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0:来来来,给你看个大宝贝(二)
原来是为了自己好啊……
古信心中一暖,面上浮现暖色。
“小东家思虑周到,既然如此,奴这次便不买马了,尽量收购羊皮和羊毛。”
姜芃姬面上镇定自若,心中略尴尬。
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不是为了这个,她只是怕马瘟的病源传染到东庆。
只是,马瘟这件事情不能跟古信说,只能用其他理由搪塞了。
姜芃姬笑着调侃,“三千多匹马,现在已经够用。若是再买一批,我这点家业怕是养不活。”
战马和普通的马不一样,吃食更好,照料也要更加精细,耗费也更加恐怖。
古信笑着拆穿,“旁人哭穷,奴是信的。小东家说自己穷,这不是糊弄人么?”
大半年下来,姜芃姬从北疆那群傻多速手中坑了多少钱啊,合计能有五百多万贯了。
古信将这些玻璃全部拉走,悄悄离开象阳县。
在这之后,玻璃停止烧制,砖窑继续恢复每天烧砖的枯燥日子。
今年夏天格外漫长,旱情一直持续到了九月中旬,天空未曾下过一滴雨。
眼瞧着再过半个多月便是秋收了,天气还是这样,饶是姜芃姬也有些发愁。
了解她的人,一般不会在这种时候触他眉头,因为姜芃姬会十分暴躁。
偏偏——有人不长眼睛。
批了一夜的文书,姜芃姬四仰八叉地铺在竹简堆上小睡了一会儿,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主公,大事不好了!”
声若洪雷,不仅把姜芃姬给吓醒了,连直播间的观众都被吓了一跳。
姜芃姬睁开眼睛,用脚把不远处的凭几勾过来,然后坐起身靠着凭几。
她看着眼前的典寅,眼皮还有些泛酸,“发生什么事情了?”
典寅,之前战役表现十分突出的新兵,姜芃姬将他提拔成了新兵营百夫长,又将他调到成安县保护卫慈,理由是“自家谋士相貌太不安全了,典寅保护着卫慈,她能安心”。
典寅刚去了成安县又被卫慈打发回来。
好钢用在刀刃上,他在成安县安全得很,何必浪费一员猛将去保护他?
所以,典寅现在成了姜芃姬随侍的护卫长。
典寅缓了缓气,“城外有百来人,自称是奉邑郡督邮曹掾,代表郡守督查县乡,宣达政令。”
姜芃姬懵了一下,“啥?什么玩意儿?”
她还累得迷糊,直播间的观众却很清醒。
他们不懂督邮曹掾是啥,但是他们听得懂都督啊。
张飞罪打督邮的那个督邮?
【萌萌哒的小白兔】:我擦,主播要直播打督邮了?
【一叶成舟】:说起督邮,本宝宝就不由得想起三国演义里面被张飞大大打死的那个督邮,怒鞭督邮那一回合看得超级爽!主播,你说督邮和督邮曹掾是一回事儿么?
【苍蓝飞雪】:不是,不是有人说三国里面那个打督邮的人是刘备么?张飞是背了黑锅啊。
【吃素的数字】:张飞还是白面小生呢,书法超好,愣是被演义写成了黑面大汉、愣头青。
姜芃姬扫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各种“督邮”看得她眼晕。
她揉了揉眉心,道,“奉邑郡郡守派遣下来的督邮过来巡查?”
典寅面色难看地道,“是,那一伙人便是这么说的。”
按照官职来看,姜芃姬只是小小的县令,顶天了管象阳县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头上还压着一个郡守,照理来说是没有资格将手伸到其他三县的。
不过这会儿么……整个奉邑郡都是她的,各处都派兵把守,她不是郡守胜似郡守。
那个什么督邮曹掾算个什么玩意儿?
姜芃姬蹙了蹙眉,心情颇为不悦,嘴上却道,“让人去迎接,试探一下对方的来意。”
不管是象阳县、成安县、茂林县还是角平县,沦落到青衣军手里的时候,她可没看到什么奉邑郡本土兵力,也没看到有效的抵御,青衣军靠着人数碾压强势破城,为祸乡里。
如今她都要把奉邑郡收拾好了,象阳县开垦的荒田还有半个多月就能收粮了……
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郡守派遣下来的督邮曹掾?
当她是三岁小孩一样好糊弄?
典寅答道,“是!”
所谓督邮曹掾其实就是督邮,各郡的重要属吏,代表郡守督查乡县,宣达政令和司法。别看人家位轻,手中的权柄却不轻,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核查非法,无所不管。
纵然典寅不去查探,姜芃姬也能猜出这位督邮的来意。
直播间的观众也不傻,这种时候来了一位代表顶头上司检查的小官,能是为了什么?
【终非昨夜星辰】:狗日的,这些人是想过来摘现成的果子啊。
【木又有枝】:主播本身是皇帝任命的象阳县县令,那个督邮没办法拿主播怎么样的,顶多挑三拣四,故意刁难。不过主播的茂林县、角平县和成安县,怕是要交出去……
【安长欢】:沃日,不是吧?青衣军蹂躏百姓的时候,这些人在哪里?现在主播用自己养的兵收复了其他三县,踏马跳出来一个郡守派遣下来的督邮,要不要脸!
【老司机联萌】:主播这个性格你们还不了解?到了她嘴的肉,谁也别想觊觎分毫。这个督邮要是过来走个形式,应该能完完整整离开象阳县,要是心怀鬼胎,保证尸首分家。
三国演义里面,张飞酒醉怒打督邮,至少没弄出人命。
要是出了人命,刘备也扛不住。
然鹅,姜芃姬手里捏着两万兵力,这两万兵卒大部分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那些新招募的新兵也被***练了一个夏季,作战素质哪里是那些草根出身的杂兵能相比的?
要是这个督邮不长眼睛,真的刁难姜芃姬,让她交出其他三县……
呵呵呵……
她心情不好,绝对会出人命哦。
【还不发稿费】:搬来板凳坐在前排看戏,我赌一根辣条,这个督邮吃枣药丸。
【穷得吃不起苹果】:希望他能有点儿眼色,千万别犯傻,我感觉主播这几天的心情格外不好。
事与愿违,这位督邮曹掾还真是来者不善。
561:来来来,给你看个大宝贝(三)
县令只是一个小官,督邮回去跟郡守说几句坏话,便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只是针对一般县令。
姜芃姬是一般的县令?
天边日头正烈,空气闷热无比,督邮一行人在城外等了整整一个时辰,热得满头大汗,那位体态肥硕的督邮更是狼狈,他为了给姜芃姬一个下马威,可是穿齐了一整套行头。
哪怕有小厮不停扇风,他依旧觉得燥热无比,汗水不停从毛孔渗出,将里衫打湿。
外头的百姓面黄肌瘦,他的脸则胖成了满月,白嫩嫩的肥肉堆在脸上。
他的眼睛渗着些许阴鸷,面上尽是不耐和暴躁之色,瞧着不好亲近。
排队进城的百姓偶尔将视线飘到他们身上,低头小声议论。
“这些官老爷哪儿来的?穿着倒是富贵……”
身旁的中年男子道,“据说是上头来的督邮,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督邮位轻权重,经常借着职位之便向底下的属吏索要贿赂,很多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官,不得不和对方虚与委蛇,暗中行贿。更加贪婪一些的督邮,甚至会授意旁人剥削乡里。
北方大旱,青衣军和红莲教掐架,影响了这两年的春耕和秋收,家底稍微厚实一些的人家都要揭不开锅了,偏偏这位督邮还是油光水滑、面色红润,一人抵得上两个成年男人的吨位。
要说对方廉洁,实在可笑。
一个督邮没有外快,能有多少俸禄?
百姓嬉笑道,“他们怎么被赶到一边,不进城?”
中年男子啧了一声,讥诮道,“哪里是不想进城,估计是被拦着没办法进城。真希望今天日头再烈一些,晒死这些贪官走狗。哪次督邮下乡巡查,没把大家伙儿身上剥一层油?”
一人自豪道,“咱们县令可跟以前那些虫豸不一样,这督邮要是敢胡来,准保打断他的腿。”
几个百姓低声窃语地讨论,时不时将余光瞥向那个不停抬手擦汗的督邮。
另一厢,督邮已经等得不耐烦,催促底下的人再去催一催,心里想着如何整治姜芃姬。
此时,城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原本排着队进城的百姓自发让开。
督邮努力伸长脖子,想要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脖子也堆满了脂肪,肩膀上面便是硕大的脑袋,根本不见“脖子”这玩意儿。
过了好半响,典寅带着数百手持刀枪的高大兵卒上前,刀锋雪白尖锐,看得人莫名森寒。
典寅身形高大壮硕,面色偏黑,哪怕他穿戴整齐,依旧透露着一股土匪气息。
“你便是督邮?”
督邮心中冒火,眼前这个黑面大汉哪里来的,竟然对他如此无礼?督邮本想拿出当官的威仪,等他看到典寅腰间挂着的大刀,他身后两旁整齐战力的兵卒,眼皮下意识跳了跳。
“正是。”
一个时辰前抵达城外,本以为要不了多久县令就会诚惶诚恐出来迎接自己,没想到对方愣是晾晒他一个时辰,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了人,还是这么一个阵仗,简直无礼至极!
“不知督邮此次前来有何吩咐?”
典寅眼皮都不眨,好似拷问犯人一般问督邮。
督邮怒笑道,“听说象阳县县令不顾东庆律法,擅自动用私兵,欺压奉邑郡其他三县百姓。本官身为督邮,有巡查监管之职,遵从郡守之令下来彻查此事,看看县令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这话可就严重了。
典寅暗中蹙了蹙眉,他知道督邮不安好心,但没想到人家竟然如此不要脸,直接威胁了。
“我家主公一心效力国家,何时有不臣之心?青衣军暴民肆虐奉邑郡,若非主公怜惜百姓,遣兵调将把青衣军赶了出去,其他三县百姓能有这般安生日子?此情可昭日月。”典寅道,“督邮既然是奉命过来彻查此事,还希望您能秉公执行,还我们家主公一个清白。”
督邮心中舒坦了一些。
知道怕就好。
他知道柳羲是柳佘的儿子,但这又如何?
毛头小子不懂事儿,柳佘再强势也不能做什么,这事是柳羲不对。
她一个象阳县的县令,哪里有资格动兵收复其他三县?
不过,督邮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百余人被迎进了城,街道两旁的繁荣景象令他诧然,紧接着便是贪婪和邪念。
他当了多年督邮,还没见过哪个县城能被治理得这么好,外头流民无数,唯独这里热闹繁荣,好似盛世之景。他没有感慨姜芃姬的治理能力,反而想着敲诈多少。
柳佘的儿子还能差钱?
这样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他冷汗涔涔地发现街道两旁各站着一队手持刀枪的兵卒,个个站得笔直,白花花的刀刃泛着冷光,眼睛齐刷刷落到他身上。
哪怕督邮没什么见识,也能感觉出一股森寒气息。
他脸色微青地问,“这些是……”
典寅道,“回禀督邮,这些都是我家主公手下的私兵。”
都是?
督邮心中一个咯噔,头皮隐隐发麻,不敢去想城内有多少兵卒。
典寅唇角噙着冷笑,故作关切地问,“督邮,您这是怎么了?”
“这些、这些兵,好生威武啊,柳县令练兵有方。”
典寅接话道,“可不是,这些兵一个一个上过战场,杀过青衣军,悍勇无比。”
全都见过血?
督邮心中冒着冷汗,终于明白为何进城之后感觉空气诡异冷了一些,玛德是杀气!
若非坐在敞开的马车上,督邮都能腿软倒地。
他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千万别被这个大阵仗吓到。
柳羲再厉害,还能大得过王法?
不想被扣上谋反的帽子,今天必须交出角平县、成安县和茂林县!
想到这里,督邮稍稍有了底气。
到了县府门口,大门两侧各自站着两名目不斜视的护卫。
督邮伸长了脑袋,愣是没看到疑似“柳羲”的人。
怎么……竟然没出来迎接他?
典寅道,“督邮,我家主公已经在正厅等着您了。”
这般态度,让走到哪里都被捧着供着的督邮万分不爽,偏偏不能将将不满发泄出来。
他踩着轿凳下来,身后的护卫正要跟上来,两旁的兵卒突然一蜂窝上前,将他们全部擒住。
督邮脸色大变,骇然地睁大了眸子,“你想造反?”
典寅笑着将督邮左右护卫擒住,卸下他们手中的刀枪。
“自然不是,为了我家主公安全,外人不得携带兵器入县府,还请督邮见谅。”
562:来来来,给你看个大宝贝(四)
督邮胸口急剧起伏,肥胖的脸上簌簌地落着汗水,瞧着油腻,抬手一摸能摸到一把油水。
“你、你竟敢——本官能害你们家县令不成?”
本来就被两列兵卒杀气吓得够呛,督邮现在极其没有安全感,如今左右侍卫又被拿下,缴了兵器,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困难喘息咸鱼,拍打着尾巴想要逃生,汗水流得更厉害了。
典寅笑着道,“自然是不怕的,仅凭督邮您的本事,能伤害谁呢?”
督邮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感觉自己被人小瞧了。
虽说典寅相信他不会伤害姜芃姬,但为何这话带着一股子鄙视的味道?
咸鱼就是咸鱼,除了无力挣扎几下,还能干出什么大事?
典寅伸手,作势请督邮进县府。
“督邮您请,我家主公在正厅等候您多时了。”
督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里衫已经被汗水打湿,黏巴巴地粘在肌肤上,令他十分不舒服。
迈开粗壮的腿,督邮跟着典寅进入县府。
督邮以为象阳县如此繁荣,县府应该极尽奢华才对,事实上并非如此。
若非典寅说这是县府,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跑到落魄士族家中了,园中不见假山花卉,更无亭台楼阁、水榭琅嬛,有的仅仅是一片空地,空地旁放着几个竹制的晾衣架子。
穿过庭院再往前走几步,绕过石制屏风,门户大开的正厅映入眼前。
督邮眯了眯眼,费力地想看清正厅内的景象。
姜芃姬已经在正厅等了一会儿,暗中跟直播间观众聊聊天,猜想督邮是什么形象。
等典寅将人领了过来,直播间一片哀嚎,大呼眼瞎了,需要优质颜值养养眼。
督邮穿着一身整齐行头,奈何天气燥热,他的额头、脸颊、堆满肥肉的脖子滋滋冒着汗水,又在马车上坐了大半天,衣裳下摆有些褶皱,衣领稍稍歪斜,形象瞧着十分不好。
直播间观众见惯了各色古代美男,猛一看到督邮这款男子,纷纷表示眼瞎了。
【茶靡扉】:主播,你确定自己没有走错片场?二师兄扮演者怎么跑来这里了?
【猫妖君】:哈哈哈——楼上你这么黑二师兄好么?人家二师兄投错猪胎之前也是威风凛凛的天蓬元帅啊,不是猪人好么。这个督邮活脱脱猪妖化形,要真是扮演投错猪胎的二师兄,连猪头和大肚子道具都不用戴了,满脑肥肠,本色出演,活脱脱的二师兄在世……
【云奁流云】:呼——松口气,终于看到一个不好看的古代男人了。之前追直播,发现主播的手下几乎没有一个丑的,我还以为古代基因更好,现代基因退化了,看到督邮我放心了。
【笑三天】:你们这些以貌取人的凡人,本宝宝和主播一样更加看重内在,从来不会因为这家伙长得像是猪嘲笑他——玛德,谁拦着本宝宝,没看到这里有一只猪么,别抢我杀猪刀!
【鬼才郭奉孝】:#鄙视,督邮位轻权重,在古代可是个肥差。能在这个位子上长久坐着的人,一般都不简单。你们看看东庆如今的时节,再看看这位督邮的吨位,你们觉得他简单?
【丞相诸葛亮】:不简单,不过有一句话叫做“一力降十会”,谅这个督邮再有心计,他能把主播手里三县唬走?他要是什么都不做,还有命活,要是作死,佛祖都保不住他。
直播间观众插科打诨、卖萌逗趣,倒是让姜芃姬的心情好转了不少,看督邮也顺眼几分。
督邮迈入正厅,只见上首坐着一名年纪不过十六七的俊朗少年,眉飞入鬓、唇红似血,年轻的脸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眼梢微翘,薄厚适中的唇紧抿,给人无端的威压。
若是面对其他少年人,督邮早早就摆出架势了,但经历典寅的恐吓,他有些怂。
见了礼,姜芃姬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督邮脸上挂着假笑,说了些好话活络气氛。
奈何姜芃姬这个人软硬不吃,态度丝毫不见软和。
不过,她的态度虽然冷,但并没有强烈的攻击性,这让督邮心中稍稍安定。
他想起自己此次的来意,正色严厉地问,“听闻柳县令不顾国之律法,动用私兵,私占三县?”
按照他的剧本,姜芃姬应该诚惶诚恐地否定,然后双方扯皮,他趁机榨点好处,将这个年轻的县令好好恐吓一番,义正辞严讲明大意,收点儿贿赂,扭头再将柳羲告到郡守面前。
这样一来,他既能在柳羲身上炸出油水,又能在郡守面前邀功,两全其美,岂不美滋滋?
然而——
姜芃姬超级诚实地点头,说道,“是啊,督邮有什么问题么?”
督邮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她否认了,下意识接口道,“柳县令莫要慌张,本官奉命巡查象阳县,若这些只是外人的谣传,定然会秉公回禀郡守,你并非用私兵——什么?”
他说了大半天,终于意识到不对的地方。
姜芃姬勾唇浅笑,道,“我是动用私兵,占了其他三县,督邮还有什么问题么?”
督邮肥胖的脸抖了抖,白腻腻肌肤渐渐失去血色。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直冲脑门。
“这、这不符合……”他声音颤抖地道,“柳县令这是想要造反?”
姜芃姬避开这个问题,反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说我造反,督邮可有证据?”
督邮想过各种情形,唯独没想过姜芃姬不要脸耍流氓,他该如何应对。
他强撑着问道,“占据三县不归还,难道不是明摆着的证据?”
直播间的吃瓜党看出督邮如今是强弩之末,看热闹看得开心。
【鬼才郭奉孝】:我想,在督邮的剧本里面,主播应该诚惶诚恐,而不是这样理直气壮怼人。唉,发愁啊,柳县令不按照剧本来,本官该怎么演下去——来自有苦说不出的督邮。
【阿卡特丽丝】:估计这个督邮还想敲诈主播,想要收受贿赂。
姜芃姬轻笑,“任由青衣军攻占奉邑郡四县,我能说郡守与青衣军沆瀣一气,卖国通贼么?”
督邮哑口无言。
563:来来来,给你看个大宝贝(五)
【少用生僻字】:哈哈哈哈——笑死了,本宝宝水土都不服,只服主播。
【懒人宅】:总有愚蠢的凡人一心求死,活着不好么?
【妖精女王的绯红】:主播这话怼的,又是威胁又是骂人,我要是那个郡守,早就没脸见人了。身为一郡之守,没办法保护治下百姓,大难之时不知道跑哪里去避风头。如今主播把地方抢回来了,把强盗赶走了,把领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了,这会儿站出来想要以势压人,呸!
【我的猪队友】:话不能这么说吧?这三县的确不属于主播,人家毕竟是郡守。
【对面的神对手】:郡守又怎么了?难道还是世袭制,子承父业?奉邑郡又不是他们家的,青衣军攻打过来的时候,他们在什么地方?他们有带领百姓和兵卒抵御外贼?什么都没做,包袱款款不知跑哪里去避难了,现在安定下来想要摘果子,美不死他!支持主播怼人。
奉邑郡郡守,姜芃姬还以为对方已经死在兵灾了呢。
正如直播间观众所说的,想要摘她培育出来的果子,谁自持有这个本事,尽管来试一试。
派来一个狐假虎威的督邮,便想以势压人,将三县从她手中抢走,白日梦都没有那么美。
督邮老半响才咽下那口气,脸色铁青地道,“两者岂能混为一谈,柳县令莫要顾左右而言他,现在是谈论您私自动兵,攻占三县的事情,不是计较郡守个人言行举止……”
姜芃姬轻蔑地嗤了一声,“如何不能混为一谈?青衣军攻打过来,郡守不安抚民心,不带着百姓和兵卒抵御外敌,反而带着家眷钱财趁夜出逃。仅凭这么一件事情,他有什么颜面说我柳羲不对?督邮倒是提醒我一件事情,若这事写成奏折呈递圣前,当今圣上会如何裁夺?”
督邮脸色铁青,血色全无,面对她施加的威压,肥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好似筛糠。
面对匪军,不战而逃,仅凭这么一件事情就足够郡守丢了官职。
更加无耻的是,这位郡守还想占姜芃姬的便宜,试图将她的心血抢走,然后将赶走青衣军的功劳拦在自己身上,洋洋洒洒写一封奏折,在皇帝面前邀功,铺平自己的青云路。
这么点儿小心思,岂能瞒过姜芃姬的眼睛?
督邮结结巴巴地道,“柳县令,你这是威胁……”
姜芃姬平静地道,“收复三县是我的功劳!哪怕我愿意将三县拱手送给你们家郡守,问一句打脸的话,他那点儿本事能守住三县?没这个本事,别揽这个活计。敌军仅用三五日便能毁掉一郡一县,但百姓想要将郡县重新建好,兴许要用三五年时间,督邮可懂这个道理?”
她只差指着人家鼻子说——你不行!
被一个年轻后生如此质问嘲讽,督邮的老脸哪里还挂得住?
以前巡视监察乡县,大小官员哪个不奉承他?
如今风光不在,反而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儿各种怼,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督邮冷冷地看着姜芃姬,内心的怒火压住了那些恐惧,皮笑肉不笑地威胁。
“既然如此,柳县令尽管去做好了。本官说句不中听的话,官场可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不是你如何有本事就能青云直上。郡守这是给你脸面,柳县令还是见好就收,别给脸不要脸。若非郡守念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早就一封奏章送到谌州,参你一本!没准还会要了你的命。”
一个小小县令状告郡守,这小子以为自己是谁?
姜芃姬嗤了一声,神色镇定,根本没有被疾言厉色的督邮吓到,
她拍了拍手,掌声清脆,督邮一听,心中顿时紧了起来,坐立难安。
门外,典寅听到声音,捧着一条长形匣子进来。
督邮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缝,他努力睁大眼睛,不敢挪开视线。
“你这是做什么?”
姜芃姬道,“给督邮看一件宝贝。”
宝贝?
督邮心思活络开来,莫非柳县令只是表面上强硬,实际上已经被吓住了?
若非如此,这人让自己看什么宝贝做啥?
这一瞬,督邮脑子闪过各种猜想,见典寅恭敬地将长形匣子放在自己面前。
这个气势可怕的黑脸壮汉,动作小心翼翼,让督邮更加坚信里面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呵呵,刚才对他这么无理,现在想用宝物贿赂他?
督邮心中一哂,对姜芃姬多了几分鄙夷。
他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想着,他伸手打开那个匣子,里面躺着一把锋锐无双的长刀,那一刹的反光刺疼他的眼。
督邮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半蹲下来的典寅,只见这个黑脸壮汉已经将手放在刀柄位置,轻松拿起,刀身架在自个儿的脖子上……督邮被这个变故吓得呆若木鸡,浑身不敢动弹一下。
“柳、柳县令——”
督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额头簌簌冒着冷汗,带着油光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流经下巴,将领口的衣裳打湿,肥硕的身子抖得像是筛糠,那模样可怜极了。
“我看督邮的脑子倒是挺有富态的,砍下来挂在门前,应该能驱邪吧。”
姜芃姬询问典寅,典寅冷着脸,听候自家主公指令。
“下官脑子不能驱邪……”
督邮可怜巴巴地道,连自称都改了。
姜芃姬道,“官场门道,我是小年轻,自然不如督邮老辣。不过我清楚一点,我手里有兵,郡守手里没有兵,哪怕圣上替他撑腰,他一样收不回三县,更守不住。回去跟他说清楚,安安分分,我敬他是郡守,若是不安分……呵呵,北方这个局势,死一两个郡守太正常了。”
督邮心中怒火丛生,可小命更加要紧,嘴上忙道,“下官知道了,下官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他那点儿心思,岂能瞒过姜芃姬的眼睛?
她起身,对着典寅道,“好好招待这位督邮,务必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诚意。”
典寅瓮声瓮气地应道,“属下听令,主公请放心,一定会让督邮感到宾至如归。”
长刀在督邮脖子上拉出一条细小伤口,他欲哭无泪。
说话的时候,能先将这把刀拿开吗?
564:狠宰北疆(一)
要说这一年来北疆什么东西最流行,莫过于出尽风头的天宫琉璃。
何为天宫琉璃?
说白了就是玻璃,还是颜色不透明,略微有些五彩光芒的杂质玻璃。
因为古信给玻璃捏造了一个高大上的出身,说玻璃是伴随金凤落地的仙品,每一件俱是美轮美奂,所以玻璃又有了一个高大上的称呼——天宫琉璃,寓意为天宫而来的珍品。
第一位买下天宫琉璃首饰的夫人一度成了北疆贵妇圈的焦点。
她走到哪里,旁人的视线就追随到哪里,纷纷为她鬓角的龙凤簪而着迷,她也成了许多贵妇嫉妒的对象,那些贵妇不停催家奴找聚宝斋询问消息,非要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琉璃簪。
那支簪子全身剔透,一龙一凤交缠在一块儿,龙鳞凤羽根根细密、栩栩如生,凤凰展翅欲飞,俊龙作势翱翔九天,凤嘴和龙嘴各自叼着一串透明珠子串成的流苏,光线下璀璨生辉。
女子最抗拒不了这般美好闪亮的事物,偏偏聚宝斋又迟迟没有消息,面对这么多嫉妒羡慕恨的目光,那位夫人十分享受。感谢她的无偿宣传,天宫琉璃在北疆贵妇圈迅速火热起来。
作为生意人,古信将众人的胃口高高吊起,然后寻了一个机会推出新的玻璃制品。
玻璃茶器卖的很不错,但最抢手的还是首饰,每一件都卖出了极高的价格。
近一年下来,古信的聚宝斋这里已经陆陆续续卖出了上百件,利润之大惹人眼红。
北疆的商人也想赚这笔钱,奈何没有门路,根本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只能看着古信赚钱。
可以说,这一年下来,玻璃已经成了北疆贵族身价的体现,谁家没有收藏一套以上,根本显现不出豪气,哪位贵妇人没有戴一两件玻璃首饰,似乎就没脸出门,不敢宴客。
其中最豪气的贵妇人还是兀力拔的夫人,她娘家是经营商行的,丈夫又是北疆皇庭大王倚重的“智者”,聚宝斋每次得到新品,她总是第一个得到消息,贡献了不少消费。
所有北疆贵妇,唯有她集齐了数套玻璃首饰头面,每次出去宴客都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视。
豪气十足!
所谓上行下效,这话不仅在东庆适用,在北疆这边也是适用的。
兀力拔的夫人在贵妇圈中的地位很高,她们推崇这些“天宫琉璃”,那些地位稍低一些的贵妇自然也眼馋,奈何家产没有人家丰厚,等她们接到聚宝斋进货的消息,东西早被买走了。
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更加能体现尊贵的身份。
为了满足这些贵妇人的需求,古信苦笑着答应帮忙搜寻,她们才堪堪罢休。
等啊等,等啊等——等得望眼欲穿,她们终于等来聚宝斋的消息。
这次可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整整有二十套保存相对完美的“天宫琉璃”头面。
这个消息在北疆贵妇圈掀起了一阵阵涟漪,聚宝斋前聚满了各府的马车和仆人。
兀力拔的夫人依旧是先锋军,豪气十足地出了六十七万贯买下两套最华丽最漂亮的头面。
其他夫人有心想要争抢,但她们掂量掂量自己的家产,怎么也抵不过人家娘家的商行。
于是乎,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其他首饰头面。
聚宝斋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敬献一套,送去了北疆皇庭后宫,给了最尊贵的女人。
那位皇后也十分有趣,拿到之后就盛装打扮,办了一次宴会,好好出了一番风头。
一时间,从上到下,北疆贵族皆以“天宫琉璃”为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玩意儿易碎,娇气得很。
不过想想美玉摔地上也会碎,“天宫琉璃”应该也是天上的玉石,不慎摔碎也正常。
这般风气之下,诸多商人对这玩意儿眼馋到了极点,恨不得将聚宝斋取而代之。
北疆黑市中的“天宫琉璃”更是被炒得有市无价。
做一笔生意,动不动就是上百万贯的收益,谁不眼馋啊!
很快,他们的机会来了。
他们用钱财试图收买聚宝斋的小厮和管事,钱财美人齐上,墨迹了近一年,人家终于松口。
“什么——”北疆某商行头子手一颤,手中的酒险些漾出来,他诧然道,“梅郡出土的天宫琉璃不是两百余件,竟是……两千余件?大部分都在古信那个老狐狸的手中?”
聚宝斋被“策反”的管事点点头,旋即又露出愤恨的表情。
“那个古信倒是赚足了钱,偏偏贪婪得很,只顾着中饱私囊,半点儿不顾念老伙计!这次,要不是您好心,小的怕是要家破人亡——”聚宝斋管事叹了一声,面露愁苦之色。
北疆商行头子心中暗笑,若非他使用了计谋,陷害了管事家人,令其欠下巨额债务,恐怕这条肥鱼不会上钩,他也无法得知这么惊人的消息……这个古信,倒真是一条老狐狸。
商行头子故作诧然地问,“既然有那么多货,他为何一直隐瞒说没货?”
聚宝斋管事苦笑着反问,“您也是做生意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物以稀为贵?东西越是少,别人越是想要,给的价格也越高,天宫琉璃才能卖出好价钱。要是一下子都摆出来,哪里能卖得这么好?这法子,古信都用烂了,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抢着给他送钱,唉——”
聚宝斋管事叹息,商行头子捻着胡须笑了笑,“在商言商,要说这商人,我挺钦佩古信。一个东庆来的商贾,能在北疆站稳脚跟,做了那么多年生意,的确值得同行学习他的手段。”
同行是冤家,看着古信大赚特赚,谁不眼馋呢?
商行头子想了想,若他有那么多“天宫琉璃”,估计会尽快出手,哪里会像古信这样有耐心地运营,将它的价值炒到巅峰?诚然,古信卖的不多,但人家赚的钱的确多。
不过,很可惜,古信做生意不错,御下的本事也不错,但防范家贼的本事么……
啧啧啧。
这世上没有撬不了的墙角,只有不努力挥舞的锄头。
565:狠宰北疆(二)
瞧,好似铁桶的聚宝斋不也被他砸出了一个洞,得到事关聚宝斋命脉的消息?
聚宝斋管事脸色灰败,北疆商行头子拍拍他的肩膀,道,“莫要灰心,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按照之前商议的,你将那些‘天宫琉璃’偷出来,折价三成卖给我,这钱都归你……”
聚宝斋管事有些犹豫,“这次背叛了掌柜,他怕是容不下小的了……才三成……”
商行头子道,“古信那边还有近两千件‘天宫琉璃’,你知道全部三成卖出,那是多么庞大的数字?除了我们商行联盟,谁能一次性吃下?你拿到的钱,远比古信赚的钱更多。这些钱,以后全都归你!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你一人独吞,以后富可敌国!”
聚宝斋管事心动了,脸上闪过犹豫和浓郁的贪婪之色,这让商行头子十分满意。
半响之后,聚宝斋管事咬牙道,“好,小的答应了。不过,这么多钱,小的估计没命享受……”
商行头子笑了笑,道,“我倒是能借给你人,护送你安全离开北疆。不过你想要买奴隶和马匹,这可不行。最近上头对这两项生意管得严。只能卖给北疆的人,他国人都不行。”
聚宝斋管事道,“那——能不能收购羊皮?”
商行头子听说古信经常性收购各家的羊皮,每次买的不是很多,但数次加起来十分庞大。
他故作不解地套话,“羊皮那味道多冲,也不能裁制衣裳,里头有什么生意可做的?”
聚宝斋管事冷笑着道,“古信将那些羊皮高价卖给南盛国的人以及南蛮四部的蛮人,靠着这些羊皮,去年一个冬天,他可是猛赚了一笔钱……这等发国难财的畜生,不足与谋。”
商行头子挑了挑眉,嗤笑一声。
“在商言商,做生意有钱赚就行,管他是不是国难财……”
聚宝斋管事被商行头子说服了,脸色灰败得点点头。
商行头子道,“羊皮的事情你放心,保管给你安排妥当。羊皮么,哪家哪户不攒了百八十张,随便搜一搜都有数万张,定个时间,到时候都给你弄来,要多少有多少。”
北疆牧马放羊,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牛羊和马匹。
那些羊一到冬天就疯狂长毛,修剪下来的羊毛根本没用,拿来烧火还嫌弃味道太臭。
现在有人收购,哪怕价格很低,但聊胜于无,勉强算是给北疆子民创造外快收入。
北疆皇庭为了对抗外来的商业,按照“智者”的建议组建了各个商行,每个商行又彼此结盟。想要一次性吞下古信手中的“天宫琉璃”,仅凭一家商行是做不到的,也没那么多钱。
所以,他必须要将商行联合起来,一起吃下这批货。
北疆土地不适合耕作,但含矿量丰富,盛产各种宝石、金银玉石、香料。
这些玩意儿的价值不足东庆那边的一半高,相较之下,铜和铁比金银珠宝更加受人看重。
如果以金银珠宝换取“天宫琉璃”,北疆商行将会大赚特赚,最终利润达到了九倍以上!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趁着古信去别国做生意,无力看顾北疆的机会,聚宝斋管事分批次将这些“天宫琉璃”偷了出来,以三成的低价卖给了北疆商行,换取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以及羊皮羊毛。
聚宝斋管事也是有心眼儿的人,做事滴水不漏,让商行头子感慨,不愧是古信调教出来的管事,作风像他……只可惜了,不知道古信回来看到人去楼空的聚宝斋,会不会气吐血。
想到那个美妙的场景,商行头子忍不住笑眯了眼。
最后,聚宝斋管事造假古信的手令,遣散了聚宝斋以及聚宝斋在北疆的分部生意,带着聚宝斋老人、换来的金银珠宝以及数十万张羊皮羊毛离开了北疆,向南盛国方向去了。
临行之前,聚宝斋管事还暗中询问商行头子,能不能暗中卖一些马匹给他。
商行头子道,“之前不是说过了,上头对这方面的生意管得很严格,马匹不能卖。”
聚宝斋管事道,“您也说在商言商,这生意有钱赚,为何不做呢?”
商行头子但笑不语。
聚宝斋管事又不死心地询问了北疆有名的良驹骏马,商行头子被问得烦了。
他道,“你要是想要买马,可以去问一问刹澜国的马商,他们刚向皇庭敬献了十数匹汗血宝马。听说那些宝马精贵得很,比北疆最好的骏马还要厉害。不过很可惜,一路行来,病死了四匹宝马……他们那边的马虽然贵,但的的确确是少有的神马……”
聚宝斋管事诧然问道,“刹澜国是什么地方?”
商行头子道,“我也不知,不过那地方很远很远,听说一年四季仅有春夏,燥热得很。那边的人一个一个晒得跟黑炭一样,要是天黑了,连个人都看不到。听说脑子不灵光,人笨,四肢发达。”
聚宝斋管事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心动。
商行头子也不介意给双方牵个线。
聚宝斋管事借着机会去看了看来自刹澜国的汗血宝马,的确神骏非凡。
只是……
“怎么……它们瞧着有些不太精神……”
商行头子表情无所谓地道,“听说他们赶了大半年的路,人都受不了,更何况马。休息一阵就好了,你要是想要买马,可以跟刹澜国的商贾头子交谈,价格合适,也许能卖你一匹。”
人也有水土不服的毛病,马也是一样的,稍微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以往都是这样的,商行头子也没在意。
聚宝斋管事问了一下价格,然后被吓退了。
马是好马,一匹极品汗血宝马就要五六十万贯,谁买得起啊。
北疆每年都会向刹澜国买马,自然不是为了给人骑,而是为了用刹澜国汗血宝马和本地马场的优良战马结合,培养品质更优良的战马。若是这么考虑,这个价格其实并不贵,优质种马可不好找。
瞧聚宝斋管事被吓退了,商行头子暗暗笑了一声。
“你还差这点儿钱?极品的汗血宝马可是不好弄,过了这村没有这店。”
566:狠宰北疆(三)
聚宝斋管事心下犹豫,像这等极品良驹,一生能见几回?
不过一想到汗血宝马高达五六十万贯的身价,他又被吓退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这玩意儿太贵了,买不起啊。
“不是小的不想买,只是这个价钱……实在是太贵了,买了不划算,实在是不划算。”
商行头子见他这么吝啬,内心鄙夷的同时又有些发笑。
有些人纵然有了钱,顶多也只是土财主,没什么高远的目光和见识,更不会考虑大局。
五六十万贯的汗血宝马很贵?
这个价位来说的确很贵,但若是以这些汗血宝马为优良种马呢?
随便哪个马场得到这么一匹优质的汗血宝马,便能孕育出数不尽的优质战马,几年后创造的价值远远超过这个价位。北疆的战马如此受人追捧,这跟他们坚持不懈改良马匹血统有关。
有了数目众多的优质战马,北疆战斗力才会提升这么迅速。
因此,在商行头子来看,聚宝斋这位管事当真是鼠目寸光,不堪大用。
有了这个判断,商行头子对聚宝斋管事更加放心了。
他一开心,脱口而出道,“我看你实在是喜欢好马,我那里倒是有几匹混血的汗血宝马,虽然不及刹澜国这么纯血,但也是精心培育了两代的,素质极其不错,你要不要去看看?不过事先说好,你若是想买,只能买一匹。那些好马都是登记在册的,少得多了,不好交代。”
聚宝斋管事心中一颤,这是要走私给他一匹骏马良驹啊?
这么好的事情,自然要答应!
北疆地域广袤,盛产优质骏马,皇庭将各个马场看得很紧。
不过总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柳佘送给姜芃姬的大白就是走私出来的,原本是要敬献给北疆皇庭的王,只是底下的官员截胡,大白走私卖掉了,他们送给王的马稍稍劣了一等。
现在风头正紧,好马是不能胡乱买卖的,能被私下买卖的马自然有猫腻,例如马场的场主私自克扣,给刚出生的马驹报了个难产死亡或者夭折之类的名头,私底下养起来高价卖出。
聚宝斋管事看了商行头子口中的几匹骏马,它们年岁都不大,已经能看出日后风采。
他紧张而痴迷地咽了咽口水,相较于头细颈高、皮薄毛细、略显精瘦的汗血宝马,聚宝斋管事更加喜欢汗血宝马和北疆本土良驹的混血,既有汗血宝马的优点,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又有本土良驹的优点,爆发强、负重强、步伐轻盈、身形健壮,哪个男人看了不喜欢?
刹澜国的汗血宝马哪里都不错,唯独一点不太好,体型略显精瘦。
不过经过两代混血之后,眼前这些血统改良过的马匹,可谓是真正的神马!
商行头子很满意聚宝斋管事痴迷的反应,他用略显自豪的口吻道,“你可满意你看到的?”
聚宝斋管事点头如捣蒜,谄媚道,“满意满意,再满意不过了,小的长到这么大,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马儿。这次真是要感谢您了,不然的话,小的哪里有这个福气目睹神马风采。”
商行头子很满意,他道,“你若喜欢,随便挑一匹。咱们也是老交情,价格给你最大优惠。”
聚宝斋管事不是很懂马,但他知道眼前这十几匹马要是不好,也不会被商行头子这么看重。
所以,他不用担心骏马的质量,只需要挑选长得最好看的那一匹就好。
是的,他是个颜控!
这些骏马的颜色十分纯粹,聚宝斋管事在一群棕色、棕红色、棕黄、纯黑的骏马之中,一眼相中了那匹通体雪白的大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体态轻盈、步伐矫健,马中美人!
“真是漂亮的小姑娘,小的就选这匹好了。”
聚宝斋管事抬手摸了摸大马的马鬃,对方打了响鼻,倒是没有排斥,脾性十分温顺。
商行头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这是一匹公的。”
聚宝斋管事:“……”
雄的?
他诧异了一下,问道,“这马骟过了?”
商行头子道,“这马还没骟……”
何为骟,说白了就是阉割。
雄性战马都是骟过的,便是所谓的“阉马”,这样的雄马脾性会比较温顺,容易驯服,还不会有发/情期,毕竟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要是雄马发/情了,谁能驯服?
那些用来乘骑的马都是骟过的,各家马场会留下品质最好的雄马当做种马,培育优良后代。
聚宝斋管事表情更加诡异,不由得跟那匹马对视一眼。
没骟过的公马,脾气有这么好?
对方似乎咧了咧嘴,嘲笑他没见识。
商行头子毫不忌讳地道,“这马没骟过,脾性阴晴不定,不容易驯服,你要不换一匹?”
聚宝斋管事摇摇头,道,“小的喜欢白色,这里就它是白色的,还白得那么好看,选它!”
哦,你喜欢就好……
聚宝斋管事带着这匹大白马走了,钱直接从走私的“天宫琉璃”里面扣除。
九月末,天降甘霖,北方旱地终于有了雨水滋润。
下雨那日,典寅这个糙汉子一脸狂喜地冲了政务厅报喜。
“主公——主公——下雨啦,老天爷终于下雨啦!”
姜芃姬抬了抬眼皮,放下手中的笔墨,起身捡起一旁的衣氅披在身上。
“下雨就下雨了,那么惊讶做什么?”
话虽如此,姜芃姬话语中依旧带了浅笑。
如今这个时代,看天吃饭,以前还能人工降雨,现在却不能。
眼瞧着秋收越来越近,天气却没有好转的迹象,挖出来的水渠也渐渐干涸,民心浮动,姜芃姬正发愁如何安抚百姓,却不想老天爷如此给面子,天空毫无预兆地开始下雨。
先是翩翩细雨,然后变成了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地落下。
奉邑郡百姓欣喜若狂,各家各户纷纷搬出锅碗瓢盆去接水。
那些为田地发愁的农人更是喜出望外,直接大喊着冲进了雨水里面,哈哈哈哈地大笑。
姜芃姬披上蓑衣站在城墙,看着城下狂欢的百姓,脸上也忍不住浮现温暖的笑意。
567:狠宰北疆(四)
这场珍贵的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夜,直到第三天清晨雨势才渐渐小了下来。
等金色的晨光刺破了迷蒙晨雾,空气中泛着水气和泥土的芬芳。
见此,姜芃姬才渐渐安心下来。
以防万一,她带着张平和木工坊的匠人巡视水渠和蓄水池,确定引水通畅,这才稍稍松气。
若是干旱之后又来水涝,这日子真是无法过了。
干涸的山涧重新有了潺潺水声,蔫了一个夏季的树叶舒展身肢,渐渐有了精神。
“雨停了——”
庭院内的水塘重新蓄满了干净澄澈的水,侍女在踏雪的指挥下把几条养在水缸的金鱼放了进去,添了水草,腰肢纤细、模样清隽的侍女脸上也挂上了欢喜之色,带着一股子的天真。
一场雨之后,天气渐凉。
空气也褪去了之前的沉闷和燥热,深吸一口气,脾肺也多了些许湿润。
姜芃姬换上了侍女新做的秋衣,料子比夏天穿的面料稍稍厚了一点点。
因为融合武力的影响,这具身体的基因得到了改善,十七岁的年纪,个头已经比一些成年男子还要高挑,换算成直播间观众习惯的长度单位,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
看这个长势,估计还能再长个几厘米。
以这个时代男女平均身高来讲,她的个头已经相当稀罕了。
“郎君,您醒啦。”
踏雪第一个发现她的目光,笑语盈盈地褔身问安,其他几名侍女纷纷行礼。
清一水的娇艳少女,直播间的绅士嗷嗷直叫,姜芃姬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嗯。”她点点头,道,“我去政务厅了。”
雨水挂着枝头,滴答滴答向下滴落,一直为旱情愁眉不展的风瑾,此时也是神清气爽。
“主公,晨安。”
风瑾打了一声招呼,得到回复之后继续忙手头的事情。
姜芃姬翻了翻自己桌案上的竹简,问道,“希衡今天还没来政务厅么?”
风瑾问,“主公寻他有事?”
张平政务不行,加上他又痴迷各种木工活,十天半个月未必会来政务厅点卯一次。
若是去木工坊抓人,张平肯定在那儿,一抓一个准。
姜芃姬道,“前两日雨势大得吓人,我都怕发洪涝……打算带着希衡再看看……”
很多洪涝积水并非雨势太大,反而是城市底下的排水系统不够好,不能及时将水流引出去,致使过量的水堆积在一处。姜芃姬重建象阳县的时候也考虑了下水道的建设,不过象阳县地方又不大,建造的下水道也没有多么复杂,象阳县竣工的时候,这部分也弄完了。
前两天的雨势大得吓人,她还以为象阳县要被淹了,所幸新旧两条下水道排水系统都给力,加上夏季之前修建的几条水渠,愣是稳住了水势,连农田也没怎么遭殃。
风瑾哑然失笑,不由得想起前两日姜芃姬穿着蓑衣,带人去巡视的场景,心头微热。
“主公体恤民情,大善。”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宅男手工达人张平就过来了,一身裋褐,脑袋上戴着一顶斗笠,瞧着十分接地气,哪里有半点儿名士风范?姜芃姬放下手头的事情,带着张平一块儿出去。
这个时代的下水道和直播间观众所知的下水道有很大的区别。
现代的下水道更像是一条地下通道,排除城市生活污水和暴雨洪水,不过这个工程对于如今这个时代的人力来讲,工程量浩大,弊病还多,谁去修建这样的下水道,谁就是煞笔。
为何这么讲?
第一,性价比太低,远古时代的材料也无法满足这么高难度的建筑结构,哪怕能修建,最后的人工成本和材料成本也太过庞大,根本不现实,所以姜芃姬根本没考虑过这个。
第二,这个时代的战争形态也决定了那种下水道不现实。若是敌军借着下水道摸进城内,将城内守将打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该怪谁?这已经不是坑爹了,这是要坑整个城的百姓。
事实上,现在所谓的下水道只是遍布整座城市的水沟,排水能力相当差。
到了雨水比较多的季节,经常发生积水,要是再惨一些,那就是滔滔洪水将整座城市淹没。
姜芃姬弄了砖窑之后,她还特地令匠人去烧制直径粗壮的空心管,每一条长筒形状的空心管都能彼此镶嵌,灵感来源于房梁卯榫,然后令人在象阳县的主要街道挖沟渠,最后将这些烧制好的空心管埋入其中,彼此串联,联通排水口……这样的排水管道遍布整个象阳县。
若是以前下这么大的雨,象阳县早被过膝的雨水淹没了,今大不同,路面依旧无恙。
两人寻了一间茶肆小坐。
姜芃姬想到昨日紧急收到的信件,哑然笑道,“……我已经让其他三县就地取材,烧制这种空心管。等真正竣工,三县百姓也不用担心自个儿睡觉的时候,自家被雨水淹没了……”
除了象阳县,角平县、茂林县和成安县,三县都被大雨浇灌,积水足有膝盖那么深。
所幸这场雨没有下太久,再过个大半天就能退下去。
张平道,“主公思虑周全,此事宜早不宜迟。今年夏季滴水未下,如今只是来了一场暴雨,这已经十分不错了。若是换成往年,雨水丰沛,怕是奉邑郡都要被雨水淹没,田野遭殃。”
自从跟着姜芃姬,张平没有一天得闲,不过他甘之如饴。
从未想过墨家那点儿匠人伎俩能发挥出这么大的作用。
若能专攻此处,令墨家技艺渗入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最后的地位也不比儒家低到哪儿去。
为了明年雨季能顺利度过,排水系统一定要弄好。
排水管道不是打仗要用的,但它关系到百姓生活质量,姜芃姬自然很重视。
两人低声交谈,茶肆其他百姓也是下意识收敛声量,不敢打搅两人。
因为姜芃姬经常性出现在大街小巷,不摆县令的架子,闲暇无聊还会帮着年纪大的农人做农活,象阳县的百姓就没有不认识她的,像这样带着下属逛街压马路,谈论政事,实属平常。
角落中,身穿灰旧旧衣的青年眉头微蹙。
568:浪子丰真(一)
“政务厅都被淹了……这雨下得也太大了。”
杨思将下摆的衣角打了个结,露出两条光溜溜的小腿浸泡在积水之中。
他将竹简文书搬到柜子上,搬了老半天,累得气喘吁吁,老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卫慈坐在两条摞起的桌案上,笑着看他,“靖容啊靖容,你整日吃吃喝喝不劳动,如今可受罪了吧?瞧你才搬了多少竹简,竟然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这般可不行。”
杨思已经累得额头冒汗了,可恨卫慈还在说风凉话,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这狐狸莫要猖狂,待此间事了,我一定要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你这黑心狐狸。”
杨思和书童气喘吁吁搬竹简,卫慈坐在桌案上避水,这都叫什么破事儿啊。
偏偏卫慈体弱,要是让他做这些苦力,说不定就扑腾进水里了。
卫慈抬袖掩唇,笑道,“你若能走得掉,再说这话吧。”
上了陛下的贼船还想下去,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情?
杨思火气突突地冒了上来,不知第几次懊悔来成安县。
早知如此,还不如待在昌寿王帐下。
为了几顿饭把自己卖给了姜芃姬这个周扒皮,太不划算了。
“你这狐狸,再不收敛收敛本性,小心旁人被你吓得不敢过来。”
杨思知道卫慈给不少好友发了书信,意图将人招揽过来。
但这是个坑啊,跳进来就出不去了。
卫慈眨眨眼,一脸无辜地道,“这点么,靖容无需担心,算算时日,肥鱼兴许已经上钩了。”
杨思诡异地沉默了一下,问,“你说肥鱼?”
合着卫慈结交的朋友,在他眼里就是能被坑的肥鱼?
卫子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令人心痛的是,自己貌似也是卫慈眼中的“肥鱼”之一。
若非他自投罗网,说不定也能收到卫慈发来的招揽信件。
想想那个场景,杨思感觉自己的心态要崩了,恨不得将卫慈扑进水里。
“你这死狐狸,看我今日不摁死你——替天行道!”
杨思撸起袖子,作势要跟卫慈决一死战。
瞧着两位先生斗嘴胡闹,一旁的书童分外心累。
要说苦力活,自家先生也只是帮了一把手,最重的活还是落在自己身上。
成安县的排水管道还没有铺好,之前的排水沟又破又旧,两天暴雨下来整个城池都变成了一片汪洋,所幸吃水不深,杨思带着百姓紧急排水,午时刚至,城内的积水已经基本排空。
其他两县的情况比成安县还要糟糕一些,但跟以前比起来,情况改善不少。
这场暴雨缓解了北地的干旱,干涸龟裂的农田浸了一层水,干硬的泥也化作了松软的淤泥。
杨思等人开始忙碌,一边要盯紧城内房屋的修建,一边要盯紧空心管的烧制,烧好之后还要领着人将沟渠挖开,将地里的积水抽干,烘烧干燥,再将空心管埋进去……
因为成安县是今年屯田的试验县,开垦的荒田数目庞大,百姓仍需日夜劳作。
除了这些琐事,流民的安置、荒田的分配、人员户籍、粥棚接济……什么琐事都要过手。
真恨老娘生的时候没多给几双手!
杨思这些日子忙得眼窝深陷,眼袋青黑,双眼布满了血丝,哪怕政务厅专门给他配了一个私人厨师,他也开心不起来……因为,尼玛累得连吃饭时间都没有了,这不是坑呢么!
杨思颤巍巍地道,“我要去写信,告诉他们……这里是个坑,千万别自投罗网……”
原本冷静自持的谋士,如今委屈得像是个孩子。
卫慈笑道,“这话可就不对了,人多了,分摊下去的事务才能少啊。”
要是没人过来,累得还不是自个儿么?
杨思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便是认识了你,若有下辈子,记得滚远点!”
卫慈淡淡浅笑,调皮道,“慈滚远了没用啊,重点是要避开主公才行。”
想想上一世,他为了不拖累杨思,两人私下少有往来,杨思干的活就少了?
依旧累得天天想罢工好么。
陛下心太大,要做的事情太多,那架势恨不得将几千年的事情浓缩在几十年做完。
陛下夜以继日地忙碌,手底下的官员哪个不得苦哈哈地跟上?
下辈子想要清闲,首先要瞪大了眼睛看清楚陛下在哪里,避开她,才有可能得闲。
杨思被噎得险些喘不上气。
半响,他嘟囔道,“你说那条肥鱼是谁,我认识?”
各人的朋友圈不一样,卫慈的好友未必是杨思的好友。
卫慈道,“这人你兴许听过。他叫丰真,表字子实,漳州鞍山郡人士。”
漳州鞍山郡?
那不是昌寿王的封地么?
依照昌寿王之前扮演的“贤王”形象,没道理让人才从自己手中溜走。
“漳州鞍山郡,那地方距离这里可远了。你信件一来一去怎么也要大半年,为何那么快就有回复了?”杨思蹙眉,“这个丰子实,我倒是有所耳闻,品行不是很好。”
关键是,这个丰真貌似也是个病秧子。
不同于卫慈的体弱是后天造成的,丰真的体弱却是从娘胎带出来的。
两个病秧子凑一块儿,这是要整死他杨思么?
卫慈道,“子实这人生性洒脱,一贯爱说‘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他身子骨不好,天生便有些虚弱,有这般洒脱性格倒也不错,总比郁结于心,年岁不久要好得多。”
杨思挑眉,貌似卫慈以前也是个爱钻牛角尖的,整日郁结于心,他有脸说这话么?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感兴趣了。”
卫慈沉默了一下,怜悯地看了一眼杨思。
这种“兴趣”要不得啊。
若非丰真的确有本事,卫慈又没法给中诏那些朋友写信,他真不想招揽丰真。
一个陛下已经够难伺候了,再来一个丰真,这日子当真要鸡飞狗跳。
丰真,好听了说,他的脾性是洒脱,难听了说,那就是放浪形骸!
卫慈上一世认识的丰真,一个字足以形容他的一生——浪!
因为大夫总说丰真体弱,命不长久,丰真觉得人生短暂,不及时行乐不行啊,所以这人就各种作死各种浪,把寒食散当成饭嗑啊,夜夜眠花宿柳啊,天天喝酒喝到不省人事啊,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啊,整天想着怎么作死,怎么作死怎么来,极大破坏了陛下手下团体的风气。
结果呢?
上一世,卫慈都跪了,丰真还活蹦乱跳!
见鬼的命不长久!
569:浪子丰真(二)
“主公,平觉得有些奇怪……”
姜芃姬笑着取来一双筷子,问他,“有什么奇怪的?”
她带着张平巡视了象阳县内所有排水点,发现排水管道运行正常,正巧烈日高挂头顶,两人腹中空空,姜芃姬和张平便在一家食肆寻了个位置,打算点几个菜应付一顿。
巧的是,这家食肆正是官方开的,取名——知客斋。
她环顾四周,食肆装修简单雅致,环境清幽,的确是个吃饭的好地方。
嗯,卫慈将这一块弄得不错。
两人落座没多久,小厢房的门帘被掀开,进来一名断了手掌的店小二。
对方诧然地看着姜芃姬和张平,愣了一会儿才重重跪下。
“小的见过主公!”
食肆是官方开的,里面的员工不是受伤退役的兵卒便是战死兵卒的家人,眼前这个店小二便是因残疾而退役的兵卒,他在食肆谋了个店小二的位置。
说是店小二,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人家还能客串打手,每月的俸银能养活一家三口。
直到现在,老兵还坚持每日晨训的习惯,人虽然残疾了,但精气神不错。
姜芃姬道,“起来吧,我和希衡过来吃个饭而已,别弄这些虚礼。”
店小二听话起身,还是有些拘束。
姜芃姬接过一卷竹简,这是食肆的菜单。
直播间观众提供的点子,每一片竹简上面写了一道菜名,分门别类,瞧着很新颖。
姜芃姬看了一遍菜名,点了两个三个素菜两个荤菜,然后将菜单给张平,趁着这个时间问了一些问题,基本是问老兵残疾退役之后的日子如何,老兵慢慢放开了胆子,没那么拘束。
她问一个问题,老兵就老老实实回答一个问题。
“回禀主公的话,小的这日子过得还行。几个月前冰人说媒,娶了一房媳妇儿,现在有三个月身孕啦。食肆工作不重,小的每日卯时过来清扫,准备开店,亥时关店打烊,每月能拿到两份俸银,一家人吃穿嚼用,每月都能剩下不少私房。小的媳妇也勤劳,在家打毛衣……”
姜芃姬问得详细,老兵也有说不完的话,脸上带着些许兴奋的红晕,丝毫没有晦暗之色。
张平默默将菜单来来回回看了十七八遍,给自家主公“拖延”时间。
【努力存稿】:卯时上班,亥时打烊……算了算,那就是早上五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会不会太累了?看他是断了左手,生活会不会很不方便?要是现代,估计手还能接上……古代……唉,一辈子残疾。
【争取下月爆发】:仔细听他们对话,这老兵能领到三年的伤残补贴,加起来也不少了,充当着店小二和打手护卫的角色,上班拿两个人的工资……生活应该不错?
看直播间看久了,观众多少也了解姜芃姬这里的情况,老兵如今的日子不算差。
【半夜修仙】:话说,为什么是陆陆续续给三年的伤残补贴,一次性给不好么?
【我欲成仙】:依照我的分析,大概有两个原因吧。一次性给,主播这里负担很大,毕竟不是一个兵死伤。第二,要是没克制花光了,以后怎么办?我想这三年补贴,应该是给老兵缓冲时间,三年时间,耐心一些都能学会一门谋生手艺,到时候没了补贴也能养活自己?
直播间的观众虽然没有全猜对,但与姜芃姬的用意也相差不远。
老兵勤奋,娶来的媳妇也能干,一家子的生活还是有盼头的。
姜芃姬点了点头,张平很有眼色地将菜单递还给老兵。
等老兵走了,张平道,“知客斋的生意不错。”
食肆的菜品味道极好,每到饭点总是宾朋满座,哪怕这里的价格比寻常食肆贵了四五倍,依旧有百姓来这里捧场。当然,百姓也没这个经济常来吃,偶尔吃个一回还是吃得起的。
姜芃姬道,“等食肆生意稳定下来,我打算让庖子将寻常菜品的菜谱教给县城其他食肆。”
张平怔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主公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姜芃姬道,“官不与民争利,民也争不起,知客斋的生意够好了。继续壮大下去,绝对会挤压其他百姓的食肆,这与我的初衷违背。让庖子将普通菜谱公开,百姓也能吃到廉价而美味的食物,知客斋继续走价格比较高昂的路线,二者互不干扰。”
食肆的名字,姜芃姬想了很久,最后采纳观众的建议,取名“知客斋”。
说白了就是顾客群受众问题,平民百姓的食肆招待普通百姓,一顿饭花不了几个钱,知客斋做的菜比较贵,招待有经济能力的顾客,走中高端路线,尽量分开二者的顾客群。
姜芃姬不差钱,补贴伤残兵卒她还撑得起,没必要疯狂抢夺普通百姓的生意。
张平明白过来,不由得感慨万分。
不靠谱的时候,自家主公是真的一点儿不靠谱,可主公要是靠谱了,明君也不过如此。
多少上位者吃相难看地收敛百姓钱财,唯独主公看得明白,做得滴水不漏。
两人谈话的时候,隔壁食厢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惊的咳嗽声。
张平倏地想起什么,道,“主公,平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一路上都有咳嗽声音啊!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张平总能听到这个咳嗽声,之前还嘀咕谁啊,病得这么厉害还出来瞎逛,现在么……他神色一肃,抬手抽出腰间短匕,眼神危险地看向咳嗽传来的方向。
他们被人跟踪了一路!
姜芃姬笑了笑,对他摆了摆手,“收起来,吃个饭而已。”
张平是个武艺不咋地的宅男文人,姜芃姬可不是,她老早就知道有人跟了他们一路。
张平诧然,在店小二上菜之前将匕首收回刀鞘。
“主公,您早就知道了?”张平问。
“不然呢?”姜芃姬笑着侧了一下身子,方便店小二摆好食案,“这张脸在象阳县,谁不认识?我也不是香饽饽,要是有人看我不顺眼,趁着我落单的时候害我怎么办?你家主公要是连这点警惕都没有,哪里敢带着一个战五渣满县城跑?吃饭,吃饱了再会一会隔壁那位。”
她话音刚落,那个咳嗽声越发惨烈了。
张平:“……”
570:浪子丰真(三)
【晏日安】:哈哈哈哈——战五渣,感觉张平被伤到了,主播这话打出了暴击伤害。
【苏菲糖糖】:咳咳咳,虽然我也很想笑,不过张平应该听不懂战五渣是什么意思吧?
【吃素的数字】:希望听不懂,听懂了会难过的。话说回来,主播面前,谁不是战五渣?
【笑三天】:哈哈哈,拍桌,楼上的老铁,你这话太扎心了。
张平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不过他的武艺的确不行,对付普通百姓没问题,但要是碰上那种难对付的狠辣角色,他这条咸鱼只能躺地上给自家主公喊666,坐看主公1挑N。
“主公,对方跟着我们做什么?”
张平始终没发现那人的行踪,除了工作太过专注,另一重原因便是他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
姜芃姬道,“我也不知,不过那的确是个有趣的人。”
张平诧然,见主公面上带着些许兴味之色,他对那位不曾谋面的“客人”多了几分好奇。
对方咳嗽许久,终于平静下去,不过姜芃姬知道那人还在隔壁,慢悠悠地享用自己的午膳。
她的胃口比正常男子还要大很多,每顿多吃好几倍的食物。
张平每次都很诧异,自家主公长得不壮实,那么多饭菜到底被她装到什么地方。
吃饱喝足,食厢外传来店小二和陌生男子的对话。
姜芃姬道,“让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食厢的布帘被人掀起,走进来一个身穿灰旧旧衣的男子。
对方的年纪大概有二十七八岁,身形消瘦,宽大老旧的衣裳套在身上,将他衬得越发消瘦。
两颊没多少肉,下巴略尖,一双薄唇带着不正常的淡青,脸色比常人更加苍白。
若非这人眉目清正,气质一看便是有家教的,说不定就被人当成沉迷酒色的老流氓了。
当此人出现,直播间的观众也热烈活跃起来。
【努力存稿】:啊啊啊啊——这人的形象真不错,超有病弱浪荡子的感觉,颓废之美!
【东方夭夜】:主播,你这是要集齐各色美男,召唤神龙?儒雅人/妻卫子孝,温和端方风怀瑜,呆萌反差李汉美,吃货人傻杨靖容,贤惠唠叨徐孝舆,成熟阴郁亓官文证……嗷呜!现在又来了一个长相不差的病弱放荡的不知名青年……这个直播间的颜值好高。
【唐小鸭也是我】:哈哈哈,这些形容都没毛病,不过吃货人傻杨靖容什么鬼?小心杨思大半夜找你谈心,人家在卫慈美人那边的形容分明是——多思阴毒,善用毒计。
【修仙太爽】:如果杨思男神真的半夜算账,记得通知他来本宝宝的床上,床都暖好了。
姜芃姬扫了一眼来人,对方半点儿不见外,厚着脸皮寻了个靠近姜芃姬的位置落座。
她倏地道,“不想英年早逝,孤儿无人照顾,寒食散还是戒了吧。”
那人瞧着姜芃姬,张平也是诧然地看着陌生男子。
“寒食散,你至少服用了四年,继续这么下去,你也该去找阎王爷报道了。你最近服用寒食散,间隔时间越来越短,再不下定决心戒了,你都能考虑死后埋哪块墓。你可尝试过瘾头发作的滋味?若是发作了,买不到寒食散,你觉得自己有毅力不去求人?”她神色自然地问道,“我看得出来,你这人挺骄傲的,应该不想别人看到你最狼狈的一面。”
青年原本还能噙着不屑的笑容,越听脸色越是不好,点漆眸子带着厉色,张平听得懵逼。
姜芃姬自顾自道,“算了,我觉得你不合适。”
青年诧然,他可什么都没说,心中那些不忿和怒气又飙升了一些。
“你这话何意?”
姜芃姬不客气地道,“你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你进来的时候,我却什么都知道了。你观察我和希衡一路,当真以为我毫无知觉?我想,你大概是子孝写信招揽过来的人才,观察我是否合适……不过,贤者能择主,相对的,主也能择贤。你进来的时候,我便觉得你不合适。”
张平错愕,真想上前将自家主公的嘴巴捂住。
假如青年真是卫慈介绍来的,肯定是大才。
自家主公不能这么作死啊!
青年瞧见张平纠结的表情,心情稍稍好了几分,仍旧刻薄地开口。
“这般愚人,便是卫子孝看好的明主?”
未曾了解便是一顿讥讽,令他不爽至极。
“天下人才济济,不缺一个惹事作死的。你这身子,能为我做多少年?”姜芃姬同样刻薄地讥讽回去,“你好好回想,你前后两次服散的时间,你的脑子能清醒多久?”
清醒的脑子是谋士必备的条件,青年服散成瘾,姜芃姬还真不敢随便用。
人才是人才,但也不是什么人才都能用的。
青年沉默了一下,仔细回想姜芃姬之前的话,这才知道她并非无的放矢。
“子孝告诉你的?”
他服用寒食散有些年头了,但交际圈很小,柳羲不可能会知道,除非卫慈多嘴。
姜芃姬诚实地道,“不是,子孝没说什么,他甚至没告诉我他给谁写了信。”
青年颇感兴趣地刁难,“我自认为有匡扶天下之能,你说赶就赶,不怕我记恨?如今的奉邑郡虽然是北方少有的富饶之地,但地势不好,易攻难守。若铁了心报复雪耻,我也不是没这个能耐。”
姜芃姬连眼皮都不抬,嘲讽回去,“继续服散,你这身子能活到那个年岁,算我输。”
青年嘴角一抽,差点儿没忍住。
这天底下竟然有比他还嘴贱的?
张平生怕青年拂袖而去,然而青年并没有生气走人,甚至和自家主公互相嘲讽,句句刻薄。
颇有棋逢对手的即视感。
这年头的人才……他真是看不懂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看不懂了。
之前的杨思,现在的丰真,他们一个一个都有受虐癖么?
如果他们是谋士,碰上主播这么一个嘴欠的主公,脾气大的,早就拍桌子走人了。
青年姓丰名真,表字子实,漳州鞍山郡人士。
丰真蹙眉,仍旧不以为意,“……寒食散……当真有这么大的危害?”
571:浪子丰真(四)
姜芃姬道,“你回想一下寒食散发作的滋味,你摸着良心跟我说没有危害?”
丰真脸色一僵。
正如姜芃姬之前说的,他距离初次服用寒食散,如今已经快四年半了,一开始只是一两个月服用一次,偶尔为之,助助兴的小玩意儿,近一年却是半个月一次,直到现在七八天一次。
每一次服散,心加开朗,体力转强,浑身飘飘然,脑子更是舒畅万分。
一旦服散瘾头上来,他没有及时服用寒食散,周身骸骨便有千虫万蚁啃咬,难受欲死。
不过他还算有节操,对于寒食散的依赖并不是十分严重,若是换成了旁人断断续续服用寒食散四年半,估计已经失去理智,耽于声色,头疼心闷,坐卧不安,日日癫狂不停。
只是,按照他目前的情况,若是继续服用寒食散,以后服用间隔会越来越短,小命难保。
姜芃姬摇头道,“你也发现了,从你最初服用寒食散到现在,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若是一到时间没有准时服散,周身骸骨便有千虫万蚁啃噬,那般钻心之苦,你能忍受得了?”
这就是个死循环,不戒寒食散,以后对寒食散的依赖就会越来越厉害,两次服散的间隔缩短,脑子清醒的时间减少,恶性循环之后便是死路一条,丰真难以反驳。
可是,要戒除寒食散,必须撑过散瘾发作的过程,这又谈何容易?
丰真与很多士族的想法一样,家中有钱又不缺寒食散,散瘾发作就服用呗,何苦折磨自己?
他想了想散瘾发作时候的痛苦,摇头如拨浪鼓,“不可不可,散瘾上来令人欲死,何苦去戒?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活着不过三五十年,人生苦短,享乐即可,何苦折磨自己?”
直播间的观众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清楚意识到眼前这个病弱放浪的家伙是个瘾/君子。
【今天护士节】:这小哥儿厉害了,服用四年多的寒食散,现在还活着,命真大。
【节日快乐】:唉,活着不好么?为什么不要命呢?
【后天母亲节】:挠墙,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小哥儿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糟了糟了,我的三观都被颠覆了。虽然寒食散不是毒/品吧,但服用多了一样能上瘾,这辈子也就毁了呀。
【不要忘记哦】:楼上大惊小怪的观众,肯定没有长时间追主播的直播间,寒食散这玩意儿老早之前就出场过了。貌似跟我们华国魏晋时期有些相似,士族高门十分追捧这玩意儿。
他们真不知寒食散有害?
未必!
跟丰真所想一样,很多人知道寒食散这玩意儿一旦上瘾,戒掉会十分难受,但他们又不是买不起寒食散,难受的时候服散就行了,何必折腾自己,忍受戒散时候的痛苦?
如今这个时代,美貌是当官入仕,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重要条件之一,寒食散服用之后感官舒适,还能使人精神爽朗,气色红润,肤白貌美,在他们看来这是好东西啊。
故而,追捧者甚多。
丰真服用寒食散自然不是为了美貌,单纯是为了享受为了浪,反正命不长久,啥东西都尝试一遍才不枉此生啊。现在姜芃姬劝他戒掉寒食散,丰真表示这是不可能的,死也不戒。
姜芃姬同样表示,本宝宝这里不收脑子不清楚的制杖。
张平在一旁看得叹气,自家主公这样作死都没把人气得拂袖走人,可见丰真也有受虐癖啊。
丰真也是奇怪了,人才好用就行,为何要插手人家的私事?
卫慈认定的明主,虽有明君之相,但这性格着实不讨喜。
丰真讥诮地问她,“追捧寒食散者众多,莫非你以后碰见一个劝一个,让人去戒寒食散?”
小心以后无人可用。
年纪小小,闲事管的不少。
姜芃姬诧然道,“怎么会?又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让我去劝说。寒食散成瘾,若是不下定决心戒除,这等废人我是万万不会用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散瘾上来,耽误了正事?这天下这么大,总有洁身自好,脑子清醒的,我何必在这种无用之人身上耗费精力?”
丰真不知道自己该感到荣幸还是生气。
这样的主公吃枣药丸,要是不完,他丰真二字就倒过来念。
“你吃了知客斋的菜品,觉得味道如何?”姜芃姬问他。
丰真道,“人间美味,从不知菜肴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
姜芃姬冷冷道,“等你死了,佳肴美味就吃不到了,它们都在别人的食案上。”
丰真:“……”
她问,“你喜欢眠花宿柳,一醉至天明?”
丰真哂笑道,“圣人也道,食、色,性也。我好这一口又如何?”
他自知命不长久,嫡妻死后,未曾续弦也不曾纳妾。
眠花宿柳,自在逍遥。
“等你死了,美人会别人怀中,美酒也在别人酒杯。”
丰真:“……”
姜芃姬又道,“你还擅赌?”
丰真忍了忍,道,“小赌怡情,有何不可?”
姜芃姬叹息道,“等你死了,还未来得及败光的家业就是别人的了。”
丰真:“……”
“你还有一个儿子,年纪不过五岁,家中有刻薄亲戚?”
丰真心中诧然,不知对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嘴上应道,“是又如何?”
“等你死了,你的亲戚就会用你的遗产,欺你的儿子,你说可不可怜?”
丰真忍无可忍:“……”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等你死了——”
等他真的死了——
不是,他现在还活着好不好。
姜芃姬说,“我赞成你说‘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但是人活着才能享受万丈红尘,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如果你戒了寒食散,还能再逍遥七八年。如果不戒,保你活不过七八月。这样想想,你是不是觉得很亏?本来能畅快几年,现在几个月就要死了。”
丰真:“……”
“美人不是你的,美食不是你的,美酒不是你的,赌银也不是你的……你说说,这还不亏?”
好好活着才有力气浪啊,死了就只是一条咸鱼。
所以说,真的不打算戒掉寒食散么?
“戒——”
他一定要好好活着,看这小子怎么把自己作死。
谁让他左一句“你要死了”,右一句“不是你的”,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等他戒了寒食散,头一个就想办法整死这小毛头!
572:浪子丰真(五)
“你家主公传来的信?里面写了什么内容?”
杨思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卫慈手中的信……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这人竟然如此开心。
莫非……他眉梢轻扬,内心多了一缕名为八卦的情绪,等他定睛一瞧,顿时失望。
“不就是那个丰真愿意留下来……怎么,此人到底有何惊世才能,竟然让你这么开心?”
卫慈收敛面上的笑意,正色道,“慈可不是为了子实归顺而开心。”
杨思诧异,问,“哦?那是为何?”
卫慈道,“子实平日里放浪形骸,几乎无人能劝说他收敛。不过,他答应主公戒除寒食散。”
真爱啊,这是……
杨思眼中闪过些许惊讶,寒食散这玩意儿他不陌生,听说服用多了便再也离不开它,服散过程若有差池,重则毙命。纵然如此,仍有人将它奉为圭臬,因为戒除寒食散的过程太痛苦。
太多人坚持不下去,选择继续用寒食散麻痹自我。
不过……丰真答不答应戒除寒食散,这跟卫慈开不开心,有几毛钱关系?
似乎看出杨思面上的困惑,卫慈笑着道,“戒除寒食散并非一日之功,他可有得受了。”
杨思听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合着他开心,仅仅是因为丰真要吃苦头了?
这狐狸的心怎么就那么黑?
卫慈道,“靖容不懂,等你真的见过子实之后,你会明白的。”
旁人为他身体操碎了心,当事人却不当一回事,可劲儿了糟践,可劲儿了浪,焉能不气?
现在丰真要狠狠倒霉,卫慈不开心一会,真是对不起他以前操碎的心。
不过……
压平嘴角翘起的弧度,眸色晦暗地看着手中的书信,眉梢带着些许疑惑。
杨思问他,“你又怎么了?”
卫慈平静地回答,“慈只是没想到子实这才二十七八,服散竟有四年之久……”
杨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说道,“服散四年还有精力找死,不知保养,的确是个命硬的。”
卫慈暗暗摇头,他的话可不是那个意思,但他没办法跟杨思解释清楚。
他前世隐居中诏汴州,与丰真保持着书信往来,记得丰真初次接触寒食散,已过而立之年,如今他才几岁?竟然已经服用四年半的寒食散,并且已经成瘾,实在是令人纳闷不解。
说起来……他似乎忽略了什么?
卫慈心中闪过一丝灵光,刹那间醒过神!
寒食散!
这东西的确在士族阶层风靡流行,但那时候九州五国已经萎靡倾颓,无药可救了,一些醉生梦死的士族贵子以寒食散麻痹自我,上行下效,寒食散扩散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算算时间,距离寒食散真正被人扩散滥用,应该是三五年之后的事情。
前世的丰真是听人说寒食散能增强体质才去服用的,如今的他仅仅是为了享乐作死。
在此之前,寒食散仅在士族阶层中小范围流行,不曾如此泛滥。
现在呢?
回想几年前的考评,那名参与考评的士子当众脱衣调戏他,卫慈的脸色青白交加。
不由自主的,他的脑海浮现了尘大师的话。
寒食散提前多年风靡流行,兴许和那个盗取东庆国运的妖孽有关。
“服散四年之久,瘾头已经成形,想要彻底戒除,可要吃一番苦头了。”
前世的丰真服用寒食散也才一两年,后来被姜芃姬强行压着戒了。
据丰真本人回忆,戒散的过程痛苦无比,令他对寒食散三个字都产生了条件性的恐惧。
今生服散四年……戒散的痛苦岂不是成倍增加?
杨思讥诮道,“你就幸灾乐祸吧,那个丰真认识你也是够倒霉的。”
寒食散的瘾头没有毒/品那么大,彻底解除的几率也高,但戒断反应可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精神上的强烈渴求、身体上的痛苦,双重施压之下,唯有靠着毅力才能挺过去。
流涕流泪、肌肉疼痛抽筋、肠胃痉挛、头疼恶心……
丰真曾试着戒除,但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他忍了一会便放弃,选择向寒食散大佬低头。
如今么……姜芃姬怎么可能允许他放弃?
丰真也不知道姜芃姬对自己做了什么,寒食散瘾头上来的时候,他除了一双眼睛能动、脑子能思考之外,全身四肢瘫软无力,张口难言,神智始终维持着清醒,感觉体内的动静。
瘾头发作,从烈阳晌午持续到日落黄昏,汗水已经将他的内外衣衫打湿几回。
感受体内的痛苦渐渐退去,丰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似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
“感觉怎么样?”
姜芃姬从屋外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捧着干净衣裳的护卫。
丰真仰躺在地上,慢慢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只是四肢依旧虚软,连坐起身都困难。
“不想……跟你说话……”
丰真满脸汗水,困倦地阖上眼,不忍回想之前的痛苦,更不忍回想被瘾头支配的自己。
瘾头上来的时候,他在脑子里想了数百种如何摁死姜芃姬的办法,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竟比野兽还要癫狂残忍。
哪里还有半点儿理智?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清淡排毒的食物,洗漱之后用一些。近一个月,瘾头发作会比较频繁,持续时间也比较长,若是没有充足的体力和饱满的精神,我怕你撑不下来。”
姜芃姬道,“你也该庆幸,你服用寒食散比较规矩,没有肆意滥用。”
丰真用了四年多的寒食散,但每次的量都很小,间隔时间也比较长,直到近一年才频繁起来,用量也开始加重,不然的话,他早就一命呜呼,死得不能再死了。
姜芃姬精神脑域强大,可以暗中帮助他保持清醒,较为安全地渡过戒断期。
丰真听后,忍不住全身发颤。
一次便这般痛苦,近一个月还会多次发作,他哪里撑得住?
“我能后悔么?”
不想戒了。
“不能,忍得了一时,以后便是海阔天空。”姜芃姬看着咸鱼一般躺在地上的丰真,笑道,“我最近酿了一些酒,远比平日喝的酒更加香醇浓烈,等你稍稍控制了瘾头,请你喝两杯。”
酒……
丰真咂了咂嘴,口舌发燥,“我现在就想喝两杯。”
573:浪子丰真(六)
美——
丰真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柔软透气的轻便衣裳——因为常年服用寒食散,他的肌肤十分娇嫩,稍稍磨一磨都能露出明显的红印子,疼痛不已,所以他只能穿破旧柔软的旧衣裳。
洗了个澡,长发还沾着湿气,他坐着喝了一杯姜芃姬酿的酒。
一口下肚,酒水所经之处热辣无比,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微醺酒意直冲大脑。
“世间竟有如此烈酒?美哉!”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过后便回味无穷,那种微醺的酒意令他全身轻飘飘的……简直比寒食散还让他上瘾!
爽——
感觉比寒食散还要爽。
姜芃姬眼角微抽,直播间的观众更是表示担忧。
【书中自有颜如玉】:主播,你确定这家伙戒了寒食散够?要不把酒也戒了。
【江湖蹉跎】:不止要戒酒,还要戒赌戒色,直播间都应该传递正能量,像是丰真这样放浪形骸的家伙就应该接受改造。干脆让他出家当和尚吧,五蕴皆空算了。
【落地花生糖】:哈哈哈,虽然应该同情,不过真的忍不住,心疼一把丰真。
【小天使】:如果没有碰见主播,丰真想怎么浪怎么浪,想怎么作死就能怎么作死,现在么……唉,身不由己……碰见主播,也许是丰真这辈子最大的劫难。
姜芃姬道,“酒易伤肝,不宜多喝,今天喝这么小半瓶就行。”
她把剩下来大半的酒都倒到自己的碗里,脖子一仰全喝光了。
“我的酒——”
他刚伸出手阻拦,她碗中的酒液已经不剩几滴,速度快得丰真反应不及。
姜芃姬冷嗤道,“那是我的。”
丰真咬牙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恶!”
他还没喝够。
姜芃姬道,“还想喝么?撑过下一次瘾头吧。”
丰真:“……”
吾有一句‘汝甚叼,令尊知否’,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羲你给老子回来!
一如姜芃姬所言,戒散初期十分痛苦,发作频繁,一旦撑过这段时间,便是海阔天空。
从一开始的一两日一次发作,一次发作大半天,慢慢变成三五日发作,发作半个时辰。
两个月之后,丰真的精气神慢慢好转,脸颊多了些健康的红晕,双唇的青色退去,连消瘦的脸颊都胖了两圈。他还未彻底戒除寒食散,但瘾头发作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姜芃姬特地照看,仅凭他自己的毅力就能扛过戒断反应,忍住服用寒食散的念头,这算是莫大进步。
当然,以直播间观众的吐槽来讲,也许是因为美酒对丰真的吸引力远大于寒食散。
戒散的好处很明显,这点丰真最有感触。
之前的大脑类似蒙上难除污垢的玻璃,如今污垢尽除,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穿透。
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反应速度也比以前快了很多,甚至连记忆力都恢复不少。
要知道他服用寒食散那段时间,脑子有些迟钝,记忆弱,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总是过耳既忘。
姜芃姬见他恢复得不错,直接将人提拎到了政务厅,派遣典寅当他的临时护卫,哪怕对方跑去如厕了,典寅也要在茅厕外等候,不得轻易离开……这让丰真忍不住炸毛。
姜芃姬道,“这不是怕你瘾头突然发作么?有典寅瞧着,我比较放心。”
丰真道,“你这话谁信?”
确定是关心他?
他身上带着的寒食散都被清剿干净,想用寒食散也用不了。偶尔酒瘾上来,他想喝点酒或者偷摸出去找姐儿玩玩,饮酒作乐,没多久典寅就瞪着一双眼睛,幽幽地出现,不发一语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看着他。饶是丰真脸皮厚,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搂着姐儿。
这叫关心?
一来二去,他都要被吓痿了!
姜芃姬正色道,“秋收刚结束,奉邑郡又要忙碌过冬的事宜,不管是百姓民生还是军队练兵,一件接着一件,忙得人头都大了。这种时候,你一人享乐,这让旁人怎么想?先忙完这阵子,随你怎么玩闹,酒色美人,一应花销,我给你报销。如何?”
这么好?
丰真心中怀疑,但姜芃姬说得太诚恳了,他忍不住选择了相信。
风瑾啧了一声,主公画大饼的画技更加精湛了,丰真还不知何为加班的恐惧。
不过……他暗中见过丰真瘾头发作的模样,如今还未彻底戒除便让他接触政务,不会出纰漏?
姜芃姬道,“无妨,别看这人病怏怏的,实则精力过剩。一旦闲下来,脑子里不知想什么东西,瘾头发作起来也凶险。让他在政务厅好好干着,耗一耗精力,保证他连寒食散是什么都没力气去想。说白了,以前散瘾发作就是闲得,忙碌起来,情况就会好转。”
她一本正经地胡诌,风瑾却不敢苟同。
他怎么不知道繁重的工作量可以戒除散瘾的?
分明是自家主公胡编乱造。
十一月下旬,古信心腹带着商队来到象阳县,这次带来的东西远比之前总和还要庞大。
“奴见过东家。”
心腹还是初次见姜芃姬,但他面上的恭敬却不是作假的。
“这次计划如何?”
姜芃姬跟这位心腹在书房详谈,周遭护卫和婢女都被清场了,她还把直播间暂时关闭。
古信的心腹便是聚宝斋的管事,他道,“一切顺利,所有‘天宫琉璃’已经以三成的价格卖给北疆商行联盟,换来钱财珠宝全部登记在此,还请东家过目。”
姜芃姬伸手接过那一册厚重的账目,上面记载果然详细无比,数目没有分文出入。
“这次辛苦你了,我打算拨二十万贯用以嘉奖运送的商队。”
虽然只有三成,但收益无疑是恐怖的。
二十套玻璃首饰头面以正常价格售卖,总计一百八十三万贯。
剩余两千套则以三成价格卖给北疆商行联盟,总计一千七百三十六万贯。
两者总计一千九百一十九万贯,这些都换成了等价的金银珠宝,上下浮动不大。
聚宝斋管事还用了十数万贯去收购大量的羊皮羊毛,几乎要将北疆农家积蓄的存货搬光。
管事笑道,“这都是奴等应该做的。”
姜芃姬笑着收起账目,温和道,“不,嘉奖才是你应该得到的。”
574:北疆马瘟(一)
聚宝斋管事的确值得嘉奖,不仅能完美完成任务,面对千万贯巨财还能稳守本心,不贪分毫,姜芃姬若是不好好奖励他,让他获得应该有的奖励,以后谁还会给自己卖命?
哪怕她知道聚宝斋管事能做到这点,必然是古信暗中留了后手,但奖赏分明,不可吝啬。
所以,除了奖励给运送商队的二十万贯,她还额外从私库取出两万贯给管事。
徐轲一直帮着姜芃姬打理私库,每一笔支出和收入他都会详细记录,看到这两笔支出,饶是他见惯了自家主公的大手笔,仍旧忍不住咋舌……整整二十二万贯啊,这不是二十二贯。
知道二十二万贯是什么概念不?
只需要拿出其中一万贯,便能向东庆买一个县长或者县令的位置,捐十万贯,能当有名有实的郡守。
这不叫大手笔,那什么才叫大手笔?
徐轲看着这两笔支出叹息,看到另一笔入账更是惊得连毛笔都丢了。
国库一年收入也才九千万贯到一亿五千万贯,自家主公不过是个县令,名不正言不顺地占着奉邑郡全境,几个月收入近两千万贯……徐轲忍了半响才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
为此,他神情恍惚,几乎是打着飘来到了象阳县政务厅。
风瑾一抬头,看到数月不见的徐轲,比记忆中瘦了好几圈,他关切道,“瞧孝舆这般模样,想来茂林县的事物极其繁重。若是太累,不如跟主公商议一下,先在家休息两日?”
徐轲愣了愣,回神道,“轲无碍……”
茂林县的政务的确挺忙,一开始那段时间更是忙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徐轲险些忘了睡眠是何等滋味……所幸,他成功熬过那段时期,一切上了正轨,接下来的事情让底下的人按照章程去办,徐轲只需要处理一些琐碎杂务,加强监督和巡查即可。
风瑾诧然,将徐轲身上打量了一圈。
徐轲身上还穿着几年前婶娘和寻梅给他做的旧衣,原本合身的旧衣,此时显得空荡荡。
“多补一补,瞧你瘦了好多。”
风瑾这半年的工作量也不少,按理说也该清减两分,奈何政务厅的伙食太好,加上他身边还有贤惠细致的妻子照顾,愣是养得面色红润,好似一朵被精心浇灌伺候的鲜花。
徐轲点点头,仍旧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两人还未说两句,政务厅外传来陌生的脚步,伴着调不成调的曲儿,徐轲蹙了蹙眉头。
风瑾道,“应该是子实来了。”
子实?
徐轲在茂林县忙得昏天暗地,偶尔才有空去关心象阳县的事情,其中便有丰真的戏份。
据说此人寒食散成瘾,行为放荡不羁,仅凭这个,徐轲对丰真的初印象便是合格线以下。
徐轲道,“丰子实?”
风瑾点点头。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儒衫身影几乎是飘着进来,周身还带着些许的酒气,双眼微眯,嘴里哼着不知道是什么调子的曲儿,他机械性地跟风瑾道了一声午安,扭头便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徐轲这么一个大活人,愣是被丰真给忽略了。
“喝酒了?”徐轲诧然。
主公竟然如此纵容丰真,允许他政务厅工作期间喝酒?
风瑾长叹一声,道,“主公让典寅盯着他,不允许他用寒食散或者过度饮酒,也不知道这人将酒藏在什么地方,每日午休必然喝得醉醺醺,只是他的政务却做得极好,未曾出错。”
对于姜芃姬来说,只要属下没有踩到她的底线,她也乐得纵容他们,允许他们有自己的私人爱好,丰真能在典寅的围追堵截下保持每日半壶酒,要说没有姜芃姬默许,绝不可能。
风瑾和徐轲都属于私生活检点,作息自律的典范,对于丰真这样背道而驰的家伙,他们肯定看不惯的,只是姜芃姬都没怎么追究,他们也不好对丰真加以约束,只能眼不见为净。
两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丰真也是光明正大地听。
他嗤了一声,嘲笑这两人。
典寅围追堵截厉害,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藏几坛酒偷偷喝,小意思。
更别说,他的酒友还是她们的主公姜芃姬,典寅要是能发现了,那才叫奇怪。
他得意地想着,一低头,发现桌上多了两封卷着的属性,火漆还没揭开。
给他的信?
丰真揭开一看,酒意醒了大半。
“哎呀呀——糟了!”
风瑾听到动静,问道,“发生何事?”
丰真捏着下巴道,“从不知道我竟然是个香饽饽,谁都争着抢。”
风瑾和徐轲诧然对视,有人给丰真写了信函,意图招揽他?
“落款这名儿有趣,上阳风怀玠,咦——这名儿怎么跟怀瑜这般相似?”
一看书信落款时间,竟然比卫慈还要早半个月,只是地理远近不同,他最先收到卫慈的信。
风怀玠?
那不是风瑾的弟弟风珏?
徐轲一扭头,果然风瑾的表情都黑了,好似涮了一层厚厚的黑漆。
“那是家弟。”风瑾答道。
丰真诧然地看看书信,再看看风瑾。
风珏和风瑾竟然是亲兄弟?
确定是一母同胞么?
性情不像啊。
相较于有些放浪不羁、离经叛道的风珏,风瑾便是正正经经的世家贵子,举手投足都像是尺子量过的,不疏远也不亲近,做事一板一眼……也不怪丰真没将两人联想到一块儿。
半响之后,他笑了笑道,“怀玠辅佐的那人野心不小,主公又不可能曲居人下,这两人要是打起来,必然有一战,以后……你们亲兄弟对阵的局面,怕是难以避免。”
风瑾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他讨厌黄嵩!
真不知道那个黄嵩给风珏灌了什么迷魂汤,区区宦官之后如何值得风珏倾力相助?
“哼,各为其主,若是真有那么一日,瑾自当清理门户。”
风瑾轻哼一声,对丰真的感官也差了一层。
丰真却不在意,他这个性格也不适合与这些正人君子打交道。
拆开另一封信,丰真啧了一声,“看样子,那个黄嵩的确有些门道。”
风瑾挑眉,“怎么了?”
丰真道,“我有一名好友,你兴许也认识。姓程名靖,字友默,渊镜先生四徒之一。如今他就在黄嵩的翟阳县,对他高度赞誉,甚至为黄嵩写了一封信给我……这个黄嵩若无野心,鬼都不信!我说,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以免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