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北疆马瘟(二)
先下手为强?
如今姜芃姬占据奉邑郡全境,手中有两万精心训练的兵卒,等明年开春便能横扫丸州,将整个丸州纳入名下。到时候直接奏折一封,强迫东庆皇室封其为丸州州牧,亦无不可。
若此时为了将劲敌掐灭在萌芽之时,派遣重兵横跨半个北方去打黄嵩,明年便拿不下丸州。
但是……任由黄嵩在南方北方交界处做大,他们也不爽。
风瑾道,“此事还是与主公商议为好。”
到底是任由一个劲敌成长起来,还是先顾着自己发展壮大?
这个问题对于姜芃姬来说,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选对。
“那么着急做什么?”她笑着道,“程靖这人我听说过,渊镜先生的关门四徒之一。来历挺大,可是你们别忘了,咱们家子孝也是渊镜先生的徒弟啊。黄嵩得到程靖辅佐又如何,还能日天不成?我也在琅琊书院求学过几年,对程靖这人有一定了解。他?不足为惧!”
听到诸如“日天日地”之类的话,风瑾和徐轲一脸正经,听不懂,很污的丰真却是秒懂。
“程靖若是无才无能,如何能被渊镜先生看重?”
丰真听到姜芃姬说程靖“不足为惧”,不由得蹙了蹙眉,对这个通过卫慈认识的好友,丰真一直挺欣赏的,对程靖也报以了高度的肯定,姜芃姬轻视的态度令他有些不悦。
“我不是说程靖无才无能,而是说他和黄嵩搭档,怕是互相拖后腿。”姜芃姬道,“黄嵩这人我认识,程靖这人也从琅琊书院诸多学子口中了解过一些。他们在一起能共患难,未必能共享福。程靖这人比怀瑜龟毛多了,他不仅以君子标准衡量自身,也喜欢以此标准衡量旁人。黄嵩这人么,大节无过,小错满身……啧啧……这两人性格不合适,除非有一个退让改正。”
姜芃姬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简单来说,程靖这个性格需要一个有包容性的主公,不介意他的些许指摘,黄嵩则需要无视他那些小毛病的下属,不然的话,简直是一场灾难。”
当然,凡事都有蜜月期,黄嵩和程靖此时还处于浓情蜜意的状态,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哪儿都觉得满意。黄嵩目前势小,自然会谨慎收敛,程靖也会一心辅佐,全力相助。
不过,等黄嵩实力强大了,他身边人手众多的时候,程靖这些规劝也许会很碍眼。
说完,她总结一番,“我们顾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站稳脚跟远比什么事情重要。”
丰真道,“任由黄嵩做大,必然是主公头号劲敌。”
姜芃姬嗤笑一声,“我的劲敌?他再修炼个十年八载也没资格。纵然能与我分庭抗礼,他也一样赢不了我。若是顾着这么一个劲敌而忽略了更加重要的事情,那才是本末颠倒。”
按照姜芃姬最初的计划,她的战场在北疆和东庆北方,南方那块地方她暂时无暇顾及。
“没有黄松也会有绿嵩或者黑嵩,强大自身才能无所畏惧。”
所以,姜芃姬依旧坚持自己的主见,明年开春收复丸州!
只要占据了丸州,加上附近的崇州以及暗中掌控在柳佘手里的浒郡,三地串联成一片,到时候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人有人,要兵有兵,再加强对骑兵的克制,未必不能赢过北疆。
赢了北疆有什么好处?
不仅有丰富的矿藏、无数金银珠宝、广阔的地域和商业区域,还有无数马场和精锐的战马。
东庆境内的马场集中在沧州,拿不下沧州或者得不到沧州孟氏的支持,骑兵根本不成气候。
如果能蚕食北疆,有了马场和精锐的战马,还愁骑兵组建不起来?
有了骑兵,再扭头攻打东庆境内的势力,几乎易如反掌。
丰真眼神认真地看着姜芃姬,内心感慨,此子心性坚定,不为外物所动,却有明主之相。
“这个冬日,还是要辛苦你们了。开春之后备战丸州,诸位没什么意见吧?”
风瑾和徐轲脸色巨变,似乎想起去年冬日被加班支配的恐惧。
唯独不了解情况的丰真笑着应道,“主公所托,岂敢推辞。只是,主公莫要忘了先前约定。”
吃喝玩乐的报销大腿,一定要抱好,这可是以后的饭票啊。
姜芃姬同样回以轻笑,“自然,允诺子实的事情,我怎么会忘记。”
徐轲对风瑾使了个眼色,询问情况。
主公和丰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PY勾当?
风瑾暗中叹息,嘀咕着说了,徐轲险些没笑岔气。
“主公讲的话,如何能当真?”徐轲一边笑一面吐槽,“主公常常将这些话挂在嘴边,殊不知政务厅永远忙碌,一年到头只忙一阵子,一阵子便是一年……哪有时间让他吃喝玩乐?”
风瑾道,“可不是?一年到头,唯有过年前后有七日休沐,可这七日,食肆、赌坊、青楼、南院……家家闭户,准备着过年与家人相聚。店都关了,不知道他要上哪里享乐。唉,又是一个被主公糊弄的,不知他何时能知道真相……怕是不会太迟。”
两人相视一笑,看到彼此眼中的幸灾乐祸。
成安县,卫慈也收到程靖归顺黄嵩的消息,对此他只能感慨一句命运。
杨思这人眼光老辣,对黄嵩和程靖的评价与姜芃姬说言没有多大出入。
卫慈沉默以对。
杨思道,“你与程靖乃是同门师兄弟,以后打起来,怕是难做。”
卫慈不甚在意地道,“要说难做,还能比得过怀瑜和风珏这对亲兄弟?”
不只是风瑾和风珏,这俩兄弟的大兄可是辅佐了另一人,分明是三兄弟彼此扎心才对。
“那你怎么一副难过的表情?”
卫慈未曾对答。
他如何回答?
难道告诉杨思,他沉默以对,仅仅是因为前世的程靖也是效力黄嵩手下?
程靖在黄嵩势力最巅峰的时候被囚,因为君臣意见相左,矛盾愈发尖锐。多年矛盾爆发开来,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程靖被囚,关了两年多,等黄嵩兵败自尽,程靖听闻消息,最后自戕牢狱。
他修书一封给程靖,试图招揽对方,奈何程靖还是去了黄嵩那边。
576:北疆马瘟(三)
杨思捏了捏下巴,道,“你在琅琊书院的交际圈不是挺广的?想办法多骗几个人过来。你家主公在琅琊书院求学三年,‘同窗之谊’可比其他关系靠谱,帮助他总比帮助黄嵩要好。”
卫慈苦笑,哪里是他不想“诓骗”?
分明是八字犯冲,招揽困难。
前世的程靖,他的主公黄嵩兵败自尽,他也自戕牢狱,打败黄嵩的人是姜芃姬。
前世的吕徵,他的主公称帝之后御驾亲征,最后被陛下领着数千精锐奇袭,直捣黄龙,砍了首级,几个“皇子”争权夺利,反而被姜芃姬逐一蚕食,吕徵为了城内百姓选择投降,但他却选择了爬上城墙一跃而下,临死之前赌咒发誓,成了姜芃姬难以抹去的一笔血债。
前世的韩彧虽然也是旧主被杀,但他却接受了招安,本以为能安分养老,只是人到中年,妻子携同妻族暗中谋划宫变,想要改天换日,奈何人蠢,事迹败露,韩彧被牵连,吞金自杀。
前世的卫慈……不说了,反正他最后也是自戕的结局。
啊,这么一想,渊镜先生几个徒弟的死跟陛下都脱不开关系。
至于其他从琅琊书院走出来的学子,更是死的死,伤的伤。
卫慈是真的想将认识的同窗全部拉过来,好歹能免于一场“血战”不是?
不过自家主公那个脾气,不是什么谋士都适合她。
君臣的关系不是单向的,反而是双向的,唯有两者都合适才能造就千古佳话。
举个栗子,黄嵩也算是未来的雄主,前世距离天下之主仅有一步之遥,程靖也曾被渊镜先生品评为“王佐之才,济世之臣”,这两人碰到一块儿应该是强强联合,结果呢?
黄嵩和程靖君臣关系破裂,后者被囚禁牢狱两年多,最后自戕殉主。
最好的人才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自家主公只需要选择真正能辅佐她的人就行。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卫慈道。
他专心致志为姜芃姬考虑,自然要为她选择最好最合适的帮手,那些拖后腿的还是算了。
重活一世,卫慈看得很开。
杨思啧了一声,嘲讽地道,“我看,八成是你家主公求学期间人缘不怎么好吧?为何你家主公比黄嵩更加有潜力,程靖却更看好黄嵩?想想你家主公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啧啧,做个不负责任的假设,莫不是你家主公在书院求学的时候把人家程靖给狠狠得罪了?”
卫慈哑然,他避重就轻道。
“友默早已出师,主公在琅琊郡的时候,这俩应该没碰过面。”
没有碰过面,自然不存在得不得罪的问题。
只是……
姜芃姬在琅琊求学,卫慈大半时间都在外头晃荡,但这不意味着他不关心书院的事情。
要说人缘,自家主公在琅琊书院的人缘还真是不怎么好。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家主公的性格相当随性,书院学子多半是中规中矩、做事一板一眼的“正经”人,后者对姜芃姬随便的举止和作风自然看不上,甚至恨不得掩鼻而过。
不过,要说朋友,她也是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只是,大多都是酒肉朋友,一起喝花酒的。
杨思托着腮道,“唉,那大概是无缘无分吧。不过我听人说程靖之才不亚于前朝皇甫丞相,你就真不担心程靖帮助黄嵩在北方站稳脚跟,到时候,这可是个心腹大患。”
卫慈道,“巧妇难煮无米之炊。”
“何意?”
“他们缺钱。”卫慈笑了笑道,“短时间内发展不快,势头不猛。”
杨思道,“这可未必。我从昌寿王那里了解过黄嵩的消息,这人家里当真是不缺钱的。黄嵩的奶奶本是寒门寡居之妇,因容貌姣好被黄覃看中,黄覃纳其为妻,过继了寡妇前夫之子,也就是黄嵩的父亲,待其如亲子,黄嵩更是被黄覃当做亲孙疼宠。黄嵩之父借助黄覃在朝中的人脉,做了不少经营勾当,赚钱不知凡几,身家厚重。黄覃权势滔天,暗中挪用国库……”
几辈人的经营,不都是为了子孙后代?
黄覃、黄嵩之父,这两代人的积蓄最后都是给黄嵩的。
黄嵩的本家受到黄覃提携,这些年也是起色不少。
黄嵩缺人,但绝对不会缺钱。
如今又有风珏和程靖两个重量级人物相助,想来过不了多久也不会缺人了。
卫慈笑道,“慈的意思是……黄嵩没有主公有钱。”
前世,黄嵩发展的确迅猛,占据东庆北方大片沃土,如今么……
卫慈当真不是很担心。
姜芃姬前世发展起点这么低,依旧能强势上位,如今开局这般好,没道理会阴沟翻船。
“黄嵩这人聪明得很,没有绝对把握,他不会主动招惹强敌。”卫慈和姜芃姬的意见一样,潜心发展自己的力量,这样才能在乱世中占据一席之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上。”
不仅不会对上,说不定两家还能结盟,合作一阵子。
卫慈刚有这个念头,那边的程靖也在劝说黄嵩与姜芃姬搞好关系。
程靖瞧着整个坤舆图,沉着声音道,“北方局势,俨然成型。柳佘占据崇州,浒郡又是他经营多年的老巢,依照他的手段,哪怕让出来了,浒郡实际上还是在柳佘手中……”
浒郡以前是穷山恶水,不属于任何一州,它的面积比东庆面积最小的一州还要大一些。
如今已经是东庆的产粮大郡!
崇州、浒郡在加上姜芃姬盘踞的三分之一的丸州,北方势力基本在柳家父子手中。
“主公若想与柳羲一较长短,气候未成之前莫与其争锋,该将重心放在南边。柳家父子虽然雄踞北方,但北方还有北疆三族虎视眈眈,他们无暇顾及南面势力,这是主公的好机会。”
黄嵩叹息,道,“可是友默,南边的昌寿王与谌州还在较劲儿,哪个都得罪不起。”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嵩还真不是对手。
程靖浅笑道,“未必。”
昌寿王与谌州交锋,二者难分胜负,但这也意味着二者都在消耗彼此的实力。
他们会越来越弱,黄嵩可以见缝插针,妥善经营,越变越强。
577:北疆马瘟(四)
黄嵩想了想姜芃姬的性格,愁苦着脸道,“纵然有北疆三族盯着,但柳羲此人脾性诡异,做事更是出人意料,去年还是象阳县县令,如今已经占据奉邑郡,丝毫不顾及朝廷诏令。”
若是她心血来潮打黄嵩,黄嵩现在还真是没有招架之力。
程靖道,“安伊娜二皇子妃暴毙,这个消息已经传入北疆三族,蛮族觊觎中原大地已久.最晚明年开春,马草丰沃之时,他们便会整兵攻打东庆。首当其中的,不正是柳佘的崇州?”
北疆三族攻打东庆,柳佘这一关是避不开的。
如今,恐怕崇州已经积极备战,准备迎战北疆三族的骑兵,哪里会顾及黄嵩?
柳佘乃是柳羲之父,老父有危难,柳羲怕要倾家荡产去抵抗北疆骑兵,相较之下,黄嵩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外敌压力。哪怕黄嵩发展比柳羲晚,但这个差距又不是不能弥补。
柳羲父子被北疆三族牵绊,不管是赢是输,付出的代价都不可能小。
此消彼长之下,黄嵩与柳羲,孰强孰弱,尤未可知。
黄嵩原本还有些沮丧的,经由程靖这么一分析,倒是多了几分自信心,重新恢复元气满满的状态。风珏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之前错失杨思,的确给黄嵩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如今来了一个程靖,算是弥补了缺憾。
另外几位也在赶来的路上,黄嵩还给本家的亲人发了邀请,几个有才能的人纷纷赶来……等一切上了正轨,黄嵩的势力会快速发展起来,东庆皇室也该走向末路了。
黄嵩与程靖详谈甚久,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程靖道,“听闻怀玠的二兄风瑾便在柳羲手下?”
黄嵩神经一紧,风珏更是暗暗蹙了蹙眉头。
黄嵩道,“各为其主,怀玠是怀玠,风瑾是风瑾,友默不要多疑才是。”
程靖笑着道,“靖并非怀疑怀玠,只是担心明年开春,柳羲挥兵丸州,上阳郡会不攻自破。”
若是上阳郡也投降了,只剩一个承德郡,柳羲就能轻松吃下。
黄嵩诧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为何?”
风珏倒是想明白了,关键还在风瑾身上。
程靖解释道,“风氏祖籍在上阳郡,便是如今的上京一带,上阳郡郡守与风氏关系极好。风瑾乃是风氏二子,有了这层关系,柳羲手中又握着强兵,难保风氏不会出面劝说……”
风氏乃是东庆四大高门之一,更是上阳郡的地头蛇,郡守都要看他们一族的脸色过活。
风氏的态度能极大影响上阳郡最后的归宿。
“若是上阳郡顽固守城,哪怕最后城破,多少也能让柳羲放点血。若是不攻自破,这人的势力将会得到最大限度的保存。”程靖笑了笑,道,“靖更加偏向于柳羲能捡便宜。”
世家惯会审时度势,做事滴水不漏,面对强兵压境,自然是归顺为上。
更别说,风瑾就在柳羲手下效命,对于风氏来说,归顺的好处远远大于抵死反抗的。
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那是没脑子的棒槌,绝对不会是世家。
程靖选择黄嵩,不仅仅是因为黄嵩更加符合他的脾性,更加接近他心中明主的形象,另一重原因便是柳羲如今看似风光,实则是高空走钢丝,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万劫不复。
北疆三族是摆着看的?
柳羲如今有多风光,以后面临北疆三族的压迫,压力便会有多大。
相较之下,黄嵩更加符合他的期许。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北疆三族的的确确有能力南下的基础上。
北疆有能力南下不?
卫慈笑而不语。
【天舞二十年十一月初,北疆马瘟,战马染疾病猝死,存活者十之一二】
犹记得前世,北疆三族对中原磨刀霍霍,结果却因为几匹来自刹澜国的汗血种马而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马瘟,战马病死无数,幸存者不足一二,骑兵战力几乎被废了个干净。
等北疆三族从马瘟打击缓过劲来,中原腹地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几大诸侯鼎力。
北疆三族偷袭姜芃姬后方老巢,巧的是,留守看家的便是亓官让,没让北疆三族占多大便宜。等姜芃姬打完仗回来,直接气炸了锅,抄着家伙又去打北疆,暂时从中原混战脱身。
哦,然后北疆被将姜芃姬疯狗一样的打法打懵逼了。
如今的陛下比前世更加强大,等她统一北方,完全可以在北疆三族缓过气之前主动进攻。
有句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
想到北疆三族丰沃的马场和数不尽的矿藏,卫慈几乎要笑眯了眼睛。
每每看到卫慈笑得如此小人得势,杨思都忍不住鸡皮疙瘩乱飞。
另一处,姜芃姬险些气炸了锅。
她暂时没空理会北疆马瘟如何了,她只想知道,哪个***弄大了她家大白的肚子!
战马都是骟过的,大白怎么可能怀孕?
难不成还是马夫干了丧心病狂的事情?
“别舔,问正事呢。”
姜芃姬抬手抚顺了大白的马鬃,脸上还挂着笑,一扭头,阴狠狠地瞪着管理马厩的马夫。
大白一脸无辜地蹭着姜芃姬的脸,时不时伸出舌头想舔她,口气有些重。
姜芃姬什么火气都没了,任由大白表达亲昵。
自从上次大战,姜芃姬很少拉大白出来遛马了,难怪小姑娘这么想她。
她今天是想出去打猎,弄点儿野味和政务厅的小伙伴烧烤吃火锅的,马夫把大白拉出来,她瞅了一眼,险些气炸,典寅动作利索地将马夫摁在地上,听候姜芃姬的发落。
马夫战战兢兢地道,“主公,小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啊。”
姜芃姬的视线挪到大白肚子,已经能看出孕肚了呀,她还感觉到对方身体有令一个微弱的精神波动……分明是怀孕了。可是战马都骟过,大白对伴侣要求极高,每到春天求恩爱的公马不是没有,全都被小姑娘一蹄子给踹走了。如今可是深秋,怎么就大肚子了?
姜芃姬伸手摸了摸大白的肚子,隐约能摸出点儿什么。
哺乳类生物在孕期的时候警惕性大大提高,谁摸母马肚子,准保被赏一蹄子,不过大白对姜芃姬相当信任,脾气依旧温顺……嗯,仅限于姜芃姬,对于其他人,那就是傲娇女王病,谁惹它,它踢谁。
“马厩里面还有没有没骟干净的公马?”
她撸了撸袖子,打算亲自操刀阉了那匹公马。
578:北疆马瘟(五)
直播间观众看得一脸懵逼,他们原本还想围观姜芃姬打猎烤野味呢,不知道情节怎么发展成这样了,为何突然说要骟公马?倒是有个家住北方草原的小伙伴有经验,道出了缘由。
【汉美我的嫁】:噫,难不成是大白姑娘要当妈妈了?
这条弹幕发出来,众人纷纷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炸了锅。
【牧牛流奶】:握草!拿来洒家四十米大刀,哪个不要脸的公马让我家大白闺女怀孕的,经过洒家的允许了吗?主播,不用你动手,本宝宝就能阉了那个不要脸的公马。
【琵琶吃枇杷】:不是!等一等——我们家大白是闺女?不是帅小伙么?
【女娲不是女祸】:嘎嘎?大白那么帅的马,不是帅小伙么?我超级喜欢它和主播配合作战,扬起马蹄踹人的狠度,一蹄子就把人的胸骨给踢碎啊,那么猛的马,竟然是姑娘?
【油爆香菇】:#鄙视,主播那么猛的家伙,那还是个妹子呢,大白怎么就不能是姑娘了?
姜芃姬一面安抚对她亲热的大白,一面疾言厉色地质问马夫。
大白可是她的坐骑,现在也不是春天,怎么将没有骟过的公马放在她家大白的马厩?
她家大白独有的VIP马厩是什么马都能待的?
马夫抬头,面色露出些许诧然之色,结结巴巴地道,“确实有那么一匹……”
“牵出来,看我不亲自骟了它!”
姜芃姬一面发火,一面扭脸避开大白亲热的舌头。
难以消受美人恩啊。
不过几个来回,她感觉自己发髻都要被大白舔掉了。
马夫不肯挪动脚步,姜芃姬眉梢一蹙,严厉问道,“怎么了?我的命令不好使?”
见姜芃姬是真的生气了,马夫诚惶诚恐地道,“主公恕罪,只是那匹马……那匹马是难得的骏马良驹,小的以为主公让小的将它与大白放在一个马厩,这是为了撮合它俩啊……”
姜芃姬一脸懵逼,“啊?”
便是怔神的一瞬间,大白的舌头已经在她的脸颊舔了一圈。
这个马夫也是爱马之人,近两年更是将最威武雄壮的大白当成亲闺女看待,每日割最新鲜最上等的马草给大白吃,让它保持油光水滑的美丽外表,维持最健康的状态。
一个多月前,商队进贡了一匹混血的北疆骏马,小伙子贼漂亮。
马夫也战战兢兢询问过这匹公马如何处置,这个年纪还没有骟,明显就是留下当种马用于繁衍更加优良的后嗣,姜芃姬给的回答是直接放在大白的马厩,于是马夫就这么照做了。
听了马夫委委屈屈的讲述,姜芃姬终于从脑海翻找出那段时间的记忆。
姜芃姬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两岁左右的战马都是骟过的,聚宝斋管事献马之前只说那是一匹血统优良的北疆战马,父一辈是刹澜国的汗血宝马,可没说这匹马没骟过。
没骟过的战马脾性爆裂,极难驯服,若是到了春日发/情季节,更是难以控制。
姜芃姬原本还想等李赟回来了,将这匹好马送给他,如今一看却是不能了。
她不清楚李赟的骑术如何,也不想让他冒着风险去驯服一匹野性未驯的烈马。
马夫战战兢兢地问道,“主公,小的还要将小白牵过来么?”
小白?
姜芃姬嘴角神经略有失控。
“牵过来!”
马夫照做,等她看到那匹从头到脚写着“乖”的马,姜芃姬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叫小白了。
大白看到小白,上前两步蹭了蹭,对方温温和和地回应,连步子都走得秀气万分。
“这马……真的没有骟过?”
她就没见过这么秀气听话的公马,小白的体型比大白稍稍壮硕一些,毛色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站在大白身边看着像亲姐妹,看看大白主动的模样,她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她说不出话,直播间的观众却能帮她吐槽。
【想不出艾迪了】:啊,我家大白闺女果然是女王,肯定是它驯服了小白。
【随便取一个】:肯定啊,其实大白现在的年纪,搁在马群之中也算是剩女啦。小白似乎才两岁多,正是小鲜肉一枚,这俩生的宝宝,血统肯定好得没话说,主播就别棒打鸳鸯了。
【还算好听吧】:一般来讲,古代的战马都是骟过的,易于驯服和管理,他们会留下血统最好、状态最佳的公马作为种马,孕育强大的后代。小白虽然秀气了一些,但好歹也是汗血宝马和北疆战马的后代,不说纯血,但也是血统二代啊,主播就别骟了它了。
姜芃姬拧了拧眉头,问马夫北疆那边马场的种马一匹多少钱。
马夫不知道北疆的情况,但他听说过沧州马场的种马价格,血统优良的种马,一匹十万贯上下。这是外头寻来的好马,要是自家马场产的种马,价格肯定没有那么贵。
姜芃姬怔了一下,眼神在小白身上瞟了一眼,这匹马似乎有些怕生,缩在大白身后。
姜芃姬:“那么这一匹呢?”
马夫道,“小的向商队打听过,小白似乎是花了十五万贯买来的。”
十五万贯的种马?
这么一个害怕胆小的怂样?
姜芃姬深吸一口气,道,“算了,不骟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养马经验丰富,你看小白身体如何?可有生病?”
哪有种马会这么害羞胆小?
秀气得像是马中的大家闺秀。
她家的大白反而像是霸道总裁。
北疆来的马,姜芃姬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不过她感知了一番,对方的身体状态很不错。
马夫连忙道,“并无,小白身体状态极好。”
姜芃姬沉默了一下,嗤笑道,“我倒是没见过脾气这么怂的战马。”
大白怀孕了,姜芃姬也不好骑着它去打猎,干脆让人给小白披了马鞍和马镫。
马夫惊慌道,“主公不可,这匹马还未驯服,要是不慎惊到了主公……”
姜芃姬道,“没事,它有本事将我甩下马背,我倒是对它另眼相看了。”
579:北疆马瘟(六)
小白有本事把姜芃姬甩下马背?
事实证明,它有这个心没这个胆。
动物的感知能力远比人类强大,越是有灵性的动物越强烈。
普通人面对姜芃姬气势全开的时候,只会觉得这人的气场高达两米八,一身威仪,高不可测,但在这些动物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好似碰见了最可怕的天敌。
别说小白这种在马场长大的马,哪怕是野生的烈性野马,碰到姜芃姬也会不由自主地打怵。
为什么姜芃姬会那么喜欢风瑾家的长生?
因为小孩儿懵懂之时和动物的敏锐是一样的,长生不惧怕她,反而和她亲近,她当然喜欢。
同理,小白这样乖顺,她一样讨厌不起来。
小白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跑得快又跑得稳,各项指令未曾出错。
姜芃姬骑着它去打猎,本以为它会被猎物吓住,结果证明它的胆子并不小,草丛偶尔窜出些小猎物,它也是镇定自若,耐力、奔跑速度、体态……种种素质并没有辜负它的血统。
姜芃姬骑在小白的马背上,手里攥着大白的缰绳。
一边打猎,一边给大白遛马透风。
整天待在马厩里面,大白又是孕期,不出去透透风,若是发起脾气来,谁能压制它?
跑了一圈,小白的表现还算令人满意,姜芃姬允许它住在她家大白的VIP马厩。
姜芃姬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如今这个季节正是猎物肥美的时候,烧烤特有滋味。
不过……
“大白怀孕了,盯着点儿。”她叮嘱照看大白的马夫,“若是小白有些躁动,将它们隔开来。”
马夫点头哈腰,连忙应下。
大白依依不舍地被马夫牵回马厩,一路上是一步三回头,看得姜芃姬极为愧疚。
这便是一场小小的插曲,姜芃姬当成趣事儿告诉李赟几个。
茂林县、成安县和角平县的建设依旧如火如荼,因为这半年吸纳了大量的流民和逃窜出来的青衣军、红莲教,加上之前俘虏的战俘,所以各方面建设倒是不缺人,众人撑过最忙的那段时间,剩下的事情按照章程去办就好,亓官让几个终于能忙里偷闲,稍稍松缓一口气。
将各县的事情安排妥当,几人忙里偷闲回到象阳县,偷闲两日。
李赟原先在茂林县忙碌,后来确定将成安县作为屯田的试用县,他就被抽调去了成安县帮忙,这家伙在农田上的天赋极好,近半年下来,荒田的开垦和分配已经完成大半。
听到大白怀孕,公马还是拥有一半刹澜国汗血宝马血统的优良战马,他不由得心动了。
“主公——”
姜芃姬翻着烤肉,问道,“怎么了?”
“这、这大白若是生产,生下的马驹可否赏赐给赟?”
李赟刚开口,一道犀利的目光嗖嗖聚集到他身上。
哪个男儿不爱好马?
大白的素质摆在这儿,公马是拥有汗血宝马血统的彪悍战马,二者的后代能差到哪里去?
对于武将来讲,若能得到一匹富有灵性、素质上佳、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战马,战场之上如虎添翼,更是万金难求。李赟一开口,提前预定了一匹极有潜力的好马啊。
可恨自己没有提前开口,竟然被李赟这小子抢了先。
姜芃姬笑着道,“好啊,你若是喜欢,领走便是。”
“多谢主公!”
李赟喜得双颊飘红,不知道是喝酒喝得,还是太开心了。
一窝子人在政务厅涮烤肉,画面太美,画风太奇葩。
杨思是头一回来到象阳县,更是头一回参加这种性质的聚会。
嗯,更是第一次用外边万金难求的玻璃烤盘烤肉,感觉每一片肉的价值都得到了升华。
他半眯着眼,把姜芃姬手下的人扫了一圈,眉梢微蹙。
照理说,北疆形势岌岌可危,为何这些人不见半点儿紧张,反而吃烤肉吃得起劲?
特别是那个身穿旧衣,喝酒喝得双眼迷蒙的丰真,好似骨头都喝软了,歪斜靠在卫慈身上。
卫慈叹息,倒是不好将丰真推开。
烤肉吃得差不多了,亓官让几人纷纷对视一眼,然后风瑾被推出来。
他作揖道,“主公,据崇州方面的消息来看,北疆方面已整装兵马,我们该如何应付?”
几个谋臣从其他三县回来,不仅仅是为了吃这么一顿烤肉啊,还是为了商议对策。
姜芃姬把嘴里的肉嚼了几下咽下肚子。
她颇为光棍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还能怎么办?”
众人:“……”
风瑾叹息,不由得亲昵道,“主公莫要拿瑾开玩笑了,说正经呢。”
“我也很正经啊,现在聚会吃烤肉,谈这些烦人的正事做什么。”
姜芃姬不甚在意地道。
杨思和丰真下意识蹙了蹙眉头。
这么不靠谱?
卫慈笑着打圆场,“主公心中有了对策,的确不适合在这场合道出,败了大家伙儿的兴头。”
风瑾暗中觑了一眼卫慈,对方面色自然,好似姜芃姬真的有了对策。
姜芃姬道,“我在等消息,若消息属实,今年大家好好过,不用担心北疆的威胁。用不着他们明年找我们晦气,过两年,我们主动找他们北疆的霉头!该吃吃,该喝喝,尽兴要紧。”
杨思暗中看了一眼卫慈,总觉得卫慈和这个主公之间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默契。
“柳县令等什么消息?”
杨思未曾归顺,对姜芃姬的称呼也有别于别人。
“北疆马场的消息。”姜芃姬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传信兵过来,半跪在地,双手高举一封竹简信物,她笑了笑,面上瞧不出半点儿愠色,道,“我去瞧瞧,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展开,里面的信件内容令她唇角上扬。
卫慈问,“好还是坏?”
“自然是好的。”姜芃姬道,“这下子,北疆可是蹦跶不起来了。”
诚然,蝴蝶效应令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但某些标志性的事件依旧如约发生。
刹澜国距离北疆有千里之遥,距离中原腹地更是远之又远。他们从本国选了最好的汗血宝马卖到北疆,怎知这几匹马在运送途中染了马瘟,马瘟又有潜伏期,一路上陆陆续续病死了几匹,马贩子们也没有察觉,只当是水土不服,这些马儿不适应国外的环境,哪里知道它们已经染病?
等到了北疆,马贩子将活着的汗血宝马卖出了高价,这可害苦了北疆规模最大的几个马场!
580:北疆马瘟(七)
因为战马的特殊性,大多数公马都会被阉割,骟过的战马更加温顺容易驯服,掌控方便。
少数优良品种的公马会被留下来当做繁衍的种马,保证孕育出最优质的下一代。
这一代的北疆皇庭大王算不上多么英明神武之人,但他有野心,还能听得进旁人的谏言,在“智者”建议下,他整合商业联盟,将马场资源紧紧掌控在皇庭手中,不得轻易贩卖战马。
前者避免了外来的商业冲击,加强本土的商业竞争能力,后者则增加了北疆的战力以及皇庭的威严和统治。以前只要有钱就能从北疆马场手里买到足够多、足够好的战马,如今不行。
为了给北疆战士提供更好的战马,提高整体战斗力,北疆皇庭每年都会拨出一笔钱购买刹澜国的汗血宝马,然后再将这些汗血宝马租借给各大马场,培育出来的二代战马不得外售。
北疆三族本就以骑兵为主要战力,靠着这个办法,战力急速飙升。
大夏朝覆灭之前,北疆三族以大夏为宗主国,自己为附属国,年年朝贡,岁岁称臣。
如今大夏覆灭,九州分为五国。
曾经和北疆三族一样的附属国——南蛮四部,一年前灭了南盛国皇室,占了南盛国半壁江山,从曾经的附属国翻身占了宗主国的地盘,这让北疆三族信心倍增,野心越发壮大。
南蛮四部那些蛮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们北疆三族为何做不到?
东庆不争气,内乱不断,正是北疆挥兵中原,逐鹿天下的大好时机!
北疆皇庭为了培育更多的战斗力,每年购买的刹澜国汗血宝马数量都在增加。
最初也才一两匹试试水,如今动辄十几匹,二十几匹。
今年预定购买三十五匹的,奈何汗血宝马娇气,路上水土不服死了一些。
纵然如此,北疆还是买了十九匹汗血宝马,按照马场规模大小,全部借了出去。
然后——
马场按照往年的惯例给公马和母马配种,因为马场管理极好,北疆气候也不错,母马长年发/情,刹澜国送来的汗血宝马都在四岁左右,正是配种的黄金年龄。
北疆皇庭租借的汗血宝马是有时间限制的,马场方面也不敢浪费时间。
每年这个时候,几乎是马场最为繁忙热闹的时节。
当然,忙碌的都是照顾马场马匹的奴隶。
只有极少数的时间,他们才能忙里偷闲,三五奴隶聚在一起细细低语。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今年这些汗血宝马怎么感觉格外没劲儿?”
另一名奴隶道,“水土不服呗,再者说了,往年都是春夏送来的,今年晚,自然没劲儿。”
“这倒也是——”
种马不好当,适龄适孕的母马成百上千,但马场就分到那么一两匹汗血宝马,可不累着了。
大约过了小半月,照顾汗血宝马的奴隶惊恐地发现有一匹汗血宝马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
喊来了兽医,这才发现这匹汗血宝马生了重病。
“之前还好好的呀,怎么会——”
奴隶急得冷汗直流,吓得牙齿都在打哆嗦。
作为马场的奴隶,他们捆成一捆,价值还不如汗血宝马一根马鬃重要。
如今珍贵的汗血宝马生病了,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更加令他们揪心的事情发生了,这匹病重的汗血宝马还呕血,皮肤总浮现青紫淤血。
马场以为奴隶暗中打伤汗血宝马,暴怒不已,第一时间处置了一批奴隶。
兽医想尽办法治疗,这匹马还是病死了。
尸体很快就腐烂发臭,气味极重,惹来不少昆虫蚊蝇。
一匹汗血宝马的价值高达四五十万贯,死了一匹便是损失了那么多钱,搁谁谁不心疼?
因为这些汗血宝马是从北疆皇庭那边租借的,马场方面还要全权负责,赔偿损失。
最后追究下去,照顾汗血宝马的奴隶一个都逃不掉,纷纷被残忍杀害,给马儿陪葬。
北疆三族有天葬的习俗,汗血宝马经过兽医鉴定是生了怪病,不是别的,所以也天葬了。
这好似一个开端,这匹汗血宝马死亡刚半月,另一个马场又传来汗血宝马生重病的消息。
第二匹生病的症状与第一匹一模一样。
北疆从未有过马瘟,自然没将这两匹病马的症状往这方面想,哪怕想了,也会否定。
据他们所知,得了马瘟的马,顶多七八日便会病发,急性一些一两日就出现病重特征。
马瘟也只从刹澜国的马贩子那边听过,北疆等地根本没有马瘟这回事。
这些汗血宝马从刹澜国千里迢迢而来,走了快一年,到了北疆三族之后又在马场配种半多月,根本没有生病的迹象,顶多有些精神不振,要是马瘟,早就死一片了好么。
殊不知,马瘟也有不同种类。
刹澜国的马瘟,发病急,染病半月之内必然出现症状,死亡率高达九成以上。
这次马瘟的源头却不在刹澜国,而在路途,连刹澜国的马贩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的。
潜伏期极长,根据马匹身体素质和抵抗能力,潜伏期从一月到四月不等。
当然,一旦病发,这意味着病情已经严重得无力回天,难以救治。
好比第一匹病死的汗血宝马,内脏几乎充斥着淤血和浓水,肌肤皮表泛着大片的淤血。
因此,马场的主人才怀疑是奴隶暗中用汗血宝马泄愤,将宝马打得内伤病重。
更加重要的是,这种病马的尸体需要火葬处理,不然昆虫蚊蝇便会将病源传染到其他宿主。
诸如,马、骡、驴都是易感染的宿主,其中以孕期的母马和体质较弱的幼马最容易感染。
有了第二匹,自然会有第三匹和第四匹,几乎没有相隔太远的时间。
此时此刻,马场的配种基本已经接近尾声。
汗血宝马连续死亡,这引起了北疆皇庭的高度重视,皇庭大王下令让人彻查此事。
此时,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刹澜国的马贩子,只是人家收了钱早就启程离开两个月了。
没等他们查明,马场又接连传来种种噩耗,高价收买的十九匹尽数死亡,不留活口。
十九匹汗血宝马,每一匹的价格都在四十五万贯到六十万贯之间,为了它们,皇庭拨出至少一千万贯的金银珠宝,如今刚配种一轮便死光了,这个损失谁来赔偿?
面对这个损失,北疆皇庭的大王愤怒咆哮。
刹澜国这是将十九匹病马当成好马卖给他们,坑他们钱?
581:北疆马瘟(八)
马瘟病源是通过昆虫蚊蝇传播的,宿主身体体质直接影响潜伏期长短。
北疆推崇天葬,任由汗血宝马的尸体在地上腐烂,被蚊蝇昆虫或者飞禽走兽当做食物。
马场又不是干净无尘的地方,奴隶们也不会对那些小小的蚊蝇昆虫有什么防备。
可想而知,这场马瘟真正扩散开来,会有多可怕。
北疆皇庭被刹澜国的马贩子坑了一千万贯的巨财,所幸所有母马已经配种完了,陆陆续续发现千余母马顺利怀孕,勉强挽回了一些损失,不然北疆皇庭这次真是要亏本亏得掉裤裆。
只是,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
大约半月之后,之前怀孕的母马高烧不退,整个身体好似肿了一圈,呼吸似牛喘,偶尔还会剧烈咳嗽,鼻孔大开,流淌出大量含着泡沫样液体的“鼻涕”,这明显是生了重病啊。
照顾孕马的奴隶吓得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将这个事情上报上去。
奴隶哆哆嗦嗦,身子抖得像是筛糠,嘴里不住地求饶,生怕自己也被暗中处理了。
“难道说,母马身上的病是之前那些汗血宝马惹来的?”
马场主人面色阴沉,母马躺在马厩的地上,气息粗重,身子却像是灌了水一样,肿了一大圈,病态严重,瞎子都能瞧得出来,这匹孕马是生了重病,“它还能救么?”
马场兽医苦着脸,无力地摇了摇头。
寻常小病还能治,但像这样病入膏肓的,实在是无力回天。
马场主人暗中咬紧了后槽牙,目光似乎能迸射出见血封喉的毒液。
之前的汗血宝马已经损失了太多的钱财,幸好母马受孕几率还算高,若顺利分娩,北疆这边的损失便能扯平,再配种繁衍个三五年,训练成强大的战马,之前的损失都能成倍赚回来。
现在呢?
被当成金子一样精心照顾的孕马生病了,病情严重,兽医都无力回天。
母马死了,肚子里的胎儿也保不住,一次便损失了血统优良的母马和更加有潜力的马驹。
想到这一笔损失,马场主人的心都要碎了。
还未等他从这个打击中回过神,另一片区域的奴隶过来回禀,又有孕马病重。
“什么——”
天旋地转,马场主人的声音都变形了。
他半响才忍住咆哮摔东西的冲动,连忙对兽医道,“过去看看!”
又是一样的病症!
看到第二匹生病的母马,马场主人心中一沉,连忙道,“给所有孕马都检查检查。”
很显然,汗血宝马身上的病已经传染到这些母马身上了,若是趁早发现,说不定还能救。
只是,这种马瘟潜伏期内的症状轻微,顶多有些精神不济,孕马的情绪本身就不高,实在是不好判断。最后,兽医还是找出五匹有些病症症状的病马,被人紧急从马场隔离出去。
这件事情又一次惊动了整个北疆皇庭,北疆皇庭大王咆哮着、愤怒着,底下的人默默承受对方的口水攻击,“智者”兀力拔前段时间因为反对奢靡风气被北疆大王冷藏了近一年。
北疆大王的确能听得进谏言,又有野心,但骨子里依旧是北疆汉子,更加崇尚武力。
他对兀力拔挂在嘴边的之乎者也和大道理分外不屑,嘴皮子有什么厉害的,加上他又是喜欢享受、喜欢奢靡的脾性,兀力拔反对北疆贵族的奢靡风气,不就是在管束他平日里的行为?
近一年来,兀力拔已经被北疆大王冷待了,时不时还会被呵斥两句。
不过北疆大王脑子还在,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情,只是让兀力拔工作清闲下来而已。
如今面对这些危机,他又想起这位好帮手了。
“爱卿可有计策?”
兀力拔想了想,沉声道,“大王,臣以为,不如狠心一些,舍弃了那些孕马!”
北疆大王一听,险些气得仰倒过去。
他诚心诚意地问,对方就给这么一个馊主意?
放弃所有的孕马?
踏马怎么不上天呢!
刹澜国买来的汗血宝马已经损失了一千万贯,那些母马也是北疆血统最好的战马,一匹价格比不上汗血宝马,但也值个三五万贯甚至更贵,成功受孕的母马总数超过一千五,没有怀孕的母马也有两三千,要是将这些被汗血宝马碰过的母马都宰了,损失之大,简直挖心!
“滚——”
喘过气来,北疆大王气得抓起手边的东西掷向兀力拔。
这都什么馊主意?
十九匹汗血宝马已经让他们损失千万贯巨财,那些母马的价格也有四五千万贯,加上它们肚子里的汗血宝马的马驹,若是全部舍弃了,北疆三族这次便要损失七八千万贯!
能留下来当配种的母马,哪一匹不是个中翘楚?
如今都杀了,北疆的战马会损失多少精锐?
兀力拔被砸了个正着,梳得整齐的小细辫变得乱糟糟,他不发一语,沉默得躬身退下。
他也知道皇庭大王为何如此生气,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但他有种预感,若是不这么做,也许以后的损失会更大。
只是,皇庭大王不会答应他的建议,各大马场的马场主更加不会答应。
北疆大王让马场封锁这个消息,免得动摇北疆勇士的作战决心,一面令人抓紧排除病马,治疗病马,能挽回多少损失便挽回多少损失……一阵子下来,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只是,之前啃食病马尸体的昆虫蚊蝇已经扩散开来,再想抑制可就困难了。
病马之中,十匹就九匹病死,剩下的一匹活下来了,肚子里的马驹也已经死于腹中。
这个噩耗远未结束,不仅仅是孕马出现发病痕迹,连马场的小马驹也出问题了。
那几日,北疆马场风声鹤唳,北疆皇庭充斥着大王各种咆哮愤怒的吼声。
马场守卫森严,半点儿风声都没流出来。
姜芃姬派遣的探子并没有查到马场内的具体情况,但对她而言,这点消息已经够了。
“北疆皇庭这次可是亏大了。”姜芃姬笑着将那卷竹简递给卫慈,让他看过传递给其他人,“不仅要将裤裆输掉,说不定连祖上积累的家当都要赔进去。”
582:北疆马瘟(九)
卫慈展开一看,唇角微扬,深黑的眸子泛着些许愉悦,他将书简传递给最近的丰真。
丰真好似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肩头,恨不得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对方身上。
卫慈用竹简戳了戳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挪移到丰真身上,后者这才暗骂卫慈阴险。
接过来,展开一瞧,丰真眉梢轻扬。
他虽然没有未卜先知之能,但从姜芃姬和卫慈的态度来看,他多半也能猜出点儿什么。
“北疆的马场出问题了?”
丰真不知马瘟的事情,但看到这封书简上的内容,隐约摸到点儿真相。
杨思道,“什么——北疆马场出事了?”
说罢,他狐疑的目光落到卫慈身上,蓦地想起这家伙曾经卖过的关子。
所有人都对安伊娜公主的死亡深感忧虑,生怕北疆三族借着这个借口攻打风雨飘摇的东庆,唯独卫慈信誓旦旦,丝毫不担心,甚至还抱着看好戏的态度……难不成他早就知道了?
杨思接过丰真手中的书简,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
越看,杨思越是不解。
“上面只说了北疆马场守备森严,并无其他消息,为何你们就断定马场出事了?有可能是北疆拟定作战,为防敌国刺探,故而加重马场的戒备。须知,马场可是北疆的命根子。难不成,你们这些个黑心肠的,故意跑到北疆给人家战马的饲料添了点儿什么东西?”
北疆太依赖骑兵,步兵和骑兵的比例达到了1:2,甚至更高,恨不得将全军全是骑兵。
骑兵若是没了强有力的战马,那还能算是骑兵么?
北疆马场算是北疆三族的重要战略物资,一旦这里出了问题,骑兵的战斗力几乎被废。
倒不是说骑兵没有马下作战的能力,而是北疆的骑兵更加偏向马上作战,没有了战马,北疆军队和东庆军队交锋,几乎不占优势,甚至会因为东庆城池的缘故,令他们处于劣势。
并非杨思看不出其中猫腻,他只是无法相信世间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罢了。
前不久北疆还想磨刀霍霍宰东庆,紧接着马场出事,战马出问题,这不逗么?
姜芃姬笑着道,“靖容说笑了,北疆马场守备森严。若我有这个能力给战马的饲料做手脚,何不直接派人刺杀北疆大王?这件事情不过是我的猜测,不管真假,只需静待即可。”
杨思蹙了蹙眉梢,想起卫慈之前的态度,他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抓心挠肺,偏偏姜芃姬和卫慈都是一个脾性,卖关子的习惯让人想要暴打她。
杨思皮笑肉不笑地道,“柳县令这般胸有成竹,想来北疆马场是真的出事了。”
说话的功夫,这封书简已经在众人之间传阅一遍。
他们更加偏向杨思的看法,北疆加重对马场的看管力度,有可能是为了防备他国刺探啊。
至于马场出事……这个可能性能有多大?
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巧合——北疆正要发兵南下,骑兵废了。
只是,世间还真是不缺巧合之事。
北疆大王愤怒拒绝兀力拔宰杀母马的建议,转而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兽医能遏制马瘟病情。
结果可倒好,每一天都有战马病故,孕马死了一批又一批,北疆皇庭的气氛一日凝重过一日,先前曾说这种马瘟的潜伏期与宿主身体素质有关,孕马和马驹是最容易被传染的。
自然,马场最先爆发马瘟病情的也是孕马和马驹。
饶是北疆这些年财大气粗,他们也被这次大规模的马瘟吓到了。
马场不仅关系到北疆军队命脉,甚至也关系到他们的经济命脉。
每损失一匹孕马或者马驹,他们的损失便添上厚重的一笔。
不过半月,死亡的母马已经达到了可怕的两千五,马驹更是死伤惨重。
这时北疆大王已经坚持不住,选择使用“智者”兀力拔的建议,宰杀与病马接触过的马。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除了马场的马儿出现了问题,牧民家的普通马儿也有染病迹象。
收到这个消息,饶是北疆大王见惯了风雨,此时也忍不住愣怔在原地。
“报——”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大王,战马马厩发现病马!”
“什、什么——”
北疆大王面色震骇,一掌拍在桌上起身,哪知动作太过迅猛,眼前景象明灭不明。
众臣眸色惊惧,纷纷上前借住大王颓然倾倒的强壮身躯。
若马瘟只是在马场蔓延,北疆还能将这个消息捂住,偏偏携带病源的是昆虫蚊蝇,百姓也未曾注意到这些小东西便携带着令人谈之变色的马瘟病源,哪里能防得住?
当普通农家的牧马也发现了一样的病情,这个消息彻底掩藏不住。
崇州与北疆边境接壤,柳佘这里是最先收到消息的。
“战马……大批量病死?”
柳佘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密探道,“是,这个消息已经隐瞒不住了,每日病死的战马数量都在增加。据说患病的战马,往往都是九死一生,致死极高。主公,崇州境内也有不少战马,咱们要不要防备一二?”
若是让这股马瘟流传到崇州境内,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北疆占据马草丰沃的马场,养育的战马无数,东庆国内的战马却来源于沧州。
沧州在孟氏掌控之下,也不知道孟氏抽了什么风,近些年频频找柳佘麻烦,与他争锋相对。
在东庆,想要战马就不能得罪孟氏。
所以,得罪孟氏的柳佘是弄不到沧州战马的,崇州境内的战马都来自北疆。
要是这些珍贵的战马也病死了,以后打仗就只能靠两条腿了。
柳佘斟酌道,“自然要的,一定不能让病马入境。此事……发一道密函告知兰亭。”
北疆战马大批量病死,这对东庆来说是一件好事。
柳佘乃是崇州牧,若是北疆攻打东庆,第一个收拾的便是崇州,可想而知他的压力有多大。
如今祖宗保佑,北疆倒了血霉,柳佘觉得自己半夜窝在被窝里都能抑制不住笑出声。
当然,北疆的倒霉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不——还没有!
583:北疆马瘟(十)
北疆三族原本就是以多民族、多部落的形势散居,逐水牧马,每个部落之间总有纷争和打斗,后来有一支部落在大夏朝末帝的支持下异军突起,耗费数十年统一了北疆各大部落势力。
这支强势的部落便是“羌族”,据说是羌巫族的残余后裔,如今也是北疆三族中势力最大、人口最多、财富最盛的一族。北疆三族皇庭与中原不同,其中的势力组成更是错综复杂。
若是在中原皇室,皇帝昏庸无德,百姓多半会选择忍耐,大臣劝不动,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顺着皇帝心意胡作非为,但在北疆这块地方,情况却是不一样的。
皇庭大王若是没有能力,三族长老院有资格动用各自的力量将他废除,推举新王!
兀力拔早早建议皇庭大王宰杀与刹澜国汗血宝马接触过的母马,皇庭大王却抱着侥幸心理,以至于马瘟有足够时间蔓延传播,给各大马场造成了无可估计的损失,这笔账算谁的?
在北疆大王整合马场之前,各大马场都是北疆显赫贵族所有的。
贵族们愿意让马场接收皇庭的管束,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如今皇庭大王的错误决策让他们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这些有权有势的贵族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当柳佘的消息传到象阳县,北疆三族内部已经斗得鸡飞狗跳,皇庭的威信遭受极大打击。
姜芃姬穿着略厚一些的麻衣裋褐,坐在田埂旁,头上戴着遮阳的斗笠。
今年虽有旱灾,但田间收成还是不错的,去年收复象阳县,一口气开垦了大量的荒田,几乎每家每户都分到十来亩,经历丰收的喜悦,如今百姓们正在烧秸秆铺田,增加田地肥力。
姜芃姬安静地听了密报,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会儿已经接近深秋了,按照往年惯例,第一场初雪也该下了。
姜芃姬平静地道,“无须担心,等初雪落下,北疆那边的马瘟就能得到抑制了,只是已经产生的损失无法挽回。跟父亲说一下,若是有能力的话,尽量挑唆北疆内部的矛盾。北疆皇庭大王政策严重失误,给诸多贵族马场造成了巨量损失,想来他现在也是满头包吧?”
这段时间,姜芃姬不是在木工坊忙碌便是在田间干活,闹得直播间观众还以为她要转职了。
现在来了个柳佘的密使,所有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
【一念曲终】:哈哈哈哈——这个笑话我能笑一年,北疆三族还想入侵东庆呢,谁知老天爷不赏脸,冷漠地丢了一个“马瘟”,现在可好了,估计连皇庭大王都要被人赶下来了。
【油爆香菇】:天时地利人和,唉,北疆三族连天时都没有,还有勇气攻打东庆,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么?现在可好了,马瘟来了,战马死了一匹又一匹。本宝宝找度娘查过了,哈哈哈,古代战马真不是一般的贵,北疆马场几乎全军覆没啊,这得损失多少钱?
【落日印苍穹】:不不不——他们的确损失了很多战马,折算成银钱很昂贵,但是你们要知道,战马不是通货货币,不是流动资金,北疆三族亏损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庞大。
假设北疆的战马可以贩卖,卖给其他人的价钱肯定是虚高的,但不能说战马就值这个钱。
北疆三族拥有大大小小的马场,价格他们说了算,外人又不知道一匹战马的实际成本。
【今天抢盒子】:这倒是,我们是按照战马贩卖的价格计算他们的亏损,如果是以成本价格计算的话,损失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不过也差不了多少吧,反正都是血亏。
【贼踏马刺激】:只有我一个人担心主播以后要是攻打北疆,马瘟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姜芃姬扫了一眼直播弹幕,密使已经退下,她看似神游天外,实则在直播间发了条弹幕。
【主播V】:我听了密使回禀的内容,多少能猜出马瘟是怎么传播的,多半和蚊蝇昆虫有关。马瘟病源来自刹澜国附近,那里气候湿润炎热,一年四季不见霜雪,多为春夏。若蚊蝇昆虫便是传播源,那么等天气彻底寒冷下来,霜雪覆盖大地,马瘟自然而然便会得到抑制。
病源传播的途径无非那么几种,姜芃姬排除各种传播途径之后,将目标对准了草原比较常见的蚊蝇昆虫。尽管这个猜测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但她比较相信自己的判断。
空气传播的话,哪怕病源有着超长的潜伏期,马瘟也会集中在几天内爆发开来,蔓延整个北疆草原,结果却证明不是,马瘟是以辐射感染状向四周蔓延的,传染速度不快,但也不慢。
直播间的观众惶然大悟。
【绯色星空】:感觉这马瘟有点像非洲马瘟,不过潜伏期比非洲马瘟更长,致死率也更高。
【风暴英雄】:总之,主播心里有数就好啦,我们还是安静吃瓜看戏。
此时,突然有观众提及一个问题。
【暖铃】:啊啊啊啊啊——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小白也是来自北疆啊,会不会有马瘟病源?
想到那么英俊帅气又乖巧的明星马会暴毙而亡,各个都焦心了。
【主播V】:小白情况很好,它没事。
聚宝斋管事跟姜芃姬说,他买了一匹雪白的优良战马,想要敬献给她,那会儿姜芃姬便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确定小白无事之后才让马夫把小白丢到大白的VIP马厩的。
聚宝斋管事带着小白离开北疆,故意绕了一圈路才到象阳县,中途耗费了一个多月。
若是小白有病,早就病死在路上了,哪里会平平安安到象阳县?
田野间到处是燃烧的秸秆,姜芃姬起身套上木屐。
这时候,李赟也巡查回来了,脸上带着淳朴的笑意,倒是惹来不少大姑娘的秋波。
“主公——”
姜芃姬点了点头,示意该走了。
李赟喜得露出一口白牙,“本以为今年大旱,会颗粒无收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小丰收年。”
他查了查各家各户田地的收割情况,这些粮食足够养活整个奉邑郡的百姓了。
再算上成安县那边的屯田,明年秋收,不仅一郡百姓有足够的口粮,两万大军也不缺饷粮了。
584:败家娘们儿,钱去哪儿了(一)
“小丰收啊,该回去庆祝庆祝。”
庆祝方式无非是聚会吃烤肉或者涮火锅。
知客斋已经在其他三县开了分店,不过那边百姓才刚刚安顿下来,生意略显清淡,象阳县这里的知客斋却是座无虚席。如今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知客斋推出火锅烧烤系列,大受欢迎。
百姓只在乎吃饱穿暖、四菜一汤,姜芃姬几个却要考虑更加深远的东西。
例如,明年该怎么样才能拿下丸州?
丸州由奉邑郡、承德郡和上阳郡组成,奉邑郡四县全境都在姜芃姬手里,朝廷目前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北方的事情,奉邑郡郡守又被姜芃姬怼了回去,人家没这个胆子向她要奉邑郡。
承德郡在红莲教手中捏着,不过经历了夏天的大旱,那边的情况也是岌岌可危,红莲教洗脑本事再强,依旧无法阻止流民越来越多的现状,奉邑郡人口流失极其严重。
最后便是上阳郡。
说起上阳郡,不得不提到风瑾,因为他就是上阳郡人士。
曾经的上京便是从上阳郡境内分割出来的,东庆还未定都上京的时候,上京那块地方也属于上阳郡境内,后来东庆迁都谌州,上京自然又重新归属于上阳郡。
经历了去年夏天的地震,北方各处损失惨重,又接连遭受青衣军和红莲教的无差别蹂躏,说一句人间地狱、饿殍遍野也不为过,路边白骨森森,令人不忍多看。
“承德郡由红莲教把持,上阳郡还未落入任何一方手中。”
风氏毕竟是东庆四大高门之一,自然也会豢养部曲,人数不多,但也有三四千,战力可观,加上在当地的名望,青衣军和红莲教到处剥削抢掠的时候,风氏已经想办法调动百姓守城。
他们有钱有粮有底蕴,青衣军和红莲教面不合心不合,互相拖后腿,最后的结果是他们谁也没有办法吞噬上阳郡。如今,上阳郡境内的民生虽然艰苦,但情况比外头的流民好多了。
杨思瞧了一眼风瑾,道,“柳县丞是打算对上阳郡动兵?”
他说完这段话,风瑾的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似乎很不赞同。
姜芃姬道,“先礼后兵吧,总要拿下来的。”
先礼后兵?
这可真是稀奇了,陛下不是喜欢一言不合就挥兵打仗么?
卫慈也在政务厅开会,视线瞄了一眼风瑾,姜芃姬愿意先礼后兵,多半是考虑风瑾的感受。
丰真似笑非笑地看着风瑾,嘴上问姜芃姬,“不知主公可有合适的人选?”
不等姜芃姬开口,风瑾出列作揖道,“瑾愿请命前往上阳郡。”
姜芃姬点头应允,此事的确没有比风瑾更加适合的人选了。
若是不用打就能拿下上阳郡,这是再好不过的,要是嘴巴说不通,那就只能打了。
对上阳郡这块地方,她势在必得。
拿下丸州全境,接壤浒郡,浒郡又与崇州相连,柳氏的势力便能守望互助。
若是上阳郡拿不下来,相当于隔开了一条尾巴,届时被人包抄后方,那就被动了。
风瑾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所以他必须想办法说服家中父亲。
虽说上阳郡郡守并非风氏之人,但也差不离了,风氏的态度能决定上阳郡的去向。
东庆北方势力又开始大洗牌,南方的昌寿王和皇帝也是陷入了白热化的争夺。
昌寿王本以为能借助北疆三族的势力,彻底攻陷谌州,却不想本来答应好好的北疆,突然放了他鸽子!鬼知道昌寿王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安慰,这才答应北疆三族要女人、要城池、要米粮、要金银……种种霸王条款,他忍着愤怒和恶心答应了,人家北疆三族却放了他鸽子!
吾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昌寿王收到北疆失约的消息,险些吐出血来。
更加令他发愁的还有另一件事情,他们是从漳州出来攻打谌州的,一路上有粮队供应军粮。
昌寿王早有背叛之心,做了十分充足的战略物资准备,但再怎么充分,他也没想到谌州可以在他军队的攻击下强撑一年半啊!谌州可以就地取粮,他们军队却需要从漳州运粮。
偏偏不巧,今年夏天干旱,庄稼枯死大半。
秋天收上来的米粮不足往年三成,百姓自用尚且不够,哪里能交繁重的粮税,供应军队?
于是,昌寿王的军队出现了缺粮的现状,粮队供应上来的粮食越来越少。
往日,兵卒一日开伙两次甚至是三次,现在一日开伙一次,煮大米成了煮米粥。
若是再攻陷不了谌州,他就得带着自己的兵马,灰溜溜地滚回漳州封地。
等皇帝缓过气来,召集东庆兵马围攻漳州,届时便是昌寿王的死期了。
一群谋士和武将愁眉苦脸,昌寿王的脾气更是一日暴躁过一日,人人心惊胆战,风声鹤唳。
“不行——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昌寿王已经两天没睡觉了,硬生生熬出了一双黑眼圈。
他的十数万雄狮,战斗力绝对没问题,若非杨思走之前坑了他一把,他现在已经坐上龙椅,被人称为“万岁”,哪里会在军帐内发愁军粮的事情?
想起那个满嘴谎言的杨思,昌寿王便恨得牙痒痒。
他一开始对杨思包含愧疚,但后来才发现这人给自己惹了那么大的祸,险些没气吐血。
谌州方面也发现昌寿王缺粮的窘状,既是欣喜,又是愁苦。
欣喜?
只要再坚守一阵子,昌寿王便会因为缺粮,不得不退兵。
愁苦?
不仅昌寿王那边缺粮,谌州境内也是缺米少粮,两方都在饿肚子。
如今,只看谁先撑不下去了。
若是继续僵持下去,双方还有得磨,偏偏这时候有人横插一脚。
听到消息的时候,昌寿王正坐在帐内发火,外头进来一个传信兵,差点儿被他迁怒。
传信兵被赶了出去,那谄媚的中年谋士正好要见昌寿王,见帐外有个面色焦急的传信兵,不由得问了一句,然后……他的眸子越听越亮,几乎激动得不能自己。
“主公——主公大喜啊!”
“喜从何来?”昌寿王一脸不耐烦地问道。
中年谋士狂喜道,“沧州孟氏遣派密使,欲于主公商议天下大事。”
585:败家娘们儿,钱去哪儿了(二)
沧州孟氏?
东庆四大高门,上阳风氏、琅琊王氏、嬛佞谢氏以及沧州孟氏。
上阳风氏多为清流,家中豢养部曲也不过三四千之数,琅琊王氏也是清贵人家,十几年前莫名隐退,销声匿迹,少有族人在外张扬,嬛佞谢氏多为文武全才,从大夏朝显贵到如今。
唯有沧州孟氏,手握重兵,备受皇帝信赖。
镇北侯府功高盖主,被东庆皇帝用各种办法削弱,抢夺兵权,前些年镇北侯府带兵驰援南盛国,但监军却和镇北侯府有仇,致使兵卒死伤惨重,如今的镇北侯府早已落魄,人丁凋零。
为了稳定边疆局势,皇帝重用沧州孟氏,使得原本就势大的沧州孟氏越发嚣张,不可一世。
他们嚣张到了何种程度?
前些年,沧州民乱,皇帝不仅没有呵责孟氏,反而纵容他们残杀暴民,以暴制暴。
按理说,这沧州孟氏应该是皇帝的头号心腹,怎么会跑来自己这里?
昌寿王用仅剩的脑子思考了一会儿,心中怒火稍微平息,他整了整仪容,坐在上首。
“快快将使者迎来。”
中年谋士谄媚地应了一声,不多时,外头传来一阵衣衫摩擦的声音,听着步伐有些急切。
门帘掀开,走进来一员面色普通,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男子,一袭布衣上打着诸多补丁。
昌寿王故作深沉,端了一会儿架子,半响才问道,“说吧,你们孟氏到底有什么目的?”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昌寿王被杨思坑了一把之后,再也不会轻易相信文人那张嘴了。
沧州孟氏可是东庆皇帝的心腹,这件事情整个东庆的小孩儿都知道。
让昌寿王相信沧州孟氏突然反水,他会相信么?
孟氏密使恭恭敬敬地作揖,声音沙哑道,“王爷,正所谓明人不讲暗话,小的也不刻意卖关子了。我家主人欲与王爷共商天下大事,不知王爷有没有兴趣,坐下详谈一番?”
昌寿王心中一个咯噔,面上露出讥讽之色。
怎么世上总有人将他当成傻子哄骗?
他刻薄道,“这天底下有谁不知道你们主人是我家好二哥的忠心走狗,你这话谁信?”
孟氏密使脸色巨变,好似锅底灰。
如今世家势大,哪怕四大高门接连退隐,整个东庆政局还是掌握在世家手中,皇帝皇室更像是世家手中的傀儡,昌寿王不但没有礼遇自己,反而口称孟氏是皇帝走狗,令人义愤难平。
不过,孟氏密使如今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他内心沉了沉,开口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家主人想与王爷共商大事,自然是看好您的。皇帝昏庸不堪,如今外有北疆虎视眈眈,内有乱贼祸乱民生,不思进取反而沉溺声色,乱杀忠臣、贤臣、良臣,纵容奸佞把持朝堂,此等昏庸之人,绝非天子。”
昌寿王坐在上首听着,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随着孟氏密使的讲述,他渐渐有些意动。
难道说,沧州孟氏真的打算弃暗投明,帮助他荣登帝位?
可是,孟氏为何要帮自己?
让追名逐利的世家主动投靠,肯定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利可图。
昌寿王能给孟氏的东西,难道东庆皇帝给不起?
不管外头如何咒骂皇帝昏庸无能,但人家毕竟是正统的皇帝,昌寿王则是打着清君侧名义、意图逼宫谋反的“乱臣贼子”……还是说,沧州孟氏不如以前风光,想要谋个从龙之功?
昌寿王眼神晦暗闪烁,隐隐有些心动。
“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主人也不是喜欢吃亏的人,帮助孤反了皇帝,他能有什么好处?”
从龙之功?
功劳再大,能让沧州孟氏再进一步?
人中白龙的战神孟精是孟氏的老祖宗,他给后人铺平了青云路,让孟氏显赫到了现在。
培养战马的马场是什么地方?
国之重器,皇帝却将东庆马场——沧州都交予孟氏看管。
这是何等的信任?
何等的荣耀?
哪怕孟氏有了从龙之功,也是进无可进,除非昌寿王把即将得手的皇位拱手让出。
这么一想,昌寿王心中那点儿喜悦又烟消云散,对孟氏密使报以浓重的戒备。
孟氏密使道,“我家主人并无任何恶意,仅仅是为了帮助王爷拿回本该属于您的东西而已。当然,若是事成之后,您愿意将柳氏满门的首级赠与主人,再好不过了……”
昌寿王诧然,“柳氏满门的首级?”
沧州孟氏转投自己这里,最终目的竟然是想要灭了柳氏满门?
不是,孟氏和柳氏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密使高傲道,“正是河间柳氏!”
昌寿王心中打着鼓,追问道,“河间柳氏?指的是崇州牧柳佘所在的柳氏?”
密使反问道,“河间除了这支柳氏之外,还有其他旁支?”
看样子是冲着柳佘等人去的。
昌寿王心中一定,他纳闷地问道,“你家主人愿意帮助孤,竟然是为了柳佘满门的人头?”
柳氏对沧州孟氏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双方竟然结下这么大的仇?
“自然。”密使继续维持着高傲,“王爷若是不信的话,这次商议您就当做没发生过。”
东庆皇帝为了守住谌州,向沧州孟氏借兵,连发十九道诏令。
孟氏族长孟湛答应派兵,转交兵权,但他有条件,等击退昌寿王之后,皇室需要用柳氏满门人头作为报酬。奈何,皇帝身边还有一个分量不轻的慧珺皇贵妃,皇帝把孟氏两万兵马骗过来,对孟氏提出的要求却含糊其辞,孟湛这才派遣密使,转头和昌寿王做交易。
昌寿王直觉这是一次机会,让他真正接近皇位。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孟氏和柳氏之间的仇恨,唯有弄清楚这点,他才能判断孟氏的真心。
只可惜密使不肯说,好似锯了嘴的葫芦,嘴巴严得很。
昌寿王只能表面上答应下来,稳住密使,暗中遣派属下调查两族恩怨。
不过,查来查去,除了孟氏族长的原配成了柳佘继妻,两人原先是同窗好友,后来割袍断义之外,没别的内容……这让昌寿王八卦一把,怀疑孟湛、柳佘和继夫人古蓁间的爱恨情仇。
586:败家娘们儿,钱去哪儿了(三)
孟氏和柳氏没有仇?
当然有,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恨!
当年孟悢惨死,孟湛白发人送黑发人,几度吐血,隆重丧礼过后,他大病一场,缠绵病榻。
好不容易好利索了,他觉得孟悢之死十分蹊跷。
孟浑这人他了解,虽然得到提拔成孟郡都尉,但孟浑不改草根脾性,性格老实本分,没这个本事缜密布局,更别说几次出言挑衅、话里话外透露着一个“贱”字。
不仅如此,截粮埋伏也需要大量人手,孟浑逃离孟郡的时候带了不少人,但那都是残兵败将,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有什么能力歼灭孟氏精锐,过程之中还多次戏耍羞辱?
孟湛养病的时候反复推敲,觉得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孟浑背后肯定有主谋。
堪堪养好病,他便派人去河间郡仔细查探消息。
奈何沧州孟郡距离河间郡十分遥远,快马加鞭,一月一来回,信息传递太慢。
等孟湛将怀疑的方向挪到柳佘身上,人家早已经在上京当总考评官,卸下浒郡郡守之职,荣升崇州牧,考评刚结束便走马上任,去了东庆边境,一南一北,横跨了整个东庆版图。
至于孟浑?
孟浑那会儿也已经带着千余部曲去了崇州避风头,正好错开了孟氏的奸细。
孟湛原想对柳氏下手,试探一下柳佘的反应,毕竟他手里没有证据证明柳佘便是指使孟浑杀害孟悢的元凶,不过河间柳氏仅有普通族人,最重要的柳佘在崇州,小的在琅琊郡求学。
正巧,那时候皇帝已经将镇北侯府彻底打压下去,空出来的兵权总要有个心腹。
孟氏便成了最好的选择,这多少也转移了孟湛的注意力。
直到大半年前,孟湛收到消息,说是奉邑郡境内有一员猛将名为孟浑,领兵攻克茂林县!
孟浑?他竟然还没死?
孟湛活像是打了鸡血,连忙遣人去调查,一来一回又是好些日子,终于查到干货。
孟浑还是那个孟浑,曾经的孟郡都尉,如今成了柳羲手下的先锋营校尉。
柳羲是谁?
柳佘唯一的儿子。
孟浑又是谁?
杀害孟悢、戏耍沧州、骗取粮食的罪魁祸首。
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孟湛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便能断定当年残害孟悢的背后元凶就是柳佘!
四五年了,杀子之仇片刻不敢忘,一想到珍爱的儿子被人放血之死,带着尸臭的尸体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他仇恨难平……虽然他与柳佘有龌龊,但这人怎么敢下狠手,要了孟悢的命?
孟悢之于孟湛,不亚于柳羲之于柳佘啊!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孟湛原想远离皇帝和昌寿王之间的战争,如今却横插一脚,预备以此为筹码,帮助其中一方赢得胜利,到时候向柳佘满门发难,谁知皇帝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却被奸妃蛊惑。
不得已,孟湛只能调转目标,舍弃皇帝,转头与昌寿王合作。
柳佘杀他一子,他便要灭了柳氏满门!
无辜的柳佘替姜芃姬背了锅,然而被姜芃姬坑害的人家,岂止是一个孟氏?
在遥远的北疆,另一场风暴还在酝酿。
皇庭大王毕竟是皇庭大王,他从普通皇室杀出一条血路,成了北疆的王,还是有点手段的。
马场的损失已经无法挽回,大批量死亡的战马更是令人心尖流血,但目前之际,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稳住局势,减少各个部落、各个牧民的损失,提到弥补损失,自然少不了钱财。
提到钱财,北疆商行的管事纷纷青了脸色。
为了抵抗外国的商贾,保证北疆的利益,皇庭大王在“智者”兀力拔的建议下整合了各行各业,组建了商业联盟,既能互惠互助,又能增加本土商业的竞争力。
不过,商行联盟有联盟的好处,自然也有一定的坏处。
他们看到“天宫琉璃”的价值,观望一阵子之后联合吞并了古信聚宝斋的囤货,预备学着古信“待估而沽”、“饥饿营销”的手段,将“天宫琉璃”物以稀为贵的特质发挥到最大。
只是,他们还没赚几个钱,马瘟就发生了,然后又是轰轰烈烈的战马死亡,马场损失……
如今需要真金白银添补漏洞,他们愕然发现,流动储存的金银铜钱不到平日的四分之一。
北疆商行的确有钱,但人家的钱多为各个商铺生意、马场、战马、种马、马驹商队、珍惜货品……这些东西折合成金银珠宝,北疆商行当然富可敌国,但要说到手的真金白银么……
啪啪啪——
“钱呢?莫不是谁私自挪用了?”
总管事将桌子拍得噼里啪啦响,气得胡子都要飞了。
小管事战战兢兢地嚅嗫道,“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啊……”
总管事气急,一把夺过对方递来的账目,一目十行看完。
账目全部对得上,但是他们商行的钱去哪里了?
看到后面,总管事脸色一青,无奈道,“想办法将‘天宫琉璃’都卖出去吧……”
小管事急忙道,“可是——”
总管事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可是,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拿出一笔钱,上头的人要用。”
谁都知道“天宫琉璃”珍贵无比,黄金宝石不敢与它争锋,若是再过个几年,兴许还能更贵。毕竟他们是用三成价格坑了古信,哪怕按照市场的原价抛售,这也是稳赚不赔。
不仅不赔,还能饱赚一笔。
道理谁都懂,奈何时间不够,他们等不起了。
无奈,只能将“天宫琉璃”抛售出去,换取真金白银。
这个时候,他们发现一件十分尴尬的事情。
大部分北疆贵妇都是贵族出身,商行也多由这些贵妇的娘家开设。
她们买“天宫琉璃”,根本不给金银珠宝,反而是“记账”、“先欠着”、“直接拿”……更有甚者,说是用钱买,直接是用商行的钱付账,这跟左口袋的钱放进右口袋有什么区别?
其中,兀力拔的夫人最是豪气,一口气扫了十套头面。
然而,商行却没有拿到一分钱,反而是一叠欠条。
对于贵妇来讲,商行就是她们娘家开的,就是她们自家的钱袋子,买个东西还需要付钱?
587:败家娘们儿,钱去哪儿了(四)
“……这、这该怎么办……”
眼看着价值连城的“天宫琉璃”一套一套卖出去了,但收回的银两却寥寥无几,账目漏洞越来越大,小管事几乎欲哭无泪,那些贵妇什么德行,谁不知道啊?、
商行联盟属于半公半私性质,但对于这些娘家势力雄厚的贵妇来讲,那是完完全全的私人财产,意思意思给点儿银钱或者打个欠条,这还算客气,不客气的直接过来要。
东西进了这些败家娘们儿手里,小管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些欠条是没办法化为银钱。
小管事发愁不已,将这件事情跟总管事说了。
总管事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正为难呢。
他的妹子也在商行赊债买了几套“天宫琉璃”的头面,他暗中跟妹子讲了一下,对方浑然不在意,总管事拿她没办法。北疆贵妇颇受宠爱,哪怕是嫁了人,在娘家的地位依旧高。
这些败家娘们儿花钱丝毫不手软,拿自家东西更是伸手勤快,商行财政漏洞越来越大。
小管事几乎要愁白头发,嘟囔着抱怨,“这些娘们儿给古信掏钱倒是爽快,以前也没见她们打欠条赊债……怎么到了现在,一个一个打算白拿白用……当真是不客气……”
总管事没好气地道,“古信是东庆来的生意人,做买卖都是银货两讫的规矩。不给钱拿不到货,商行却是这些败家娘们儿的娘家。朝自家拿东西,你见她们什么时候正经付过账了?”
小管事缩了缩脖子,惊恐地道,“可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天宫琉璃”被这些贵妇瓜分干净的话,商行要赔一大笔钱。
若是不将这个财政漏洞堵上,等上面的人查账查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不得已,总管事只能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们表面上说“天宫琉璃”已经售卖完了,私底下以低于平均价格卖个地位稍低一些的贵族妇人,这些贵妇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她们的娘家没有涉及商行生意,或者在商行地位不高。
纵然是“低价抛售”,他们定的价格也比当初“收购”的价格高了一倍多。
北疆有钱贵妇多了去了,以前“天宫琉璃”几乎被一等贵妇垄断,其他人想用钱买也买不到,如今却有“黑货”送上门,价格也合适,远远低于她们内心的最高值,大手一挥便买了。
如此偷偷摸摸贩卖,商行顺利卖出一批“天宫琉璃”,日进斗金。
若是进行顺利,等库存全部卖出去了,财政漏洞也能抹平。
奈何天不遂人愿,眼瞧着形势大好,偏偏家里的败家娘们儿出了问题。
事情起因在于一次宴会。
“天宫琉璃”几乎成了北疆高等贵妇的标配,象征着强大的财富和权势,每次出门会客必然佩戴一套。当她们知道商行也有不少“天宫琉璃”,更是喜不自禁,一日换一套。
这次宴会也不例外。
北疆三族有严格的人种划分,彼此之间阶级分明,三六九等不容僭越。
兀力拔的夫人无疑是所有贵妇中的佼佼者。
作为大妇,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些矫揉造作的中原女子以及那些以色侍人的女奴。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不顾仪态,直接动手抓破了某个大贵族爱妾如花似玉的脸。
那个小妾原本坐在偏僻的角落与人交流,当兀力拔的夫人上来打她,她都没反应过来。
“谁让一个下贱的女奴也佩戴‘天宫琉璃’!一身下贱的皮囊,你也配!”
兀力拔的夫人将小妾头上的首饰全部抓下来,狠狠掷在地上,玻璃碴子摔了一地,离得近的人还被弹到了,吓得她们下意识远离。听了兀力拔夫人的话,众贵妇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个女奴上来的小妾,竟然敢跟她们佩戴同样珍贵的“天宫琉璃”?
众贵妇心中恼火,不过兀力拔的夫人已经上前用鞭子抽人了,她们便没有横插一脚。
那个小妾也是被打懵了,被兀力拔的夫人抓着长发摁在地上,生嫩的脸颊抵在地上,磨出了血珠子。她心中懊悔不跌,早知道便不戴着那套珍贵的头面出来炫耀招摇了。
谁知道北疆的女人如此泼辣不讲理,连长公主开设的宴会,她们都敢动手打人。
动手的人是兀力拔的夫人,人家娘家强大,夫家权势滔天,这件事情打哈哈便搪塞过去了。
至于那个被暴打一顿的小妾?
实在是对不住,白白被打,连小妾的丈夫都没吭声呢。
不过,这件事情却没那么简单结束。
那群贵妇哪里肯消停。
一个女奴出身的小妾有这个财力佩戴昂贵的“天宫琉璃”?
特别是小妾丈夫的正妻,人家回家之后差点没把整个家掀翻了。
查来查去,她们查到这些“天宫琉璃”比正常价格低了近一半,全部都是商行卖出去的。
这下子,这些贵妇彻底炸了锅。
刚刚有起色生意,瞬间又被断了财路,商行总管事气得牙痒痒。
无奈,他们只能另谋出路,预备天宫琉璃贩卖给东庆,北疆这块的生意是做不下去了。
只是,今年的北疆似乎连走背运,商行刚谈拢一笔生意,人家走私东庆的贩子不干了。
“商有商道,这般出尔反尔……”
总管事忍着吐血的冲动,耐心和商业伙伴交涉。
对方冷冷一笑,嘲讽道,“北疆商贾常常嘲讽中原商贾心眼多,做生意不老实,夸自己信奉商道,可依照小的来看,似乎也不怎么样。这什么‘天宫琉璃’,不过是一些砂砾制成的廉价品。若非小的及时收到消息……等这笔生意谈成了,小的一家老小也该被逼入绝境了。”
什么?
砂砾制成的廉价品?
总管事气急败坏,他手中的“天宫琉璃”可是货真价实的。
生意谈崩了,总管事回头一想不对劲,连忙派人去查探虚实,得回来的情报令他眼前昏昏暗暗,脑子有一瞬的缺血,眼前一黑……脑子一栽,直接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所谓“天宫琉璃”,在中诏不过是十分普通的玻璃制品!
那个该死的古信,他骗了所有人!
588:败家娘们儿,钱去哪儿了(五)
总管事气愤晕厥,殊不知古信也想原地爆炸。
他满目愧疚地跪在姜芃姬面前,身后负着荆条,向她负荆请罪。
姜芃姬强势将他扶起来,面色如常,“古叔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莫不是想让我折寿?”
古信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他拗不过姜芃姬,只能面带愧疚地坐下。
风瑾等人尽数到场,他们大多见过古信,知道此人对襄阳县做了多大的贡献,十分尊敬。
“古先生,路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您会……”
直接负荆请罪,整个人也像是多日不曾梳洗,瞧着十分狼狈,哪有之前的沉稳气度?
古信道,“奴辜负东家信任,不慎将东家嘱咐下来的事情办砸了。”
办砸了?
姜芃姬拧着眉头,沉着声道,“古叔,到底发生了何事?”
古信压着眉头道,“依照东家嘱咐,奴带着各色琉璃物件去了中诏,寻求新的生意。起初还算好,但过了一阵子,中诏像是刮了一阵妖风,各色玻璃摆满了大小街道。原先也是售卖极高价格,后来因为贩卖的商贾过多,价格一路从数万贯落到了数百文……”
听闻这话,在场众人脸色陡然变化,徐轲更是惊得咬着自己舌头。
奉邑郡能有这么大的家当,不就是依赖“稀有”的玻璃?
如今玻璃从数万贯下滑到数百文,还有继续跌价的意思,他们便没了赚头啊。
徐轲管着姜芃姬的私库,对此最为清楚,其他人也知道奉邑郡如此有钱,离不开玻璃。
直播间的观众更是炸开了锅,根据古信的描述,这里面有很大猫腻啊。
【小天使最萌啦】:握草——这是什么路数?
【五二零】:#抠鼻,还能是什么路数,出了内奸的路数呗。至今只有主播这里有完善的烧制玻璃的手艺,中诏那边天高水远,怎么可能心有灵犀冒出这么多玻璃制品?
【我爱你们】:出内奸?可是,你们也看到了,主播对玻璃制造技术的保护多严密。里里外外,严严实实,主播还有一双火眼金睛。安安稳稳买了一整年的玻璃,怎么突然就泄密了?
【今天双更】:出内奸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我觉得有另一个穿越女的可能性更大。你们也看到了,又是中诏!中诏之前冒出了女四书,跟我们古代华国的女四书一模一样,文抄公抄得666。现在又弄出了玻璃,要说没有穿越女的痕迹,打死我也不信。
【鬼才郭奉孝】:依照嘉的分析,除了内奸,穿越女,还有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兴许有人无意间烧陶烧出了玻璃。只是这个可能性太低,哪怕烧出来了,技术也没那么成熟。
【音乐家诸葛琴魔】:楼上你要不要脸,还自称“嘉”,你咋不自称“操”呢!
直播间议论纷纷,他们不仅好奇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也担心姜芃姬。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姜芃姬靠着玻璃制品在北疆手中坑了两千多万贯,若是没有这档子事情,说不定也能在中诏坑个几千万贯,以后打天下就不用愁钱财的事情,如今被人断了财路,她能不冒火?
事实上,姜芃姬还真没怎么发火。
相较于他们的失态,她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镇定表情。
她笑了笑,无奈地开口。
“这事情不赖古叔。莫非你以为玻璃制作法子泄露,因为你的缘故?”
古信诧然,在座众人纷纷想到一个可能——内奸!
玻璃太赚钱了,谁不眼红?
一把沙子烧一烧,摇身一变就能捞钱数万贯,利益大得惊人。
古信一面思索着谁是内奸,一面羞愧万分。
“内奸也许有,不过应该不是她做的。”
因为时间对不上。
姜芃姬十分笃定,倒是没往这方面怀疑。
纵然没有证据,但她内心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世上有能耐弄出玻璃的,不仅仅只有姜芃姬一人。
她?
众人面面相觑,主公这意思,人家早知道有一个内奸,只是装作不知道?
“那主公……”
没了玻璃生意,他们该怎么办?
“无妨,从此事也能看出背后之人脑子有多蠢,何足惧哉?”
姜芃姬轻蔑地笑了笑,丝毫不将所谓的敌人放在眼中。
古信是个商贾,他冷静下来想了想中诏境内玻璃泛滥的事情,不由得摇摇头,的确很蠢。
“东家说的是,玻璃成本廉价,但物以稀为贵,世间少有人知道它是如何制作的,若是严格控制制作和销售,哪怕只有一座烧窑,亦能轻松成为天下首富,富可敌国不是痴人说梦。那人眼光短浅,没有好好护住玻璃烧制之法,反而令烧窑遍地开花……实在是愚不可及。”
古信亲眼见证中诏的玻璃价格从数万贯直线跌落。
可想而知,最初烧制的人也是想借此赚钱,但人家没有远见,亦不知商贾贪婪本性。
那么大的利润,足够令人赌上身家性命搏一搏。
也正是利益驱使,使得中诏的玻璃遍地开花,泛滥成灾。
所幸,古信一见苗头不好,早早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将手里的玻璃全部抛售出去,带着钱匆忙赶回象阳县,别看他回来狼狈,实际上也赚了三百多万贯,专坑中诏的大商人。
跟古信这样的商贾大佬相比,那些投机倒把的商贾哪里是他对手?
古信见状不好就抛售走人,赚了最后一笔,接盘的商贾以为赚大发了,回头就懵逼了。
徐轲等人钦佩地看着姜芃姬。
扪心自问,若是他们有这样的财路被人硬生生断了,不说晕厥过去,但也会暴跳如雷。
自家主公倒是好,气定神闲,反而还有空嘲讽背后的敌人。
“可是主公,失了这条财路……”
徐轲作为管家婆,他是最心疼的一个。
“无妨,反正私库银钱足够,公库若是缺,只管领就是。”公库没多少钱,一向是她掏私人腰包添补的,姜芃姬笑着说道,“反倒是中诏,经此折腾,怕是气数将尽了。”
全国性的烧制玻璃,疯狂想要捞钱。
玻璃数量越多,价格越是低廉。
最先吃这个蛋糕的人赚饱了肚子,但后面那些跟风的可就倒大霉了。
中诏局势本就不稳定,党锢之乱闹得凶残,民间百姓生活越发困顿。
不少人将玻璃视为发家致富、脱贫的良方,自然会疯狂跟风。
别看玻璃烧制简单,成本低廉,但烧制的砖窑是有温度要求的,燃料也要耗费钱财,普通百姓跟风乱来,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积蓄投进去,赚不来半文钱……
589:双面间谍,背后主谋?
对于直播间观众来说,玻璃是他们日常生活中随处能见的东西,对于中诏大小商贾和百姓来讲,他们眼中只看得到玻璃的廉价成本和高昂的售卖价格,根本看不到其他方方面面。
诚然,玻璃的原材料是分文不值的泥土砂砾,烧好之后能卖数万贯,存在数千万倍的利润差,但这笔钱有这么好赚?没有合格的技术和烧制环境,次品太多,合格的成品太少。
哪怕是姜芃姬这里,匠头也是经历了上百次的失败,这才一点一点完善,成品率依旧不高。
她这里经得起挥霍,毕竟砖窑的主职业是烧砖,玻璃只是顺带烧制,能成则成,不成拉倒。
那些冲着玻璃能赚钱的商贾和投进所有身家的百姓呢?
他们想要烧出合格的玻璃,需要经历多少次失败?
砌窑需要钱,烧制需要燃料,很多家庭冬日都烧不起煤炭,又怎么能烧一窑又一窑的玻璃?
诚然,一万件失败品中,有一件合格成品便能包赚,但他们的身家能经得起这般挥霍?
等他们烧制出一件合格的玻璃,外头那些大商人已经烧出了数万件,玻璃根本不值钱了。
姜芃姬能想象中诏国内疯狂烧玻璃的场景,但多少人能从中获利,甚至是回本?
寥寥无几。
有人赚钱么?
肯定有!
赚钱的人全是第一批烧制出玻璃的,以及后来投入其中的大商贾,前者占据了先机,稳赚不赔,后者有人力资源和财力资源,能在玻璃快速跌价之前售卖出去,免于损失。
至于那些跟风的百姓以及小商贾,占不了时机优势,又没有足够的财力资源,最后只会亏得倾家荡产,连裤衩都不剩。至于古信见势不好,早早脱身的见识和果决,姜芃姬十分欣慰。
若是换一个人,稍稍犹豫一番,恐怕赚不来最后的三百多万贯。
好好安抚了古信,姜芃姬正欲离开,亓官让眼神略略闪烁,起身跟上。
走至无人走廊,姜芃姬扭头问他,“怎么了?”
亓官让面色略显迟疑,问道,“主公,玻璃制作之法泄露,当真不是内奸所做?”
他是个细心如尘的聪明人,别看平日存在感不高,但姜芃姬手底下的人没一个敢轻视他。
姜芃姬道,“应该不是她,时间上来不及。我倒是倾向于有人同样知道这个制作之法,见我在北疆赚了大钱,一时眼热,跟风照做。只是,那人太蠢,管不好手底下的人,反而被钻了空子,令玻璃制造之法风靡开来。里面的利润太高了,值得人堵上全部身家搏一搏。”
亓官让不赞成地道,“主公,恕让不赞同。如今您已今非昔比,应当更加小心谨慎。明知道那个内奸对您不利,纵然不将她斩草除根,也该派人时刻盯着,免得她暗中作妖。”
姜芃姬笑了笑,道,“文证,这个道理我懂。但是,不能这么做。”
亓官让诧然,“为何?”
姜芃姬沉默了一会儿,道,“仅仅是因为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内奸,反而是双面内奸。”
亓官让面色一变,“双面内奸?”
她点了点头,肯定地道,“她背后的主人并非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我目前已经有些头绪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轻易动她。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人到底要做什么。”
亓官让叹息,他算是彻底认可风瑾对姜芃姬的判定——这人的赌徒心理太严重了。
说得好听是大胆,要是不慎阴沟翻船,那就有好戏看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若出事,不仅仅关系到您一人的身家性命,还有那些追随您的人。”
姜芃姬听到这里,蓦地笑了笑,逗趣道,“也许吧……但是文证,留着这个内奸,你家主公我才能安全。若是内奸出了事情,引起了背后主人的警惕,你家主人怕要日日活在暗杀之中。那些杀人的手段,我是不怕的,但若是误伤身边的人……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她越是这么说,亓官让对踏雪背后的主人越发好奇。
姜芃姬道,“文证,你附耳过来,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个忙,暗中询问魏渊先生。”
魏渊是亓官让的岳父,曾经教过柳羲功课,是柳府高薪聘请的西席先生。
亓官让遵从听命,姜芃姬以特殊之法,逼音成线,与亓官让悄悄低语。
不知她跟亓官让说了什么,亓官让的表情先是从疑惑变得迷茫,最后化作了惊骇。
“主、主公……您……”
姜芃姬道,“悄悄去办,此事只有你我知道,一定要做得严谨一些。”
亓官让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喉结蠕动,他都快三十而立了,已经好久没这么失态。
“您是怀疑,内奸背后的凶手……是那人?”
姜芃姬笑了笑,眉眼带着几分冷色,“我也不想怀疑……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低声交谈一番,亓官让几乎是飘着离开了长廊。
姜芃姬侧首望向走廊尽头的拐角,一片衣角从视线中消失。
直播间的观众更是一脸懵逼,他们特地调大了声音,依旧没听到姜芃姬和亓官让说了什么。
【人傻网卡】:刚才是直播间出问题了,我没听到主播说话啊。
【人傻钱多】:……额,毕竟是跨位面直播,信号不好挺正常?
【主播V】:逼音成线的小技巧而已。
哪怕她已经将系统囚禁了,但终究只是一个子系统,人家系统本体不知道藏在哪里。
保险起见,某些内容她不会在直播状态下随意乱说。
亓官让一面平复狂跳慌乱的心脏,一面想着如何完成姜芃姬的任务。
“主公,可算找到您了。”
姜芃姬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徐轲抱着一摞账册过来,面带喜色。
她问道,“你刚才从那边走来,可有看到面色有异的人?”
徐轲不解,想了想道,“方才……轲瞧见子孝步履匆忙,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大概是身体不适。”
姜芃姬眉头一蹙,果然是卫慈。
也不知道这家伙脑补了什么东西。
“如今天气也冷下来了,他的身子骨的确令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