碍不得他们的父皇,便来碍他的事,看来,这俩小包袱还是得扔回给那个养儿不教、不负责任的狗儿子。
柔嘉在屋中对两个孙儿谆谆教导,告诫他们不可胡闹,两个孩子很是听话,陪着坐了一会儿便告辞。
只是,从前门出来,绕了一段路后……
“皇祖母还能看到吗?”宇文曦问。
宇文朝扭头探脑袋:“不能。”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转身就往旁边的院子跑。
刚爬上墙头,墙下就传来一个悠哉的声音。
“就知道你们两个小崽子不安分。”
两人笑着,干脆也不爬墙了,直接跳了下来。
宇文韬准确无误地将两个小家伙接住,无奈地撇嘴,这两个小家伙就吃定了他不会让他们摔着。
“皇祖父,您快告诉我们,如何才能将那些丑女人赶出去,让母后高兴?”宇文朝拉着宇文韬的衣摆。
宇文韬不赞同:“怎会是丑女?分明个个年轻貌美。”
宇文曦笑盈盈地转身:“曦儿要将皇祖父这些话告诉皇祖母哦!”
宇文韬如临大敌,连忙将人拎回来:“还想不想将那些丑女人赶出去了?”
祖孙三人在屋中暗搓搓地待了半日。
翌日。
宫中秀女失踪过半。
而有些官员醒来时,发现床榻边多了个美貌的女子,被自家夫人哭喊得头疼欲裂,可这些官员却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莫名出现在枕边的女子,原是他们悉心调教送入宫中的。陛下的秀女出现在自己的榻上,这种事情他们若是说了出去,岂非是找死?
可是随后,宫中便送来的旨意,将这些秀女赐给了他们。
他们心头大骇,顿时明白这是陛下在刻意警告他们。
至于那些没有仍在宫中的秀女,慕容灼直接下了一道旨意,准许她们各自归家。
此事在盛京中完全没有掀起任何风浪,百姓们早已习以为常。
只是之后……
宫人们发现,皇后娘娘走路很是艰难,见了皇帝陛下又怒又惧,可是皇帝陛下却有恃无恐,像是立了什么大功,在皇后娘娘面前得了脸。
只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宫中没有了太子和公主的身影。
凤府……
哭声震天,怨气漫天。
“外祖母,父皇太坏了,分明是我和皇兄的功劳,可是,可是他却把我和皇兄丢出来了!呜呜呜……”
“我又被父皇利用了,真是失败。哎!”
“你们俩就会欺负我,有本事你们去找你们外祖父抱怨啊!”谢蕴头疼了,这俩兔崽子就是害怕凤瑾教训他们,只敢来啃她这根软骨头。
其实谢蕴的骨头不软,只是她这些年偷偷带着俩外孙惹了不少事,有把柄捏在这俩兔崽子手里,不敢去找凤瑾抱怨。
“凤小栖,管管你俩外甥,你怎么当舅舅的?”谢蕴大喊一声。
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无奈地推门走了进来:“曦儿,朝儿,走,该用膳了。”
宇文朝立刻不哭了,不满地冲着谢蕴哼了一声:“哼,还是小舅舅最好,外祖母顽劣,不给朝儿做主,朝儿要去找外祖父告状。”
“嗯!外祖母太顽劣了,需请外祖父管教。”宇文曦补刀。
谢蕴翻白眼,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番外】越人歌一曲,不负凤求凰(一)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那年,那时,河上同舟,你轻轻地吟了这首《越人歌》,却没有念出最后一句。
我转身看着你,在你的眼眸里看到了你的忐忑与期待,可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卿卿——
初见你时,你在长街上,眼里只注视着慕容灼,目光切切,不知意欲何为,而我,就在窗前看着你。
华陵凤氏的嫡女,似与京中传言不符,身边人都议论你不如你那族姐,我却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不寻常的光芒。
掷杯救你不过是随手之举,你不知是谁救了你,却当街学着男子拱手作揖,动作分明有些生疏拘谨,但那时的你长发散开,衣袂翩跹,别是一番疏阔清绝,风采照人。
你大约不知,当时身边友人们起哄,让我现身与你一见,当时我只作玩笑,不曾在意,可是,我很后悔。
卿卿,澜之此生最悔的,便是没有在初见你时,便毫不犹豫地走到你面前。
春猎那次,你我终于谋面。
我躺在高处青石上,看到了你在惊慌躲避,于是,我打飞了鸟群,暗中提示你何处可以藏身。
你很聪慧,当即便明白了。
你看到了茂弘身陷险境,分明犹豫,可最终还是不顾自己的危险出言提醒,卿卿良善,你是个好姑娘。
只是那时的我尚不明白,你分明是第一次见我,为何看着我时,眼神是那样的奇怪,呵,世人皆道我出身名门,无忧无虑,可从未有人对我露出那样的目光,怜悯,惋惜。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深夜一梦,我看到了一些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我才恍惚明白了些什么。伤他人之忧,你确实很善良。
我将白鹿借你,茂弘问我是否为你动了心。
动心么,那时倒也谈不上,只是当时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你我同样出身显赫,人人欣羡,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苦闷,你我不同的是,我已对人生习以为常,对种种不平抱着漠然无视的态度,而你,在想方设法、拼命地挣扎努力,你像一团火焰,做着我一直想做、但却一直不曾做过的事。
卿卿,你比我勇敢。
后来你曾问过我,为何会帮你?
大概,我是想看着这样勇敢无畏的你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少些磨难艰辛,不要被现实的残酷击倒。
你的身上也承载着我的希望,那早已被我掺在酒中饮下、浑浑噩噩埋葬的希望。
春猎之后,你果然将白鹿如约送回,我听闻你为了兑现对我的承诺,保护白鹿,让自己受了箭伤,真是个傻姑娘。
可是没过多久,你又命人送来两头活鹿,带话说是为我添两个新友,当时我看着那头鹿,忍不住笑了。
卿卿,有时你实在有些顽皮。
我想,你本该就是这样一个少女,无忧无虑,明媚快活,天真善良,聪慧狡猾。
只是我不知,到底是怎样的重伤,让你忘却了真正的自己,终日在人前伪装。卿卿,我分明在你眼睛里看到了你的绝望,仇恨。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番外】越人歌一曲,不负凤求凰(二)
上巳节流觞宴,你在西山桃花林,我在鹤山待鹤亭,两山相隔,遥遥间,我看不清你的眉眼,只是觉得你站在桃花树下,那身影有些悲凉。
世人言你凤家嫡女一无是处,但我看到了你席地抚琴。
山风将琴声吹得有些散了,但是依稀间,我听到了你琴中的绝望,愤慨,惆怅,不舍。
柔柔弱弱的一个女郎,你的心中为何藏着如此的滔天巨浪?
更令我诧异的是,你的琴声竟让温伯玉弦为知音断,原来,他人口中一无是处的凤氏阿举,竟是师从名师,卿卿,你真是深藏不露。
你那族姐分明李代桃僵,我以为你会当众拆穿她,可你却只是说自己琴艺不佳,我不知你是不愿以家师之名招摇,还是别有缘故,但是,卿卿,好曲当有人赏,凤凰不鸣,何以为人所知?
我知道,你想求名,但苦为女子,难为世人接受。
看着你艰难地走着每一步,我想帮你,因为你是我的希望。
我带你去清谈会,你一身男装出现在我面前,婉娈风流,我引你入闻知馆,你悄悄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写字,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你的指尖钻进了我的掌心,悄悄地闯进了心里。
那一刻,我没有让你发现,我的心跳动得有些异常。
你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唤你卿卿不妥,我说:“我心悦尔,是以卿卿。”
我告诉你称呼不过小事,不必太过在意,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道貌岸然的卑劣。
我没有自己口中所讲的那般洒脱,我不愿意承认,我似乎是有些私心的。
我心悦尔,是以卿卿。
我心……
……
知你相邀,我的欢喜大约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
我将约见之处定在了横波楼,想助你借机扬名。虽然我发现你不会让自己吃亏,可或许是帮你帮习惯了,总也不愿看你被刁妇欺凌,于是我撑舟去河岸接你。
河水清清,小舟悠悠,只有你我两人,那种感觉很好,说不出来的好。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蓦然,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含着丝丝怯意,轻轻地揉在风里。
我转身回头,看到你正仰头望着我,小心翼翼,脸颊泛着微微的红。
吟到最后一句时,你停了。
卿卿,澜之懂你的心意,也知你是在等待着我的答复。
可我……我……
我在心中默问自己,我对你究竟是何心思?是否只是朋友之谊?是否只是单纯将你视为我的希望寄托?是否,我那时还尚未对你动心?
是吗?
我不愿伤你,装作不曾听懂你是在小心翼翼向我表明你的心意,选择一笑置之。
你对着我笑了,我想你大概是明白了我在拒绝你。
自此之后,我看得出对于这份情感,你彻底释然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与慕容灼越来越契合,看着你的心离我越来越远,什么也不能做。
直到得知你不顾自身安危,追随慕容灼去了青州战场,纵使你平安归来,我却控制不住内心狰狞的怒火。
我在气恼什么?
或许,并不是气恼,而是,嫉妒。
我想,我大概是开始嫉妒了,这真的是很糟糕。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番外】越人歌一曲,不负凤求凰(三)
你从青州回来,我不愿见你,你以为我是生气,我不知你是如何理解我这种莫名,我也无从向你说明。
你许久不曾再来找过我,我懊悔,心中却不愿与你就此疏离。
我请江古与你竞琴,受了些风寒。
看到你为我披衣时眼里的责备,我心中竟然是欢喜的,我想我大约是风寒糊涂了。
“你既恼了我,为何还要帮我?”你认真地看着我,如此问我。
那一刻,我竟有些冲动,我很想牵住你的手,将心中所想全部倾诉于你听。
可是,我只能悄悄地苦笑。
我说:“你想多了,我没有恼你。”
是的,我没有恼你,卿卿,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嫉妒。
你不想亏欠别人,总想着报答我,哪怕这些事情都是我自愿为之。
“卿卿,你若是非要想给我些什么,那便再为我唱一回《越人歌》吧!”
看着你,话已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卿卿,我的意思,你可明白?再为我唱一回越人歌,我想要什么,你可听得明白?
“澜之……我……”
你瞪大了眼睛,惊讶,又很为难地看着我。
真好,你果然听明白了,真好……
可你已经彻底放下了昔日的情愫,心中装了另外一个人。
越人歌,你再也不能为我而唱。
如曾经小舟上一样,我当做玩笑,一笑了之。
也好,是我一时恍惚,说了胡话。
卿卿,我不能让你伤心,绝不能。
……
父亲让我利用与你的情谊,利用凤家的势力报仇,我断然拒绝。
父亲之事险些败露,你为了帮我,急急赶至宫中,让陛下以为你有意嫁给我。卿卿,如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七月初七那日,我将我最珍爱的莲风送予你。或许你可以用它保护自己,或许,它是在七月初七这日,我不可诉说的一点私心。
七月初七,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华陵城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也是最肮脏的地方,你大概是这里唯一的一点美好,衡澜之唯一的一点留恋。
我早该走了,若非是你,我想我大约不会在华陵城停留这样久。
我走了,父亲才会明白我的心意,他才会罢休,你便再不会因我受牵连。
我将鹿隐山庄留给了你,因为我知道,总有一日你会需要这样一个地方,我相信你也会明白我在鹿隐山庄寄托的那份情怀。
“卿卿,若我邀你与我一同离开华陵,游历天下,遍赏山川,你可愿意?”
离开前,我这样问你。
你沉默。
我以为你不愿,可是你却说:“澜之,我说过有些执念我现在放不下,但是倘若有朝一日我完成了该做之事,放下了执念,到那时天下盛世,海晏河清,我们再相约,游历天下,遍赏山川,天地为庐!”
听你如此说,我大约猜到你与慕容灼之间仍有某些隔阂。
我没有多问你什么,只是说:“天地为庐固然妙哉,但秋冬还是太冷了。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们行到一处,我便结一座草庐,为你遮风挡雪。”
我愿为你遮风挡雪,这是真的。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番外】越人歌一曲,不负凤求凰(四)
世人皆言你已摔落山崖,我不肯信,我想,你若是还活着,定会到北燕去寻慕容灼,我抱着最后一点念想,在北地各处寻找。
衡澜之空活二十余载,终日活在醉梦中,不知为何而活,不知余生何求,直到那一年,我寻遍了北地的每一个地方,终于在佛寺前看到了你。
失而复得。
那一瞬间,我参透了余生的意义。
衡澜之这余生,只为卿卿一人。
被慕容烈胁迫时,你我假意成婚,你素日总爱着红裳,可那日见你一身嫁衣,却是与平日不同的感觉,我为你描眉,看着你赧然垂首,有些恍惚。
满室披红,佳人如画。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期盼着,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这迫于无奈的一场假戏,却大概是我此生最美的回忆,如果,如果是真的……
可惜,连喜帕我都没来得及掀开,你便自己动手了,真是可惜,好可惜。
我抚琴奏了一曲《凤求凰》,我知道你能听到,我只想让你听到,哪怕心知永远也不会得到你的回应,也无妨,只当是还了你当初那曲《越人歌》。
你一次次昏倒,我不愿让你担惊受怕,便说你只是累了。好在楚云不算骗我,服下我的血,果然能让你清醒,如此便好。
只是卿卿,此时我倒希望你不那么聪慧,因为要隐藏我身上的伤口,骗过你,真的好难。
卿卿,若是可以,澜之永远都不想欺骗你。
你发现的越来越多,我骗你用的只是鸿雁血,其实只是信口胡说罢了,羊血、鸭血、鹿血,其实什么都可,你知道我为何会选择说是鸿雁血吗?
人道鸿雁痴情,鸿雁传情,我倒真的希望我的血如同鸿雁一般,将我全部的情思都寄送到你心里。
只要能让你活着,言笑晏晏地站在我面前,莫说日日承受刀割放血之痛,便是要血肉断骨又有何妨?若是可以,若是,时间足够……
可是,卿卿,我不能再继续留在你身边了。
那日,我去了长亭山,告诉你长亭山寄予着离人的思念,与你提及我们的结庐之约,只可惜,恐怕我不能如约了。
沐神医说,雪枯草可以将血母蛊从我体内逼出。
是啊,长亭山有雪枯草,你便冒着风雪去寻,还刻意不告诉我。
卿卿,其实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冒着风雪上了长亭山,雪山路途艰难危险,其实我很不舍得让你去,但我只能狠心。
有件事我不能告诉你,雪枯草其实根本没什么用处,沐神医之所以告诉你,雪枯草可以逼出蛊虫,只是因为我在长亭山上看到那雪枯草长得独特,我想,如此独特稀有的东西或许能令你相信,或许,能骗过你吧!
卿卿,这一次你可莫要太过聪明,那样我便只好再去别的山,寻找别的奇花异草来骗你,我会很累。
而且,我的时间不够了。
卿卿,慕容灼待你一片真心,有他爱你护你,澜之此去,也可安心。
卿卿,有些话我不能当面与你说,当年在湄河小舟上,听到你对着我唱越人歌,我心中很是欢喜。纵然你我此生无缘,纵然你已心有他属,可我知道,那时为我唱越人歌的你,那份情愫是属于我的,我深爱的卿卿也曾真心倾慕于我,这就足够了。
卿卿……
澜之生来福薄,命数有定,那时我多想给你答复,可我不想让你受伤,不愿看你难过,你本该是那般烂漫无忧,看着你步步艰难,澜之为你心疼,我又怎能让你为我耽误你大好的年华?我孑然一身,命薄便罢,可若我牵住了你的手,我不在了,你该如何?
卿卿,我并非不想要你,只是我不舍得负你,我只能装作不知,装作不懂,装作不爱,我只能,让你去追寻更好的,比我更值得你爱慕倾心的人,他比我有更多更多的时间陪你,护你,爱你。
我的卿卿美丽,聪慧,善良,勇敢,才华横溢,胸襟豁达,是这世间最好、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女子,她的心里藏着太多太多的悲伤,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好好的爱护她,陪伴她,为她抹去这些悲伤,可是,我没有这个资格。
卿卿,莫要怪我,我不能在家中等着你回来了。
卿卿,如果有轮回,如果你我能再见,如果下一次我能有足够的光阴,那时,你可愿再为我唱一次越人歌?
这一次,我一定会牵住你的手,告诉你你未念完的那一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自知。
到那时,我再兑现我们的结庐之约,为你遮风挡雪。
(全文完)
作者:
到此,正文加番外全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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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新书情敌完结,我预备开一个魏晋重生文,男主以澜之为原型,所以如果你们也和我一样深爱澜之,就跟紧我,别跑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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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权御山河》开始连载,魏晋风,男主以澜之为模板,女主开启由权臣到女帝之路,欢迎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