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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爆香菇     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女帝直播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65:战北疆(二)

    “兰兰,你这两位同窗很不错,以后要和他们好好相处,不准耍小性子。”

    说得现实一些,丰仪和亓官静慧都是权二代了。

    如果姜芃姬有更进一步发展,他们兴许是下一代的顶梁柱。

    现在打好关系了,以后还愁没保障?

    搁在以前,孙文对孙子比较溺爱,舍不得将成人的世俗想法施加在孩子身上。

    一番大变之后,他不得不扭转固有想法。

    他都四十多岁了,再过几年也是个糟老头啦,不知道能陪伴孩子多久。

    若自己去世,孙兰在世上便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再无亲人能依靠,只能靠朋友了。

    孙兰懂事地点头,“知道了,爷爷,孙儿会好好和静慧他们相处的。”

    “嗯,乖。”

    孙文用长满老茧的手抚着孙儿稚嫩的小脸,满是欣慰。

    “来,爷爷教考一下兰兰,看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好呀,爷爷尽管考。”

    孙兰的启蒙是由孙文一手负责的,哪怕是两人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放松孙兰的教育。

    他知道孙儿年幼,所以教考的题目都不难,但孙儿的表现却让他大为吃惊。

    “爷爷的心肝兰兰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你爹爹那会儿聪明得多了。”

    孙文喜得眼睛都亮了,脸上笑开一朵花,毫不吝啬地把孙子夸上天。

    他自己就是大器晚成的典型,年轻那会儿学得异常吃力,他的儿子也是迟钝木讷,学习方面似乎没什么天赋……搁到孙兰这一辈,孙文也是发愁,不会这孩子也是智力平庸吧?

    启蒙之后,现实让孙文大受打击。

    一脉传承的迟钝!

    学什么都费劲!!

    他不嫌弃孙子愚笨,只是担心孙兰太平庸了,以后容易被人欺负。

    若非这般,孙文也不用这么拼命,玩了命去积攒功勋。

    只求姜芃姬看在他贡献颇大的份上,以后好好对待孙兰。

    不过——自家孙儿却给他极大的惊喜。

    这种惊喜比他算计北疆那群蠢货更让他有成就感。

    孙兰垂着头,他被夸得小脸通红,不经意间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孙儿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还需要更加刻苦地学习。”

    孙兰没有骄傲,反而很认真地反省自己。

    没办法,丰仪这个学霸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孙兰那点儿基础搁在金鳞书院也自大不起来。

    “嗯,这就对了,胜不骄败不馁,不愧是爷爷的好兰兰。”孙文拍拍孙儿的发髻,道,“若是兰兰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一定要多问多想,不用害怕被人嘲笑,弄懂了才是最重要的。”

    孙兰性格随了他父母,害羞内敛又比较木讷。

    孙文担心对方会将疑问憋在心里,这样是学不好的。

    孙兰郑重点头,又道,“那爷爷,孙儿这里正好有几个问题。”

    他来崇州有一阵子了,每次看到亓官让指点女儿或者丰真指点儿子的场景,他都十分羡慕。

    不过现在不羡慕了,静慧和丰仪有渊博的爹爹,他有更加渊博的爷爷。

    孙文笑道,“好呀,说来听听。”

    孙兰转身跑进屋里,搬来好几本书,看得孙文眉头一跳。

    无他,孙兰所用的书籍全是用珍贵的宣纸裁制的,这可是“贵如黄金”的纸呀!

    这哪里是念书,分明是烧钱!

    打开书册,干净整洁的纸上写着孙儿稚嫩的笔记,孙文感觉手指都在颤抖。

    他不是捧着一本书,分明是捧着一堆金子!

    这会儿,他也忍不住羡慕嫉妒了。

    如果他年轻时候有孙子这么好的学习环境,说不定不用蹉跎到四十来岁才稍有成就!

    “唉——”轻叹一声,孙文坐在廊下,一手打开书册,另一手抱过孙子,“哪几个问题?”

    对孙兰而言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搁在孙文这里只是小儿科,答案信手拈来。

    享受孙砸崇拜的星星眼,孙文露出这些年罕有的笑容。

    “爷爷好厉害!”

    孙兰不吝啬自己的崇拜,孙文喜得飘飘然,感觉跟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一样浑身舒畅。

    “兰兰想和爷爷一样厉害,以后可要好好学习。”

    孙文瞧了一眼天色,他牵着孙子的手去了主厅用膳。

    瞧着孙子斯文吃光每一粒米饭,孙文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庆幸爷孙二人苦尽甘来,以后会更好的。

    是的——

    唯有主公走得更高,他和兰兰才能过得更好。

    哄着孙儿睡觉,孙文起身取来灯盏,脱下内衫,再用剪刀细细剪开衣襟,取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内容他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早已熟稔于心。

    他便这么坐着熬到了天亮,洗漱过后换了一身新衣,从头到脚仔细整了一遍。

    正要出门,自家孙儿已经收拾妥当。

    “这么早起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孙兰道,“孙儿和丰仪他们约好了要一起晨练。”

    出了门,门外停着两辆车架,一个熟悉的脑袋探出车帘。

    “孙老先生晨安。”

    说话的是亓官静慧,丰仪脾气古板,他可不会做出当街将脑袋探出车帘这般失礼的举动。

    落落大方下了车,丰仪也行了一礼。

    孙文暗暗挑眉,听闻丰仪的父亲丰真是个十足十的浪子。

    如今一看,传闻不可尽信。

    “嗯。”

    “静慧!”陌生的嗓音从车厢传来,带着几分严厉。

    亓官静慧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忙不迭将脑袋伸了回去,“爹爹——”

    孙文听到这声音,心中猜测——

    车内的男子定然是亓官让了。

    另一辆车架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略显阴郁清瘦的男人脸庞,对方瞧着孙文,笑着邀请道,“这位便是孙文,孙载道先生了吧?子孝担心先生不识路,特地让我等过来带一程。”

    姜芃姬走到哪里把房子盖到哪里,大部分用于炒房售卖,少部分用来奖励下属。

    孙文的左右邻居正是亓官让和丰真。

    “那便叨扰了。”

    见丰真待人和煦温润,孙文对他的印象拔高了一截,唯独亓官让暗暗嗤了一声。

    丰真这个戏精,演戏还演上瘾了。

    小孩儿结伴去晨练跑步,三位大人一道去政务厅。

    孙文第一次见到了主公。

    庆幸自家主公是个女的,往人群一戳,气场两米八,孙文不必担心认错人。

966:战北疆(三)

    孙文正正经经作揖。

    “臣孙文,参见主公。”

    对一个比自家儿子还小了好几岁的女子执君臣礼,略显酸爽。

    姜芃姬笑道,“载道一路辛苦了,昨夜睡得可好?”

    孙文的表情不变,内心却是一言难尽——多少年没人这么喊自己了?

    “甚好,劳烦主公挂念。”

    虽然姜芃姬做不出跣足接人的举动,但她也不会亏待自己人。

    身为一只土豪,她出手一向大方得不行。

    孙文还未抵达崇州,她已经准备好大批大批的赏赐。

    “载道劳苦功高,好不容易从北疆那等虎狼之地安全归来,今日该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孙文谦逊几句,最后才谢恩。

    今天不止是姜芃姬第一次看到孙文,也是直播间观众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孙爷爷男神”。

    【七画知秋】:凸(艹皿艹),宝宝还以为孙男神有多么老呢,分明是个中年大叔呀。

    孙文在北疆的小日子过得美滋滋,从外貌来看与年纪出入不大。

    分明才是四十出头的男人,正值魅力正浓的年纪,竟然已经是爷爷辈的人了?

    这让他们这边五十多才结婚当爹的天王明星情何以堪?

    【妖精女王的绯红】:拇指点赞,不愧是颜控主播,美男齐聚,手底下就没一个丑的。

    倒不是说孙文长得如何好,他的五官只能算得平头正脸,但配上那一身气质,魅力大增。

    气质这玩意儿摸不着看不见,但确确实实存在。

    【醉云猫妖】:楼上,你这么说,齐匡他们会扎心的。

    【璀璨星主】:恭喜主播再得一枚智囊!

    【音乐家诸葛琴魔】:一群肤浅的迷弟迷妹,难道只有我注意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鬼才郭奉孝】:孙文是卫慈派去北疆的多面卧底,他现在安全回来了,说明北疆的局势已经达到卫慈最初的预计,兴许北疆已经残废了……主播开春之后就能磨刀霍霍宰北疆了。

    大佬就是大佬,人家的问题总是直戳核心,咸鱼观众只能跟着凑个热闹。

    正如直播间大佬分析的,姜芃姬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她给孙文介绍丰真和亓官让,表面上看着,三人相处得不错。

    姜芃姬已经决定让这三人和卫慈主导北疆战场,其他谋士镇守后防,抵挡可能存在的偷袭。

    卫慈她不担心,怕就怕丰真二人和孙文玩不到一块儿。

    如今一看,她是不用担心了。

    她详细询问北疆境内的情况,孙文一一作答。

    过了一会儿,孙文出列,双手高举一只锦盒,朗声道,“臣有一物要献于主公——”

    姜芃姬笑着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纸。

    见姜芃姬徒手去拿,某个观众发了条弹幕。

    【夜舞焱灵】:如果纸上面抹了毒,那就神了,孙文大大估计是最成功的超级间谍。

    事实证明,脑洞终究还是脑洞。

    姜芃姬取出那张纸,细细展开,上面画着完整的北疆疆域地图!

    孙文道,“此乃北疆疆域地图,上面绘有各个部落的位置、绿洲以及大致兵力分布。”

    一语惊雷,炸得丰真直接跳了起来,亓官让的反应还算镇定,但也捏紧了扇柄。

    北疆疆域图?

    “好好好——”姜芃姬大喜,连道三个“好”,笑着道,“载道果然是吾之吕尚!”

    为了引起卫慈的注意,孙文以吕尚自居,如今得到姜芃姬这个评价,他也不算吹破牛皮。

    直播间也炸了。

    【贰拾岁遇见你】:厉害了我的孙男神,堪称当代最强007!007都没你叼!

    能不叼么?

    临危受命卧底北疆,不仅把北疆玩弄股掌,全身而退之后还顺走人家的战争机密。

    叼得可以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风的追忆】:宝宝决定了,孙男神就是宝宝的偶像,彻底粉他了。

    【辣条的味道】:孙兰兰还缺奶奶不?

    一大波迷弟迷妹冲着孙文蜂拥而来。

    顷刻之间,他的人气便冲上了绝对的一线,轻而易举奠定他在姜芃姬这里的地位。

    古代通讯技术落后,信息情报又能左右战争胜负。

    可以说,谁先占领了情报的优势,谁就能在战争中处主导地位。

    孙文不卑不亢地作揖,退回自己的席位。

    看似镇定,实则心潮澎湃,激动得手心冒汗。

    他要的效果达到了,不辜负他冒着天大风险偷窃这些情报。

    光凭这桩功劳,足以保证兰兰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爷爷也一样啊。

    他是兰兰在世上最后一个至亲了,他不为兰兰谋划,还有谁能顾着这个可怜的孩子?

    丰真咋舌,私底下与亓官让道,“卫子孝上哪儿找来这么个妖孽?”

    神特么大器晚成,谁家大器晚成这么恐怖?

    “不是说孙载道自己找上门的?”亓官让低声回应道,“应该说中诏聂氏惹了怎样一个妖孽才是……不管如何,对我们有益无害……有孙文襄助,横扫北疆未必不可行。”

    从卫慈那边知道,孙文会沦落到如今的程度,全赖中诏聂氏所赐。

    如果孙文真是普通老头子也就罢了,偏偏人家“大器晚成”,扭头还不阴死聂氏啊。

    他们哪里知道,孙文本该是聂氏帐下第一智谋。

    丰真暗暗为聂氏捏了一把汗。

    冲孙文为孙子谋划的劲头,他应该是十分珍视家人的。

    聂氏害得他家破人亡,若是有机会,孙文岂会放过聂氏那些仇人?

    绝壁不能!

    虽说拿到机密文件,姜芃姬却没有立刻召集人手商议军事,反而派人准备接风宴。

    孙文刚来,他除了卫慈谁也不认识,不过这不妨碍他和丰真等人迅速熟络。

    聪明人总是很有话题的,哪怕孙文比丰真和亓官年长了一辈。

    聊了几句,孙文发现自己错了——

    他以为丰真是个和煦温润的君子,近距离接触之后,特么就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浪子。

    能不能有点儿戏精的节操,演戏演个全套?

    吃喝嫖赌抽,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这样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教出丰仪那样雅正端庄的好苗子?

    孙文脑子里冒出一句很应景的话——

    歹竹出好笋!

967:战北疆(四)

    “力道不够——再来——”

    姜芃姬左手手持木剑,面上挂着轻松戏谑的笑容,厚着脸皮欺负小盆友。

    “哎呀,这是早上没吃饱,还是不想吃午餐了,软绵绵的力道是想给我挠痒痒?”

    她随手一挡,手腕稍稍用力,轻轻松松将满头大汗、使上吃奶劲儿的小萝卜头推开。

    “不对不对——你是要对阵杀敌还是给敌人送人头?要是一击不中,可要陷入被动的。”

    姜芃姬恶劣地欺负小盆友,直播间观众那叫一个心疼。

    【缇娅塔塔】:主播,你堕落了——你去欺负北疆不行么,非得找三个小孩子晦气。

    【墨星幽】:主播也不算欺负吧?她左手用剑诶,双脚就没离开过原地。

    【阿卡特丽丝】:呵呵——别说只用左手剑,哪怕用一根手指头都算欺负小盆友。

    【山田米娅】:你们别顾着心疼呀,我觉得三个萝卜头前仆后继送人头的样子很萌诶。

    姜芃姬没有理会弹幕内容,对着三个弯着腰喘气的小孩儿笑着眯起了眼。

    “还不肯认输?”

    “不认!”

    她原本是想询问卫慈在哪里,刚出政务厅就看到三个小孩儿在院子里用木剑练习剑术。

    这三个孩子都不陌生,分别是亓官让的女儿、丰真的儿子和孙文的孙子。

    三个孩子年纪虽小,但剑术耍着也是有模有样的,姜芃姬闲来无事便亲自下场指导。

    嗯——

    单方面虐杀,附带精神攻击。

    亓官让的闺女气喘吁吁,用手中的小木剑杵着地面,略略弯腰,小脸扑红扑红。

    孙文的孙子累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听到姜芃姬的“挑衅”,他咬着下唇摇头。

    丰仪表现最佳,他的面貌看似羸弱,但始终维持着仪态,宁愿急促呼吸也不肯张口喘气。

    “年纪小小,个个都是倔脾气。喊一句累了有多难,憋着做什么?”

    姜芃姬感慨一声,她将手中的木剑搁到一旁,对着三个小的招了招手。

    “过来,我带你们去厨房找好吃的。”

    姜芃姬是三小只长辈的主公,他们不敢不听话,乖乖跟着去了。

    等几位家长跑来找小孩儿,恰巧看到自家主公开心地指挥三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烧烤。

    丰仪神情认真,烤得有模有样。

    孙兰手忙脚乱,脸上沾了不知名的酱汁。

    亓官静慧则比较悠闲,主要负责搬柴生火,雪白的小脸蛋灰扑扑的。

    “呦——你们都来了,要不要尝尝他们的手艺?”

    姜芃姬摇了摇手中几近焦黑的烤串,这是孙兰的成品,味道一言难尽。

    孙文看着自家主公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嘴角神经忍不住失控。

    主公威严,荡然无存。

    看到大家长来了,三个小孩儿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只能局促地捏着烤串。

    孙文想喊孙子过来,免得他年幼无知冒犯姜芃姬,不过碍于自己刚来、身边的亓官让和丰真还没开口,他也不好先说。丰真和亓官让的反应也极具特色,充分贴合二人的性格。

    丰真笑嘻嘻地加入“压榨童工”的行列,光明正大拿走儿子烤出来的成果,顺带点评两句。

    “烤得太焦了,酱汁抹得不匀称,味道还重,下次注意点儿。”

    亓官让肃着脸,眼神飘到闺女身上,无声传递什么。

    亓官静慧丢下柴火,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仰着脑袋、拉着亓官让的袖子。

    “爹爹——”

    “生火不是这么生的,要有技巧。”

    亓官让这对父女不多话,总给人一种错觉——

    他们用脑电波交流!

    孙文:“……”

    总觉得自己也该做点儿什么,才能显得不另类。

    烧烤也不能当午餐,姜芃姬已经让厨房准备好口味清淡的午膳。

    打发三只小家伙去午睡,姜芃姬问丰真。

    “子孝可有说过几时回来?”

    丰真想了想道,“他说三五日就回,算算时间,还要一两天才能回来。”

    孙文这才想起他抵达崇州之后还没瞧见卫慈。

    “子孝出门办事?”

    丰真摇头,他道,“子孝说是有个朋友要来,他出门访友去了。”

    孙文心思一转,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劲。

    “既然是他的朋友要来,子孝何故要出门三五日才回?”

    按照正常逻辑,朋友从远方而来,卫慈不应该在家里设宴招待?

    丰真瞥了一眼自家主公,似笑非笑地道,“这个就不清楚了。”

    姜芃姬都不过问这个问题,他们自然不好干涉,只能等卫慈回来问个清楚了。

    丰真不确定地道,“不过……子孝倒是说过这个朋友叫什么六如真人,据说是中诏人士?”

    六如真人?

    孙文觉得这个名号十分耳熟。

    丰真见他反应,问了句,“载道知道这人?”

    孙文想起来六如真人是谁了。

    “六如真人是中诏宝安观前任观主兼皇家供奉,子孝竟然认识这般高人。”

    中诏以道教为国教,六如真人据说还有皇室血脉,他可是中诏最大道观的观主。

    据孙文所知,六如真人过了六十大寿便卸下观主之位,隐居世外,不问红尘了。

    此人年过花甲,怎么会从中诏跑到崇州?

    丰真咋舌。

    “六如真人竟有这么大来历?子孝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卫慈这一世不认识六如真人,但前世认识。

    了尘大师曾经对姜芃姬说过,天底下能一眼看出紫微帝气之人,不出五指之数。

    恰巧不巧,六如真人便是其中之一。

    卫慈一身青色儒衫,墨绿大氅,头戴云巾,脚踩木屐,瞧着像是远离世外的悠闲雅士。

    他对面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道人,身着道袍,手执拂尘。

    二人正在棋盘上激烈厮杀。

    “真人棋艺精湛,慈甘拜下风。”

    卫慈棋艺不错,但他却不是六如真人的对手。

    不说现在,哪怕是前世他也经常输给对方。

    六如真人淡笑着打了个稽首,好似胜负之于他只是过眼云烟。

    “若非小友心中装着心事,让老道占了便宜,这一局怕没那么容易赢。”

    六如真人目光慈祥地着看着卫慈。

    他不认识卫慈,但一看到对方的面相,他便知道卫慈是认识他的。

    卫慈叹了一声,“窃取国运帝气的妖孽一日不除,慈心下难安。”

968:战北疆(五)

    虽说主公的紫微帝气一直在增加,但若没有贼人窃取,她的气运会更加旺盛。

    卫慈一想到这件事情就发愁。

    为了弄清事实,他给几位隐士高人发了信函。

    了尘大师不出河间,其他高人神隐世外,他只逮住一个六如真人。

    卫慈不敢保证其他人水平如何,但六如真人却是他的半师,神棍界的楷模!

    六如真人笑着收拾棋盘。

    “小友不在局中,作壁上观即可。你又何苦自恼?”

    卫慈摇头,他道,“慈虽不在局中,但此生最重要的人却深陷泥沼。”

    主公深陷其中,他又怎么能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六如真人了然一笑,他道,“红尘痴情儿女。”

    卫慈面带羞赧之色,一副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模样。

    “小友,请恕老道无礼。你已跳出三界五行,身负天大机缘,还有帝气护体,何苦再陷红尘是非?倒不如跟着老道一起求仙问道,逍遥自在。”六如真人试图哄着卫慈跟他一起出家。

    这样的好苗子跑去勾心斗角,实在是暴殄天物。

    卫慈叹道,“身在红尘外又有何用?心却在红尘之中,死死系在那人身上,不得解脱。”

    六如真人被残忍地喂了一嘴狗粮。

    他道,“既你心意已决,老道也不好棒打鸳鸯。”

    卫慈欲解释,六如真人又说,“老道仔细瞧了小友的书信,倒是知道点儿什么……”

    卫慈作揖请教,“还请真人不吝赐教。”

    六如真人可惜地摇摇头。

    他说,“此事,老道只有一个建议——顺其自然,莫要插手。”

    卫慈不解,“那妖孽窃取国运又夺取旁人帝气,造了多大的孽,真人为何……”

    东庆天灾频频,多少百姓因此受难,还不是因为国运被窃取!

    六如真人说,“正是为了苍生百姓着想,小友才更应该顺其自然。”

    卫慈追根究底,他道,“还请真人明示。”

    “你家主公柳羲乃是上苍选定的天命之子,若无意外,天下共主便是她了吧?”虽是疑问句,但六如真人却是用陈述的口吻说的,“你口中窃取国运帝气的妖孽与你家主公有着莫大的缘分和羁绊,具体是谁,老道修为浅薄还算不出来,只能肯定二者一损俱损……”

    卫慈霍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

    按照六如真人的说法,那个妖孽不能动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小友也不用太过担心,你这位主公来历非凡,此等劫难只是一道坎,迈过去便好。”六如真人笑着安抚卫慈,“既是天下共主,总要经受磨砺。你家主公并非常人,她怕是已经知道妖孽的身份和来历,正私下谋划布局呢——”

    卫慈哑然道,“恨不得以身替之——”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面对这些前世没有的幺蛾子,他怎么能不担心?

    任凭卫慈如何套话,六如真人都不肯透露更多的消息,着实闹心。

    叨扰两日,卫慈预备离开。

    六如真人相送三里。

    离别之时,他倏地问了一句,“小友可知庄生梦蝶?”

    卫慈不解其意,他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真人说的可是这个典故?”

    六如真人神秘地道,“是呀,庄生梦蝶、蝶梦庄生……小友可要记住了。”

    卫慈懵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六如真人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未等他细想,六如真人又道,“老道昨夜夜观天象,帝星闪耀,北方大吉,小友可以安心。”

    卫慈揣了一肚子的疑惑回去了。

    不过按照六如真人的指示,主公有能力应付那个妖孽,应该会安然无恙。

    虽是如此,卫慈心中仍旧忐忑不安。

    窃取国运和帝气的妖孽,为何会与自家主公一损俱损?

    他迫切想要回到她的身边,唯有亲眼看到她好好的,卫慈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卫慈不知,他刚离开没多久,六如真人胸腔一悸,似有不祥的预感。

    他掐指一算,神色大变,连忙收拾行李包裹跑去云游。

    六如真人前脚刚走半天,一队黑衣人便扑杀过来,正巧扑了个空。

    这些人不甘心,他们将茅屋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倘若谢谦跟着卫慈一道过来,他便会发现六如真人便是当初赠予他阴阳玉佩的神秘高人!

    与此同时,卫慈回去之后听到孙文圆满完成任务,他暂时将这些问题抛到了脑后。

    先下最重要的还是北疆,其他的……以后再谈吧。

    “参见主公。”

    他一回来便去见姜芃姬。

    “子孝访友回来了?”姜芃姬道,“瞧你面色不虞,是不是遇见难事了?”

    卫慈收敛多余的表情,道,“多谢主公关心,慈无事。”

    “那就好……”

    姜芃姬也没揭穿他,反而让厨房给卫慈准备了午膳,再派人去请亓官让等人。

    “载道超额完成任务,他还带回北疆地域分布图,还有北疆各个部落的位置和大致兵力。有了这些,我们对北疆的胜算会更加充足。既然子孝回来了,对北疆的战争也该提上议程。”

    卫慈诧异地睁大了眸子。

    他知道孙文很厉害,不然也不能力压一众年轻英才、稳坐聂氏谋士的第一交椅。

    不过他没想到孙文玩无间道也这么叼,一人就把北疆玩弄股掌啊!

    卫慈用完膳,亓官让等人也陆续到场。

    姜芃姬道,“今日召唤诸君前来,所为何事,大家伙儿心里也清楚。北疆三族对中原虎视眈眈已久,若非马瘟让他们兵力大损,怕是已经挥兵南下。他们野心勃勃,中原四分五裂,诸侯相争,难保北疆不会趁此良机偷袭。我身为丸州州牧、坐镇崇州,必然是北疆首要消灭的敌人。正所谓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北疆恢复元气,不如趁机开战,要了他们的命。”

    说到这里,姜芃姬点名表扬了孙文。如果不是他从内部分裂北疆数位王子,设计北疆王子逃回封地,让他们各自为战,使北疆势力无法抱团,攻略北疆的难度指数还要提升数个百分点。

969:战北疆(六)

    北疆三族是游牧民族,世代以部落为单位居住。

    因为逐水而居的特点,北疆三族的流动性远远大于中原汉家的农耕民族。

    鉴于这个原因,单独部落的凝聚力很强,但部落和部落之间的凝聚力却奇差。

    很多时候,北疆部落还会因为某块牧场的归属产生剧烈争执,甚至演变成区域性战争。

    北疆部落像是一盘散沙,哪怕他们有着可怕的侵略性,依旧无法对中原造成实质性威胁。

    散沙而已,何惧之有?

    北疆皇庭的出现却极大弥补了这一缺陷。

    很久之前,北疆并没有皇庭,只有三个势力极强的巨无霸部落。

    某一代出了个野心勃勃的继承人,此人以部落首领的身份牵头,另外两个部落响应。

    三个部落联手征伐北疆其他大大小小的部落。

    一边打仗掠夺,一边吞噬他们的地盘和人口。

    统一之后,北疆成立皇庭,三大部落约定皇庭大王由三家轮流来当。

    这个制度一开始被很好执行,不过另外两个部落因为天灾而势弱,手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小,最后变成北疆皇族一脉一家独大,北疆皇族厚着脸皮,干脆将轮流坐庄变成一脉相传。

    北疆境内势力几经动荡,分分合合。

    传到如今,这一任北疆大王在兀力拔的辅助之下,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兴之主。

    若非马瘟来得太过突然,说不定北疆的铁蹄已经踩在中原大地。

    虽说皇庭的出现成了各个部落的粘合剂,但游牧民族的特性却没改变。

    北疆百姓还是习惯性以部落为单位生存。

    孙文看穿这点,他施展计谋离间诸位王子,搅得北疆政局动荡不安。

    除了“畏罪自杀”的四王子、即将被祭旗的二王子,其他北疆王子散落在北疆各处,纷纷拥兵自立。他们这一举止也进一步撕破了北疆内部的和谐,令各处兵马难以整合。

    北疆好比麻绳,他们上下齐心、力往一处使,爆发出的战斗力能让日月变色。

    如果将这条麻绳分成十几股,普通壮汉一扯就断。

    逐个击破北疆的防线,不再是梦。

    姜芃姬狠狠夸奖孙文,不仅口头上夸,还给他流水一般的赏赐。

    一来,孙文立下汗马功劳,他担得起这些荣耀。

    二来,孙文初来乍到便锋芒毕露,姜芃姬若是不给他撑腰作势,指不定会有人因此挤兑他。

    势力越大,人员越复杂,产生矛盾的几率也节节攀升。

    姜芃姬不求他们相亲相爱,只要他们做好本职工作,不互相拖后腿就行。

    她从十二岁开始谋划北疆,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

    万事俱备,只欠开春。

    说是商议,几个人聚在一起也只是分析北疆实际的战斗力以及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方式。

    孙文顺利跻身一线,混得风生水起,北疆那边却炸了锅。

    这还要追溯到一段时间之前——

    九王子成了笑到最后的大赢家,可谓是春风得意。

    老不死的北疆大王中风,权臣哈伦察对他鼎力支持,九王子顺理成章成了储君,手握大权。

    权利的滋味令人着迷。

    九王子享受了几天,终于想起来他好些天没看到孙文了。

    亲自登门拜访,人家已经人去“帐”空。

    离开之前,孙文故布疑阵,尽可能拖延时间。

    “人呢——”

    九王子傻眼了。

    虽说他和孙文的接触不多,但他已经依赖对方的神机妙算,北疆还需要对方辅佐呢。

    下属回禀,不仅人不见了,孙文的帐篷还被人翻箱倒柜地暴力翻找,什么值钱东西都没了。

    “倒像是马匪做的——”下属为难地道。

    九王子嘴角一抽,他道,“马匪?孙先生隐居之处,怎么会有马匪出没?”

    下属说,“可是孙先生住的地方——的的确确有马匪作祟——”

    北疆幅员辽阔,马匪横行,不仅崇州边境深受其扰,北疆境内的牧民对马匪也深恶痛绝。

    这些马匪不敢对大部落动手,顶多在部落边缘徘徊。

    孙文身份特殊,为了减少存在感,以免旁人注意到他,他自请去部落边缘住着。

    这里人少隐蔽,不易被发现。

    九王子想通一切,狠狠咬牙。

    “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还指望孙文帮他稳定皇庭、平衡各方势力呢。

    深入了解之后,九王子才知道哈伦察这条咸鱼能翻身,全赖孙文的精心谋划。

    换而言之,要是孙文没了,哈伦察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

    他要一条咸鱼有何用?

    孙文失踪,北疆境内的马匪可是遭了殃,数十个马匪窝被接连铲平。

    不过,铲平的马匪窝再多,他们也没找到孙文的下落。

    与此同时,几个逃到封地的王子摩拳擦掌,想逼迫皇庭交出权力,弄得九王子脑袋都大了。

    “人找到没有——”

    九王子的情绪也发狂躁,朝廷的压力、几个兄弟施加的压力,几乎要将他脊梁压垮。

    “没、没有——”回禀的下属怯怯低声。

    “废物——还不滚去找——”

    九王子喘着粗气,抬手将能碰到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随着时间推移,有人怀疑孙文也许不是被马匪掠走了,说不定是人家自己跑了。

    不过,这个理由搁在九王子来看,简直是个笑话。

    孙文费尽心机帮他上位,协助他除去一个又一个障碍,眼瞧着要功成名就了,他为啥要跑?

    完全说不通呀。

    随着时间一天天推移,九王子再不甘心,他也不得不承认孙文出事了。

    没了孙文出谋划策,九王子哪里稳得住朝堂上的老狐狸和咄咄逼人的几个兄弟?

    越是用强,反弹得越厉害。

    这时候,北疆收到崇州发出的讨伐北疆檄文,某种程度上帮九王子吸引了所有炮火。

    这是姜芃姬发出的第二封檄文了。

    相较于第一次的警告,这一次的措辞相当严厉,完全是一副水火不容的态度。

    九王子在朝会上说了这事,众臣哗然,人心惶惶。

    “诸位可有应对之策?”

    九王子坐在王位,环顾一圈,与他视线相对的大臣纷纷垂头闭目,不敢和他对视。

    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北疆不宜开战,但姜芃姬已经铁了心了要打,甚至连出使和谈的兀力拔都遭受多番羞辱……北疆除了迎战,还有第二选择?

970:战北疆(七)

    九王子看着朝会上顾左右言他的大臣,心中烦躁得不行。

    若是孙文先生,他肯定不会含糊其辞,更不会推诿,眼前这些废物留着有什么用?

    “……不如……派人求和?”

    如今的北疆皇庭很穷,打仗所需的经费拿不出来,到时候还不是从各个部落抠军费?

    一群贵胄也过惯了奢靡平静的日子,吃喝玩乐地享受,根本不想打仗。

    若是开战,损伤的是他们的利益,谁愿意打呀。

    九王子气笑了,仗还没打呢,底下一群人已经想着如何求和了,这还是有血性的北疆子民?

    “求和?你怎么不说派人去对柳羲摇尾乞怜?”

    九王子脾气上来,直接把那人提出来喷了一顿。

    北疆马瘟之前,他们还磨刀霍霍准备挥兵中原,这才几年呀,一群朝臣连仗都没打就和谈?

    大臣被九王子喷了一顿,老脸挂不住,脸色一阵青一阵黑。

    他虽然没有当朝发作,但内心也狠狠记了一笔,直接把九王子恨上了。

    “代王,依老臣之见,此战已经避无可避。如今说和谈,无疑是助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某个北疆老臣出列,他道,“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整顿各处兵马,做好迎敌准备——”

    这位老臣说了一番废话,但总比动不动就和谈来得好。

    九王子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收回各个部落的兵权,大臣的话正中下怀。

    “此话有理。”九王子说道,“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北疆上下应当齐心协力,共抗大敌!”

    几个兄弟跑到封地部落,集结兵马,摆明要将他这个代王拉下王座。

    九王子哪里会如了他们的愿?

    干脆趁着打仗的功夫,一次性收回他们手中的兵权。

    没了兵权,几个哥哥再有能耐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九王子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他知道北疆皇庭财政紧缺,但缺钱是一回事,打仗又是另一回事。

    骑兵实力大损,但步兵实力还在,北疆三族马上马下都能打。

    战士们作战凶悍,强横无畏。

    在九王子看来,姜芃姬挥兵攻打北疆,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北疆连东庆都不怕,还会怕一个小小的东庆诸侯?

    以卵击石,愚不可及。

    九王子的算盘打得响亮,殊不知,这个算盘实际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

    他知道借着这个机会收回兵权,他的兄弟难道就不知道他的算盘?

    别以为天底下只有他是聪明人。

    一旦交出兵权,好似猛虎没了牙齿和利爪,以后生杀予夺全由猎人心情。

    交出兵权是死,不交兵权还能让九王子有所忌惮,傻瓜才会听从命令呢。

    权衡利弊之后,这些北疆王子全部选择装聋作哑。

    九王子身为“代王”,他发下的第一道指令便被各种搪塞,收效甚微,气得他胸口疼。

    “混账——孤是北疆的大王,他们竟然敢抗旨不尊——”

    九王子气得牙痒痒,早知如此,他应该让孙文设计要了他们的性命才对。

    一想起孙文,九王子更加心痛了。

    九王子长叹一声,念叨了一句,“倘若载道尚在,孤何须受他们的鸟气?”

    孙文在九王子心中已然神化,成了抹不掉的朱砂痣。

    二月初二,龙抬头。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蛰伏数年的姜芃姬终于再度露出獠牙。

    眼瞧春耕将近,北疆和崇州边境的兵力调动越发频繁,偶尔还会爆发小范围冲突。

    战争气氛越发浓烈,颇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同一年,沧州孟氏与黄嵩正式决裂,许裴兄弟的撕比进入白热化,漳州杨涛彻底站稳脚跟。

    东庆国土被一只名为“战争”的巨兽生吞活剥,尽数吞入腹中。

    “柳羲和北疆,许裴和许斐,黄嵩和沧州孟氏……这么几家,整个东庆都被搅起来了。”

    杨涛蹙着眉头。

    各家都在打仗,这意味着他们发展的脚步会暂时停下来,这是他壮大的好时机!

    若是等他们决出胜负,杨涛仅有漳州一地,说不定会被几家盯上。

    唯有壮大自身,他才能在乱世活下来。

    不过……东庆还有什么地方是他可以打的?

    杨涛挠头,苦恼不止。

    颜霖却道,“天地之大,不止东庆一国。”

    杨涛傻了眼,“啊?”

    颜霖似笑非笑道,“莫非你要和柳羲等人一较高低?”

    杨涛直白地道,“神仙打架,凡人凑合个什么劲?哪怕要一较高低,绝不是现在。”

    他的根基远没有姜芃姬等人稳固,要是从他们嘴里抢食物,吃力不讨好。

    颜霖垂眸冷语,他说,“伪帝带着残兵败将逃入南盛国境,这正是我们发兵的好借口。”

    东庆的地盘已经被几个大神占光了,但其他国土还没有啊,特别是南盛国!

    伪帝昌寿王逃入南盛,杨涛可以借着这个借口攻打南盛的国土。

    颜霖道,“东庆各家诸侯多少已经有了气候,如今难以撼动,主公不如另谋出路。依臣看,南盛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南蛮四部攻克南盛国之后,南盛各家诸侯揭竿而起,奈何南蛮四部实力强盛,两方死伤惨重,南盛方面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主公不如趁此入主南盛国土,潜心发展……待势力壮大,手中有了足够的实力,届时再掉头反攻也不迟。主公以为如何?”

    东庆这块蛋糕被人瓜分得差不多了,杨涛想掺和一脚就要和各家诸侯打一架,难度太大。

    与其如此,倒不如退而求其次,选择另一个蛋糕。

    若是和平时期,哪里能随随便便派兵踏入另一个国家的领土?

    敢伸脚试试?

    现在不一样了。

    南盛国已灭,各种伪政权跟韭菜一样疯长,谁都不是正统,杨涛插一脚也没人说什么。

    杨涛也不是师出无名,伪帝昌寿王可是他的仇人,跨国追杀仇人不行呀?

    “成,那就听少阳的。”

    杨涛打仗可以,动脑就不行了,反正他有颜霖这个外置大脑,思考这种事情轮不到他。

    历时月余,春耕进入尾声,姜芃姬已经完成最后的兵力调动。

    “那个北疆二王子可还活着?”姜芃姬扭头问人。

    亓官让轻摇羽扇,“还活着,主公怎么突然提及他了?”

    姜芃姬语气冷漠,唇角却扬起冷冷的弧度,“祭旗少个人,拿他祭旗,这才是完美的开端。”

971:战北疆(八)

    阔别数月,再见到北疆二王子,直播间观众们都认不出这一坨玩意儿是啥了。

    【喵的愿】:主播,宝宝还没吃饭呢,这玩意儿是啥?

    【爱殇之魂】:虐待俘虏?

    【淘气暖暖】:貌似是北疆的二王子?这个小可怜现在还活着呀?

    他们还以为二王子落到姜芃姬手中死定了,没想到人家属蟑螂的,生命力异常顽强。

    当然,二王子能苟延残喘到如今,还要亏了数位郎中日夜照看,不然早跪了。

    二王子过得不好,每一日都是无上煎熬,他双腿残废,舌头还被割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他知道活着没意思,但他就是鼓不起勇气寻死。

    好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中原汉家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

    遭受接二连三的打击,二王子怂了,他的傲气已经被磨了个干净。

    他宁愿吃着糟糠猪食,他也不想死。

    只要活着、只要活着,说不定北疆强盛之后能弄死柳羲,届时他就能恢复原来尊贵的身份。

    这种念头支撑着二王子苟且偷生,一次一次自我强迫活下去,如今更没勇气寻死了。

    他没了时间概念,只知道自己过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将他从囚禁的牢笼提出来洗刷干净,搓下一条条澡泥,还给他换了干净的衣服,洗了满是虱子的头发的,他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

    “啊——啊?”

    二王子被割去了舌头,他没办法说话,只能发出一声声毫无意义的“啊”。

    临近的牢笼关着二王子最信赖的幕僚,他的处境可比二王子好多了,手脚俱全,能说能听。

    看到一群人要将二王子提走,幕僚扒着牢笼柱子,急忙追问。

    “你们要将他带去哪里?”

    本以为被俘之后能得到重用,哪里知道姜芃姬根本瞧不上他。

    虽然没说杀他,但柳羲也没说放了他,只能待在牢笼虚度光阴。

    除了没自由,其他待遇还不差。

    “哪里?”狱头瞥了一眼幕僚,冷笑道,“今日可是黄道吉日,自然是送他上路。”

    二王子听力没问题,听到这话,他立刻剧烈挣扎起来,四肢着地,试图爬走。

    几个狱卒将他五花大绑,动作没有一丝留情。

    北疆异族,统统该死!

    这些狱卒都是崇州本地人,他们是北疆侵略东庆战争下最有发言权的受害者。

    崇州边境十数万百姓的血海深仇,让他们如何忘记?

    二王子再不情愿,他也抵挡不住群众的力量,很快就被丢到姜芃姬面前。

    “本府说过,你可是最适合祭旗的祭品。”

    姜芃姬冷漠地看了一眼二王子,唇角泛着冷笑。

    今日的她身着庄重的九章冕服,皂衣绛裳,珊瑚垂旒,玉饰佩剑,前系敝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别的都不说,光从衣饰便能看出她的野心。

    【老司机联萌】:九章冕服,王公才能穿戴的高级别冕服,厉害了我的主播。

    古代可不是现代,不是什么衣服都能穿的,如果穿错衣服甚至会惹来杀身之祸。

    冕服象征社会地位,唯有天子、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有资格穿戴,不同人之间冕服又有不同,大致分为六款,故而又称为六冕。姜芃姬虽是东庆诸侯之一,但东庆皇室还没彻底完蛋呢,她的社会地位仅限于“丸州牧”,其他身份并没有得到朝廷认可。

    不过,不管朝廷认可不认可,姜芃姬是不会鸟他们的。

    往常祭旗,多半是用猪牛羊作为祭礼,将它们的鲜血泼洒大地,祭祀上苍,求将武运。

    若是打仗,往往用俘虏或者敌将首级祭旗。

    鼓舞士气,杀一儆百!

    姜芃姬如今要发兵北疆,还有什么祭品比北疆皇庭二王子更能鼓舞人心?

    祭旗之前需要发表长篇大论,姜芃姬采用卫慈写的稿子。

    字字泣血,讲述北疆异族的残暴和崇州百姓所受的苦楚,勾起将士们的愤慨和仇怨。

    话锋一转,让人把祭品带上祭台,此时将士们的仇恨和士气已经拔高至顶点,杀声震天。

    二王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身边还有两人押着他的肩膀,让他无法动弹。

    “今日,以此人性命祭奠无数枉死冤魂!愿上苍庇佑,踏平北疆!”

    “踏平北疆——”

    “踏平北疆——”

    “踏平北疆——”

    一声高过一声的浪潮呼啸而来,数万兵卒聚在一起,异口同声地高呼,杀意直透云霄。

    “祭旗!”

    姜芃姬刷得一声抽出腰间佩剑,雪白剑身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出森冷寒光。

    二王子见状,吓得魂飞胆裂,不顾双腿残废、全身被绑,剧烈挣扎,试图挣开束缚。

    他徒劳地啊啊吼叫,眼眶挂着红丝,泪水凝聚滑落眼眶。

    奈何左右“护卫”力气太大,不管他怎么挣扎,人家都是纹丝不动。

    二王子改换策略,试图给姜芃姬磕头求饶——

    他不要荣华富贵了,他也不要北疆二王子这个身份了,他只求能苟延残喘活下去。

    只要能活下去,他也不追究姜芃姬派人割他舌头、踩断他双腿的仇——

    奈何姜芃姬铁石心肠,她的眼中没有一丝丝悲悯仁爱,握剑的右手更是稳稳当当。

    “北疆的债,你是第一笔!”

    说罢,她在二王子绝望的眼神中抬手挥剑,一颗睁着大眼睛的头颅从颈上滚落。

    一股强劲的血液从伤口喷出,染红姜芃姬身上的冕服,染红附近的战旗。

    二王子的脑袋咕噜滚了两下,等脑袋停下,面颊正好面对姜芃姬,那双眼睛死不瞑目。

    “踏平北疆——”

    “踏平北疆——”

    “踏平北疆——”

    二王子的身躯轰然倒塌,脑袋则被放在盘子上高高举起,底下的将士呼啸声一浪高过一浪。

    姜芃姬高举佩剑,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

    “踏平北疆!”

    情绪会传染人的,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纵然是冷静自持的人,同样会变得激动高亢。

    祭旗之后便是登台点将。

    底下的孙文幽幽感慨,“总感觉老夫跟了个了不得的主公。”

    一旁的卫慈听了,唇角扬起一抹温煦浅笑。

    是啊——

    他的主公最了不起了。

972:战北疆(九)

    若以中原为战场,姜芃姬能固守城墙,避免和骑兵正面对战,用其他办法打击北疆。

    现在却是以北疆为主战场,如此开阔的地势,完全是骑兵驰骋、来去自如的天堂。

    北疆想要做到这点,还要有一个很重要的大前提——

    他们有这么多骑兵!

    自从数年前的马瘟,北疆骑兵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北疆皇庭和沧州孟氏勾结,高价收购母马,大大提高马场马驹的产出,但马驹驯养也需要时间。姜芃姬打了个时间差,挑选北疆最为尴尬的时间发兵,迫使北疆不得不狼狈应战。

    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北疆贵胄诅咒姜芃姬的祖宗十八代。

    什么时候开战不好,偏偏挑选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

    要么晚一点,等北疆恢复大半元气,到时候堂堂正正干一场。

    要么早一点,北疆不至于吃这么大亏和孟氏交易,省出来的经费可以投入军队扩张。

    现在好了,北疆元气没来得及恢复,投出去的资金也打了水漂。

    “柳羲欺人太甚——”

    九王子气得撕碎了密报。

    麻痹——她竟然真敢打!

    打就打,那个女人竟然用他们的二王子祭旗。

    北疆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何时被人这么打脸过?

    “代王,臣愿意领军击退柳贼。”

    兀力拔不仅是北疆的智者,他还是北疆少有的智将,统帅经验丰富,完全有资格统领一军,九王子却忌惮兀力拔和三王子的师徒关系,不敢放任兵权,另择一人当统帅,兀力拔为辅佐。

    因为北疆大王中风瘫痪,无法处理朝政,九王子继任代王,暂代北疆大王职责。

    兀力拔能不能当统帅,还需要经过九王子的同意。

    结果不用说——兀力拔主动请缨却得到这个结果,心中自然不忿。

    不忿归不忿,现在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当前最重要的是击退进犯的柳贼。

    饶是如此,当兀力拔知道三军统帅是谁,气得红了眼睛。

    统帅正是兀力拔的政敌——辅佐九王子成为代王的第二大功臣——哈伦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哈伦察和兀力拔绝对水火不容。

    不互相拖后腿就不错了,哪里能指望他们携头并进?

    九王子没有注意到哈伦察和兀力拔的眼神交锋,冷不丁丢出一颗大雷。

    “孤打算御驾亲征,鼓舞三军士气!”

    御驾亲征?

    擦——

    哈伦察和兀力拔默契一致地在内心暗骂一句。

    这个瘪犊子是想搞事情?

    不知道什么叫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别的不说,九王子身为代王,他御驾亲征之后,三军到底听从主帅还是听从他?九王子别说领兵打仗了,他比二王子还不如,人家二王子好歹有征讨部落镀金,九王子却是屁事不懂。

    退一万步说,九王子抵达前线不管事,大大方方让出兵权给统帅将领,不干预打仗。

    这样也不行啊,战场刀剑无眼,要是九王子不慎被敌军抓了,这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来添乱?

    兀力拔和哈伦察首次达成统一意见,阻止九王子。

    “代王,御驾亲征事关国运,还请代王三思后行呀——”

    如果能打赢,屁事没有。

    如果输了,代王被抓被杀,不管生死都会给北疆带来巨大的士气打击。

    不管从什么层面来讲,如今的北疆还没到需要代王御驾亲征的成都,这事儿能免则免。

    二人不知,九王子想要御驾亲征,实际上是做贼心虚了。

    假如把兵力全部调去前线,他坐镇皇庭,这意味着身边保护他的兵力会大大减少。

    若是他的兄弟联手偷袭皇庭,他不是死定了?

    与其这样,他还不如跟着去前线,一来能鼓舞三军士气,二来还能节制各个将领,让整个军队减少勾结和分歧。若是能打败柳羲,御驾亲征的他说不定就能从代王晋升为真正的大王!

    首次御驾亲征就获得大胜,这说明什么?

    充分说明他才是草原大神择定的北疆大王,天命之主!

    除了哈伦察和兀力拔,其他大臣连连进言,意思都差不多——

    你就宅在皇庭别到处蹦跶了,打仗交给大人来,小屁孩儿还是乖乖挖泥巴吧。

    九王子一听就火了,执意御驾亲征,谁来劝说都不好使!

    胳膊拧不过大腿,九王子执意要御驾亲征,兀力拔和哈伦察只能阴沉着脸答应。

    反正大王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

    没了一个九王子,还有一串王子等着上位呢。

    北疆幅员辽阔,多为平缓的草原、戈壁、冰川、沼泽、沙漠,看似静谧,实则危机重重。

    出了北疆和东庆边境的关卡,越朝北方,地势越是平坦,视野也越发开阔。

    别看孙文待在北疆的时间不长,但他做的功课却异常充分,好似在北疆生活数十年一般。

    姜芃姬认真倾听他的建议,斟酌着采纳或者改良。

    “……再往前,地势会越发开阔,山脉平缓……这片地方极其适合骑兵集结冲锋……根据斥候传回的消息,他们已经在濨水边安营扎寨。此地水源丰茂,地势开阔,不易偷袭……”

    姜芃姬率领先锋营和骑兵抵达目的地,大部队和后勤还需要一天才能赶到。

    “濨水?”姜芃姬盯着地图上的河流怔神,“北疆在水边扎寨?”

    孙文不解,他道,“根据斥候回禀,确实如此。”

    安营扎寨也是有讲究的,从营地位置的选择以及营盘的分布,这可是一门学问。

    不仅要考虑每个营盘的大小和方位,以达到抵御敌人偷袭的目的,还需要考虑如何才能快速传递信息,保证战场消息迅速传递。除了这些,营地附近还要有干净的水源。

    姜芃姬拧了拧眉头,她问孙文,“载道可知道濨水长宽以及发源地?”

    孙文是个聪明人,姜芃姬不用问的太清楚,他便能猜出一部分。

    一旁的丰真鬼主意多,他也琢磨过来了,“主公的意思——从源头断他们水源?这恐怕不成,他们比我们更加了解北疆水源分布,断了这条河水,他们还能选择另一条,防不住的。”

    北疆水源不丰茂,但也不是极度缺水的时候。

    如今刚开春呢,随着春夏来临,上游的冰川融化,河水会越来越丰沛的。

    孙文拧眉,“难不成投毒?”

    姜芃姬啧了一声,她道,“我们的位置可在下游,若是上游投毒,我们的士兵也会遭殃。”

973:战北疆(十)

    亓官让和卫慈正带领主力赶来这里,此时二人并不在帐内。

    孙文听了蹙眉,既不是投毒也不是断水……那么……

    “主公的意思是——凌汛?”

    何谓凌汛?

    直播间观众给出了比较明确的答案。

    【鬼才郭奉孝】:凌汛么,我们这里黄河比较常见。一般是由于下段河道结冰或者冰凌积成的冰坝阻塞河道,使河道不畅而引起河水上涨的现象,轻则漫滩,重则决堤成灾。

    【食堂打饭阿姨】:我发现我们家主播真是越来越机智了,感觉智障北疆快没活路了。

    【大姜嫁我】:不是呀,如果是人为凌汛,主播现在可是在下游,她准备淹死自己?

    那怎么可能,姜芃姬是为了摁死对手,又不是挖坑埋死自己。

    “如今天气严寒,至少还有一月才能冰雪消融。濨水宽阔而绵长,上游与下游高低相差较大,流经北疆各个大部落。若是能制造人为凌汛,令濨水淹没泛滥,倒是极好的办法。”

    北疆可是游牧民族,他们逐水而居,哪里水源牧草丰盛便跑去哪里。

    换而言之,倘若濨水泛滥溃堤,濨水附近的北疆部落都要遭殃。

    这时,一位直播间观众想起一个细节,连忙在直播间提问。

    【谢星沉】:主播,我仔细看了看北疆的疆域图和东庆的疆域图,貌似濨水之水会流入东庆境内吧?如果上游濨水溃堤泛滥,水势太大,东庆境内的水流不会受影响?

    水淹北疆没问题呀,别到时候把自家给淹了。

    对于这个问题,姜芃姬倒不是很担心。

    东庆水脉纵横交错,颇为发达,濨水溢出的水流涌进东庆,多番分流之后,影响不大。

    丰真捏着下巴,他道,“虽是如此,不过北疆三族久居于此,怎么会连凌汛都不知道?”

    北疆牧民十分依赖水源,他们祖祖辈辈和这条河水打交道。

    如果说东庆百姓看老天爷赏脸吃饭,北疆便是看这些河流赏脸吃饭。

    一旦河流干涸或者凌汛溢出,沿岸居住的部落可是要遭殃的。

    濨水有什么变故,他们肯定能第一时间察觉,经验远比他们丰富。

    孙文拧着眉头,他道,“子实之忧,不无道理……”

    如果己方的用意被敌人先一步察觉,再厉害的计谋也要大打折扣,起不到预期效果。

    奇兵诡计能取得出人意料的战果,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双方信息不对等。

    丰真看着濨水河道,露出深思的表情,只见他双眸略微眯起,眼底似有灵光闪过。

    北疆河流并非濨水这么一条,若是占据上游截水,他们再蠢也不会在原地杵着。

    人为营造凌汛,依照北疆对濨水的了解和丰富经验,察觉先机的可能性也不小。

    一旦失去先机,优势也会转为劣势。

    如此一来……倒不如在上游分段截水,保证濨水河流正常的同时在上游蓄水?

    这个念头蹦出来,丰真忍不住朝这个方向思索,一边思索一边模拟可行性。

    半晌之后,丰真道,“真有一计——”

    姜芃姬等人在账内探讨的时候,北疆营地也争执不下。

    北疆毕竟是主场作战,他们集结兵力、安营扎寨的速度远比姜芃姬要快。

    斥候传回消息——

    姜芃姬大军正在营地二十里外聚集,主力部队还未抵达。

    听闻这个消息,兀力拔浑身一震,连忙出列进言。

    “柳贼兵多将广,听闻帐下兵卒,一个一个都是精心训练的精锐。若是任由他们十数万大军集合,必然是我等心腹大患。依臣之见,代王当下令,趁着柳贼大军未至的时机,率先发动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顺利击溃他们的先锋精锐,柳贼大军的气势便一泻千里!”

    古代打仗,士气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

    如果士气高昂,太监都能撵着母鸡跑。

    若是士气低迷,三五壮汉能被菜鸡追着跑。

    只要击败姜芃姬的先锋精锐,狠狠挫伤她的士气,北疆勇士还会怕她十数万精锐?

    忘了说一句,打仗的时候,双方大军都喜欢虚报数目。

    百万大军兴许只有五十万出头,四舍五入成百万。

    北疆这里号称五十万雄狮,实际上只有十八万,其中八万民兵还是临时强征的。

    柳贼打出十五万的旗帜……

    嗯,由己度人,也许只有五六万呢?

    兀力拔的建议比较明智,虽说北疆骑兵战力不足全盛时期的三成,但偷袭强攻也不怂的。

    奈何兀力拔有个政敌主帅,他这个建议,哈伦察可不答应。

    哈伦察建议代王坚守不战、待柳贼兵卒疲弱、士气下跌再伺机反攻。

    毕竟现在代王御驾亲征,如果贸然进攻导致代王安全受到威胁,这个责任谁来抗?

    岂可转守为攻?

    兀力拔面色铁青,在内心怒骂哈伦察煞笔。

    守麻痹啊守,柳羲先锋营不过两三万的样子,这么点儿人还怂,滚回家找妈妈喝奶!

    兀力拔气得想要掀桌,奈何大营不是他说了算更不是哈伦察说了算,而是代王说了算。

    九王子因为怕死所以想要御驾亲征,免得几个兄弟趁着皇庭空虚偷袭他。

    不过,到了军营他还是怕死,生怕掌管兵权的将军带兵反了他。

    为了限制众人兵权,他直接下达了一条很煞笔的命令——

    凡军事进退调度,皆需陈情奏报,切勿专擅!

    这话什么意思呢?

    通俗翻译就是——

    打仗的事情,不论大小都要告诉他,让他做决定,你们不能自己决定呦!

    凸(艹皿艹)艹!

    听到这条指令,哈伦察和兀力拔都蛋疼了。

    不知道什么叫战机稍纵即逝啊?

    做什么都要给代王打条子等批复,人家柳羲已经带兵直捣黄龙,砍瓜切菜捅了皇庭!

    代王可不管他们怎么想,天大地大,自己的安全最大。

    哈伦察说的有道理,保守稳重,但兀力拔的建议也令人心动。

    代王刚刚上任,威望不稳,他现在急需要一场胜利奠定威望,不论大小。

    “这事儿——且容孤在想一想,最快一个时辰给你答复。”

    兀力拔:“……”

    一个时辰?

    快你麻痹啊!

    他真想摁着代王的脑袋,让他知道知道“兵贵神速”四个字怎么写的。

974:战北疆(十一)

    濨水是北疆境内排名靠前的河流。

    北疆大营附近的濨水河面宽度超过五里,换算过来差不多两千五百多米。

    姜芃姬的大军屯兵濨水东岸,北疆大军则在西岸驻扎,两军隔河相望。

    兀力拔建议代王趁着姜芃姬先锋营刚刚抵达,还未和大军汇合的空档,强行渡河偷袭。

    哈伦察却提出了完全相反的建议,希望坚守不战,待敌方气势衰弱、士兵疲弱再打。

    前者说得有道理,戳中了代王的痒痒肉,后者更加稳妥,代王一时间犹豫不决。

    “竖子不足与谋——”

    兀力拔离开帅帐,气得双眼发黑,险些吐血。

    为何野心勃勃的北疆大王生出来的几个儿子都这么怕死?

    哈伦察后脚出来。

    他冷笑一声,“提前恭喜了,兀力拔将军,大王怕是要采纳你的建议……”

    兀力拔暗暗捏紧了拳头,忍住给哈伦察脸蛋一拳头的冲动,这老小子说话忒阴阳怪气。

    “柳贼并非寻常人,身边智囊无数,错失这么一个战机……一个时辰之后,代王答应转守为攻,恐怕柳贼那边也已经做好应对之策了。”战场瞬息万变,错过这个机会说不定就输了。

    姜芃姬带着先锋营抵达濨水东岸,兵力也才三万出头,完全可以吃掉。

    三万先锋大军经历一番长途奔袭,体力消耗巨大,正是战斗力最弱的时候。

    如果一早就采纳他的建议,说不定能趁着清晨薄雾的遮掩渡河偷袭。

    现在?

    再等一个时辰?

    哪怕代王答应了,分派兵力再渡河,怎么说也要一个时辰,效率低一些两个时辰也有可能。

    到那个时候,河面的薄雾都散干净了,渡河偷袭?

    这是给人送移动人肉靶子啊!

    呵呵,人家可以坐下来野炊吃早饭睡个午觉,顺便列好军阵迎敌,偷袭个蛋蛋!

    兀力拔忍着吐血的冲动——

    麻痹,这些猪队友真的带不动呀带不动!

    哪怕他一身神装满级也带不动!

    说是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

    代王选择困难症发作,浪费了一个时辰才真正下定决心采纳兀力拔的建议,渡河偷袭!

    对此,兀力拔只能呵呵以对——表面呵呵哒,内心MMP。

    如果兀力拔的对手不是姜芃姬而是别人,说不定还来得及。

    可惜,兀力拔的对手是姜芃姬,姜芃姬手底下的谋士各个都是人精。

    一看身边,全是猪队友。

    再看对手,全是神对手。

    “良机已经错失,等入夜吧——”兀力拔忍着咽下喉头滚动的浓痰,不克制不行,不然他怕他会抓着代王的肩膀,将这口浓痰吐到对方脸上,“河面薄雾已经散去,偷袭没多大用。”

    濨水东岸,柳氏大营。

    姜芃姬跟几位谋士在濨水河岸铺布野炊,丰真还美滋滋喝着小酒。

    “载道料事如神,他们果然没过河偷袭——”

    原先看到对方大营有兵力调动痕迹,后来又归于平静,可见是放弃渡河偷袭了。

    啧,害得他紧张好一会儿。

    孙文看着眼前的场景,忍着跳动眉头,面无表情地道,“若兀力拔为主帅,北疆代王没有御驾亲征或者御驾亲征选择放权给兀力拔,怕是北疆大军已经渡河一个多时辰了。”

    若是如此,他们哪里还能待在水边吃早餐。

    “现实却是北疆代王御驾亲征,主帅还是兀力拔的政敌——不行了,笑得肚子疼——”

    丰真笑了,险些将酒水呛进气管,不笑不行——

    兀力拔这位北疆智者太可怜了。

    如果兀力拔能抓住时机渡河偷袭,哪怕兵卒早有准备,说不定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至于全军覆没,但吃点儿小亏是难免的。

    别以为吃小亏算不上什么,两军主力还未交锋就吃点儿小亏,军队气势会滑落一大截的。

    孙文待在北疆当多面间谍,他已经将主要人物的脾性研究得透透的。

    兀力拔再厉害,碰见一群只会拖后腿又狂妄自大的猪队友,注定要被坑一脸血。

    “胜不骄,败不馁,更何况我们还没胜呢,还没到我们狂傲的时候。”姜芃姬敲打丰真,以免丰浪子浪上天,她淡定地道,“今日这个机会错失了,晚上还有一个呢,防着点儿。”

    若是晚上还不偷袭,嗯嗯嗯——不说丰真了,她也要可怜一把兀力拔了。

    姜芃姬笑着眯了眼,她道,“对了,子孝他们那边进行得如何了?”

    丰真收敛面上的放荡,眸光闪过一丝微光。

    “主公请放心,时间掐得刚刚好——”

    “若智不可取,便以力攻克。”姜芃姬道,“今夜,好好教教北疆,打仗该怎么打!”

    若智不可取,便以力攻克?教北疆如何打仗?

    要说狂傲,大概没人比这位主公更加狂傲了。

    孙文默默地想着。

    姜芃姬打仗不喜欢墨迹,最大的特点便是节奏迅速。

    如果她带的兵素质一般,过快的节奏容易造成战斗序列脱节,反而会成为累赘。

    现在不一样,她的兵都是苦心训练数年的,每日除了训练便是训练,堪为精锐中的精锐。

    用直播间观众的话描述,哪怕搁在华国军队,平均水准也是中等偏上的。

    对于姜芃姬来说,这还是一群菜鸡,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他们却是令天下震惊的雄师!

    韬光养晦、秣马厉兵数年,只等今日亮剑一战!

    姜芃姬带领三万先锋抵达战场,按照一贯思维,剩下的主力应该要等三四天才能抵达。

    先锋营多半为骑兵,速度快,机动性强。

    主力多半为步兵和后勤,赶路速度自然缓慢。

    殊不知——姜芃姬根本不是按理出牌的人。

    丑正一刻。

    濨水湖面幽黑一片,薄雾渐起,两岸笼罩在黑沉夜幕之下。

    此时正是人们睡眠正熟、警惕性最弱的时候。

    姜芃姬坐在主帐大营垂眸闭目,似是小憩,直播间观众无聊发着弹幕,畅想未来。

    【长星坠月】:如果主播最后成了一统天下的女帝,今日这一仗会不会写入史书呀。

    【卡卡拉】:肯定会!这里是北疆濨水,说不定就是著名的濨水之战?

    【小贼无双】:濨水之战?不是,这个取名也太敷衍了吧?

    观众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帐外响起先锋营校尉李赟的声音。

    “主公,江面雾气已浓——”

975:战北疆(十二)

    阖眸小憩的姜芃姬听到动静,倏地睁开眸子,乌黑的眸子闪动着森冷寒光。

    起身的同时,她右手拿起膝上平放的长刀扛在肩上。

    “汉美,走——”

    掀开帐幕便看到一身甲胄的青年将军立在一侧,成熟的面庞已经褪去稚色,充满了阳刚。

    姜芃姬也身穿甲胄,一副要上战场杀敌的模样。

    对此,身边几位谋士已经放弃治疗了,不管他们怎么劝,他们家主公都不愿意在中军主帐当个安静的小公举。扛着一把斩马大刀,奋勇杀敌的模样连主帅符望都发憷,他们也很绝望。

    旁人都希望主公能干一些,他们只希望自家主公安分一些。

    “濨水已经起雾一刻钟,哪怕生火,三百步开外也看不真切。”李赟见姜芃姬出主帐,连忙抬步跟上,一边走一边道,“两位军师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不出半个时辰,敌方定然登岸。”

    距离朔日才过去三天,天边仅有一小轮月牙,月色暗淡阴沉。

    因为天气缘故,乌云密布,仅有的几缕月光也遮遮掩掩,地面能见度十分低。

    在兀力拔看来,这是老天爷也在帮助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不可能放弃大好良机。

    “不能大意——兀力拔怎么说也是北疆少有的智将,经验老道得很——不管是几位先生还是你,你们走的路相较于旁人来说,太过顺利。正是因为如此,你们更应该时刻警惕——”

    姜芃姬信任自己的谋士,但也不会盲目信任。

    相较于战争经验丰富的兀力拔,不管是大器晚成的孙文还是诡计多端的丰真,经验方面这两人都不是兀力拔的对手。兀力拔在姜芃姬手中吃过亏,这次登陆夜袭,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李赟面露受教之色,刚刚扬起的小尾巴乖乖耷拉下来。

    “我们知道兀力拔今夜极有可能渡河偷袭,但他什么时候来,从什么方位来,我们便不知道了。如今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嘱咐先锋营将士提起精神,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姜芃姬与丰真等人汇合。

    她到的时候,丰真正与女营校尉姜弄琴低声商谈,一旁的孙文则深蹙眉头。

    “参见主公!”三人齐齐行礼。

    “不用多礼了,准备得怎么样?”

    姜弄琴沉着声音,“回禀主公,已经准备差不多了,只等江面动静。”

    她比姜芃姬这具身体大了一岁,作为姜芃姬半个徒弟兼帐下首位女性将领,压力远比旁人想象得还要大。姜芃姬养精蓄锐这几年,姜弄琴也在努力充实自己,研读兵书,勤修不辍。

    这两年,她也从单纯的武将向文武双修发展。

    身为一介女子,她在军营的声望仅次于符望、孟浑二人,与李赟持平,略胜典寅。

    女营能发展出两万作战精锐、四千医兵的规模,姜弄琴的付出功不可没。

    姜芃姬眺望黑漆漆一片的江面,面色凝重。

    虽说做足了准备,但先锋营只有三万兵力,哪怕全是精锐,但也架不住敌人数量众多。

    “今夜怕是一场苦战,无论如何也要撑过这几日——”

    “主公请放心,末将定然血战到底。”

    女子的声音要么温婉似水要么声如银铃,姜弄琴的声音却似染了血的刀,字字含着杀意。

    虽不是虎背熊腰,但人往那一杵,活脱脱一杆刀锋锐利的长枪。

    过了两刻钟,水面上的雾气越发浓郁——

    来了!

    先锋营的女兵传回消息,江面出现大量“萤火”,正向东岸靠近。

    随着时间推移,“萤火”越来越多。

    透过浓重的雾气,这些移动的“萤火”由远及近,由小及大,好似一只只萤火虫。

    黑夜之中,瞧着十分渗人。

    姜弄琴面色凝沉,似乎想到什么,她对着孙文道,“孙军师,怕是有诈。”

    孙文笑道,“姜校尉说的是,确实有诈。”

    明明是偷袭,为何还要在薄雾之中燃起火把,掩耳盗铃么?

    兀力拔乃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最擅长拿捏时机,布局更是缜密老道。

    这样的人,如何会忽略这么大的破绽?

    “水面雾虽浓,但既然是偷袭,为何还要点着火把?生怕别人没发现自己?老夫以为,这应该是兀力拔故意为之,让我们的注意力放在这块,以为他在这里登岸偷袭。这是其一。”

    孙文面上挂着笑,哪怕水面上的“萤火”正在向岸边靠拢,他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状态。

    “其二,北疆异族逐水而居,区区濨水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哪怕没有点燃火把,水面宽不过五里,他们也能顺利渡船过河。综上来看,这应该是故布疑阵,万不可上当。”

    孙文语气平淡地说着,他要说的话,正是姜弄琴内心所想。

    哪有人偷袭之前还高喊一声——

    你们都别躲,老子要来偷袭你们了?

    “虽是如此,普通人还是容易上当的。”战争氛围能令人神经紧绷,经常忽略某些细节,姜弄琴喟叹道,“可惜,现在濨水冰冷,若换做夏日,兀力拔说不定能让先生吃个小亏——”

    孙文惊讶地瞧了一眼姜弄琴,“还请姜校尉指点一二。”

    见孙文如此,姜弄琴局促道,“指点谈不上,我只是觉得北疆异族对濨水了如指掌,泅水的本事应该也不弱。若是夏日,河水没那么冰冷,兴许能让人借着船身掩护,潜在水中渡河。”

    姜弄琴的脑洞虽大,但不是没有可行性。

    碰上孙文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河面船只出现火把,孙文肯定会以为这只是敌人的虚招。

    殊不知敌人正藏在船只阴影下方,渡水过河,反而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姜校尉给老夫上了一课,在此谢过了。”

    孙文做了一揖,对姜弄琴又看重了一分。

    姜弄琴也只是说说。

    打仗练兵她是老手,但说出谋划策,她还是实习生,空有智商知识,缺乏实战经验。

    姜芃姬让孙文去帮助姜弄琴,本身存了让孙文指点她的意思。

    眼瞧着江面上的“萤火”已经进入射程,孙文下令用火箭试探。

    “军师,果然是空船——”

976:战北疆(十三)

    空船就对了!

    兀力拔在船只上放了草人,再点上火把,试图用这种办法吸引姜芃姬这边的注意力。

    若是换个人,极有可能上当。

    哪怕没有疯狂射箭,那也会聚集一批兵力在河岸严阵以待。

    只要姜芃姬的主力投放到这里,兀力拔声东击西的目的就达到了。

    不过兀力拔的对手是孙文,这个大器晚成的男人曾经把北疆朝堂玩弄股掌之间。

    孙文做事谨慎、心思细腻,他会充分了解自己的对手,直至将对方分析透彻。

    兀力拔作为北疆智者,他更是孙文仔细分析的重要目标。

    一旦被敌人分析透彻了,再精妙的阴谋也只是个笑话。

    声东击西之策算是彻底失败了。

    传信兵递来消息,“敌方船只已经靠岸,查过了,船上只有稻草假人和掌舵的小兵。”

    姜芃姬啧了一声,对着李赟道,“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汉美,走吧。”

    兀力拔以无人船只吸引注意力,必然会偷偷摸摸从别处登岸偷袭,不管什么时候偷袭,目标都是大营。与其跟他们躲猫猫,还不如待在原地、严守大营防线,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李赟捏紧了手中的银枪,面上看似冷淡,内心却是热血澎湃。

    他并非嗜血好战之人,但也不甘于平静。

    如今天下大乱,唯有跟随主公平定乱世,他的家人爱人才能过上宁静祥和的日子。

    主公以前嘀咕过一句话,李赟觉得挺有道理的——

    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李赟身为一家之主,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他心甘情愿为他们负担一切。

    夜幕笼罩大地,一片漆黑。

    北疆的夜风冰冷如刀,打在脸上细细密密地疼,好似能深入骨髓,冰寒彻骨。

    因为刚抵达,姜芃姬的大营还没有建完。

    外围防御已经完善,不过那点儿木栅栏在北疆骑兵眼中跟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营内的营帐大多还没弄好,隐隐能看到外围有晃动的人影,应该是巡逻的兵卒。

    兀力拔算好时辰分批次登岸,预备一波吃掉姜芃姬三万先锋营精锐。

    只要顺利挫败柳氏的前锋部队,挫伤锐气,之后的主力大军也不用太担心了。

    兀力拔一生打过大大小小的战役,还是头一回在自己的主场和中原打仗。

    响箭冲天而起,听到号令的北疆士兵朝着姜芃姬大营发起迅猛攻击。

    一波波火箭落入大营,顷刻间烧起熊熊大火。

    兀力拔拔出长刀,奋力一吼。

    “冲锋——”

    正如起初预料的那样,简单的大营防御措施根本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北疆骑兵。

    一波冲锋之后,外头的栅栏已经土崩瓦解,捣毁得七七八八。

    兀力拔此次偷袭带出了一万兵力,其中骑兵占了足足五成!

    按照最初预计,姜芃姬大营的兵卒应该处于深睡状态,哪怕反应过来了,他们也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偷袭而兵荒马乱,一时间组织不了有效的防御,更别说进攻了——

    一旦姜芃姬的军队因为惊慌而失去了秩序,那便是北疆扩大、收割战果的良机。

    兀力拔直接冲着大营储备而去。

    不管是什么精锐,一旦没了粮食,哪怕人员牺牲不大,他们也提不起战意。

    只是,接下来的情形却超出了兀力拔的预料。

    冲出营帐的兵卒不仅没有慌乱,反而一个个身穿厚重铠甲,手持重盾和长刀。

    重盾结成鱼鳞阵,硬生生拦住了骑兵冲锋的劲头。

    彼此配合无间,手起刀落,战士胯下战马嘶吼一声,鲜血向外猛冲,宛若一条血柱。

    骑在马上的北疆骑兵试图用长枪攻击,枪头穿不破鱼鳞似的盾面,不仅没留下什么痕迹,反而会因为来不及收势被人用长枪捅了个透心凉或者用陌刀砍成两截——

    这些兵卒数量不少,但受甲胄和武器限制,他们的移动速度也不快。

    为了弥补机动性的劣势,往往有其他兵种的兵卒配合作战。

    北疆骑兵陷入混战,因为重盾阻挡,战马的速度优势难以发挥。

    另一处,兀力拔也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偷袭不成反被对方埋伏!

    兀力拔暗暗咬牙,挥刀砍杀数人,果断下令。

    “撤——”

    既然是有预谋的埋伏,兀力拔想走当然没那么容易。

    未过多久,后方阵型骚动,应该有敌人绕到后方偷袭他们——

    兀力拔的脸色黑了。

    双方的喊杀声未曾停歇。

    北疆虽是过来偷袭的,但他们没有占到偷袭的优势,人数只有万余。

    姜芃姬虽是被偷袭的,但她一早就做好了迎战准备,三万精锐磨刀霍霍。

    两方军队一照面,北疆这边就被打懵逼了。

    混战,不仅讲究人多,还讲究单兵作战和配合默契。

    北疆士兵身前体壮,单打独斗不怂,但姜芃姬手底下的兵,哪个不是久经训练?

    不说男兵,甚至连女营的姑娘,哪个拉出来不是有六块腹肌的主?

    至于配合默契,这更不用多做赘述。

    姜弄琴虽是女营校尉,但她也能统领男营士兵。

    灵活地操控战马,带兵绕到北疆后方偷袭。

    末了还高声唤道,“北疆已败!北疆已败!”

    “老匹夫兀力拔已死——”

    夜色灰暗,四周已经混战成了一团,北疆方面左支右绌,难以应对。

    他们连自身都顾不得了,哪里能接收到准确的消息?

    当姜弄琴带兵偷袭后方,将他们阵型搅乱之后喊出这句话,不少北疆士兵纷纷信以为真。

    士气一泄如虹,转身拔腿就跑。

    混战之时还敢转身跑,这不叫逃命,这叫给敌人送温暖、送人头!

    后方的动摇和混乱如滚雪球一样迅速蔓延至前方。

    兀力拔听到兵卒口中慌忙喊着的话,气得险些吐血。

    死个头,老子就在你面前呢!

    见大事不妙,兀力拔只能果断撤军,一边撤一边阻拦谣言对士气的影响,借此稳住阵脚。

    只是,现在兵荒马乱的,兀力拔这般努力成效有限。

    万余大军丢下数千尸体,且战且退,被逼逃至濨水河岸。

    等他们意识到兀力拔没死,他们被诓骗的时候,已经失去反攻的机会了。

977:战北疆(十四)

    北疆大营内灯火通明,众人无心睡眠。

    代王正焦急等待捷报传来,如今没心思理会娇妻美妾,无视她们幽怨的眼神。

    “还没消息?”

    他在主帐内来回踱步,似要将地上铺着的兽皮毯子蹭出两个洞。

    “回禀代王,暂无消息。”侍卫恭敬地回禀。

    代王心中越发急躁,兀力拔这一战关系重大,若是有个开门红,北疆方面的压力会小很多。

    “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过了一会儿,代王郁闷地坐回王位,胸腔心脏的跳动稳健有力,但他却觉得有些心慌慌。

    侍卫道,“回禀代王,如今已经是寅正一刻。”

    寅正一刻?

    “竟然这个点了……”代王喃喃自语,“再过半个时辰都要天亮了,兀力拔怎么还没回来?”

    侍卫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暗暗鄙夷这位代王。

    打仗又不是别的,不可能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能什么时候回来——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呀!

    浴血奋战的兀力拔要是知道这位代王的心理活动,肯定会气出个好歹。

    北疆残兵被逼到水岸,如今已经退无可退,陷入绝境之中。

    兀力拔冒出悲怆之情,不过他并没有露出负面情绪,仍旧鼓励兵卒和敌人决一死战。

    如果是平时,背水一战兴许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奈何北疆气势接连受挫,跌至谷底,兵卒们你推我我挤你,争先恐后地想要爬上船只渡河。

    他们没有丝毫秩序,脑子里只有“逃命”这个念头,哪里能听得进兀力拔的指挥调度?

    不听指挥,不从命令。

    人挤人,挤在一堆,不仅没有多少人顺利逃生,反而造成了更大的伤亡。

    不少人爬上了船,一个不慎被身后的同袍拽了下来,落入冰凉刺骨的濨水之中。

    他们见登船困难,仗着自己水性好,直接扑通一声跳入水中,试图泅渡回对岸。

    兀力拔眼睁睁看着他们土崩瓦解,下饺子一般逃入水中,只得长叹一声,目露悲怆之色。

    “将军,不要犹豫了,您先登船撤吧——”

    副将为他准备好了船只,只要渡过濨水,抵达对岸,兀力拔便算安全了。

    这才刚开战,如果兀力拔死在这里或者被俘虏,北疆气势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兀力拔知道事情严重性,一面忍着伤口的剧痛,一面在几名副将的护佑下登了船。

    “姜校尉,弓箭手已经备好——”

    姜弄琴冷眼看着河岸的敌人,道,“发射——”

    战场可不讲究点到即止,更没有绅士风度一说,一向是抓住机会就把敌人往死里整!

    姜弄琴指挥上千弓弩兵列成三排,轮流冲着河岸和水面散射。

    濨水本就冰冷彻骨,北疆兵卒大多负了伤,哪怕泅渡到对岸,基本只剩半条命。

    姜弄琴还给他们送了好几波箭雨,顷刻之间,濨水浮起一具具尸体,鲜血将河面染红。

    “报——”

    北疆大营,代王终于等到心心念念的战报。

    “快说快说——兀力拔将军有没有生擒柳氏匪首?”

    代王目光灼灼地看着传信兵的嘴巴,希望从这张嘴中听到最想要的好消息。

    传信兵用几乎哭泣的表情道,“将军败了——”

    “我军大胜啊,我军大胜就……什么?”代王嘴角的笑容刚扬到一半就僵硬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什么叫做“将军败了”?谁败了?哪个将军……

    代王花一夜功夫设想姜芃姬如何惨败、兀力拔如何大胜、大胜之后自己该怎么奖赏才能让兀力拔满意又不会动摇自己的统治……万万没想到,传信兵竟然告诉自己,兀力拔败了?

    “兀力拔怎么会败了?他南征北战那么多年,输给柳羲一介女子?”

    代王愤怒地咆哮,抬手摔打能摔的一切。

    虽说他不喜欢兀力拔更加依仗哈伦察,但兀力拔可是北疆的脊梁骨,他怎么能败?

    “人呢?兀力拔人呢?”

    代王一通咆哮发泄之后,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冲着传信兵大吼。

    传信兵道,“兀力拔将军已经被救回,如今正让郎中治疗伤势。”

    代王怒吼道,“让那个老匹夫滚过来见孤,输给一个女人,他还有脸治疗伤势?”

    此话脱口而出,护卫主帐的侍卫和传信的传信兵心中一寒,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寒意。

    不管怎么说,兀力拔也是北疆大王的肱骨之臣,帮着对方南征北战收拢大小部落。

    兀力拔对北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九王子还只是代王呢,竟然如此羞辱两朝老臣?

    时间流逝,濨水岸边的杀喊声渐不可闻。

    双目所及之处,水面漂浮着数不清的浮尸,鲜血将这片水面染得猩红。

    姜弄琴指挥兵卒清理战场,将那些还有气的人从尸体堆扒拉出来,送入伤兵营。

    姜芃姬抬手抹掉流进嘴边的鲜血,慢慢平复涌动的杀意和呼吸。

    哐当一声,她将手中大刀丢在一旁,正好被上前的孙文瞧见。

    刀身全是血,刀背挂着屡屡碎肉和内脏碎片,部分已经干涸发黑,其他地方还很新鲜。

    不只如此,大刀缺了好几个口,不少地方还卷刃了,磨损极大,怕是很难再用。

    虽没有亲眼看到自家主公如何杀敌,但从刀身情况来看,战况一定激烈无比。

    “吓到你了?”

    姜芃姬松开甲胄的系绳,取出两张帕子抹了抹脸,随便一擦全是浓稠的血浆和内脏碎肉。

    如果不是姜芃姬的盔甲具有识辨度,孙文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大马金刀坐在地上的人竟是个女子,这个女子还是他的主公——不止主公很神奇,他方才看到的女营也很神奇。

    提刀上马能打仗,清扫战场能医病。

    大概,这就是有什么样的主公就有什么样的兵吧。

    “主公这话,倒显得文弱不禁风了。”孙文苦笑一声。

    他怎么说也是爷爷辈的人了,年纪比柳佘还要大好多,如今却收到这样哄小孩似的慰问。

    “不是说你弱不禁风,文人总是比较娇嫩的,不似武夫一般粗糙。”

    正说着,李赟来了。

    “手受伤了?”

    姜芃姬一眼便看出李赟左臂有伤口,估计还不浅。

    李赟无所谓地道,“伤在左臂,不影响。”

978:战北疆(十五)

    “不影响也要去伤兵营看看,伤口要是大的话,让他们给你缝两针,不然伤口何时能好?”说罢,姜芃姬又道,“正巧,你让人把我的刀拿去磨一磨,刀刃卷得不像样了——”

    李赟瞧了一眼自家主公丢在地上的刀,那刀足有一石,除了主公也没谁能用得这么顺手。

    不过,自家主公每次上战场,归来之后这把刀总要拿去让刀匠磨一磨,弄好卷刃的边。

    不是刀的质量不好,分明是自家主公拼杀太起劲,再好的刀搁在她手中也是一次性用品。

    “大军还未抵达,伤兵营的线不够用了——”

    李赟仗着自己身体好,伤口恢复快,他不想和伤兵争夺匮乏的医疗资源。

    “带来的外伤线不够用了?”姜芃姬诧异。

    李赟笑道,“伤病不止我们这里的兵,还有北疆的俘虏呢,虚耗比预计还大一些。”

    姜芃姬道,“线不够的话,多拔几根头发,伤口不是很深很长,头发也能凑合着用。”

    头发虽然很脆,但两三根卷一起,韧性强度也不低,应急没问题的。

    数年前,姜芃姬在直播间观众的帮助下整理了比较全面的急救护理知识。

    除此之外,她还跟丸州医馆的坐堂大夫仔细讨教过外伤缝合的可能性。

    她当时的原话是——

    “人的身体跟衣服一样,衣服破了可以用线缝合,伤口太大的话,为什么不能用线缝合?”

    医馆大夫哑然,人和衣服怎么能一样?

    不过谁让姜芃姬是主公呢?

    他们的薪俸都是人家发的,工作的医馆也是人家出资建立的。

    起初不敢对人使用,郎中只能拿兔子或者其他动物实验,甚至向绣娘讨教各种刺绣手法。

    事实证明,伤口缝合之后,恢复速度比没有缝合快多了,化脓几率和死亡几率也大大降低!

    郎中们找寻各种适合缝合伤口的线,还将这门外科缝合手艺交给女营的医兵。

    要知道战争死亡的兵,大多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伤口处理不及时或者伤口发炎发脓。

    有了较为健全的医疗护理手段和外伤缝合技术,大多伤兵是可以活下来的。

    得益于此,女营越发炙手可热。

    要不是碍于女营二十五岁才能退役婚嫁的规矩,不知多少男兵想要内部消化。

    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为伤势而提前退役的女兵大多选择留在军队当后勤,婚嫁对象不是退役男兵就是自立户籍挑了个模样端正的俘虏成家,自己当家主。不管是哪一种,目前过得顺心如意,惹人艳羡。

    “头发也行?”李赟诧异,“成,那末将等会儿去伤兵营一趟。”

    说话间,天色已经彻底大亮,天边的红霞宛若颜料般晕染开来。

    直播间观众熬夜不睡。

    他们大多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可当他们看清濨水水面漂浮的浮尸,惊得睡意全无。

    “派人把这些尸体捞上来埋了吧,不然尸体入了鱼虾的口,染脏河水,我们用水也不方便。”

    姜芃姬下令,派人捞尸。

    只清理自己这边水岸的,飘到对岸的尸体则不用管了,免得过去被人射成筛子。

    濨水大捷,姜芃姬这边的士气空前大涨。

    因为东庆在北疆手中吃了太多亏,开战之前,众人心中还惴惴不安。

    东庆主场都输了,他们跑去人家的地盘能打赢?

    事实证明,不仅打赢了,他们还大胜了!

    相较于这边的欢欣鼓舞,濨水西岸的北疆大营啧弥漫着沉重低迷的气氛。

    兀力拔身为老将却被代王当众猛批呵斥,颜面无存。

    哪怕是兀力拔的政敌哈伦察,看到死对头这般处境,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代王没脑子,哈伦察却不能看着对方继续作死。

    兀力拔是输了,但胜负乃兵家常事,总不能因为一场失利便将兀力拔打至谷底吧?

    北疆能征善战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鲁莽武夫,真正有脑子的统帅不多。

    如果兀力拔被废了,北疆才要完蛋了。

    搁在以前,哈伦察也认为脑子再好抵不上拳头坚硬。

    自从围观孙文一人便将北疆朝堂玩弄股掌之间,他便改了一贯的坚持。

    兀力拔一定不能出事!

    想到这里,哈伦察出列帮兀力拔说好话,惹来众人怀疑的目光。

    哈伦察和兀力拔不是政敌冤家么?

    什么时候两人冰释前嫌了?

    代王心中憋着火,但哈伦察是他仰仗的心腹,他不能不给对方面子。

    干脆让兀力拔去养伤,养好伤再戴罪立功。

    等所有人都下去了,代王特地留下了哈伦察。

    “难道我泱泱北疆竟无一人能取代兀力拔?这个老匹夫,到底是老了——”

    代王问哈伦察,越是这个处境,他越是怀念遭遇不测的孙文。

    “倘若载道在此,兀力拔老匹夫焉能如此嚣张——”

    哈伦察沉默地立在一侧,他可不想触对方霉头。

    等代王发泄够了,哈伦察才道,“代王,依臣之见,柳羲此次胜之不武。”

    “什么意思?”

    “若两军对垒,我军定能大胜而归。依臣愚见,此次声东击西之计是极好的计谋,但柳羲帐下谋士众多,一定有人看穿了兀力拔将军的计划,针对性地做了防范、设下严密防范。”

    换而言之,不是兀力拔输给了柳羲,更不是北疆士兵输给了汉家软脚虾,他们输在了计谋!

    这么一说,代王心里好受多了。

    “那该怎么办?”他道,“难不成任由一方渡河,摆开阵势打一场?”

    哪怕他们愿意,柳羲那边也不肯答应呀。

    他们是敌人又不是战友,怎么会交托信任?

    哈伦察道,“臣并非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士气颓靡,急需重振军心。”

    士气都没有,打仗打个蛋。

    很显然,代王抓重点的本事有点儿迷。

    代王道,“若载道还在,孤何至于此——”

    哈伦察:“……”

    凸(艹皿艹)艹!

    真踏马够了!

    没等代王想出个办法,二人耳尖地听到了号角声。

    “哪里的号角?”

    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带着沉重杀气,侧耳细听,似乎还有轰隆鼓声,宛若暴雨般密集。

    铮铮号角,声声战鼓。

979:战北疆(十六)

    “这个时候……柳羲她疯了?”

    意识到战鼓的来源,代王猛地从王位起身,表情狰狞而凶狠,好似一只被惹怒的困兽。

    “代王,这是好机会!”

    哈伦察也一怔,他没想到姜芃姬竟然这么大胆,大胜一场之后不养精蓄锐,反而主动进攻。

    不过他比代王冷静,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如果能正面击退姜芃姬,给予对方重创,定能挽回下跌的士气。

    想起哈伦察方才的话,代王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绷紧了。

    “孤有雄兵五十万,她要战孤便战,让这柳贼有去无回!”

    见到代王狰狞嗜血的笑容,哈伦察在内心暗暗叹息一声——

    但愿一切顺利!

    哈伦察这会儿也有些懊悔了,自己何必要和兀力拔一争高低呢?

    他能顺利压过兀力拔的风头,大半归功于孙文的精心谋划。

    现在没了孙文替自己谋划,哈伦察只能依靠自己稳固现有的权臣地位,可谓是举步维艰。

    旌旗飘扬,鼓声如雷,响彻天际的号角声顺着清风飘到对岸。

    代王乘坐华贵的撵车,亲自给北疆将士压阵。

    兀力拔前不久被斥责关了小黑屋,暂时收了兵权,接替他职位的人是兀力拔的副将。

    濨水东岸,姜芃姬大军军容严正,行阵整齐划一。

    兵卒气势昂扬,双目金光奕奕,一个一个像是笔挺昂扬的长枪,锐气冲天。

    谁能想得到,这支精神高昂的军队已经鏖战一夜?

    不看战力,光看这份精气神和整齐划一的行阵,便知这支军队乃是世间少有的精锐雄师。

    战鼓隆隆作响,震得濨水河面波澜不停,空气中萦绕着凝而不散的肃杀之气。

    代王坐在撵车上,呼吸急促地看着河对岸密密麻麻的人影,双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扶手。

    先前嗤笑汉家成语,草木皆兵这个词太可笑了,人和草木怎么能搞混呢?

    如今亲身经历,他竟分不清河对岸的人影到底是人还是草木了!

    区区三万先锋营,为何有这般威势?

    濨水东岸。

    姜芃姬穿着一身干净的甲胄,脸蛋干净,双眸清澈,周身萦绕的血腥气却未散去。

    她对着敲击战鼓的兵卒道,“你下去,桴给我。”

    兵卒不敢违抗,恭恭敬敬地交上一双鼓槌。

    姜芃姬接过那双鼓槌,站在击鼓兵卒方才的位置。

    她颠了颠鼓槌的重量,耳边听着其他战鼓的声响,抬起手臂,踩着战鼓节奏。

    咚——

    一声高亢的、如雷一般沉闷的鼓声响起,它与其他战鼓声音节奏一致却更为昂扬响亮。

    咚咚——

    鼓点从低沉缓慢转为高亢急促,如骤雨般急促,令人肾上腺飙升。

    姜芃姬亲自上阵为将士擂鼓,本就高昂的士气陡然拔高一大截。

    听着轰隆鼓声,直播间观众的情绪都被拔高了,浑身一颤,似有电流入体,置于酥麻。

    现场的兵卒更不用说了,一个一个激动得像是打了鸡血。

    “渡河——”

    千余兵卒登上了木筏和木船,冲着对岸渡去。

    不止对岸的北疆士兵傻了,直播间的观众也傻了。

    【波图斯的舞弥】:主播你别闹,这样强行渡河,你们很吃亏啊!一旦进入敌方射程,活脱脱的移动靶子。士气高昂也不能脑子一热,直接用人头去渡河,这是找死送人头啊!

    另一方,北疆士兵已经在河岸列阵,稳稳地拉开弓弦,只要这批兵卒渡河他们就放箭乱射。

    【偷渡非酋】:不急,哪怕主播是朵白莲花,她手底下的孙文和丰真也是豆沙包,黑心呢。

    【老司机联萌】:哈哈,这个场景我突然想起诸葛大大七擒孟获渡泸水……

    弹幕刚发出来,率先渡岸的兵卒已经过了濨水河心。

    濨水西岸的北疆大军迫不及待地乱射一波,毫不意外,这些箭矢全部落入水中。

    千余兵卒面不改色,继续渡河,越来越靠近射程范围——

    近了近了——

    北疆第二波乱射,哪知本该进入射程范围的敌军倏地扭头划船,留给他们无情的背影。

    擦!

    姜芃姬面带微笑,手中战鼓敲得更加响亮高亢。

    丰真安排第二批兵卒登上木筏和木船,他的眼底闪烁着恶趣味。

    大部分渡河船只都是从北疆手里缴获的,少部分则是自己砍伐木材赶制的。

    “柳羲玩得哪一出?”

    代王正饶有兴致地看戏,期待万箭齐发将渡河的敌军射成马蜂窝。

    哪里知道人家调戏一波,拍拍屁股就走了。

    代王气得眼睛都直了。

    第一批和第二批兵卒在河面会合,两批人约有三千,他们又慢悠悠朝着西岸划过去,即将进入射程的时候对岸又是一波乱箭,兵卒继续拍拍屁股,扭头撤退——

    麻痹,调戏一次不够还调戏第二次?

    代王暴怒不已,狠狠拍打撵车的扶手,口中怒骂。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好比一男一女去旅馆开房,预备为爱鼓掌,好不容易有了感觉,其中一人却要抬裤子走人!

    一次也就罢了,偏偏来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北疆就是那个被调戏的小可怜,本就低迷的士气越发颓丧。

    代王那叫一个气啊,他干脆下令让士兵也登船。

    山不就我,我就山,看老子不打死这群鳖孙子!

    不过这个指令还未下达便被哈伦察阻拦了。

    “代王不可啊——”

    “有什么不可的?”代王气得快原地爆炸了。

    哈伦察道,“臣仔细观之,他们在水上也能做到行阵密而不乱,分明是饱经训练的水师!一旦下水,我军只会处于更加严峻的劣势。臣请代王三思,莫要轻率行事!”

    北疆兵卒虽然会泅水,但他们是驰骋陆地的骑兵,不是水师,打水仗更是门外汉。

    代王听后,脸都绿了。

    孙文见了兵卒的表现,颇为诧异。

    虽说濨水河面不算宽敞,它与一般江海也相差甚远,但这些兵卒能在水面做到这般程度,已经能与一般水师媲美。不知训练他们的水师统领是谁,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孙文随口一问,姜弄琴道,“齐匡。”

    “齐匡?”

    孙文想了想,还真没想到对方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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