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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油爆香菇     女帝直播攻略txt下载     女帝直播攻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篇:古敏(一)

    金秋九月,菊黄蟹肥。

    “果然,这个季节的螃蟹是最肥美的。”

    天华大学附近有一条网红小吃街,长街两旁全是各种小吃摊位,每日都是人潮涌动的热闹景象。此处的螃蟹菜更是闻名国内外,每年都会吸引无数老餮来此品尝。除了螃蟹菜美味独特,还有一重历史原因。据闻这里的螃蟹菜是历史名人杨思协助研发的,味道最正宗了。

    许是这些原因,这座城市的百姓都有九月吃螃蟹的习惯。

    古敏虽然不是美食爱好者,但她高考报考天华大学,小吃街也占了一定地位。

    “少吃点,螃蟹性寒,你也不怕吃坏肚子。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多吃,适量才是最好的。”

    “唉,琛琛是心疼钱了?”

    古敏佯装难过,一双眼睛黏在菜盘上不肯挪开。

    “我要是心疼钱,我请客做什么?”姜琛熟练地剃着螃蟹肉,无奈道,“还不是担心你吃多了,肚子又难受?小没良心的,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就不带你来这里了,伤心。”

    “琛琛别气嘛,我错啦,下次再也不敢了。”古敏忍不住双手合十求饶,直至对面的姜琛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她识趣地转移话题,“琛琛在这里住了很久?这么偏僻的小店都找得到。”

    姜琛说,“没住多久,不过家里有个美食爱好者,他去的地方多,我自然也清楚了。”

    古敏问,“兄弟姐妹?”

    姜琛摇头,“不是,美食爱好者是我父亲。”

    这家美食店是姜琛父亲年轻时发现的,那时候生意很好。不过随着时代发展,人们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这种店面经营碰见困难,店家儿子觉得当厨师没前途,老人家的手艺无人继承。

    “两位客人,菜上齐了。”

    这家店的店面不仅偏僻还很窄小,店里服务员、厨师、老板都由店主一人担当。

    店主年纪大了,不能像年轻时候那般忙碌,每日接待的客户有限。

    他今天本想早点关门打烊,没想到姜琛带着古敏上门用餐,店主就多做了一桌螃蟹宴。

    姜琛低声道了句谢,店主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

    古敏露出狐疑的神情。

    “琛琛,我的错觉么?店家爷爷对你好像……很怕的样子?不能说很怕,应该说尊敬?”

    姜琛面色镇定,她说,“看错了,老人家长得严肃而已。”

    刚走到门口的店主:“……”

    无人知晓,这家店店主的爷爷曾是皇宫御厨,专门负责女帝膳食。

    只是,没过多久女帝立宪,本就精简的皇宫人员一再缩减,店主爷爷就出来创业了。

    过了几十年,一名青年带着当时的储君偷偷出宫游玩,再遇这间小店,尝出宫廷菜肴的滋味,一番了解才知道这里头的渊源。姜琛小时候跟着父母来过两趟,店主知道她的身份。

    哪怕失去了掌控国家生死的权利,但威严尚存,普通人对皇室储君还是很敬畏的。

    吃饱喝足,姜琛爽快付了钱。

    “现在心情好多了?”

    古敏今天在课堂上闹了笑话,回来难过哭了一场,姜琛看不过去就请她吃饭。

    没有什么悲伤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古敏窘迫地道,“好多了。”

    姜琛说,“过阵子你转个专业好了。”

    古敏高考分数不低,但天华大学作为全国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录取分数线高得令人绝望。

    因为分数够不上心仪的专业,古敏只能服从调剂,进入天华大学历史系。

    古敏不是学历史的料,她对历史的了解也仅限于五花八门的电视剧,经常记错人名和事件。

    今天闹的笑话就是古敏将两件著名的历史事件张冠李戴了。

    古敏挠头,略显不舍地道,“要是我转了专业,不是不能和你一个寝室了?”

    姜琛问她,“难不成你为了和我一个寝室,还能放弃转专业?”

    “又不是不行,大学什么专业对我以后的工作又没影响。”古敏叹了一声,嘟囔道,“我妈的武馆,我爸的纸业公司,我爷爷奶奶收藏的一大堆古董……反正毕业之后都是回去继承家产,大学学什么专业也不会百分百影响以后的就业……既然这样,待在历史系其实也挺好。其实我未来的工作意向是当个编剧,若是当编剧的话,肚子里总要有点儿墨水才行……”

    说了一大堆,古敏问姜琛。

    “琛琛,你未来打算做什么?”

    姜琛道,“开个娱乐公司。”

    “哈?开娱乐公司?为什么?”

    “捧我弟弟。”姜琛说,“我要是不努力把他捧红了,他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我未来的职业从我出生时候就注定了,不过他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喜欢演戏,那就去演。”

    古敏:“……”

    听着有种莫名凄凉的感觉。

    “琛琛是个好姐姐。”

    “我也是这么觉得。”姜琛道,“不过……我心里也不赞成他去那种地方,娱乐圈可不干净。他为了争取这个机会,小时候差点儿没被母亲和父亲联手打断腿,可他太执拗,放话说哪怕双腿被打断了,他也要爬过去。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如此任性,我也只能纵着他了。”

    古敏说,“听这话,琛琛家庭比较保守?”

    姜琛提及家中父母,用的都是“父亲”和“母亲”,从未用过更加口语话的“爸妈”。

    “的确挺保守,所以我弟弟说要去当演员,他才会被打得那么惨。”

    皇室出了个演员,哪怕他拿到最年轻的影帝称号,还有大满贯的潜力,照样还是很丢人。

    百年之后归了黄泉,说不定还要被祖宗联手暴打。

    古敏笑着说,“我回去之后要查查娱乐圈有哪个姓姜的小鲜肉,给他加个粉丝。”

    “家里人都反对他当演员,为这事儿没少争吵。”姜琛叹道,“他不姓姜,他跟我父亲姓。”

    那小子从童星到影帝,没用家里的一点儿人脉。

    估计要等他息影,以皇室亲王身份重新出现在大众视野,众人才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我很奇怪,既然琛琛的家庭风气这么保守,为什么你的弟弟会冒出想要当演员的想法?”

    姜琛道,“我母亲越是反对的事情,他越是蠢蠢欲动,每次都在打断腿的边缘试探。”

    这么多年都没有断腿,应该是祖宗在天之灵保佑着他吧。

    古敏和这位室友关系极好,二人总在放假的时候结伴出去逛街。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看着迅速瘪下去的钱包,古敏看着自己一时冲动买下的大袋小袋,露出惆怅的神情。

    姜琛端着奶茶,笑着道,“没事,剩下半个月我支援你吃食堂。”

    天华大学的食堂也算物美价廉了,学生花费十几块就能吃得很饱,要想吃得好一些,一顿大概要四五十。要是吃单独的小炒,一顿四个菜要上百,许多学生也就生日聚会才奢侈一把。

    古敏道,“别了吧,我可是个大胃王,你也不怕我把你吃穷了。”

    姜琛一口气吸光了剩下的奶茶,徒手将空瓶子丢入两米远外的垃圾桶。

    “你要是能将我吃穷了,怕得是饕餮才行了。”

    古敏默默给小伙伴鼓掌。

    “社会社会!土豪大腿还缺挂件么,宝宝指哪儿挂那儿。”

    瞧见古敏一脸的古灵精怪,姜琛忍不住露出浅笑。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也该反省了,别每个月都当星光族,一星期就花完一个月的生活费。”

    古敏忧郁道,“唉,买买买才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如果连这点乐趣都没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宝宝最大的心愿就是创业当个土豪,以后喝奶茶喝一杯扔一杯,另一杯摆着看。”

    姜琛被逗笑了,“你前阵子刚说要当编剧的。”

    古敏反驳道,“当编剧和当个创业的土豪不冲突啊,我要是写出了爆红的剧本,拍成了电视剧,以后财源滚滚来,我不就是土豪了?咸鱼也是有梦想的,琛琛就别残忍戳破我的梦了。”

    姜琛正欲说什么,戴在耳朵上的无线耳机传来一些动静,她神色沉了几分。

    “怎么了?”

    古敏收拾大袋子小袋子,买的时候没感觉,现在巴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姜琛余光不动声色地瞟向某个方向,她没看到可疑的人。

    “没什么,突然脚麻了,有些难受。”

    古敏放下袋子,让姜琛坐在公共长椅上。

    “来来来,你将腿给我,我给你捏捏,祖传的按摩手艺,保证你等会儿就舒服了。”

    古敏母亲的武馆也是从爷爷奶奶那边继承的,时常会有磕磕碰碰,古敏小时候习武吃了很多的苦头,磕磕绊绊这么多年,她慢慢练就了一手极好的酿造药酒和按摩推拿的手艺。

    姜琛露出浅笑,心底却生了几分疑惑。

    自打她和古敏成了室友,暗中保护姜琛的暗卫回禀说二人周遭时常有人监视。

    不过,那人行踪极为诡秘,哪怕是暗卫与他交手也讨不了好。

    起初姜琛以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她可是皇室储君,未来的少帝,难保会有些政治倾向比较偏激的人对她下手。不过,经过暗卫的试探和调查,错愕发现对方是冲着古敏来的。

    姜琛暗中生疑,派人调查了古敏从小到大的事情,没发现异常。

    跟踪古敏的人也很奇怪,始终没有伤害的意思,反而有几分“田螺姑娘”的意思。

    有次古敏胃病犯了,姜琛下午有课,她回来后,古敏向她道谢,感谢她订的胃药和午餐。

    月初古敏来例假,上课才发现不对劲,她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书包多了一包绵柔小天使。

    因为是姜琛喜欢用的牌子,所以古敏以为这又是姜琛准备的。

    有些事情姜琛做过,但有些事情真的是“田螺姑娘”栽赃陷害啊。

    “阿敏,问你个事儿。”

    姜琛感觉小腿肚十分舒服,心下更是好奇。

    古敏家境很不错,祖上也是当过小官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特殊之处,那位神秘的“田螺姑娘”为何要盯上她?这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知道这位“田螺姑娘”的真正目的才好安心。

    “琛琛问吧,你现在腿还麻么?”

    “没事了,好多了。”姜琛试探问道,“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身边有怪异的地方?例如有什么熟悉的人总是在周遭徘徊?不瞒你说,我就碰见好几回,但对方神出鬼没的,瞧着不太安全。”

    “怪异的地方、熟悉的人?应该……没有吧?”古敏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真要说怪异,应该有一件。我小时候上的幼儿园算是贵族幼儿园,里面的小朋友父母家境很好。有一次出现了绑架案,我被误伤带走。第二天绑匪就惨死在天台,不知道是谁干的……”

    这桩绑架案,姜琛也查到了。

    因为警方一直查不出头绪,最后只能匆匆结案,时至今日也不知道谁杀的绑匪。

    不过算算时间,姜琛觉得这人应该不会是“田螺姑娘”。

    根据暗卫的追查,“田螺姑娘”是个身高一米八五左右,体型偏瘦的男子,根据打斗时候露出的手掌肌肤状态,年纪应该在二十到三十五之间。这个岁数,不可能是杀掉绑匪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古敏佯装幽怨地道,“宝宝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啊,哪有什么特殊遭遇。”

    天华大学作为国内第一高等学府,哪怕是大一学生学业也很紧张,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春秋。

    大二的时候,历史系调来一位十分年轻的教授。

    此人名字说出来很是古怪,姓柳,名佘,当他向坐满阶梯教室的学生介绍名字的时候,不少学生掩嘴偷笑。为嘛呢?大二课程集中为五国乱世以及姜朝建国初期这段时间的历史。

    柳佘是谁呀?

    正史上鼎鼎有名的宸帝之父,尽管宸帝不认可,但是记载历史的程丞大佬认可了呀。

    程丞是谁?

    主修编撰十六国、大夏朝以及姜朝开国历史,耗费三十五年修复古籍无数的大佬,

    官拜太史令,死后还被追封的第一史官!

    程丞这么记载历史,宸帝却没有斥责的意思,明显是默认了这段。

    哪怕野史纷纷,后世学生看到的正史历史依旧是——柳佘,字仲卿,宸皇帝之父,世居河间。少时荒淫,生性风流……诸如此类的记载,哪怕是宸皇帝之父,程丞对于柳佘的记载也相当不客气,每一句摘出来都是大写的渣男,学历史的学生几乎没有谁不知道他的。

    柳佘作为一个垃圾,偏偏生出来一个改变世界格局的女儿。

    因为同名同姓,教授柳佘又被学生暗中称为“渣男”。

    柳佘很年轻,瞧着也就二十九三十的样子,文质彬彬,相貌堂堂,气质更是儒雅出众。

    学生给他的外号是“渣男”,但柳佘却不是个渣男,

    相反,他很洁身自好,不会轻易与女学生独处,有女学生追求他,他也会干脆利落拒绝。

    “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预备明年结婚,怕是要辜负你的喜爱了。”

    对于这个回答,许多女生的芳心碎了一地。

    不少女生只能含泪祝福柳佘和他的未婚妻百年好合。

    说来倒是奇怪,虽说柳佘总说自己有心上人,但从没哪个学生看到女方来学校看望柳佘。

    今天又是柳佘的课,作为历史系颜值扛把子,许多学生慕名而来,阶梯教室坐得满满当当,。

    不过,不是所有学生都会被美色迷惑,古敏就属于异类。

    她被寝室棉被封印,不想去上课,于是拜托让姜琛帮着签到,万万没想到被柳佘揪出来了。

    柳佘笑着让姜琛帮忙转告。

    “逃课很不好!麻烦你让古敏同学课后来解释。如果是病假,烦请她带上医生诊断证明。”

    为了期末不扣学分,古敏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柳佘说好话,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二。

    不同于平日的温润和煦,生气时候的柳佘看着很严肃,古敏最害怕这种人了。

    学生来求情,柳佘作为教授也不好太严苛,但也给古敏下了“通牒”。

    “如果你从现在到期末保证不缺勤,我倒是可以考虑原谅你逃课。”

    古敏一脸的欲言又止,奈何形势比人强,她只能苦着脸应下,一再保证自己不会再逃课。

    “柳教授,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古敏恨不得三指指天发誓,柳佘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老师相信古同学有悔改之心,相信你不会让老师失望的。”

    古敏点头如捣蒜。

    “从今往后,改邪归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古敏冲柳佘打了包票,前脚刚离开办公室,后脚就双肩耷拉下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回到寝室,姜琛便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古敏。

    “我已经帮你签到了,不过柳佘教授似乎认识你,你有没有来,他一眼就看到了。”

    对此,姜琛也深表同情。

    不是她不帮室友,实在是室友倒霉,碰上柳佘这个较真儿的教授。

    大学生么,哪个没逃过学、翘过课?

    哪怕是天华大学的学生也是一样的。

    古敏嘴角抽搐,“应该不会吧,我和他又没打过招呼。隔壁寝室的不也逃课了,她就没事。”

    姜琛耸肩,她也不知道柳佘是怎么察觉的。

    阶梯教室很大,一般能有两百个学生听课,大学和初中高中不一样,老师与学生的接触仅限于短暂的课堂交流。作为教授,柳佘也不可能记下每一个学生的脸和名字,他怎么发现的?

    “为了你的学分和期末成绩,你还是注意一些吧,柳佘的课你是逃不掉了。”

    古敏一脸悲伤。

    “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么?”

    姜琛笑道,“来不及了。”

    第二次上课的时候,她和姜琛终于知道柳佘为嘛会记住古敏了。

    柳佘讲了最近研究的课题,关于宸皇帝之母的身份疑云。

    历史学家都认定是古蓁,不过柳佘却认为不是古蓁而是另有其人。

    为了佐证这一观点,柳佘找了许许多多的材料,姜琛作为皇室储君听得目瞪口呆。

    “瞎说,哗众取宠。”古敏嘀咕道,“不是古蓁能是谁?他居然猜测是古蓁的嫡姐?”

    因为宸帝的缘故,她的血亲无论男女都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后人只能通过史书窥探一二。

    姜琛轻咳一声,暗自嘀咕了一句。

    “还未必是胡扯。”

    这段内容对于外人而言是历史,对于姜琛来说却是祖宗家谱,她很小时候就要背诵的。

    关于宸皇帝之母的疑云,姜琛当然也从祖辈留下来的书籍中了解过。

    毕竟这段历史太不光彩了,总不能说柳佘玷污了天生痴呆的古敏,古蓁又带着古敏腹中的胎儿嫁给了柳佘,渣男贱女勾搭成奸吧?好歹也是老祖宗,最后一层遮羞布要留着。

    当听到柳佘考证出宸皇帝之母的名讳,几个平时有交往的同学对古敏投以异样的目光。

    古敏忍不住爆发了。

    “看我做什么?同名同姓而已,柳佘还是历史上有名的渣男呢,你们咋不去看他?”

    姜琛忍笑道,“多半是因为这个,柳佘教授才对你多注意了几分。”

    知道自己班上有一个叫“古敏”的学生,柳佘肯定会留心的,自然就知道古敏逃课了。

    古敏托腮吐槽,“我真是倒霉透顶了,琛琛你还笑话我,难道你不爱我了么?”

    姜琛笑道,“怎么会,我一直是最爱你的呀。”

    古敏对她做了个飞吻。

    俏皮道,“果然琛琛才是真爱,么么哒。”

    姜琛忍俊不禁,学着她的动作道,打了个飞吻。

    “么么哒。”

    殊不知,讲台桌前的年轻教授用余光瞥了二人互动,手中的粉笔被捏成了好几截。

    姜芃姬的后人——

    呵!

    果然是一脉相承的碍眼碍事!

    姜琛似有所感,余光瞥向讲台,发现柳佘正一脸浅笑着讲课,瞧不出半点儿破绽。

    古敏算是被柳佘盯上了,逃课逃不掉,上课还总喜欢点她发言。

    为了学分,古敏只能咬牙坚持,回到寝室再爆发咒骂柳佘这个死渣男。

    “嘤嘤嘤,要不是为了琛琛,宝宝肯定要转专业,远离柳佘这个死渣男!”

    古敏演技拙劣地嘤嘤嘤,半个身子挂在姜琛身上,撒娇卖萌无所不用,看得柳佘更心塞了。

    “多大人了,还宝宝呢。”

    古敏一脸心痛地道,“说好要做彼此的宝宝呢?你现在嫌弃我老了是吧?”

    姜琛叹息,她是拿古灵精怪的古敏没半点儿辙。

    许多大学生都是夜猫子,古敏和姜琛就是其中的典型。

    不过前者是沉迷小说和电视剧无法自拔,修仙功力深厚,后者则是常年捧着一本超级厚的书看到深夜。古敏一直自我调侃,说是修仙太厉害容易飞升,还总拿这个奉劝姜琛早睡早起。

    结果——

    姜琛没有飞升,她倒是先飞升了。

番外篇:古敏(二)

    作为琅琊郡有名的士族高门,古氏族人众多,名士辈出,朝野之中名望极高。

    这是外人眼中的古氏,古敏眼中的古氏却是另一番模样。

    礼节繁琐、气氛沉闷,所有的一切都压得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古府众人都知道大娘子前些日子落水得了一场风寒,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苏醒后居然性情大变。老爷夫人怀疑大娘子被什么邪祟近了身,暗中请了好几位高僧来瞧,最后却被告知大娘子自小丢掉的魂儿回来了。兴许是因祸得福,如今的心智比同龄孩童要成熟的多呢。

    是的,整个琅琊郡的人都知道古氏嫡长女生来就是个痴儿。

    若非生在高门大族之家,怕是早早就被人丢弃了。

    要是家中没点儿闲财,谁养得起一个失魂痴呆的女娃?

    “大娘子,您可千万别再靠近水池子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奴要受罚的。”

    婢女瞧见古敏又偷偷靠近水池,吓得花容失色,恨不得跪在古敏身边向她哭求。

    古敏讪讪收回了脚,隐隐带着几分青色的稚嫩小脸露出些许不忍。

    “罢了,你起来吧,我不靠近就是了。”

    婢女这才起身,生怕古敏后悔,带着她远离院中的水塘。

    古敏一边走一边扭头,瞧见池子旁边有些工具,联想到早晨听到的内容,心下有些迷茫。

    “阿奴,我方才听人说起……阿爹阿娘要派人将池子填了?”

    填了池塘,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思及此,古敏眼底迷茫更浓。

    几日之前,她半夜修仙到三点才睡,困意渐浓,隐隐感觉到胸腔传来一阵绞痛。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在大学寝室,反而来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古代女子闺房。

    一群陌生女人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仿佛上万只鸭子!古敏感觉身体古怪极了,一会儿冷得像是掉进冰窟窿,一会儿热得像是被人搁在火架子上烧烤,没多一会儿又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个陌生的房间。

    她惊愕发现自己变成了五六岁的女童。

    当她开口说话,服侍女童的侍女不仅没有惊喜,反而惊叫起来,跄踉跑去喊人。

    后来才知道这个女童是个痴呆,不会说话不会认人,平日只会流口水,屎尿都无法控制。

    古敏很担心自己会被人当成妖孽烧死,值得庆幸的是,请上门的高僧都说她是丢失的魂儿归来了,不是妖孽附身。女童的父母也接受了高僧的说辞,欣喜之余对古敏更加疼爱了。

    为了小命着想,古敏也只能咽下解释,安分了两天。

    等风寒痊愈,她才被允许小范围活动。

    她的父母亲人朋友都在三百多年后,古敏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就是一缕孤魂!

    她尝试着寻找回去的办法,时不时溜到女童落水的池塘瞧瞧。

    侍女发现她的意图,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只能时时刻刻盯着。

    不过,古敏想要找机会,这些侍女哪里拦得住?

    穿越第七天晚上,古敏偷偷跳进池塘,落水的动静惹来巡夜打更的仆从,又被人捞了出来。

    “我的儿呦,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爹娘不管?”

    古敏呆呆看着陌生的女人,蓦地生出些许惭愧。

    不论如何,她占了女人女儿的身体,还用这具身体做出跳水自残的行为,的确是不对。

    可是——

    她想回家,她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琛琛,想念大学想念寝室想念烦躁的课程。

    古敏一贯是个乐观的性格,这会儿却忍不住冒出了哭腔,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滴答直下。

    “我想回家,我想家了——”

    古母也哭得不行。

    “我儿啊,爹娘就在这里,家就在这里,你又要去哪儿?”

    尽管这个女儿是个痴呆,但古母从未嫌弃过,为她耗费了精力和心血,疼爱入骨。

    好不容易失去的魂儿回来了,女儿正常了,偏偏还想着要“回家”,要离开他们。

    古敏听了这话哭得更难过。

    她记得清楚,自己睡着的时候隐隐感觉胸腔绞痛,浑身无力,多半是熬夜猝死了。

    这意味着她就算找到回去的办法,多半也是回不去了。

    痛哭一个多时辰,古敏窝在古母怀中沉沉睡去,第二日醒来鼻子堵塞,嗓子喑哑。

    尽管死心了,她还是花了小半个月才接受现实。

    古敏小心翼翼试探服侍女童的侍女,利用有限的历史知识去推测自己所处的朝代。

    结果令人惊讶,她穿越到了三百多年前,距离五国乱世还有三四十年。

    “为什么会是这个朝代——”

    古敏小脸皱成了一团。

    哪怕再迟个三四十年也好啊。

    要么和宸帝同一时期,古敏还能平衡一些,要么穿越到宸帝治下的朝代,偏偏是五国乱世之前——哪怕古敏的历史成绩不算好,她也知道这个时期对于女人而言有多么糟心。

    女人如同货物,哪怕社会地位再高,说白了也只是更高级的货物。

    习惯了现代社会的便捷,古敏对这个落后的时代各种不适应。

    古母和古父也看出她的不自在,尽可能满足这个女儿的需求,只要她别再寻死,一切好说!

    为了安全起见,古母派人将那口池塘填平了,改成了练武场。

    对的,练武场。

    古敏寻了借口说要习武,强身健体之后多陪陪二老,一番撒娇卖萌终于劝得他们同意。

    “不练武怎么混啊——”

    古敏跟着武师学武,表面上学的是普通外家功夫,暗地里却是学习练体之术。

    “宸帝大大见谅,为了求生,练体之术我就先练了,绝对不抢你的创造版权!”

    练体之术起源于宸帝姜芃姬,据说是她专为女子创造的,修习之后益处多多。

    历史也证明了这点。

    女子地位崛起,练体之术功不可没。

    从姜朝建立至现代,这一直是女孩儿五六岁开始的必修课。

    根据科学家研究,练体之术不仅能改善女子身体素质,增强体质,还能改善遗传基因,生下来的孩子聪慧健康,减少先天畸形。古敏作为未来人,她当然知道这个世道和平不了多久。

    作为女性,光有权势有地位是不够的,还需要绝对的武力保护自己。

    不然的话,乱世一旦来临,她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思及电视剧对五国乱世的描述,古敏就忍不住打了冷颤。

    女人在姜朝之前的时代是个什么地位,她还是清楚的。

    哪怕是士族贵女,一旦面对乱世洪流,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除非——

    古敏心思一转就决定了大致的计划。

    她要好好学武,尽可能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里。

    说不定以后还能跟着宸帝一块儿当土匪打天下呢。

    古敏出身武学世家,她家老妈年轻时候还蝉联三届全国武打冠军。

    老妈为了古敏继承家学和武馆,几乎从古敏能走路开始就捶打她、磨砺她,让她苦练武艺。

    练体之术作为一切武力的基础,自然是重中之重,早就刻进她的骨子里。

    这一世重拾基础,她又有上一世经验打底,学得十分快。

    学武的效果很显著,原先瘦弱苍白的女童在短短三个月内变得白胖几分,别提多讨喜了。

    传授武艺的武师也暗暗咋舌。

    这位古氏贵女小小年纪便有天生神力的迹象,真是一株学武的好苗子。

    可惜了——

    古敏是个女儿身,还是出身朱门大户的士族贵女,练武也只是为了强身而不是像男人一样冲锋陷阵。这份天生神力的潜力怕是要浪费了。思及此,武师没少感慨,多年之后还很遗憾。

    当一切都朝着好方向发展的时候,古敏心中却装着一件心事儿,为此郁结良久。

    终于,古敏等到机会了。

    她趁着母亲带她去河间郡探亲的机会,暗中去了趟传闻中灵验无比的上佛寺,拜访大师。

    “好浓重的阴气!你是何方妖孽?”

    古敏装着满腹心事,对着上佛寺的佛像发呆,倏地听到身后传来陌生人的声音。

    她闻声转头,却见一名中年高僧身披袈裟站在廊下,目光灼灼带着几分逼仄骇人的光。

    “我、我是来拜访大师的……有些事情……”

    莫名有几分心虚,古敏不敢与这位高僧对视,总觉得对方的眼睛在发光,刺得她眼疼。

    另外,这位大和尚一眼就看出她身上阴气颇重,难不成也知道她是夺舍重生的?

    思及此,古敏心中无比挣扎,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不知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她鼓起勇气直视对方的眼睛。

    中年僧侣道,“施主唤贫僧了尘即可,算不上什么大师,不过是在此地挂单的无名僧侣。”

    “了尘大师。”古敏微微欠身,目光带着几分复杂,试探道,“大师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贫僧算了算,施主该早夭之相,六月初夭折,如今却还活着,倒是令人惊奇。”了尘实话实说道,“施主的魂魄十分奇异,时时有离体之征兆,按理说应该活不久的,可你……”

    话未尽,了尘纳闷地摇了摇头,似乎也没见过这样特殊的情况。

    起初还以为是恶鬼夺舍,但仔细再看,他发现古敏魂魄清澈纯白,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其实,大师说得也没错。”古敏心下泛苦,她道,“小女子今日过来是想给人立个牌位。”

    “给谁?”

    古敏想了想,说道,“此人闺名叫做‘古敏’。”

    女童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

    捐了钱,了尘帮她给“古敏”立了往生牌,享受寺庙香火供奉。

    “大师可能看出我的来历?”古敏试探了一句。

    了尘道,“看得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施主不是此间中人,心地不坏,并非恶类。”

    古敏仿佛找到了知音,积压在内心的郁闷有了宣泄口。

    不过,她只含糊说了一些内容,涉及历史的部分没有随便透露。

    “施主打算如何?”

    古敏揪着手指,苦闷蹙眉,神情带着几分委屈和茫然。

    “我想回家,我想我的父母亲朋好友了。”

    了尘温和道,“虽说贫僧功力尚浅,但也看得出来施主前世怕是寿数尽了。”

    古敏神色愁苦,对这个回答没什么意外。

    她一直以为修仙飞升离自己很远,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飞升了。

    “施主日后有什么打算?”

    了尘丝毫不惧古敏是夺舍重生的人,反而温和询问她的打算。

    古敏道,“我能有什么打算?”

    了尘道,“施主周身阴气浓郁,若不想方设法除去,怕是寿数不长久。”

    “我若不想死的话……我还能活着么?”

    好死不如赖活着,虽说这个时代挺蛋疼,但熬个二三十年就能看到宸帝了,倒也不枉此生。

    古敏心里很矛盾,一面想要活着,一面又极其不适应这个时代。

    “自然能,待贫僧做一场法事就好。”

    古敏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多谢大师。”

    了尘道,“你我缘分如此,施主不必言谢。夺舍肉身虽是阴损之事,但施主也有一段福缘。”

    他亲自为古敏做了一场法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法事结束后,她感觉身体暖洋洋的,好似寒冬腊月窝在暖气房。

    离开上佛寺,古敏依靠在黑漆木凭几上闭目养神。

    “大娘子若是倦了,何不歇一歇?”跪坐在一侧的侍女温声建议。

    古敏嘟囔道,“车马颠簸成这样,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如何歇得下?”

    这个时代的马车还没有有效的减震手段,哪怕马夫已经够小心翼翼,仍是颠簸得让人恶心。

    古敏原本是不晕车的,不过多坐几回古代马车,她也染上晕车的毛病了。

    “差点儿没把人苦胆汁都震出来——”

    古敏低声抱怨,话音刚落,马车倏地停了下来,让她身子不由得向前一倾,险些载倒。

    “发生什么事情?不知这样容易伤到大娘子?”

    侍女见古敏面色苍白,对着马夫娇喝一声,马夫连连告罪。

    他道,“非是小人有意而为,实在是因为前头有人挡道了。”

    古敏眉头一皱,从席垫起身,弯腰掀开马车车帘,侍女见状吓了一跳。

    “无妨!”

    古敏阻拦侍女的动作,出了车厢才看到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此地正是山道拐弯处,拐弯处停着不知谁家的车架队伍,马夫因为视角问题没有瞧见。等他瞧见了,两家车队已经离得极近,马夫只能紧急拉紧缰绳,迫使拉车的马儿停下。

    古敏不等侍女准备轿凳,一手撑着车厢翻身跳下,稚嫩的面颊带着几分凝重。

    她的视力很不错,轻易便能瞧见前头那车队发生了什么。

    车夫上前交涉,希望对方能避开道路,让他们先行,谁知道对方蛮横不讲理。

    那位身穿富贵的小郎君下巴微扬,手中的长鞭直接甩出。

    马夫闪躲及时,但鼻子还是被鞭尾甩到了。

    小郎君见马夫躲了,矜骄道,“柳氏清理门户呢,你的狗眼看不到?”

    “你说谁的眼睛是狗眼?”古敏凭借极佳的耳力听到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拂掉侍女阻拦的手,气势汹汹地大步上前,“正所谓好狗不挡道,你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堵住这里是何居心?这是山道拐弯处,若下山的马车没有控制好,不是与你们撞个正着就是跌下山崖!”

    “你骂谁是狗?”

    那位生得粉雕玉琢的小郎君被古敏这话堵了个正着,险些没气红了脸。

    “自然是骂你呢,不仅狗还缺德!熊孩子,你这破教养,家里大人怎么教的?”

    古敏不想欺负小孩儿,但面对这么刻薄的小子,不教训一二,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小郎君被她气得眼眶都红了,手中的鞭子二话不说冲着古敏的脸蛋甩去。

    伺候古敏的几个侍女纷纷吓得花容失色,唯独古敏冷着脸,她抬手将那鞭子牢牢攥在手中,手腕一用力将那面色惊愕的小郎君拽得摔倒在地,身子还被拖曳了一段距离,瞧着灰头土脸。

    “你、你欺负人!”

    小郎君松开鞭子,俊秀的脸蛋在地面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你先恶语伤人,说不过人还动鞭子,现在被人反杀了,居然还知道恶人先告状了!”

    古敏抢过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小郎君。

    她冷声道,“我说了,好狗不挡道,让你家的车队乖乖让道!”

    小郎君吓得目光通红,水汽氤氲,以鸭子坐的姿势起身,望着古敏瘪嘴。

    “你欺负人!”

    古敏道,“因为你废物啊。”

    小郎君怒道,“没见过你这般粗鄙的女子!”

    “如今不是见了?”古敏伶牙利嘴道,“我也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挡在山道拐弯处害人性命,动不动就对人用鞭子,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若非今日心情好,早将你脸打花了!”

    小郎君怒了,对着身后的家丁护院道,“将这丫头抓起来!”

    古敏也道,“哼,你以为就你带了人?”

    两家人马对峙,书童劝道,“二郎君,找回表娘子要紧,耽搁了时辰,拐子就抓不到了。”

    小郎君一听这话,愤愤压下内心的怒意。

    他狠狠瞪了一眼古敏,深吸一口气道,“不与你这等小丫头计较!”

    古敏轻蔑冷哼,她听到书童的话,问道,“你家丢了人?”

    小郎君以为古敏这里有线索,顾不得生气,急忙道,“你见过?”

    “没呢,刚才听你书童说什么拐子。”古敏推测小郎君大概是丢了表妹才那么着急无礼,心头的火焰熄了不少。她本就是个仗义热心的性格,最厌恶那种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见小郎君着急的模样,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你说说她的模样,我派人留心一些。”

    小郎君抬眼瞥了一眼古敏,嘟囔道,“用不着你假兮兮的同情。”

    说罢,他命人将马车开到角落,让出一条道供古敏的马车通行。

    “这脾气可真臭!”

    古敏瞧了一眼小郎君的马车,发现车厢外头刻着柳叶形状的族徽。

    侍女在她耳边道,“河间柳氏。”

    古敏眉头轻蹙,似乎很诧异,“河间柳氏?”

    那不是宸帝的家族么?

    尽管宸帝姓姜,但世人都知道她出身河间柳氏,十二岁的时候离开了宗族,改了姓氏名讳。

    侍女以为古敏好奇,便给她科普。

    “对,正是大娘子堂姨母下嫁的河间柳氏。”

    “堂姨母?”古敏根本不知道这段,只是附和着道,“似乎有这么一段。”

    古敏这具身体的母亲有个未出五服的堂姐妹。

    这位姐妹嫁到了河间郡,成了柳氏大房嫡长子的宗妇,如今也是一家之母了。

    侍女又道,“瞧那位小郎君的车架族徽、衣着装扮和年岁大小,多半是柳氏嫡系。”

    古敏道,“反正与我无关,谁让他先不对的,哪怕他去告状我也不怕。”

    侍女笑道,“柳氏搁在河间郡也只是有些名声,一捆的嫡系嫡子也不及大娘子有分量。”

    若是那位小郎君真去告状了,多半会被家长押着过来给古敏赔礼道歉。

    古敏无奈道,“罢了,我才不跟这种熊孩子比较呢。”

    小小年纪就动不动甩人鞭子,古敏这具身子也才六岁,他都下得去手,哪有半点儿仁慈?

    说的难听一些,这叫做恶毒!

    不过——

    “我倒是比较担心他的表妹,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被拐子拐走了。”

    在古敏那个时代,人口买卖还屡禁不止,拐卖猖獗。那些被拐的孩子,好一些的是被卖到深山老林,次一些的被折磨成残疾到处乞讨,再坏一些的直接被当成供应器官的活体目标。

    这个愚昧、民智未开的落后古代,被拐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特别是女孩儿。

    被人拐卖当做童养媳还算好了,倒霉一些的还不被卖入青楼,一辈子深陷泥沼?

    思及此,古敏面露不忍之色。

    “吩咐出去,注意路上有无可疑之人和女童。”

    那位小郎君挺讨人厌的,不过他的表妹能救还是救吧。

    古敏的运气一向不错,从小到大都是亲戚同学口中的锦鲤,随便买个彩票都能中个小奖,这份好运气延还续到了现在。距离入城还有一刻钟行程,她耳尖听到了什么动静——

    “停下!”

    古敏一把掀开车帘,问道,“刚才可有什么人从我们身边过去了?”

    护卫车队的家丁道,“有一对农家夫妇带着耕牛。。”

    因为嫌弃耕牛气味太重,怕冲撞了古敏,所以他们避开了。

    古敏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家丁很是不解,“往南。”

    古敏道,“追上去,我方才听到有孩童的哭声,似乎是个女童。”

番外篇:古敏(三)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可没见到女童,更别提什么女童的哭声。

    古敏怒火升腾,严厉呵道,“还不快些追上去!”

    练体之术会大幅度提升五感,不过她前世的听觉可没这么变态,这也算是重生的金手指了。

    “诺!”

    家丁不敢违抗,带了几个人就骑马追着那对农家夫妇去了,不过一会儿就将人抓回来。

    “大娘子,人已经带回来了。”

    家丁将那对夫妇双手剪在身后,迫使他们跪在铺满石块的泥地上。

    那对夫妇生得普通,肌肤是常年暴晒后的黑褐色,他们畏惧家丁和气派的车队,颤颤巍巍不敢喧哗。古敏跳下马车,径直走向那头有些年岁的耕牛,那对夫妇露出害怕的神色。

    “你、你们想干啥子!”农妇眼底闪过惊惧之色,满口大黄牙还沾着菜叶,一副刻薄且色厉内荏的模样,她见古敏没有停下脚步,心一横就叫骂道,“哪里来的小蹄子要抢东西——”

    正欲辱骂,家丁一脚踢在农妇的背心,将她踹得身子向前倾倒,疼得哎呦哎呦呻吟。

    “将这篮子解下来。”

    那位看着老实巴交的农夫道,“贵人啊,篮子里装的东西不值钱还臭,别——”

    话音未落,古敏捡了一颗石子准确打中了农夫的左脸,力道之大,让他口中冒出了铁腥味。

    “让他们俩闭嘴!”

    家丁连忙寻了破布将二人的嘴堵住,与此同时牛背上的篮子也被解下来了。

    古敏将放在篮子上头的东西全部拨开,果然发现底下蜷缩着一个粉衫的女娃。

    另一个篮子则装着一个年纪十三四的少年,少年似乎昏死过去,干裂的唇瓣有些皲裂。

    古敏让人将少年挖出,她则弯腰将女童抱起来。

    “看看这少年郎,若是死了就埋了,若是还活着便救他一条命。”

    家丁尊令照做,发现少年身上全是被人毒打的痕迹,青紫痕迹交错,两条腿也断了。

    夫妇情绪很激动,仿佛古敏是抢了他们儿子儿媳的恶人。

    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少年是他们刚买回来传宗接代的“儿子”,女孩是他们拐来给“儿子”当童养媳的儿媳妇。

    当古敏听到这对夫妇振振有词说自己不能生要断香火,对不起列祖列宗,必须要有个儿子给他们延续香火的时候,她冷笑着嘲讽道,“你们是比皇家还尊贵了?怎么,家里有几把龙椅要等着带把的儿子去坐?得了吧,你们这个垃圾穷酸样,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垃圾渣滓!”

    延续香火?

    对得起列祖列宗?

    真是泼天的笑话!

    侍女已经习惯将古敏某些奇怪的话过滤掉了。

    给古敏看诊的高人说过,她运气好才能失魂归位,若是弄不好了,魂魄还会被勾走。

    因此,古府众人都不敢拘束古敏,生怕哪里犯了忌讳,惹了古敏三魂七魄不开心。

    “大娘子,这对夫妇如何处置?”

    古敏道,“垃圾该去哪里,他们就滚去哪里。拐卖人口还说得振振有词,谁给他们的脸!”

    侍女为难了,自家大娘子说得太笼统,她听不懂呀。

    “交由官府?”

    古敏想了想,点头道,“交给官府也好,毕竟动用私刑是不好的。”

    她将那个粉衫女童抱上了马车,让侍女取来干净的水和点心。

    “放心,这里已经安全了,那对夫妇不会有好下场的。”古敏笑着对女童道,“你是不是有一个表兄?那人年纪不大,脾气贼臭,动不动还甩人鞭子。我刚才在半道上见到他了。”

    女童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眶红肿,将那双大眼睛挤压成一条缝儿。

    古敏见她没说话,主动道,“我不知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干脆先将你送到你表哥那边?”

    女童抱着点心微微点头,忍不住用余光去看古敏。

    古敏的年纪比女童也就大了一二岁,但她却觉得古敏比表兄靠谱多了,还有安全感。

    看得出来,女童教养出身都好,哪怕年纪小也是坐有坐相、吃有吃相,不闹不吵,很可爱。

    古敏派人朝着来时的路去追柳氏小郎君一行人。

    快马加鞭地追,一个多时辰将人追回来了。

    “小蝶,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情,吓死为兄了。”

    柳氏小郎君的车架几乎是以飙车的速度过来的,车马还未停下,他就跳下马车跑过来。

    女童见了那位小郎君,委屈地瘪嘴,一个扭头埋入古敏怀中,将后背对着柳氏小郎君。

    “怎么又是你?”小郎君吃了瘪,目光转到古敏脸上,“你救了我表妹?”

    古敏冷笑道,“不是我难道还能是你不成?”

    小郎君道,“你这人说话怎么句句带刺?没见过你这般没有家教的士族贵女。”

    古敏道,“家教这种东西是对着人的,你又不是。”

    小郎君险些起了个仰倒,“你怎么骂人畜牲?”

    古敏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你是了?莫要对号入座呀。”

    小郎君又怒又气,奈何古敏是救了表妹的恩人,再大的怒火也要压制住了。

    古敏问道,“你这表兄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怎么不派人盯着她,任由她被人拐走?”

    女童的表哥这么欠揍,摆明了是未来的纨绔子弟,出门肯定要带护卫防止被套麻袋。

    这会儿,女童终于给了反应。

    她的嗓子早就哭哑了,说话很是费劲。

    “大姐姐,这不干表兄的事儿。”

    这个女童叫白蝶,她目前寄住在自家表兄家家中。

    因为性格调皮,她时常缠着奶娘出门耍玩。

    那位奶娘伺候女童也不尽心,时常敷衍以对,女童之前都没出事儿,她就更不上心了。

    这次只顾着摊贩售卖的胭脂水粉,连女童被那对夫妇暗中拐走也不知道。

    等她发现,女童已经被抱远了。

    奶娘害怕主家责怪,她居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反而选择收拾平日克扣下来的金银细软准备跑路。小郎君族学下学,寻表妹玩耍时才发现不对劲,带人追拿奶娘,将她堵在半山腰。

    古敏碰见小郎君的时候,他正怒不可遏地用鞭子抽打奶娘,将她抽得嗷嗷直叫。

    古敏知道这事儿,她对小郎君的印象好转了些。

    尽管脾性糟糕了点儿,好歹也是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妹控属性搁在哪来都是讨人喜欢的。

    她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她压下了,因为那位小郎君的自我介绍。

    “在下柳佘……”

    柳佘后面说了什么,古敏是半点儿都没听到,只是脑海中不停回旋这个名字。

    此柳佘非彼柳佘,他不是古敏的大学教授,那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渣男柳佘啊啊啊!!!

    小郎君被古敏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红了脸皮,刻薄道,“你这么瞧着我作甚?”

    虽说是表妹的救命恩人,但对方的性情的确是讨厌,哪有这么粗鄙的士族贵女。

    古敏冷笑道,“没什么,瞧你长得俊俏。”

    柳佘一听这话忍不住挺直了胸膛,“还算你有眼光,知道美丑。”

    古敏压下嘴角,没好气地将白蝶还给了柳佘,人渣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她可不想和柳佘多接触。哪怕柳佘是宸帝的生父,但也是个历史有名的色狼渣男,人渣中的战斗机!

    她作为宸帝唯粉,最讨厌的历史人物就是柳佘了,其余人物还要往后靠靠。

    柳佘顽劣不假,但他也不是不懂旁人眼色,古敏又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他就恼了。

    “哼!”

    柳佘带着表妹就要走,稚嫩的脸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委屈。

    他作为柳氏嫡次子,何时被人这么盯着看过?

    没有冲着古敏生气发作,不过是因为古敏救了表妹,还有古敏车架上的族徽。

    柳佘可不是古敏这个半吊子,他自小就知道各个朱门大户的族徽标记,清楚各家子弟出入派头也是不同的。通过这些便能判断对方出身如何,族中地位如何,柳佘可惹不起古敏。

    “表兄生气了?”白蝶跟着柳佘上了马车,察觉柳佘的心情很不妙,“我不是故意的……”

    柳佘坐姿并不标准,瞧着十分狂放无礼。

    面对软萌又遭逢大难的表妹,他便收敛几分,说道,“这事儿跟你无关,小蝶以后若想出门耍玩,记得派人跟为兄说一句。为兄派人跟着你,免得又发生仆从伺候不尽心的破事儿。”

    白蝶歪了脑袋,问道,“奶娘呢?”

    柳佘冷笑道,“几鞭子抽死了,这种没有尊卑上下的贱婢就该有此下场。”

    他年岁不大,但被他活活抽死的仆从却不少,柳氏上下谁不知道柳二郎多纨绔,罔顾人命。

    当然,这搁在士族也算常态。

    士族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特别是针对那些伺候不尽心、偷奸耍滑又陷害主家的卖身仆从。

    不同的是,别家的仆从都是直接丢给下人乱棍打死,柳佘却是自己动手。

    相同的结果却博了不同的名声,柳佘这个纨绔在河间也挺出名的。

    白蝶听后沉默,只是小嘴撅着,显然不赞同柳佘的处理方式。

    等柳佘带着白蝶回府,刚跨入大厅就听到自家母亲略显刻薄的声音,似乎在赌咒谁。

    她瞧见柳佘来了,面上的狰狞和刻薄也没有收敛。

    “今日怎么这么晚才下学?”

    柳佘眼睑微垂,他早习惯了母亲的独断专横,对方恨不得将他一天十二时辰的行踪都掌控手里。一旦他偏离了对方的掌控,母亲就变得歇斯底里。啧——这般面貌,实在是丑陋。

    面对母亲,柳佘时常感觉自己精分了。

    一面感念母亲的照拂和宠溺,一面又发自内心鄙夷对方的姿态。

    前者发自内心,后者又无法抑制。

    这导致柳佘不太喜欢跟对方接触,生怕他会控制不住心头的厌恶和排斥,伤了母亲的心。

    “陪着小蝶出门耍了耍。”

    柳佘压下白蝶被人拐卖的事儿,自家母亲是个什么脾性,他是清楚的。

    表妹白蝶年幼丧母,不受父亲疼爱,很小时候就被对方以“有个女性长辈教养有利于婚嫁”的借口踢到了柳府。自家母亲又是个捧高踩低的性格,自然不会喜欢表妹。若是让母亲知道白蝶被人拐卖了,多半会更加厌弃。白蝶的奶娘那般轻慢她,多少也有自家母亲纵容的缘故。

    柳夫人刻薄道,“七岁不同席,她不懂这个道理,你也不懂?”

    柳佘道,“小蝶还小,又是客居府上,儿子不过是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

    柳夫人道,“她小小年纪就知道狐媚人,不就是想攀着以前的娃娃亲赖着你。”

    柳佘耐心被耗尽了,冷漠道,“儿子倦了,先行告退。”

    柳夫人本来就是一肚子火,没想到又在疼爱的次子身上踢了铁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二郎君,夫人今日也是被人气着呢,您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服侍柳夫人的老嬷嬷送柳佘出去,忍不住多句嘴。

    “被人气着?谁能气她?”

    柳氏在河间的地位不算高,但自己母亲却是河间公认最难惹的士族贵妇,谁能给她吃瘪。

    老嬷嬷道,“还能是谁?夫人的堂姐呗,嫁去古氏的那位。”

    柳佘了然。

    自家母亲出嫁之前有个堂姐,二人在族里的分量不相上下。

    士族贵女么,除了头胎要睁大眼睛看好人家,嫁人也相当于第二次头胎,未来半生地位荣宠都与夫家和夫家家族挂钩。因为两性风气还算开放,未婚姑娘婚前有个心上人实属正常。

    自家母亲尚在闺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年轻俊朗的才子,甚至还会与对方花前月下幽会。

    不过,她到底是大族出身,婚前有恋人也需要遮掩一二,以免影响名声。

    名声若是很差,哪怕出身大族也不容易找到好人家,因此母亲一直小心翼翼的。

    奈何母亲的堂姐有能耐、技高一筹,二人同时议亲的时候阴了她一把,让旁人撞见她与某个才子交换的信物。这事儿当然不致命,顶多传出个“风流”名声,影响议亲的分量。

    那位堂姐靠着好出身和好名声,顺利嫁入古氏当了宗妇,母亲则低嫁河间柳氏。

    尽管她在河间柳氏也是宗妇,但哪里比得上琅琊古氏风光无限?

    柳佘冷笑道,“人家待在琅琊古氏,哪里又触怒母亲了?”

    老嬷嬷道,“那位过来探亲,偏偏漏了大夫人,明摆着瞧不上咱们这门寒酸亲戚。”

    这里刚说人家看不上这门穷亲戚,第二日拜帖就送上府了。

    柳佘坐在母亲身旁,愕然发现堂姨母身边的闺女就是那个伶牙利嘴又粗俗的女娃。

    他死死盯着对方,古敏却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将他无视了。

    “你方才分明认出我了,为何不认?”

    柳佘奉命招待古敏,带着她到府上后院花园转转,没想到对方仍是眼高于顶。

    “我们很熟?”

    “多说说就熟了,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柳佘道,“他们说你傻子,我瞧着还挺机灵。”

    人家哪里痴傻了?

    伶牙利嘴的,说话还刻薄粗俗。

    古敏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哪怕现在的柳佘只是个脾气臭的正太,够不上渣男,但历史告诉古敏,对方一定会变渣。

    除此,古敏不知为何就想起历史教授柳佘,对方说宸帝的生母是古蓁嫡姐而不是古蓁。

    这个推测被主流媒体大肆批判,皇室那边也没有承认。

    他觉得教授的推测真滑稽。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要嫁给未来渣男?

    不可能!

    她都穿越了,原主也早夭了,宸帝之母怎么可能是古敏?

    对了,穿过来这么久,似乎还没见过古蓁呢,回去得瞧瞧。

    兴许她能通过萝莉版的古蓁窥见未来宸帝的童年模样。

    “这就是你的教养?当面说人是傻子?”

    古敏冷哼一声,柳佘说不过她,便想了另一个法子找回场子。

    “之前见你徒手接下鞭子,难道你练过武?”

    古敏谦逊道,“练过一点。”

    “我也跟着武师学了点儿手脚功夫,你要不要跟我切磋切磋?”

    古敏扭头瞥他,“你确定?”

    柳佘道,“你别怕,我会让着你的,不用鞭子或者别的武器。”

    古敏哼道,“自大,我让你一只手都能摁着你打。”

    柳佘:“……”

    不是,听听这话,谁才是自大?

    事实证明,柳佘真打不过人家,被人摁在地上直求饶。

    “你这是什么力气……跟头牛似的。”

    柳佘揉了揉发青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逼出来了。

    古敏道,“哪里是我力气大了,分明是你自己不经打,关我什么事情。”

    柳佘暗自撇嘴,敢怒不敢言。

    “教你武艺的武师叫什么?”

    古敏白了他一眼,“怎么,你想挖墙脚,将人挖过去教你武艺,然后再打我?”

    柳佘心思被戳穿了,他也没恼怒,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又如何?”

    “打女人的男人,这么点儿出息。”古敏冷笑道,“连女人都打不过,更没出息。”

    柳佘能说的话都被古敏堵死了,险些气了个仰倒。

    古敏在河间待了两个月,她倒是和柳佘混熟了些,不过玩得更来的还是白蝶。

    她超喜欢这个动不动就喜欢脸红的小可爱,香香软软的。

    “听说河间郡有个超级出名的琅琅巷,你去过没?”

    琅琅巷,名字听着古怪,其实就是红灯区,不可言说的地方。

    古敏想起网络上的名句,哪个穿越女不去青楼见识见识,这次穿越就是没有灵魂的。

    琅琅巷位于河间郡坊市临近的一条街,距离柳佘古宅十分遥远。

    柳佘红了脸颊,叱骂道,“你真是不知羞耻,哪有女儿家会想去那种地方?”

    “假正经,我还在你书房看到避火图了呢,小小年纪不学好,你有脸说我?”

    “你、你——你连那个都看,不知羞!”

    柳佘性格再恶劣,毕竟还是个小屁孩。

    他耐不住好奇心,经不住旁人撺掇,学着族学那些年长的郎君偷看避火图,看得面红耳赤。

    这一行为本身也存了羞耻心,没想到古敏会说得这么直白。

    “你去不去?”

    “不去!”

    “好,你不去我去。”

    古敏是天不怕地不怕,她最近跟柳佘走得比较近,若母亲怪罪,她就将黑锅甩到柳佘身上。

    天色暗沉,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灯,将夜幕衬得亮如白昼,香风吹拂,满目皆是繁花盛景。

    “哈哈,这里就是琅琅巷?好热闹。”

    古敏望着车厢外头的景象惊叹,一旁的柳佘双手抱胸,一脸郁色。

    “你瞧我,像不像风流公子哥儿?”

    古敏这会儿穿着男衫,因为年纪还小,旁人不会怀疑她是女娃。

    柳佘毫不留情地打击她,“毛都没长齐,好意思说自己是‘风流公子哥儿’?”

    古敏撇嘴,二人在护卫的拥趸下去了琅琅巷有名的青楼。

    那些红娘瞧见他俩,忍俊不禁。

    见过形形色色的恩客,倒是没见过年纪六七岁的小屁孩,寻常人家的男童都还穿开裆裤呢。

    柳佘红着耳根道,“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古敏道,“得了,你哪里还有脸面?少赖我身上。”

    柳佘启蒙数年了,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迄今连个大字都写不好,没少被父兄惩罚。

    琅琅巷虽然是个风尘场所,但也雅致。

    古敏笑道,“这年头不会吟诗作对,精通诗词歌赋,当个倌儿都没人要。”

    柳佘听后脸色一黑,顿时怒从心中来。

    琅琅巷没有倌儿,古敏这话分明是讽刺他不学无术,没有家世依仗连个倌儿都不如。

    “口无遮拦的,你日后迟早要死在这张嘴上。”他怒冲冲地道,“日后瞧谁眼瞎敢娶了你。”

    古敏笑道,“用不着你担心,凭古氏地位,求娶我的人如过江之鲫。”

    柳佘见古敏在琅琅巷一点儿不怯场,反而与那些花娘嬉笑打闹,你侬我侬,整张脸都青了。

    “不要脸!”

    两个孩子去琅琅巷,自然传到了家长耳朵,古夫人以为是柳佘撺掇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果真胚子就坏的,小小年纪便知道去花街柳巷,若非我儿年纪还小,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古敏暗暗耸肩,毫无负担地出卖了柳佘。

    反正这位纨绔的名声本就狼藉,多背一口黑锅也正常。

    大概是柳佘人品太差,他跟着狐朋狗友一块儿去郊外赛马,马儿却被菜蛇咬了一口受惊了。

    古敏正巧打马而过,以一骑绝尘的姿态追上他,再将惊慌失措的小纨绔救了下来。

    “骑术这么差就别跑出来送死了。”

    古敏起身,不慎碰到伤口,暗中倒吸一口冷气。

    柳佘双目通红,因为恐惧而呼吸急促,瞧着格外可怜。

    “用不着你来假惺惺!”

    柳佘抬眼瞧着逆光的古敏,感觉眼睛有些刺痛,思及对方的嘲讽,顿时怒从心来。

    “啧,好心当成驴肝肺。”

    古敏敲打马鞭,跳上了马背,居然将柳佘丢在了原地,打算让这纨绔可怜兮兮走回家。

    “古敏——”

    柳佘暗中咬紧了牙根,委屈地眼泪直冒。

    没过多久听到马蹄声,居然是古敏去而复返。

    “想想你也挺可怜的,上来吧,骑稳了。”

    不多久,古敏随母回乡。

    一眨眼便是寒冬腊月,琅琊郡因为地势缘故,冬日也不是很冷。

    倒是周遭高山会有覆雪,不少士族名流都喜欢在这个时节上山举办雅集诗会。

    古敏的父亲便是琅琊名士之一,不仅是名士,还是名士之中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在朝中担任高官,也曾主持东庆选拔人才的考评,属于各方势力都要巴结的对象。

    父亲很牛掰,家族很牛掰,古敏偶尔也会飘飘然——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顶着女主光环的女主吧?一出生就站在别人奋斗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当然,这念头只维持一会儿就散了。

    她是未来世界三百多年后的古敏,不是这个时代的痴呆儿古敏。

    真要说会投胎,那也要将功劳归功于原主。

    作为外来者,她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幸运,应该更加珍惜拥有的一切而不是得意洋洋。

    因为担心女儿在家闷得慌,父亲特地带她出去参加名士大儒举办的清谈雅集。

    古敏听得云里雾里,真要说感受,四个字就能概括——不明觉厉。

    父亲见古敏小脸有些疲倦,笑着吩咐侍女带她到处走走。

    古敏扬起笑脸道,“多谢父亲。”

    前世的古敏出生于南方海边城市,第一次看到雪是天华大学入学第一个学期的冬日。

    那场雪才叫大,纷纷扬扬下了两天,厚度达到她的小腿肚。

    山上这场雪并不大,厚度也就半根指节,薄薄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开始融化了。

    正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化雪之时是最冷的,古敏哆嗦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好漂亮啊。”

    路过一片覆雪的红梅梅林,那夺目的红色几乎第一眼就牢牢抓住人的眼球。

    她垫着脚试图折下一枝梅花,奈何人短个矮,半晌也够不到。

    “这里有座破庙。”

    侍女劝阻道,“大娘子,这种阴晦的地方您不能去啊。”

    古敏道,“庙宇供奉的都是神灵,哪怕破败了,寻常妖邪也不敢靠近吧?哪里阴晦了。”

    话音刚落,她耳尖听到一阵压抑的笑声。

    “破庙有人?谁在那里偷瞧偷听的!”

    古敏提着小裙摆进了破庙,发现里面有一堆燃尽的篝火,火堆附近还坐着个面色微青、衣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青年。这名青年生得极好,哪怕坐在破庙也给人一种身居高堂的错觉。

    这个青年的眉宇间充斥着凌然正气,眼眸澄澈而清明,一瞧就知道是个磊落坦荡的人。

    这一刻,古敏脑海应景地响起一句话。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这般颜值,搁到她那个时代,怕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影帝也稍有不如。

    一瞧青年的装扮,古敏便知道他生活落魄,多半是个家境贫寒的穷书生。

    “方才是你笑的?”

    古敏问青年,眼睛却瞄着对方的手指。

    此人手指被冻得发红,有些地方还有冻疮,身上衣衫又破旧又单薄,明明冷得都打哆嗦,神色仍是镇定。古敏暗中撇嘴,这般落魄了还端着读书人的架子,真是搞不定这些古人。

    青年似乎生病了,声音沙哑无力。

    “听小娘子口出妙语,在下深感同意……”

    他似乎还要说什么,喉头涌上一阵咳嗽的冲动,咳得整张脸都涨红了,额头青筋暴起。

    “你病得很厉害啊,怎么不去瞧郎中?”

    青年道,“身无分文、居无定所,何来银钱去瞧郎中?不过是小病,不妨事儿。”

    “这可不成,小病拖久了容易变成大病,你这么大人都不懂这个道理?”古敏说道,“瞧你装扮和一旁的书箱,你应该是个能识文断字的人,随便寻个抄信抄书的活也能凑出药钱。”

    青年笑道,“小娘子这话倒是让在下想起了一句话。”

    古敏歪了脑袋,试问道,“你想说我‘何不食糜肉’?”

    青年作揖道,“冒犯。”

    古敏道,“啧,你还真想这么说我。”

    青年苦笑道,“小娘子说的路子虽是一条生计,但设想往往与现实不同,没那般轻易糊口。”

    古敏也不知道里面门道,但看青年磊落坦荡的姿态,古敏知道自己误会对方了。

    “那……你这病也不能继续拖着呀。”

    哪怕古敏不通医术,她也知道青年病得厉害,若是高烧太严重了还会转为肺炎。

    肺炎这东西搁在她那个时代致死率都高,更别说目前这个医疗水平低下的时代了。

    青年一手捂拳放在唇边轻咳,笑着道,“听天由命吧。”

    古敏更加不懂了,明明病得这么严重,他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你有父母么?”

    青年道,“先考已丧,家中尚有一母。”

    古敏老气横秋道,“既然家中还有老母需要你赡养,你就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想办法也得治好自己的病才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还是个能识文断字的,想想办法总有别的出路。”

    青年被古敏逗笑了。

    古敏又道,“若是换做我,只要能活下去,我一定会想办法努力活着。”

    青年病得厉害,但那双星眸却似星月漫天一般耀眼。

    “小娘子年纪小小,想法倒是不少。在下愚钝,倒是想不出别的求生法子,这该如何?”

    古敏眨了眨眼,倏地道,“你姓甚名谁?”

    青年问她,“问这个做什么?”

    “我怜你家中有老母要赡养,自己又病着,哪怕有心赚钱也无力做到。”古敏眼珠子一转,笑着对青年道,“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写一份欠条给我,我借你银两让你周转一阵子。等你身子骨好了,有能耐赚钱了,你再将银两还我。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如何?”

    青年笑着咳嗽,古敏羞恼道,“怎得,你不信?”

    “怎会不信?小娘子鬓角珠翠便抵得上在下数年嚼用,自然是信的。”青年笑道,“不过,小娘子心善是好事儿,但也不能随意滥发好心。倘若在下有什么歹意,这可如何是好?”

    古敏撇嘴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病成这个样子还想有什么歹意,这才是有心无力呢!”

    青年笑着摇头。

    古敏道,“怎么,你不接受?难不成你也是那种宁死也不肯收嗟来之食的固执酸儒?”

    青年问道,“不受嗟来之食,赞扬的是有风骨傲气,怎得到了小娘子口中成了固执酸儒了?”

    古敏两手一摊道,“我是个俗人,命最重要。”

    青年笑道,“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古敏被青年盯得有些发毛,嘟嘴道,“什么有趣?”

    青年不肯明说,只是道,“在下姓朱,名宁,字淳安。”

    古敏念道,“朱宁,朱淳安……这名字仿佛有些耳熟……”

    她没有身体原主的记忆,让她耳熟的名字,必然是上辈子的人物了。

    难不成这个朱宁是历史书上的人物?

    书到用时方恨少,倘若时间倒流,古敏绝对不敢上课的时候溜神摸鱼了。

    她抬手拍脑门,苦恼道,“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古敏让侍女给自己取来十两银子,借给青年,青年取来空白竹简和刀笔刻借条。

    “渊镜?”

    古敏蓦地睁圆了眼睛。

    她瞧了又瞧,落款人除了朱宁、字淳安,还有三个小字——号渊镜。

    青年道,“无聊取的诨号而已。”

    古敏推算青年的年龄,险些要给他跪下了。

    妈耶,自己这是什么运气,居然能碰到传闻中的男主角——汤姆苏渊镜?

    为何这么说?

    看看渊镜的人生履历就知道了,妥妥的汤姆苏,头顶男主光环的BUG!

    渊镜先生,生于东庆中末年,当世名儒之一。

    生来伴有祥瑞异象,幼年的经历更不平凡,七岁遇仙,得仙人抚顶灌灵,为其洗髓伐骨。

    未及弱冠,已然上通天文,下晓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一不精,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随手拈来,甚至精通农田水利,晓得经商兵略,活脱脱是个会走的妖孽,光环无限大!

    东庆末年,一人舌战北疆使者,立夺三城且气死了那个使者,一战扬名。

    成名之后的渊镜先生没有接受各方势力招揽,反而回到了祖籍琅琊郡,开了一个私学。

    当时的琅琊郡私学盛行,渊镜先生靠着自身名望慢慢吸引生源,打出了自己的口碑。

    潜心教导十数年,门下三位弟子向后成为五国乱世鼎鼎有名的谋士。

    除了这些,待在他私学求学的学生也有出息,先后出仕五十六人,有名者二十三人。

    五国乱世与其说是各家诸侯大乱斗,倒不如说是渊镜先生门下学生的修罗场。

    几乎每个诸侯帐下都有他们的身影,各自占据着不同的分量。

    五国乱世,渊镜先生倒是没出仕,但他的教学方法相当先进,姜朝建国之后还被宸帝授予“天下师”的无上荣耀。当然,对于这份荣耀,史书记载渊镜先生是婉拒了的。

    平心而论,如果古敏是渊镜,她也会拒绝的。

    为嘛?

    渊镜先生一生教导学生无数,出仕的学生大半都折在宸帝手中。

    虽说乱世残酷,但以一个老师的角度来看,着实扎心了。

    渊镜先生最疼爱的三个学生,程靖、吕徵、韩彧先后因为宸帝而死。

    程靖自戕牢狱、吕徵跳城而亡、韩彧吞金自尽。

    不是宸帝亲自动的手,但却是她推动的。

    哪怕渊镜先生没有因此记恨,肯定还是意难平的。

    这点从渊镜给自己写的墓志铭就能看得出来。

    意难平归意难平,该做的贡献还是不少。

    姜朝最初的教育基础都是这位老先生折腾出来的,后世学生又爱又恨啊!

    高考那年,学生之间兴起一阵“挖坟热”,考生组团去挖渊镜先生的坟墓。

    当然,这只是口头说说,没人真敢这么做,考生们拜渊镜不挂科都来不及呢。

    这会儿,看到活生生的渊镜先生,古敏都忍不住想腿软拜一拜这位大神。

    青年发现古敏表情一言难尽,问道,“这个诨号有何不妥?”

    古敏支支吾吾道,“没什么不妥的,渊镜挺好的,我相信你会名留青史的。”

    青年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古敏如坐针毡般难受。

    “今日恩德,来日必当相报。”

    古敏挠挠头道,“我想想啊,我觉得你以后肯定很有本事,必会名扬天下。倘若你以后开了私学,我肯定会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你教导。不用将孩子教得如何好,有点儿人模人样就成。”

    届时,说不定还能将古蓁的孩子、日后的宸帝也送到渊镜先生的私学。

    这样的话,宸帝和未来叱咤乱世的人杰有了同窗交情,互相捅刀应该不会那么狠……吧?

    青年噗嗤笑了出来,差点儿没岔气。

    “小娘子现下也才六岁稚龄,怎么就想到自己的孩子去了?”

    古敏涨红了脸,“这叫未雨绸缪!我笃定你很有名扬天下的潜质,不如赌一把?”

    “赌为恶业,技非六艺,用非经国。圣人也道‘君子不博’,小小年纪不该沾染这种恶习。”

    青年版渊镜先生训导人的模样,已有未来三分模样,看得古敏心中嘀咕。

    活脱脱的教导主任!

    古敏道,“你这模样,合该去当教书育人的老夫子。”

    青年浅笑不语。

    古敏起身弹掉裙摆沾染的灰尘,道,“我先回去了,免得父亲担心,日后有缘再见。”

    她蹬蹬跑远,只剩朱宁坐在原地望着“借来”的银钱苦笑。

    “似乎……不是什么恶灵……”

    别看青年学习玄术时日尚短,但他天赋极高,一点就通的天纵之才。

    光看古敏的面相他就发现不对劲了,试探一番却发现这是个心思纯澈的,半点儿不似恶灵。

    另一厢,古敏回到雅集,侍女暗中将古敏的经历告知古敏的父亲。

    “朱宁?那不是个极有傲骨的寒门士子么,怎么就肯接受敏儿资助了?”

    古敏道,“瞧他好手好脚却躲在破庙避雪,好像还生了病,好心借了他银两。”

    父亲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口中道,“我儿心善。”

    古敏让渊镜写了借条却没说自己是哪家的,分明是打算送钱给对方,顺带顾全他的面子。

    笑着露出几颗小白牙,拍了老头子的马屁。

    “这都是父亲教导得好啊。”

    古父话锋一转,说道,“虽是如此,但我儿不宜与那寒门接触过密,特别是那种犟脾气的。”

    渊镜祖上出身不差,但家道中落的人家,依古父的脾性,自然是瞧不起的。

番外篇:古敏(四)

    

    古敏歪着脑袋询问为何。

    她知道这个时代士庶分明,两个阶层几乎没什么沟通,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古父道,“你可知朱宁是谁?那人虽有才学,但却是个立不起来的愚孝蠢材,认死理。”

    古敏追问,古父才告诉她渊镜祖上原是富户,家中有千亩良田,吃喝不愁。

    奈何祖父经营不善,渊镜父亲又是体弱天真、时常被各路亲戚打秋风还笑呵呵的老好人。

    两代人败光了九成家业,传到渊镜这一代就只剩百亩良田了。

    这百亩良田还被渊镜的母亲借给白眼狼亲戚了。

    渊镜试图要回家产,谁料他母亲千般阻拦,宁愿苦着自己和孩子也不肯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损了名声。那个渊镜天赋极好,天生便有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之能,年幼待在琅琊某所私学启蒙,之后经由恩师介绍去往各地游学,才名一日高过一日,偏偏是个寒门而不受重视。

    他看着生活困顿,但渊镜努力的话,还是能过得不错的。

    尽管士庶分明,可朱门大户也喜欢招揽有才能的寒门当客卿,但渊镜却拒绝招揽和资助。

    古父也挺欣赏渊镜,生过爱才之心,吃过一次闭门羹就不理会他了。

    左右是个寒门出身的士子,再有才能还能翻天不成?

    稍稍看重他几分,他真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古敏面上认真听着,但总结她所知的历史知识,她觉得渊镜先生也不像是个被亲戚欺负的软包子啊。倒是渊镜的母亲,的确是个软弱可欺又拎不清楚的女人。为了些许薄名委屈自己和儿子,真不知道她图些什么。若是拿回百亩良田,渊镜也不至于穿着破烂躲在破庙避雪。

    出于对名人的好奇心,古敏对渊镜先生多了几分心思,偶尔会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

    借钱事件过了一个多月,渊镜母亲因病去世。

    她去世前做主让渊镜的未婚妻过门,说是想临终前看到儿子成婚成家。

    听到这个消息,古敏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位老夫人脑子长坑了?

    老婆刚过门,母亲就故去了,身为丈夫的渊镜会怎么想妻子?

    这位老夫人临终前都要给儿媳妇添堵。再说了,母亲亡故要守孝三年,相当于人家姑娘刚过门就要当三年尼姑,白白蹉跎人家的青春。倒不如让人家姑娘另外寻个好的,放人家自由。

    当然,跳出这个藩篱,历史证明渊镜先生是女生心目中的完美丈夫。

    据古敏所知,不少小甜饼古装就是借用渊镜和他夫人的日常梗改编的,对单身狗相当残忍。

    料理完母亲丧事,渊镜就使了法子从亲戚手中夺回被占的百亩良田。

    古敏边看边点头,这才叫男人!

    渊镜不能忤逆母亲的命令,但他作为丈夫却不能让妻子也继续过苦日子,还算有担当。

    一眨眼,时间就晃到第二年初春。

    古敏大致习惯了这个时代,越发有这个时代贵女的“贵气”。

    除了渊镜先生这位历史名人,古敏还悄悄去看了眼庶妹古蓁,传闻中风流放荡、多情滥交的女人——宸帝的生母,柳佘的嫡妻。这会儿的古蓁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小萝莉,个头比古敏矮得多,因为她是不受宠的庶女,不论是待遇还是日常用度都比不上古敏的十分之一。

    嫡庶之分比士庶之别还要大,同是一个父亲,待遇却能天差地别。

    古敏倒是有心照拂这位庶妹,但人家母亲防她跟防贼一样,古敏慢慢就觉得没趣了。

    这一日,春寒料峭。

    古敏让侍女陪着自己放风筝,看那蝴蝶风筝飞得高高的,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脸。

    “再飞高一点!”

    古敏指着风筝指挥侍女,蓦地听到一阵重物落水的动静。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侍女们也知道古敏听力极好,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但她们真没听到特别的声音。

    古敏道,“我的确是听到了,那动静,听着似乎是比石头还大的东西丢进水里——”

    一个侍女道,“水?附近的池子都被填没了。”

    另一人道,“后院倒是有一口古井。”

    古井?

    古敏面色一寒,命令侍女带自己去那口古井看看。

    侍女原先还有些犹豫,等她们瞧见古井中有个女童,顿时吓得高声尖叫。

    古敏见她们不顶事,便将打水的麻绳系在附近假山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大娘子!”

    古敏道,“别吵!”

    她爬下古井将那个扑腾得没力气的孩子抱住。

    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抓紧了麻绳,踩着古井墙壁爬了上去。

    幸好古井墙壁还算干燥,青苔也少,不然靠她爬上来有些难度。

    “让开,别挡了空气。”

    古敏让侍女走开,将落水的女童摊平放在地上,给她做起了人工呼吸。

    “呕——”

    只见女童将呛进去的井水吐了出来,悠悠转醒,眼底还有未散的恐惧。

    “小妹?”

    古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救上来的孩子居然是庶妹古蓁。古蓁醒来之后就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一个劲儿缩在古敏怀中,亲昵可爱的模样看得古敏那颗老阿姨的心都复苏了。

    “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这儿呢。”

    古敏温柔安抚古蓁,温和的嗓音仿佛有安定神魂的魅力。

    “谢谢阿姐。”

    古蓁垂着脑袋纠结手指,苍白的小脸添了几分红晕。

    “你怎么落水了?”

    古敏询问古蓁,脑海中浮现阴暗宅斗三十六计。

    不等她脑补结束,古蓁害羞又惭愧地说出了落水的原因。她调皮到后院玩,不小心将最爱的珠花弄进水井了,她就伏在水井口往下看,一个不小心跌进去了,跟宅斗没一毛钱关系。

    古敏面色讪讪,这才发现自己将宅斗妖魔化了。

    别的不提,光以父亲后宅为例,那些姬妾讨好大夫人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弄幺蛾子?

    这个时代的男人只负责传宗接代、打理外头,内宅是女人地盘,一般都由正室夫人解决。

    姬妾也没想象中那么有地位,正室夫人不爽了,想发卖谁就发卖谁。

    哪怕是良妾,若是被正室夫人抓了错处也能赶出府。

    有些美貌姬妾不仅要给男主人睡,要是府上来了客人,她们还要被推出去伺候客人。

    古敏知道这些的时候,顿时不寒而栗。

    幸好她穿越的身体地位高、出身好,不然穿成姬妾,这不就玩犊子了?

    不对——目前这个身份也不是百分百安全。若是古氏参与什么破事儿,导致大祸临门,古敏作为女眷也有可能被打入贱籍、充为军妓官妓或者卖身青楼,一辈子翻不了身。

    唉——

    思来想去还是现代好。

    落水事件之后,古蓁越发亲近古敏,时常找她耍玩。

    古敏本来就喜欢小孩儿,古蓁那么可爱,还是宸帝的母亲,她当然不会拒绝啦。

    因为古敏的照拂,古蓁的待遇直线上升。

    尽管不能与受宠嫡出相比较,但比之前的待遇好了不少。

    相较于古敏对古蓁的喜爱,古夫人倒是冷漠得多。

    “左右不过是个庶女,她怎么算计也只是让敏儿待她好几分,她还能取而代之不成?”

    古夫人对古蓁没什么好感,但也没有流露出来。

    女儿生来失魂痴呆,从襁褓到现在也没个玩得来的同龄小伙伴。

    古蓁若是能拎得清楚,将敏儿哄得开心了,她施舍对方些许又算得了什么?

    基于这种心理,古夫人对古蓁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这些,古敏是半点儿不知道。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便是两三年。

    因为古敏恢复神智,古夫人便想将她培养成完美的士族贵女。

    正巧古敏也好奇古代教育,外加她有个成熟的灵魂,那些枯燥的内容学起来十分迅速。

    年底的时候,古夫人生了一场病,古敏作为嫡长女便帮着母亲处理内宅事务。

    她年纪虽小,但处理事情却极有大家风范,处事公正且合理。

    除此,她还试着用自己的月例体己拿去做生意。

    提到这个就不得不说另一个人了——古信。

    古信是古敏救回来的少年。

    这个少年也姓“古”,正经的大名却没有取。

    古敏征询对方的意见之后,给他取了个大名,名曰古信。

    他本是商贾之子,因为家道中落而被债主贩入牙行,最后被那对农家夫妇买了当儿子。

    古敏将他救下,起初没有怎么在意,后来无意间发现对方有着极高的算数天赋和生意头脑,便将他提拔上来,让族中账房教导他。古敏还让他去母亲陪嫁店铺当学徒,多看多学。

    古信也没辜负古敏的看重,没两年就出师了。

    古敏一边学着如何当个士族贵女,一边想着如何赚钱。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

    这个世道安稳不了几年,她需要积累原始资本,兴许以后成为一方富豪就能投资宸帝了!

    她起初只是做小生意,古夫人也觉得女儿需要历练,便由着她胡来。

    赔了无妨,小钱而已,古氏家大业大经得起败家,若是赚了就当女儿的脂粉钱。

    靠着古敏的经营理念、奇思妙想以及古信的经营手腕,这桩小生意很快就转亏为盈。

    有了原始资本,古敏见时下书写都是用刀笔和竹简,便寻思着弄出真正的廉价纸张。

    她前世的爸爸开了一家民营纸业公司,最初是从传统造纸作坊转型而来的,勉强算是家传。

    她试了几回就弄出了比较原始的竹纸,经过一番改良就能投入使用。

    靠着古氏的庇护和竹纸的低产量,古敏的造纸作坊一直捏在她自己手里,每年都能大赚。

    没两年,她还在士族贵女中间闯出了个“双姝”称号。

    博来的这个称号,虽是她自己的本事,但也有古氏的舆论运作功劳。

    双姝之一的另一位则是琅琊王氏贵女——王惠筠。

    古敏和王惠筠算不上手帕交,但两个小女生的关系也不错。

    王惠筠就是那种温柔端方型的大家闺秀,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十分斯文。

    古敏每次看到精致的她,总会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错觉。

    随着年纪增长,她越发不能忍受内宅的枯燥。因为这个时代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太严厉,在父母的默许下,她时常扮作男装外出晃荡。仗着一身武艺,学游侠行侠仗义,好不快活潇洒。

    某次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叫谢谦的帅正太。

    谢谦?

    这不是母亲为她物色的未来夫君人选之一?

    大名鼎鼎的嬛佞谢氏嫡系子弟!

    她心下一动,作为一个还未正经学习五国乱世和姜朝历史的历史渣,她并不清楚谢谦是谁,还以为是籍籍无名的普通士族。她无意打乱历史,选择籍籍无名的谢谦当夫婿也是个好选择。

    奈何谢谦根本没认出她的真实性别,反而跟她称兄道弟,一口一个贤弟。

    二人的日常就是蹲在酒肆拼酒,谈天说地。

    进一步了解后,古敏发现谢谦年纪小小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真是白瞎那张脸了!

    “你很强,但我的枪法也不弱,待我回去磨砺两年,必然胜你。”

    古敏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同时默默将谢谦从婚嫁人选行列剔除出去。

    她可不想成婚之后天天上演全武行,这跟天天家暴有什么区别?

    脑子进水才会嫁给武痴呢。

    当不成未婚夫妻,但是可以当狐朋狗友啊。谢谦一直以为小伙伴是带把的“贤弟”,眼拙没认出来,万万没想到在一次士族雅集上瞧见了一袭女装、容貌艳丽、气势逼人的“贤妹”!

    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崩坏了。

    仿佛前天压着他打的“贤弟”是他臆想出来的。

    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可怕么?

    没过半年,古敏听说谢谦和小伙伴王惠筠结了亲,待王惠筠及笄成年便能准备婚礼了。

    “呸!封建害死人,这俩平均年纪也才十二三,刚上初中的小朋友吧?这就定亲了?”

    不论古敏如何吐槽,她也知道自己再过两年也得议亲,加入早婚早恋行列。

    “贤弟可认识河间郡的一个人?”

    某天,熊孩子谢谦询问古敏一个奇怪的问题。

    古敏忍不住翻白眼,张口怼了回去。

    “河间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万人口,我哪儿能个个认识?”

    谢谦轻咳一声,自觉自己的问题有些蠢了。

    “愚兄前阵子赶来琅琊郡的时候,半道瞧见一名半大少年。”

    古敏问道,“然后呢?”

    谢谦幸灾乐祸道,“他似乎是要来琅琊私学求学游历的,半道因为露了钱财被歹人打劫一空了。愚兄顺手将他救下,询问他在琅琊郡可有认识的人,他道他认识古氏嫡女古敏——”

    古敏咋舌道,“那孩子莫非是缺心眼不成?姑娘家的名讳是能乱喊的?”

    谢谦又道,“他自称是河间人士,姓柳。”

    “柳佘?”

    谢谦道,“正是这个名字!”

    古敏暗中撇嘴,“莫不是要来祸害我家地里白菜了?”

    这大概就是历史的惯性吧,柳佘来琅琊私学求学,多半是这时候与古蓁结缘成婚的。

    古敏的历史成绩挺差,许多知识都被近年来盛行的古装魔改电视剧带歪了。

    因此她并不清楚古蓁在历史上先是嫁给别人,守寡之后才按捺不住寂寞和柳佘勾搭上的。

    二人不存在青梅竹马的剧情。

    她说得很小声,谢谦也没听清楚。

    付了酒钱,古敏刚回到府上听说有亲戚来拜访(借宿投靠),稍微询问便知来人是谁。

    “柳佘怎么就来了?”

    古敏眉头轻蹙,听着颇为不悦。

    她有理由讨厌柳佘,一来这就是个历史上有名的渣男、色狼、垃圾,二来古敏和庶妹古蓁关系比较亲近,下意识将古蓁当做女儿养了。哪个老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渣渣?

    不喜欢归不喜欢,古敏也没做出棒打鸳鸯的举动。

    柳佘不与古蓁成婚,她上哪儿去找未来的宸帝?

    宸帝没了,姜朝该怎么办?

    侍女轻声道明柳佘上府的缘由,内容与谢谦告诉她的差不多。

    没有丝毫外出生存经验的柳佘被土匪抢劫了,值钱的东西都被歹人搜刮走了。

    古敏轻嗤一声,心下刻薄地嘀咕,“那歹人愿意留他一条狗命已经是仁慈了。”

    古代不同于律法健全的现代。

    这个时代杀人也犯法,但也得抓得到行凶者才行。

    通讯工具落后、信息传递缓慢、破案手段简陋,每年都有无数的冤假错案。抓不到犯人变成悬案还算好,要是急求功绩,少不得弄些冤打成招的戏码,将无辜的人充做罪犯销了案卷。

    柳佘碰上打劫恶徒还能捡回一条命,真不愧是宸帝之父,历史光环笼罩庇佑啊。

    古敏心里不停吐槽,回了后院换回女装,一番梳妆打扮才出来见客。

    她远远瞧了一眼柳佘,对方的脸蛋不似记忆中那么圆润,看着清瘦不少,五官越发精致。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长得再好瞧也没用,内里一团糟粕。”

    古敏替柳佘那张好皮囊可惜了一阵。

    长得人模狗样,偏生是个渣男的潜力股。

    柳佘见到古敏也露出几分惊艳。

    虽说古敏这几年越来越能打,但颜值也在节节拔高。

    若给同龄士族女子弄个美女榜,凭借古敏的颜值,等她五官长开了,指不定能夺个探花。

    因为钱财被打劫干净,柳佘只能选择在亲戚府上借住几日,再派人去河间郡送信取钱。

    柳佘被安排在客房,距离古敏的内宅隔了老远老远。

    一个外男一个女眷,哪有什么交集?

    倒是柳佘先认识了年幼的古蓁,古蓁听说阿姐和柳佘年幼就认识,时常在她耳边说柳佘如何如何好。古敏表面上听得认真,偶尔附和古蓁的话,实际上却在心底将柳佘掐死一万遍。

    这个死渣男,古蓁才几岁啊就知道勾引,可去他娘的!

    所幸小孩儿忘性大,很快就将柳佘丢到一边了,没再提他。

    殊不知,古夫人曾冷笑着警告了古蓁。

    “你阿姐是府上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想算计她?”

    古夫人颇为恼怒,她是上一届宅斗冠军,什么歪门心思没见过?

    虽说古蓁只是她丢给女儿的玩具,但也没有克扣亏待过她。

    古蓁的日子过得可比寻常士族的嫡女还要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没想到古蓁这个贱蹄子会生出别样心思,试图误导古敏看上柳佘那个三五不着六的。

    河间柳氏算个什么东西,哪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她的嫡女?

    思及此,古夫人就一阵郁结,忍不住放了狠话。

    “老实安分一些,你也不想想你未来婚嫁到底捏在谁手上!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

    古代孩子都早熟,搁在古敏眼中才上小学的古蓁便已经知道为自己的未来谋划算计了。

    为此,古蓁每日在古敏耳朵旁说柳佘的好话,不就是吃准这个嫡姐心思单纯又疼爱她,一旦古敏喜欢真的柳佘,二人虽不可能成婚,但闹出不好的名声,古敏日后的婚嫁也不容易了。

    “若是我儿议亲出了什么差错,你以为自己就有机会嫁个高门大户了?”

    古夫人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古敏这个宝贝眼珠子出了什么事儿,她能活撕了古蓁。

    这些细节,古敏一概不知,古夫人也有意隐瞒,表面上仍是一派喜乐融融。

    没过几日便是花朝节,百花生日,同时也是琅琊士族贵女期待已久的好日子。

    只见各家妙龄少女穿着鲜亮衣裳,眉间画着形态各异的花钿,衬得肤白貌美,顾盼生辉。

    盛装打扮的青春少女莲步轻移,颇有几分摇曳生姿的味道,在侍女的簇拥下祭拜花神。

    花朝节不仅是士族贵女外出踏青游玩、祭拜花神的日子,同时也是带着相亲性质的日子。

    “唉,好一个妙龄男女互诉衷肠虐单身狗的日子啊。”

    古敏年纪还小,但也被母亲装扮得漂漂亮亮。

    旁人都清楚,再过几年古敏怕是会惹来无数年轻士子的追捧和暗恋。

    远处河畔便有雅集,那些青春靓丽、朝气蓬勃的少女在春日金色阳光的映照下,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圣洁和美丽。光是站着便是一幅绝妙的画作,古敏欣赏美人儿,看得津津有味。

    “几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粗鄙。哪有不顾礼节攀爬梨树的?”

    柳佘一袭青衫,目光瞥见她足上的白袜,红着耳根挪开了眼。

    “啧,这里又不是你家,旁人都没怎么说我呢,你倒是先管教起来了。”古敏笑道,“我前阵子听人说你又去不三不四的地方,有闲工夫管教我,倒不如多看看自己,君子要立身正本!”

    柳佘一听,脸颊白了几分。

    “说话真刻薄!”

    古敏道,“难听归难听,但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瞧瞧你,未到十岁便想着花天酒地了,往后议亲,哪家瞧了不怵?再者说,要说刻薄,我是不如你的。你别忘了你还抽过我鞭子呢。”

    柳佘涨红了脸道,“那不是没打到么?”

    “没打到就不算动手了?”

    柳佘站在距离古敏半丈远的树下,倏地道,“我也没去花天酒地,旁人误传的。”

    “那你去干嘛?”

    “瞧着别人花天酒地。”柳佘道,“他们说那地方有趣,我便去了。”

    再说了,六岁就知道逛琅琅巷的古敏哪有资格说他花天酒地?

    委屈JPG。

    古敏心下嗤笑。

    倒也是,哪怕古代人早熟,那也不至于早熟到不到十岁的小屁孩儿能做不和谐的事情。

    柳佘眨眼瞧着坐在树干上的古敏,抿紧了唇。

    兴许是日光过于灿烂,他居然觉得古敏这泼辣粗俗、表里不一的人有些可爱?

    柳佘暗下摇头,自己大概是眼瞎了。

    今年的花朝节注定问题多多,古敏祭拜花神之后听到有人大呼救命。

    循声过去一瞧才知道有个士族女子落水了,周遭不是侍女就是年迈的嬷嬷,个个都不会水。

    若是喊男子过来,那女子都要被冲到下游去了。

    下游?

    “下游是个瀑布啊!”

    那瀑布虽然不高,但瀑布底下有个深潭,若是摔下去了,多半是没命的。

    古敏顾不得许多,踹了木屐就直接扑进水里,靠近女子的同时将她双手扭住缚在背后拖上岸。不这么做不行,古敏的水性算不上很好,要是被溺水的人抓住,说不定两个人都要跪。

    “呼——”

    古敏发现自己穿越之后到处都在救人。

    先是白蝶、古信,又是古蓁,再是这个落水的士族女子。

    “算了,行善积德有好报。”

    古敏帮女子将呛进去的水吐出来,一旁的侍女早早将披风给她俩披上。

    隔了一段距离开诗会的士子们也听到动静赶来,柳佘更是眼尖瞧见水中救人的古敏。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古敏一手抓紧披风,一手揉了揉鼻子,眉头轻蹙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柳佘刻薄道,“准备剃发出家呢?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倘若救人不成反将自己折进去……

    柳佘暗下攥紧了拳头,眉峰紧拧。

    古敏白了他一眼,懒得跟越来越有渣男趋势的柳佘对话。

    之前还撩古蓁撩得起劲儿,这会儿关心自己,莫不是想姐妹通吃?

    思及上辈子看过的汤姆苏种马,古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满满的嫌弃。

    古代士族的生活没有古敏想象中的无聊,反而很享受,例如泡汤泉啊、旅游什么的。

    古敏就有幸跟着父亲去了一趟上京,还是公费旅游。

    “嵇山汤泉闻名天下,以前游人多,水质也不是很好,这会儿可是尊贵VIP待遇。”

    嵇山汤泉前世便有,生意十分不错,哪怕是旅游淡季也能吸引大批量游客。

    古敏上辈子也去过几次,玩得也算开心,但游客众多,少了几分私人空间。

    这会儿来到三百年前,不试试汤泉,这场穿越没有灵魂的。

    “美滋滋——”

    古敏别提多享受了。

    当她泡够了出来,耳尖听到有人说汤泉混入了毒蛇。

    妈耶——

    “我这是什么体质,走到哪里都能碰见事儿。”

    古敏吐槽归吐槽,心里还是毛毛的。

    别看她是个胆子贼大的傻大姐,实际上还是挺怕蛇的,小时候被菜蛇咬过一口,吓死她了。

    说什么来什么,古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撞见那条毒蛇。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古敏一面冷汗涔涔地和毒蛇对峙,一面盼着有人过来救她。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背对毒蛇逃命是愚蠢的举动。

    “平日挺机灵,怎么这时候犯蠢了?你怎么不逃?”

    古敏怎么也没想到来“救”自己的人会是柳佘,分明吓得腿哆嗦了,仍抱着一块石头砸向毒蛇,将那蛇吓得朝角落滑走。柳佘觉得这不是久留之地,抓着她手将她去人多的地方。

    “我要是逃,你觉得是我脚快还是蛇快?”古敏道,“倒不如与它对峙,瞧瞧谁先忍不住。”

    柳佘都要被气笑了,年轻稚嫩的面庞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你莫不是傻的不成?”

    古敏道,“你才傻。”

    一个学渣还有脸面说她傻?

    柳佘还没松开她的手,因此古敏清晰感觉到对方的手加大了力道,捏得她有点儿疼。

    作为一个硬气的人,古敏愣是一声不吭,不肯服软。

    等柳佘发现对方手被自己攥得发青,脸上的血色刷得一下退了干净。

    “对不起。”

    说罢,转身离去,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古敏一脸雾水地瞧着柳佘的背影,啧了一声。

    “这脾气真够怪的,分明是我的吃了亏,他倒好,一副被人欺负的小媳妇的模样。”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柳佘病得更严重了,时不时对她露出复杂的眼神,看得人发毛。

    “神经!”

    十一岁那年,古敏跟着母亲参加外祖母的葬礼,归来的路上却碰见了土匪。

    “这年头的治安都这么差么?”

    穿越果然不是个好活儿,外头动不动就有土匪拦路抢劫,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倘若能穿越回去,她真想抱着那些做梦都想穿越古代的妹子的脑袋,将脑子里的水拍出来。

    没什么本事的战五渣就别挑战古代这个地狱难度的生存副本了,容易跪。

    护卫车队的家丁越有五十人,土匪却有百人,属于规模比较大的土匪集团了。

    他们先是偷袭了一波,乱箭射死我方数名家丁。

    哪怕古敏能打,但她还要保护车厢内的母亲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时间有些捉襟见肘。

    好不容易等来援军,古敏一时松懈,居然被个躺地上装死的土匪偷袭推下了山崖。

    “坠崖是穿越女必备么?”

    这也太坑了!

    作为锦鲤本鲤,古敏的运气很不错,衣裳被挂在树上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再加上悬崖也不算很高,因此她只是摔断了一条腿,脸蛋被不知名的带锯齿的野草刮花,没别的大伤。

    古敏因为腿伤不能行走,只能留在原地等救兵过来。

    奈何深山老林多毒虫蛇蚁,她光是想想各种毒蛇小虫子就害怕得不行。

    她不敢闭眼,一直熬到了天黑才隐隐瞧见零星的火光。

    “难不成是鬼火?”

    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直到听到人的脚步声,对方还呼喊自己的名字,她才松了口气。

    “我在这里!”

    来人的脚步声变得越发急促,偶尔还能听到杂草树丛被什么东西砍掉的声音。

    古敏眨了眨眼,这才看到一个身影举着火把靠近,右手持剑将杂草清理出一条能走的路。

    “柳佘?”

    来人道,“与你不熟,连名带姓喊人莫不是太失礼了?”

    古敏刚刚升起的感激宛若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呵呵,柳仲卿!”

    柳佘用白眼瞥她,冷笑道,“谁是柳仲卿?”

    古敏闭了嘴,她忘了,眼前这个渣男预备役也才十一二岁,远远没到及冠取字的年纪。

    她记得柳佘的字,仅仅是因为大名鼎鼎的孔雀东南飞里头有个焦仲卿,贼好记。

    “哼,刚才做梦梦见的。本以为来的是个天人,没想到是你这个俗气的凡人。”

    柳佘深吸一口气,只是攥着火把的手捏得发白。

    “你是来寻我的?”

    “我是来给你收尸的。”柳佘道,“没想到祸害遗千年,那么高的悬崖都没摔死你。”

    古敏暗下咬牙,要不是腿摔断了,真想将柳佘摁在地上暴揍。

    柳佘也发现古敏的不对劲,若是以往,她早就按捺不住用拳头威胁他了。

    这会儿还坐在地上,仔细一瞧,面颊也有些苍白。

    “你的腿……”

    柳佘敏锐发现她的不自然。

    “摔断了呗。”

    柳佘神色大变,想也不想将衣衫撕下布条,再将剑鞘取下。

    “你干嘛?”

    柳佘道,“给你绑上,莫不是想下半辈子当个瘸腿的,让你父亲给你多交一份人头税?”

    我屮艸芔茻!

    古敏也被气到了,柳佘这熊孩子果然是最贱得欠揍。

    诅咒她瘸腿也就罢了,居然诅咒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按照东庆律法,女子过了十八岁还没有定亲,那户人家要多交一份人头税的。

    古敏道,“莫说只是瘸一条腿,便是双脚双手都断了,照样有人抢着提亲,用不着你担心。”

    柳佘低头给她矫正腿骨,冷笑道,“是啊,古氏嫡女,素有美名,连那些沽名钓誉,整日对人评头品足的名士都说你当个大夏皇后都绰绰有余。娶你回去,当尊大佛供着也是好的。”

    古敏道,“听你说话阴阳怪气的。”

    柳佘不语,见布条还缺了一些,又从自己衣服上撕了两条。

    “你怎么连这都会?”

    柳佘冷笑道,“府中养了一条不听话的狗,时常被人打断狗腿,练练就懂了。”

    古敏:“……”

    MMP!

    日你仙人板板啊,柳仲卿!

    “你帮我拿着火把,我背你出去。”

    柳佘将她腿骨正好,已是满头大汗,瞧着越发得肤白唇红,让古敏忍不住感慨——

    为何这年头长得好看的都是渣男呢?

    转念一想也是,要是长得不好看,渣人的资格都没有。

    古敏道,“你去将人喊来也行。”

    柳佘不为所动,一副要么他背人出去,要么古敏就待在这里等死的架势。

    这让古敏不得不阴谋论了。

    一边爬上他的背,一边嘟囔着道,“你莫不是想借着救命之恩,挟恩图报吧?”

    柳佘低声道,“闭嘴!”

    古敏道,“恼羞成怒了。”

    “废话一句将你丢下去不管了,这个时节可是毒虫猛兽出没的时候,你自己想好了。”

    古敏撇嘴,老老实实帮他拿着火把照明,没多久就碰上寻找古敏的家丁。

    后来,古敏才知道柳佘过来寻找自己是他自个儿的主意。

    原先柳佘还在私学读书,偶然听到车队遭遇伏击,她摔下悬崖,这小子就过来找人了。

    “啧——这小子什么意思?”

    伤筋动骨一百天,古敏连续三个月都窝在家里当宅女,没事儿琢磨柳佘古怪举动的用意。

    古蓁笑道,“兴许是恋慕阿姐呢。”

    古敏嗔道,“胡言乱语,他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怎么会自讨其辱?”

    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五六年了,当然知道古氏在士族中的地位,虽比不上东庆四大高门那么显贵,但也是一方巨头了。柳佘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古敏的家世,两家结亲是没有可能的。

    另外,柳佘是个学渣的事儿,人尽皆知。

    正如古敏说的,哪怕她一辈子瘸了腿断了手,求娶她的人也多得是,这也轮不到柳佘。

    求娶她,不她这个人,只为她的身份。

    万万没想到,古蓁的话居然一语中的了。

    “什么——你说谁去试探父亲口风了?”

    时光荏苒,一眨眼古敏也是十二岁的少女了,按照士族传统,这个年纪就能准备议亲了。

    现在不抓紧挑选好夫婿,等女方及笄了,同龄的好男人都结婚了。

    “柳佘,柳郎君。”

    古敏嚼完了零嘴,嘟囔道,“他最近中邪了?”

    侍女道,“没听过这等消息。”

    古敏道,“不是中邪就是脑子灌了水了,这根本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明知道古氏嫡女不可能下嫁河间柳氏,他还跑去跟父亲探口风,这不是自讨其辱?

    想不通啊想不通。

    古敏还未想好对策,柳佘约她见面。

    抱着问个清楚的心思,古敏应邀去见他。

    当然,不可能是她一个人赴约,伺候的侍女都在不远处守着呢。

    “你最近中邪了还是摔了脑子了?”

    柳佘道,“都没有,只是听说你要议亲了。”

    古敏道,“要议亲也不可能选你啊,哪家父亲会愿意将女儿推进火坑呢?”

    柳佘险些岔气,抬手指着自己道,“我是火坑?”

    古敏道,“你心里可真是没有一点儿AC数。”

    柳佘听不懂她的话,只当是什么地方的方言,心态有些崩溃。

    “我心悦你、喜欢你、爱慕你,我想要与你议亲成婚。”

    古敏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初中一年级的小屁孩儿表白,一时间有些懵。

    “可……我不懂啊。”古敏自认为没给柳佘什么好脸色,这小子抖M吧,居然会如此直白地表白,让她这个老阿姨有些害臊,“虽说如此吧,但是柳郎君的举止行动可没这个意思?”

    这下轮到柳佘懵了,他问道,“什么?”

    古敏说道,“文不成武不就的,若你是父亲,你可会瞧上这样的小子觊觎女儿?”

    柳佘这下是百口莫辩,因为他真就是个学渣,本身家世就是短板,没有才华能耐,的确是入不了人家的眼。事实归事实,但这话从古敏口里说出来,柳佘要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我、我那是……”

    柳佘目光带着几分迷茫,关于学习这件事情,他总觉得自己也蛮无辜的。

    他分明是想学好的,但不知为何,总是投入不进去,脑海中似乎有个念头阻拦他学习。

    这般拙劣的借口若是说出来,少不得又讨来一顿挖苦。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柳佘道,“等等——倘若我能学好,你可愿晚两年议亲?”

    士族一旦看对眼了,一般是不可能中断婚约的。

    古敏听着这话,心里嘀咕了一句——

    天然渣男!

    哪有人这么理直气壮让姑娘家蹉跎时间等他的?

    再说,她对柳佘也没什么喜欢呐,柳佘可真是自信。

    “你学两年有什么用?”

    柳佘都十二三岁了,期间浪费多少黄金时间,现在发奋苦读有什么用?

    晚了!

    结果,打脸来得太快,古敏刚回去就听说自家父亲被柳佘说动,准备推迟两年再议亲。

    古敏:“……”

    她感觉自己有一个假父亲。

    询问缘由,自家父亲道,“柳佘祖上有些能耐,曾经帮助过古氏先祖,念着这份恩情让他试一试。总归你的婚事不愁,拖两年让他看清自己的轻重也好,免得两家面皮撕得不好看。”

    盯着古敏婚事的人多了海去了,古父根本不急,他也想多留女儿两年。推迟议亲也无妨,顺带还能还掉欠柳氏的人情债,若是柳佘自此变好了,以后能扛起柳氏门楣,那就皆大欢喜。

    古敏嘴角一抽,她算是听出来了,自家父亲就是给柳佘画了一张大饼吊着他,不打算兑现。

    回去之后,古敏听古蓁无意间说起一件事情。

    柳佘为了见古父一面,待在外头守了整整两天。

    这两天正好下大雨,柳佘被淋得超惨。

    古蓁笑道,“瞧得出来,那位柳郎君待阿姐是真情实意的。”

    古敏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悲情戏码若是没有大雨映衬,那是没有灵魂的苦情戏。

    本以为柳佘就是几分钟热度,迟早会知难而退——以往的黑历史也见证这一点,柳佘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哪怕次次说要奋起,结果还是半途而废——古敏根本不看好他。

    古敏照旧穿着男装到处潇洒游玩,几乎整个琅琊郡的士族都知道古氏嫡女相貌男女皆宜,行事恣意风流,引得无数追求时尚的士人追捧。搁在士子中间,古敏的名声也是很不错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听到有人夸赞柳佘的才能。

    惊了!

    他居然动了真格?

    “莫不是被什么人夺舍了?”

    柳佘能成材,母猪能上树!

    谢谦道,“瞧你的样子,你似乎不太乐意瞧见他翻身?”

    古敏道,“倒也不是——他能变好自然是好的,少个纨绔子弟也算是造福百姓。”

    谢谦通过古敏认识了柳佘,前几个月途径河间郡还瞧过对方。

    这两年柳佘的变化是真的大,大得算是脱胎换骨了,谢谦差点儿没认出人来。

    “那你为何如此?”

    古敏道,“我一直将他当做妹婿来着,你懂的——结果他却瞧上了当姐的我,如何能接受?”

    谢谦诧异,“妹婿?他去招惹你家妹妹了?”

    这么渣?

    招惹人家妹子还示爱姐姐,这位仁兄是在作死的边缘大鹏展翅?

    古敏道,“倒也没有吧,他与妹妹没什么接触,但我听高人说过,二人有一段姻缘。”

    她总不能说历史告诉她这两人会搅和一起?

    柳佘现在学好,等日后娶了古蓁,古敏也不用自我愧疚了。

    谢谦道,“鬼神之说不可信。”

    古敏道,“信与不信全看个人,我是比较信的。当年高人说我失魂,后来魂儿回来了,人也正常了,可见这里也是有门道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神灵敬畏一些总没错处。”

    谢谦道,“柳佘跟我打听过你的近况。”

    古敏笑道,“我的近况还需要打听?”

    她可是琅琊郡的名人,多少士族贵女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早就扑着要嫁她了。

    谢谦说道,“瞧他的样子,怕是……嗯,情根深种?”

    古敏道,“单相思。”

    谢谦:“……”

    莫名可怜柳佘。

    “你对他没有半分喜爱?”

    古敏托腮长叹,对着挚友吐槽道,“不能说没有喜爱,但那不是男女之情。少和也知我心智早熟,一贯将他当做孩子以及妹婿看待的。骤然间……他说心悦我,这感觉难以言喻。”

    一句话能概括古敏的心情——

    老娘将你当做崽儿,你居然想上老娘!

    谢谦:“……”

    事实证明,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古敏用“文不成武不就”拒绝了柳佘,两年多过去了,人家文武双全,才名远扬。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古敏派人暗下打听柳佘这两年的境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正巧,柳佘再来琅琊郡,古敏提着剑,气势汹汹去赴约。

    “你这是做什么?”

    柳佘将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忐忑万分得等待古敏大驾光临,万万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拔剑。

    “你是何方妖孽!”

    古敏认识的柳佘又蠢又熊又缺德,嘴贱得很,万万不可能是情报上面那个八面玲珑的小子。

    性情大变怎么办,多半是被夺舍了,砍两刀就好。

    柳佘:“……”

    两年多不见,头一句话就是这个?

番外篇:古敏(五)

    “真不是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夺舍了?”

    古敏啧啧称奇,当初的纨绔小少爷居然真的改邪归正了,瞧瞧他如今的气质,真有几分绝世佳公子的派头。若非亲眼所见,她真以为柳佘被什么东西夺舍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柳佘简直哭笑不得。

    他知道古敏脑子有问题,没想到她的问题这么大。

    亏了外头的人都说她是双姝之一,实际上表里不一,对外假把戏,对内才是真性情。

    嗯,他应该就是那个“内”。

    寻常人听到浪子回头,第一反应都是夸赞称奇才是,唯独她是怀疑自个儿被掉包了。

    “自然不是。”

    柳佘望着她,眸光也软了几分,看得古敏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你别这么瞧着我,怪不习惯的。”古敏问道,“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打算求娶我。”

    柳佘眸色暗淡两分,无奈道,“为何你不为所动?”

    古敏是个老实人,不想拖着柳佘,更别说柳佘还改邪归正了,耽误他人青春太绿茶。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不为所动。”古敏给柳佘小小挽尊一下,这才进入正题,“很多人都是口头承诺,真正付诸实践的人太少。你在两年内有这么大变化,可见你也是真正下了狠心的。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心里其实有几分得意。不过,我不能强迫自己接受不喜欢的人。”

    古敏并非爱情至上的恋爱脑,但也不是缺爱的小白菜啊。

    若是成婚,必然会在门当户对的前提下找一个看得顺眼的男人。

    谁都有可能成为考虑对象,唯独柳佘是不可能的。

    他是宸帝之父!

    他合该娶了古蓁生下未来的天下之主,古敏不想为了私人感情而破坏历史进程。

    不论宸帝这层关系,古蓁是古敏的庶妹,柳佘就是她内定的妹婿,哪有姐姐抢妹夫的?

    因此,古敏十动然拒了。

    柳佘眸光一暗,倒是没有太意外,古敏是不是喜欢他,他能感觉得出来。

    “我能知晓原因么?”

    眼瞎才看上的这段初恋夭折了,总该让他死个明白吧。

    “原因有三个。”古敏斟酌着道,“第一,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你我之间……哪怕我应了,父亲母亲那边也是不应的。结局注定了,何苦再浪费力气挣扎呢?第二,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小蓁,将你当做妹婿看待,你却说你喜欢我。第三,我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第一个理由,柳佘没有意外。

    他只是河间柳氏嫡次子,求娶古氏金尊玉贵的嫡女,的确有些异想天开。

    不过,第二第三这两个理由什么鬼!

    柳佘修了两年的好脾气瞬间破功,几乎要忍不住摇晃古敏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着水。

    “你口中的‘小蓁’多大?”柳佘忍不住吐槽道,“那丫头心眼那么多,谁瞧得上她!”

    古敏幽幽瞪了一眼柳佘,手中的佩剑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骂我缺心眼?还有,小蓁多单纯的妹子,怎么就心眼多了?”

    柳佘:“……”

    这是一道标准的送命题。

    “不是,你没有缺心眼。”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柳佘选择转移话题,他道,“嗯,我眼瞎。”

    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古敏,一次找虐还不够爽,还打算与她结为连理,一辈子受虐。

    当年被古敏从受惊狂奔的马儿背上救下,从那会儿就开始喜欢,多半是他心脏出了毛病。

    这下轮到古敏无言以对。

    两人相对而坐,大眼瞪小眼,颇有几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

    最后,古敏先败退了。

    离去之时,柳佘喊住她,说道,“你说的理由,如果我能将它们一一克服,你可愿嫁我?”

    古敏没给回答,背后却跟谢谦吐槽柳佘。

    “那小子简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与他也没多少交集,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喜欢我。”

    她一副不堪甚扰的模样,她的心理年纪都能被人叫老阿姨了,实在不能对鲜嫩的柳佘下嘴。

    谢谦道,“你可得小心了,柳佘这人……不怎么正气,我怕他会使用阴招。”

    不知为何,他总是无法真正喜欢柳佘,总觉得这小子戴着不知多少层虚假面具。

    奈何旁人都对柳佘大家夸赞,让谢谦有些纠结。

    古敏嗤笑道,“得了吧,哪怕改邪归正了,他还是那个怂样,还是个半大少年呢。”

    谢谦眼一斜,用怀疑的模样看了一眼古敏。

    “你对半大少年这个词有所误会。”

    古敏道,“能有什么误会?”

    谢谦说,“寻常士族在柳佘这个年纪,主母都会帮着安排通晓人事的丫鬟了。”

    以目前的社会风气,柳佘也算是个男人了,偏偏年纪比他小的古敏却用男孩儿的眼光看他。

    古敏脑子里立马浮现多年之前看过的狗血宫斗宅斗电视剧。

    “你是说柳佘这小子会胆大包天,趁机对我不轨再派人捉奸,这样我就不得不嫁给他了?”

    谢谦忍不住给可怜娃柳佘说了句好话,“尽管柳佘不怎么正派,但也不是会用这种奸诈小计的恶毒小人。再者……你身为古氏贵女,纵然婚前有一二蓝颜,夫家也不会说什么。”

    时下的风气便是如此,士族贵女开放一些,婚前有个交往甚密的男人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哪怕是被人“捉奸”,顶多名声差一些,但也不会差到必须嫁给柳佘的地步。

    古敏道,“啧,那我担心什么?”

    等古敏走了,隔壁雅间的柳佘已经气得将手中的茶碗捏了个碎裂。

    他知道自己在古敏面前印象分很低,万万没想到低到这程度,偏偏又喜爱入骨,脱离不得。

    柳佘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为何就让古敏讨厌了这么多年。

    “真是没出息!”

    柳佘愤怒之下将桌上的茶碗拂了个干净,摔得噼里啪啦响。

    “既然是你说的,这般诋毁我,那可真是……怪不得我了……”

    这恶名总不能白白背了!

    柳佘将指节捏得咯吱咯吱响,原先清澈的双眸似盛了一方深潭,潭下有暗流涌动。

    搁在外人看来,柳佘这些年进步算得上抱着火箭窜上天,但娶古敏还是痴心妄想。

    不过柳佘知道做到这点并不难。

    因此,当古氏答应柳氏上府提亲的时候,纷纷惊得跌了下巴。

    古敏是最惊愕的。

    这怎么可能?

    她嫁给柳佘,那么属于柳佘与古蓁的女儿宸帝该怎么办?

    按照历史的惯性,难不成还要等婚后,小姨子和姐夫勾搭成奸、暗结珠胎不成?

    真当她古敏是织帽子的?

    “父亲、母亲,这婚事恕女儿无法答应!”

    古敏投了反对票,这才发现父母的神情也有些不情愿,母亲更是一脸郁结之色。

    “柳佘!柳仲卿,滚出来,你小子要不要脸,要不要命了!”

    古敏问清了缘由,怒火中烧,提着剑便夜访柳佘下榻地方,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何这么红。

    柳佘正点着蜡烛苦读,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两三年,每日都要学习至深更半夜才能睡。

    实在是困得极了,脑海便浮现古敏嫁与他人为妻的画面,顿时惊醒过来。

    他比正常人迟了七八年才开窍,想要追上他们甚至反超他们,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因此,他每日睡眠仅有两个时辰。

    知晓古氏答应了提亲,柳佘的心情上佳,因此多读了两卷,恰好碰上古敏来算账。

    “深更半夜的,若是让人瞧见你与我幽会于此,怕是浑身张满嘴都说不清了。”柳佘起身给她开了窗,看着她提剑跳进来,转身给她沏了一杯茶,“喝口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古敏接过他的茶,一口喝了干净,眼睛瞪得可圆了。

    “你可真是小人!”

    柳佘无辜眨眼,“我哪里小人了?”

    古敏道,“你居然连同神棍诓骗父亲母亲,哄得他们答应了这桩婚事,你亏不亏心?”

    柳佘的办法就是让大师出面批命,他再向未来岳父岳母表了无数决心,允诺极大的筹码,这才勉强说动二位答应。古敏听到这些,第一反应就是柳佘这纨绔又皮痒了,让她抻一抻!

    “诓骗?”柳佘道,“河间的了尘大师,旌阳的玄惠元君,汉承的胥恩道君皆能作证。”

    一位高人的分量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柳佘又多请了几位。

    巧的是古敏命格奇特,无需柳佘如何游说恳求,三位高人便都给出了柳佘想要的批命。

    古敏仍是气得不行,特想暴打柳佘一顿。

    “我心悦于你,那是男子待女子之情,你怎么就是不肯开窍呢?”

    古敏道,“你和我没有缘分。”

    柳佘沉了脸色,反问她,“那我该与谁有缘分?古蓁吗?我心悦的是你,为何你总要将古蓁拉出来当盾牌?当年你就该任由我被惊马摔死,谁料你救了我,如今想我放手也不可能。”

    古敏赌气将佩剑掷在地上。

    柳佘又道,“我许久之前便想问你了,你到底透过我看了谁?”

    古敏心中一惊,下意识道,“什么?”

    柳佘道,“你在透着我看另一人!我们从小相识,我虽然顽劣了几年,但也收心刻苦读书,求着上进。周遭亲眷皆是欣慰,唯独你——你似乎认定我改不好,望向我的眼神总带着让我不解的厌恶。扪心自问,除了当年初见对你冒犯,之后也好好道歉了,影响不该这么深远……”

    这些话当然是半真半假,柳佘不过是为了诓古敏,谁料真让他试探出了一部分真相。

    古敏道,“我、我当年回魂之后,忘了以前的事情,但又隐隐记得什么……之后几年,我接连做了好些个奇怪的梦。梦中有个男人叫柳佘,他是我的妹婿,扶不上墙的烂人!妹妹被这人伤透了心,数次归家与我哭诉。我如此重视妹妹,怎么可能对这么一个男人有好脸色?”

    柳佘听了惊诧极了。

    “我、我……因为这么一个梦,无辜遭你数年恶待?”

    古敏之前的话都是编的,半真半假,其实就是为了让柳佘放弃退婚,但又有些心虚,“我那会儿年纪小,哪分得清现实梦境?只觉得你与那个可恶的柳佘一模一样,恨屋及乌了呗。”

    “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我是那般人么?”柳佘顿时委屈极了,他知道古敏的脾性,一向吃软不吃硬,你冲她横,她能比你更横,你对她软,她就硬气不起来,“你这样不公平。”

    古敏果然心软了,她见不得奶萌奶萌的少年可怜巴巴的眼神。

    哪怕知道柳佘是历史留名的大渣男,她还是硬不起心肠。

    “你难道不能给我个机会?”柳佘极力劝服古敏,“你我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马吧,彼此知根知底,日后成婚了,你想怎么过都行。若是嫁给不熟悉的权贵之子,怕是不会这么潇洒了。”

    古敏不为所动。

    她宁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想搅乱历史让爱豆无法出世。

    “你不懂,我有自己的理由。”

    古敏很惆怅,但又不能透露真相,郁闷死了。

    柳佘瘪嘴道,“你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例如那个谢谦?听说你与他走得近……”

    古敏嗤笑一声,挖苦道,“你看我像是喜欢养儿子的人?”

    柳佘诧异,“儿子?”

    谢少和知道还不得发飙?

    劳资把你当兄弟姐妹,你居然想当劳资的娘?

    “你也是一样,毛都没长齐还想娶我!”

    柳佘翻了个白眼,作势要解开腰束,吓得古敏从地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

    “你干嘛?”

    柳佘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让你看看我毛长齐了没有。”

    古敏长这么大,居然被个十来岁的毛孩子调戏了,不由得啐了一口。

    “呸!不正经的流氓!”

    被柳佘这么一打岔,古敏翻窗走人,居然也忘了今夜夜访的真正目的,柳佘可没答应退婚。

    等古敏回去反应过来,她一拍脑门,郁闷得不行。

    柳佘是个殷勤人,时不时上府拜访经未来岳父,顺利将不情不愿的二老哄开心。

    那副少年怀春的模样看得古敏后槽牙都疼了。

    “我就不信屁点大的孩子懂什么感情。”古敏又一次逃家跟谢谦喝酒,忍不住跟这位男闺蜜吐槽柳佘的奇葩举动,“我与他接触也不多,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喜欢,听着就不可靠。”

    谢谦冷嘲热讽道,“不靠谱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古敏无辜道,“我怎么了?”

    谢谦憋气摇头,古敏怕是不知道,暗中恋慕她的人可不少。

    男女对半分,真是祸害人。

    文人士子举行雅集诗会,不仅有论文环节,还有比武项目,古敏次次都能拔得头筹。

    关键这货参加雅集喜欢穿男装,相貌英气隽秀,居然比那些花拳绣腿的士子有魅力得多。

    时下风气开放,不仅男子流行断袖,女子也有磨镜之趣。

    据谢谦所知,的确有不少眼瞎贵女将宝贵芳心落在古敏身上。

    偏偏古敏是个直女,凭实力单身的典范,根本不开窍。

    柳佘那么热情奔放都在她跟前撞了个头破血流,更别说那些含蓄的女子了。

    思及此,谢谦道,“两家都过了明路了,你不妨试一试接受柳佘,尽管……他不怎么样。”

    古敏后悔有这么一个损友了。

    “他不怎么样你还劝我接受他,谢少和,你变了。”

    古敏以为自己能让柳佘知难而退,谁料她自个儿先把持不住了。

    这事还要从古宅大火说起——

    正逢干旱少雨的炎热夏季,今年的琅琊郡比往年都要热得多,城外的河水都干涸了。

    古代建筑多以木材为主,一到这个季节便容易发生火灾。

    这一日,古敏与几个闺中手帕交在古宅办了一场荔枝宴。

    荔枝宴的荔枝是晚熟品种,果核小,果肉多,将摘下的荔枝放在井水中,吃着凉中带甜。

    今年荔枝比较多,古敏派人又多摘了几篮让手帕交带回去,顺便让人给柳佘也捎了一篮。

    “阿姐还说对柳仲卿无意,分明是将人放在心尖尖儿了。”

    古蓁似乎被古敏养成了狡黠性格,不仅人开朗了,胆子也大了,连嫡姐都敢打趣。

    古敏望着古蓁神情带着几分无奈。

    这傻妹子呦,命中的真龙天子都要变成姐夫了,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古敏都要愁死了。

    若非顾念古氏这么多年的养育,逃婚会对家族造成声誉打击,她都想逃婚毁约了。

    古蓁又道,“这柳仲卿真是越发出息了,前几日几位大儒都对他给予极高的肯定呢。”

    古敏没好气地将荔枝拨开,夹起果肉塞进古蓁嘴里,没好气道,“这么多好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你到底是我的亲妹子还是柳佘的亲妹子,天天给他说好话,他给你塞了多大红封?”

    古蓁掩帕笑道,“阿姐,你能觅得良胥,小妹也是开心呀。”

    “开心什么呀——”古敏道,“这柳佘,本来阿姐是想说给你的,现在都被他搅和了。”

    古蓁听了露出错愕神情,仿佛石化一般。

    古敏也是心大,亦或者说她这些年将古蓁当做女儿养大的,没怎么设防。

    “当年便请高人看过八字了,高人说他与你有一段金玉良缘,我原先还是不答应的,毕竟他是个纨绔,谁愿意将妹子推入火坑的?”古敏叹息着絮叨,没注意古蓁复杂的神情,“后来啊,柳佘下了决心要改好,浪子回头也算珍贵。如今人又上进,倒是配得上我家妹子了。”

    古蓁这才白着脸道,“阿姐,你说什么呢?他可是小妹的未来姐夫了。”

    古敏道,“所以才说柳佘是根搅*棍。”

    他喜欢真正的CP不行嘛,干嘛专门盯着她?

    殊不知,古蓁暗中将帕子拧成了一团。

    她很久之前便撺掇着古敏和柳佘亲近彼此,屡屡给柳佘打助攻,自然有自己的私心。

    谁想到柳佘会浪子回头,如今除了出身还差了些,其他方面在同龄人中都算拔尖。

    当然,如今的柳佘配她这个古氏庶女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

    柳佘与古敏有婚约了。

    “阿姐真不喜柳仲卿?”古蓁为难地问她,“既然如此,为何不说明白了呢?”

    古敏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叹道,“我哪里没说明白,但柳佘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如今父亲母亲又都应了婚事,断不可能轻易解除,不然两家可就彻底没脸还结仇了。”

    她都义正辞严拒绝多少回了?

    甚至连——你得到我的人没用,你得不到我的心——这样狗血的话都说过。

    结果柳佘更皮!

    【哼,我要你的心做什么,要你的人就够了。】

    呸!

    死色胚!

    为了将柳佘古蓁这对历史CP凑一块儿,她真用尽了洪荒之力啊!

    古敏叹道,“阿姐再想想办法——”

    她只是个历史都没名字的炮灰,横在宸帝父母之间,她真怕历史惯性让她英年早逝了。

    虽说那位柳佘教授考据说古敏才是宸帝之母,可皇室都没认的事儿,她怎么会信?

    下午还信誓旦旦说要让柳佘趁早死心,晚上就打脸了。

    古敏最近睡眠不好,总要喝过助眠的宁神汤才能安稳睡下,因此后半夜睡得比较死。

    谁晓得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

    “走水啦——”

    某个侍女在深夜祭奠先祖,因为担心被抓住,祭奠之后就匆匆离开,未将点燃的香熄灭。

    偏偏就是那么几根香,不慎点燃了堆积的柴火。

    古敏的院落离得近,最先遭难,恰逢有夜风助燃,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柳佘听到动静急忙赶来,第一时间询问古敏的下落,这时候众人才发现她不在。

    “你们、你们怎么伺候大娘子的!”

    柳佘简直要被这些侍女气死。

    古敏这么多年没对侍女有过红脸,时不时就赏赐,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主人?

    这些白眼狼倒是好,一个一个只顾着自己,居然连大娘子没有冲出火场都不知道!

    柳佘蛮横抢了薄被和家丁手中的水桶,再将自己从头到脚淋湿,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此时,火势烧红了半边天,众人只能看到冲天而起的橘红火光。

    不知为何,柳佘却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自己冲进去一定不会死,古敏也一定还活着!

    说来也蹊跷,古敏居然还睡得好好的,床榻附近还未彻底燃起。

    “这会儿都睡着——”

    柳佘顾不上生气,将湿掉的薄被裹着古敏,一手将人拦腰抱起。

    兴许是动静太大了,古敏悠悠转醒,顿时被周遭景象吓了一跳。

    “柳仲卿?”

    “咳咳——别说话——”

    大火烧得很旺,不过二人幸运爆表,侥幸从阎王那边捡回性命。他们刚冲出来,被火舌缠绕的房梁才不堪重负砸了下来。若是二人再迟一步,怕是要双双被房梁砸死,葬身火海。

    古敏好半晌才从宁神汤的后劲儿中清醒过来,她望着火海中的闺房,脸色煞白。

    刚才——

    差点儿就要在睡梦中被大火烧死了!

    她来到古代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大的火灾。

    偏偏是她与柳佘订婚后的一月,莫非——

    历史惯性试图纠正她这个插手宸帝父母的bug?

    古敏吓得浑身一颤,柳佘不顾自己的狼狈,将她抱紧,温声安抚。

    “柳仲卿,你刚才是不要命了?”古敏压下内心的猜测和后怕,扭头见柳佘的长发都被烧了一半,衣袖、衣摆也被火舌添了个干净,心中滋味万千,抑制不住地道,“你差点儿死了!”

    “我要是不进去,你就是真死了。”柳佘用手将发梢的火苗掐灭,苦笑道,“死就死,好歹跟你死一块,好歹也算完成我的执念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古敏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咬牙道,“还不是你惹来的祸事!”

    柳佘很无辜,“这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古敏也委屈,“坏人姻缘,天打雷劈。我这是遭报应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柳佘赞同地点头,“那你嫁我成全这段姻缘,老天爷就不为难你了。”

    【你就是我的天赐良缘!】

    古敏怒了,“跟你说真格的,你还皮!”

    闺房被大火付之一炬,她便搬到了另一个院落。

    距离那场大火过去好些天,她还是没能摆脱这件事情的后遗症,反而越陷越深。

    一直无法专心,耳边还时常想起柳佘信誓旦旦的话,闹得她心律不齐。

    偶尔还会忍不住红脸,莫名觉得柳佘居然也点儿小帅。

    “呸——谁跟这个色坯子天赐良缘了!”

    哪怕外界对柳佘颇有盛赞,古敏眼中他还是那个稳重带皮又欠揍又欠骂的纨绔。

    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全都是假象,柳佘的嘴巴还是又欠又毒,每次都能将人气个半死。

    为了让柳佘彻底死心,古敏干脆约他去了一趟河间郡上佛寺,拜见了尘大师。

    了尘和尚是真神棍,古敏与他算是忘年交。

    对方也隐隐猜出她身上的秘密,因此古敏与他交友十分放松,不用怕自己哪天露馅儿。

    柳佘被沙弥带到一旁玩泥巴,古敏一脸苦恼地跟友人说了自己的难处。

    “柳仲卿这臭不要脸的居然打着你的名号诓骗我的父母,哄得他们答应了婚事,我都愁死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古敏用两手十指比划了一个“十”,郁闷道,“依照我所知的内容,柳佘应该与我那个庶妹有缘分的,结果却看上了我,难道是因为我影响了历史?”

    了尘大师捻着佛珠,微笑静听小友的心事。

    古敏为难地蹙眉,“若是这两人没有……啧,你也别光顾着笑啊,你给我参详参详,我该上哪儿弄一个能一统天下九州的宸帝赔给天下百姓?历史要是因此变了,我是罪人啊!”

    了尘道,“顺其自然不好么?”

    古敏严肃道,“不好,若是宸帝不出世,按照我们那边的史学家研究,怕是要再过个千年才能进入那样的盛世太平。姜朝建立三百余年,太平了三百余年,按照我那个时代的情况,只要国家不自己作死,太平还能长长久久延续下去。若是历史变了,不知会多多少亡魂。”

    了尘道,“依照贫僧对你的了解,你对那位柳施主也有情谊,哪怕你没有发觉——”

    “这不重要!”古敏挥手道,“小情小爱有几斤几两,哪里能与整个天下大势相提并论?”

    她有些心烦意乱。

    柳佘死缠烂打,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多少有些意动,但她不能动心啊。

    最后,她只能怪柳佘没有眼色乱撩人,乖乖顺从历史当他的宸帝之父不好么。

    古敏突然想到什么,郁闷道,“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我就气。你怎么能帮着柳仲卿作伪证,说他与我有什么姻缘,若是二人不成,我怕是活不长久,我父母就是被这个唬住了!”

    了尘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古敏嗤笑,“得了,你在我跟前打过的诳语还少?你信誉破产了,我是一个标点都不信!”

    二人静静对视,古敏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尘仍旧笑得出尘绝世。

    “你别唬我——”古敏白着脸。

    了尘道,“贫僧从不打诳语,兴许——你所知的历史并非全貌。”

    “不可能,皇室可从未承认宸帝之母是别人。”

    “柳施主求到贫僧面前,贫僧暗中为你们二人算过,的确是有一段姻缘。”了尘道,“许久之前,你便说过柳佘之女有位登九五的资质。贫僧也算了算,柳佘的确有这份福气——”

    古敏被他绕昏了,“长话短说,化繁为简,你知道我没你聪明。”

    了尘道,“紫微天降乃是命数,该来便会来,施主何不顺其自然?”

    古敏道,“你说我想多了?”

    了尘盯着她,古敏被他盯得怂了。

    了尘推测道,“你说的那位宸帝,怕也是与你雷同。”

    他仔细算过柳佘的儿女缘,没什么出奇出彩的地方。

    后来,了尘又私底下拜访了另外的友人,友人却算出紫微帝星有异动。

    算算年岁,大概是在柳佘女儿十一二岁的时候。

    结合古敏这个特例,了尘不禁开了个脑洞。

    兴许,那位宸帝并非此界生养而是另一个世界来的。

    “这、这……网络上的确有人猜测宸帝是穿越的。”古敏先是一惊,旋即又睁大了眼,说道,“毕竟,按照皇室给出的资料,宸帝十二岁之前都是士族贵女中的小透明,十二岁之后突然有了无人匹敌的武力,性情大变,杀人跟杀鸡崽儿似的。哪怕有野史说她是偶遇仙人,那也不该变化这么大……了尘,你的意思是……那位宸帝不看父母是谁,她该来就会来?”

    若对方真是穿越者,这跟父母是谁还真没屁关系。

    了尘道,“她与柳佘有父女之缘。”

    换而言之,换一个母亲对这位宸帝的降临没多大影响,只要父亲不是隔壁老王就行。

    古敏:“……”

    三观都碎了!

    了尘笑道,“此事事关天下未来,紫微命数,还请施主慎重考虑。”

    古敏忍不住托腮道,“你确定没有联合柳佘骗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

    古敏道,“如此……倒也不是不能给柳佘一个机会。盲婚哑嫁什么的,还是找个自己熟悉又比较好欺负的人才能将日子过得舒坦。不过一想到柳佘本该是妹婿,我就过不去这个坎。”

    了尘无奈道,“施主怎么知道历史一定是真的?”

    古敏诧异问道,“什么意思?”

    了尘道,“柳佘与古蓁的确有一段夫妻缘分,二人却无子女缘,包括生下来的没生的。贫僧功力虽浅,但这点还是能算出来。如此,你怎么就确定你所知的宸帝一定是古蓁之女?”

    古敏听后面色煞白,了尘又轻飘飘砸下来一个大雷,“贫僧记得你说过,后人考证说宸帝生辰与古蓁嫁给柳佘的时辰不对,这也是那位学者推翻古蓁是生母的有力证据之一。”

    古敏拧眉道,“的确是说过这个,不过除了考据宸帝之母并非古蓁之外,还有另一个推论,野史说古蓁寡居之后不安于室,与陌生男子幽会,这才带着腹中孩子嫁给了柳佘——”

    了尘笑道,“贫僧也说了,孩子应该是柳佘血脉,那么……”

    古敏闻言面色刷得苍白起来。

    如此,孩子生母另有其人。

    饶是古敏反应迟钝,她也明白了尘大师的言外之意。

    这时候,古敏倏地想起穿越前的细节。

    教授柳佘考据宸帝生母是“古敏”的时候,她好奇去网上查了查这个“古敏”的消息。

    记载寥寥无几,仅有的几句还是在野史碑文以及杂谈上弄来的。

    根据这些文字记载,历史上的古敏是个先天痴呆,据教授柳佘考究,先天痴呆是因为生产的时候出来太迟导致胎内缺氧,大脑发育异常迟缓。另外,这个“古敏”的卒年不准,但可以肯定是宸帝降生之后,古蓁嫁给柳佘之前。时间这么敏感,古敏突然觉得很是细思极恐。

    了尘道,“历史是历史,但人在当下,施主不可被它影响。”

    古敏苦笑道,“我再考虑考虑。”

    了尘好奇问她,“倘若宸帝之母真的是‘你’,‘你’当如何?”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多半还是会顺从历史的,毕竟……那个未来真的很美丽,我希望它能尽快到来,让更多人都能享受到那种幸福。我在这个时代生存了这么多年,每多过一天,脑中的念头便强烈一分。”古敏说,“只是,柳佘……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他了。”

    哪怕挺有好感,一想起历史上柳佘做得那些事儿,古敏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理智告诉她应该区分对待,但感情上却做不到,这会儿矛盾得很。

    辞别了尘,古敏仍旧有些魂不守舍,柳佘见了又气又怒,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拖到寺庙后院。后院松柏苍苍,一片盎然绿意,蝉鸣嘈杂,但却盖不过柳佘此时的愤怒和难过。

    “古敏,你到底有没有心?”

    古敏心情杂乱,周遭的蝉鸣更让她心烦。

    她没好气地道,“我怎么就没心了?”

    柳佘愤怒地将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口,质问道,“若有心,缘何为了一个梦中的男人,将他的所作所为强行摁在我身上?我是无辜的啊!这颗心有没有告诉你,柳仲卿喜欢的人是谁!”

    面对如此强烈而又直白的表白,饶是古敏两世为人也有些招架不住,更别提她对柳佘也有些情谊。她双颊染上绯红,努力想要将手收回来,但柳佘却不肯,宁愿与她角力也不肯松开。

    古敏尝试了数次,手腕都被柳佘捏肿了,这小子还是不肯撒手,气得她叱骂一声。

    “柳仲卿,你想拧断我的手啊!”

    “我还想打断你的腿。”柳佘沉默了会儿,倏地咬牙道,“这样你就不能离开了。”

    古敏暗道糟糕。

    柳仲卿这是没走上历史既定的渣男之路,反而朝病娇的方向撒丫子跑了?

    病娇就病娇啊,别冲着她。

    “你打不过我。”

    古敏残忍地戳穿这个事实。

    莫说柳仲卿,哪怕是当世顶尖武将顶多只能和她战个平手。

    尽管不知道宸帝流传下来的练体之术起源哪里,但它的确很强劲很变态,网络上还有人猜测宸帝是源于某个高等文明星系,机缘巧合穿越到古代,完美解释历史上留下的种种疑云。

    当然,这些猜测都没什么根据,皇室也一直没做评论。

    古敏亲身穿越之后,她倒是觉得宸帝也是穿越者的可能性很大。

    兴许,她能为对方做些什么。

    “那你杀了我,不然的话,我不会放手。”柳佘几乎是豁出去道,“我们已经订下婚约,如果这样你也不肯嫁我,那你嫁给别人好了。你等着,我不择手段也要让你当一辈子的寡妇!”

    凸(艹皿艹)

    柳仲卿这是病娇得不轻啊!

    “谁教你说这些的?”

    好好一个娃,怎么就黑化病娇成这个鬼样?

    “你逼的!”柳佘理直气壮但又委屈地道,“凭什么因为一个梦中人物就给我判了死刑?明知道我恋慕你,心悦你,喜欢你,你才有恃无恐地拿这个伤害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古敏一向是吃软不吃硬,柳佘强硬她会怼回去,他弱下来,古敏反而心软了。

    这么多年,柳佘早就摸清了套路。

    “这不仅仅只是……”古敏张口欲解释,无意撞上柳佘布满血丝和水汽的眸子,什么话都被她咽了回去,愣了好一会儿,她没好气地道,“瞧什么瞧,回家!当你的新郎官儿去吧!”

    古敏不知道历史上的柳佘除了渣男标签,有什么具体形象,但她知道眼前这个柳佘性情执拗又说到做到。她要不收了这只在黑化边缘不断试探的小妖精,这货真能让她当一辈子寡妇。

    想想还是算了,既然嫁给柳佘不影响未来宸帝,她对这小子也有点儿意思,倒不如就这样。

    唯一有些亏欠的就是古蓁了,日后再想办法补偿。

    不过——

    了尘大师的话,让她很是在意。

    倘若柳佘和古蓁确有一段夫妻缘分,那古敏嫁给了柳佘,柳佘又要在什么情况下娶古蓁?

    真像是正史那样,柳佘不安于室和自个儿寡居在家的小姨子狼狈为奸?

    二人齐心协力,给古敏脑袋上种了一片青青草原,还在上面放肆地牧羊骑马?

    柳佘都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了。

    没想到古敏临时变卦,居然将他吓懵了。

    古敏抬脚欲走,发现柳佘还傻站在原地。

    “你是打算站在人家寺庙后院化身望妻石啊?”

    她手一拽,柳佘傻不愣登地跟她走,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傻愣愣的活像是失了魂。

    “真傻了?”

    古敏喃喃一声,柳佘如梦初醒,紧张得连手往哪里摆都不知道。

    古敏:“……”

    呵,柳佘真是戏精本精了。

    刚才还凑不要脸地黑化病娇威胁她,现在秒切人格,化身懵懂害羞的纯纯少年。

    “你……当真不是人格分裂?”

    柳佘好半晌才从狂喜的情绪中醒过神,诧异道,“人格分裂是何物?”

    “失心疯。”

    “兴许是有的,还不是因为你。”柳佘瘪嘴道,“一会儿绝情如此,一会儿又给人希望……”

    古敏呵呵道,“那我还是继续绝情好了。”

    “不行,你要是绝情,还不如一剑捅死我好了。”柳佘二话不说从身后将她抱住,下巴抵着她肩头道,“当然,哪怕我死了,我也会化身厉鬼,你敢嫁人我就敢让你当一辈子寡妇。”

    古敏:“……”

    我屮艸芔茻!

    大兄弟你多大仇多大怨!

番外篇:古敏(完结篇)

    古敏穿越这么多年,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历史上的大渣男柳佘。

    成婚之前还很忐忑,成婚之后却觉得柳佘也不是一无是处,调教好了也是人模人样的。

    婚前的柳佘勉强适合当个小狼狗男友,但距离合格的丈夫还是缺了点儿距离。

    为了自己的未来,自然要好好调教调教。

    例如纠正不良习惯,戒烟戒酒戒暴饮暴食,平日还要学着她强身健体学习武艺……

    “我学这个作甚?”

    柳佘很是不解,那些稀奇古怪的习武动作真的很羞耻。

    每日早晨天不亮就要起来锻炼健身更是让他痛苦,他前些年头悬梁锥刺股都没那么累。

    古敏哼道,“为了日后我家暴你的时候,你不至于被我打死。”

    柳佘嘴角一抽,郁闷道,“……你认真的嘛?”

    古敏忍俊不禁道,“你说呢?瞧你弱不禁风的模样,我平时说话都要克制着,难受。”

    柳佘:“……”

    倘若他不是瞧着弱不禁风,是不是古敏一个不爽就要把他往死里打了?

    不久后,古敏发现自家新上任的丈夫还有些直男癌和沙皮大男子主义思想。

    “看样子光是强身健体还不够,还要从思想上掰正才行。”

    柳佘问道,“我思想怎么就歪了?”

    古敏道,“三观不正,我怕你人到中年会吃亏。”

    历史经验告诉她,宸帝陛下思想先进,柳佘这个老古板冥顽不灵,迟早要被陛下修理。

    古敏调教人可不是一步到位,反而是细水长流,一点一点试探底线,不知不觉间进行改造。

    柳佘没发现这点,但柳佘的母亲却发现了。

    自打古敏进门,原先还和她亲近的儿子疏远了自己,越发不受掌控。

    婆媳问题自古以来都是不可避免的难题,更别说这位婆婆与古敏母亲年轻时候有段恩怨。

    婆婆时常仗着身份刁难古敏,古敏也不气不恼,扭头便将难题甩给了柳佘。

    搁在古敏看来,所谓的婆媳问题不过是夹在中间的儿子万事不管的结果。

    婆婆越是折腾,柳佘越是和她离心,古敏则抽出更多时间和精力经营自己的生意。

    柳佘这个怨夫有意见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账本有他好瞧?

    “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你这么努力作甚?多瞧瞧我不好吗?”

    “不论是男是女,总该有自己的事业和经济来源。说了你也不懂。”古敏悠悠打着算盘,结算一整年的收益,每一年的利润都在翻倍拔高,看着富裕起来的小金库,她格外舒心,笑着对柳佘道,“手里有银心里不慌,倘若你日后娶小妾,我也有资本多豢养几个面首解馋。”

    柳佘也习惯了古敏的说话风格。

    总觉得跟她多说两句就要折寿,但是不说又要立刻毙命。

    这大概就是死缓和死刑的区别。

    “面首能有我好瞧?”

    大概是为了与古敏梦中的渣男彻底切割开来,柳佘对古敏是百依百顺,又因为自家老婆在士族贵妇圈子混得太过风生水起,每次宴会结束都能收获一堆的喜爱,他心中的危机感就没降下来过。柳佘也是不明白了,古敏私底下说话这么不客气,为何还有这么多女子爱慕?

    等他悄悄见了古敏参加宴会才恍然大悟。

    这人不老实!

    当着贵妇是一套,温柔似水、端庄大方又不失洒脱英气,当着他就是另一面,嘴巴超级毒!

    更甚者,柳佘还隐约听说某家贵妇暗示古敏要与她闺中磨镜,他的神经就崩了。

    外头一群的女人觊觎他妻子,妻子又时刻想着养面首,真当他脑袋是草原可以放羊跑马?

    “面首是不如柳仲卿郎君好瞧,但人家以数量取胜。要知道同一张脸,瞧久了没新鲜感。”

    柳佘牙酸道,“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古敏笑语晏晏道,“我还什么事儿都敢做呢。”

    柳佘咬牙道,“纳妾?这辈子都不可能纳妾,你也别做梦想养什么面首,这辈子都不可能!”

    古敏笑得意味声长,看得柳佘又气又怒。

    大概真是爱惨了,婚后他对古敏的喜欢是一日浓过一日,明明古敏没有寻常妇人身上的温婉贤良,可他就是喜欢得不得了。约莫真像母亲说的那般,他的脑子中了毒了,彻底没救了。

    “不,我倒是觉得你是粉丝滤镜有半个地球直径那么夸张的缘故。”

    古敏听着丈夫每日剖析告白,忍俊不禁地吐槽了一句。

    “何为粉丝滤镜?”

    古敏笑着道,“深爱一人,双眸永远只看得到优点,忽略缺点和不足之处,这就是粉丝滤镜。粉丝滤镜越是厚,表现得越是夸张,乃至无可救药,连人家的缺点和不足都奉为圭臬。”

    柳佘煞有其事地捏着下巴道,“我大概就是无可救药了,唯有你能纾解续命。”

    古敏又道,“不止如此,我还怀疑你有抖M的倾向。”

    柳佘眨了眨眼,虚心请教。

    “抖唉母是何物?”

    古敏摩挲着下巴道,“抖M就是泛指有受虐倾向的人物性格和心理倾向,你有受虐癖啊。”

    柳佘对这个判断不怎么赞同。

    “只有对你是这样。”

    这也不是受虐倾向,他只是不忍伤害古敏而已。

    希望她能属于自己,希望自己能将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古敏忍不住红了老脸。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被柳佘每日一告白,老人家哪里吃得消。

    二人成婚一年未有子嗣,柳佘母亲意见极大。

    她做主给柳佘塞了通房丫头,诚心要恶心古敏,结果却被柳佘通通打包送了回来。

    “儿子有她一人就够了,传宗接代的事儿还有大哥呢。”

    柳佘不是嫡长更不是独子,他还真舍不得古敏去遭那个罪。

    世上大多男子只知道播种等开花结果,殊不知生个孩子多么可怕,柳佘想起来都冷汗直冒。

    这事儿要从半年前说起,古敏跟着他出门游学玩耍,途中却碰到一个被山贼囚禁数年的孕妇,对方好不容易逃出了虎口,但腹中却有七月身孕,根本经不起她这般折腾,半路生产。

    若无人发现,她多半要死在半道。

    古敏帮其生产,柳佘虽不赞同,但也无法拂逆她的意思。

    正是这一次,柳佘亲眼见到女子是如何生育,吓得一整月都没缓过劲儿来。

    孩子那么大的脑袋却从那个地方冒出来,到处都是血,看得他双腿发软……

    “被吓到了?”

    古敏倒是接受良好,她来自未来,小学三年级开始开设相关的生理知识课程,男女都学。

    课程内容不仅仅是男女生理差异、孩子如何受孕分娩,还有个人卫生护理,教授挺全面的。

    人家皇室都说了,性乃天性,并非见不得光,无需避讳。

    尽管学过理论知识,真正帮人接生还是头一回。听说古代女子身体弱,盆骨狭窄,生育风险极大。现代女子就不一样了,几乎每一代都修习练体之术,生育难度和风险都大幅度降低。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项就要将宸帝捧上天了。

    简直是女性之友!

    柳佘苍白着脸道,“你以后也会这般?”

    古敏道,“嗯。”

    柳佘的脸更难看了,走路都在打飘。

    成婚头一年还盼着早早生两个孩子,如今却惶恐起来,满脑子都是各种难产血崩的念头。

    缘分便是这么奇妙,柳佘盼着孩子的时候,一直没动静,他不想要了,孩子居然来了。

    “虽说有了孩子是个喜事儿,但你也不用喜昏过去吧?”

    柳佘唇瓣翕动,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

    犹豫数天,柳佘说了一句让古敏想要打死他的话。

    “孩子,要不就不要了?”

    古敏翻了个白眼,“我不要你也行?”

    柳佘道,“阿敏,我是说真的!这几日总做梦你血崩难缠,我都快撑不住了。”

    古敏叹道,“你就不能念我点儿好?什么难产血崩,这事儿根本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古敏本以为是心心念念的宸帝,结果却是个男孩儿。

    她的顺风顺水的人生也从这里开始慢慢走下坡路。

    古敏发现了一个穿越者,一个对她怀揣极大恶意的穿越者,本以为避开了就能相安无事,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有的时候,她无意搅动风雨,奈何敌人却不依不饶,置她于死地。

    最让古敏惊恐的是,对方似乎不是冲着她来的,而是冲着未来宸帝来的!

    几次冲突矛盾,那人虽没有真正做出伤害人的事情,但古敏仍旧瞧得心惊肉跳。

    很快,这个预感被证实了。

    某一日,古敏待在家中处理繁琐杂务,倏地接到一个可怕的噩耗,伺候儿子的奶娘午睡刚醒却发现屋内的小郎君不见了!要知道这个孩子也才两岁出头,走路稳当但却不快,屋外还有侍女伺候,孩子怎么可能凭空不见?古敏听得心惊肉跳,慌忙去寻儿子,结果半道遭伏击。

    “仲、仲卿……”

    古敏费劲儿睁开眼,头疼欲裂,似乎有人徒手将她的脑子向两旁撕扯一般,喉间泛着恶心。

    柳佘的眼底是青黑一片,双目布满血丝,满面胡茬瞧着格外憔悴。

    他含泪哆嗦地道,“阿敏……你终于醒过来了……”

    柳佘从未这般绝望过,两个巨大的打击从同一日降临在他身上。

    两岁儿子失踪了,妻子浑身浴血丢在偏院,险些没救过来。

    古敏缓了好一会儿,脑海中闪现零零散散的记忆。

    她记得儿子丢了,自己慌忙去寻却……却碰见了王惠筠?

    王惠筠!!!

    那个被穿越女占据身体的闺蜜手帕交!

    古敏猛然惊醒,抓着柳佘的手道,“儿子呢?”

    柳佘道,“还未寻着……”

    话音刚落,儿子的奶娘脚步慌忙地跑了过来,哐得一声推开了门,哭嚎道,“找到大郎了!”

    找打了?

    古敏先是一喜,瞧见奶娘的反应又心下咯噔。

    找到孩子是好事啊,为何她会哭?

    “带我去见大郎。”

    古敏一掀被子,踉跄着起身,一颗心仿佛沉到了冰冷刺骨的深海。

    孩子在一个荒废的偏僻院落被找到了,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小腿肚又青又肿,浑身冰凉僵硬。古敏几乎发了疯一般推开侍女仆从,一把抢过双目闭合的孩子的尸体,哭死了过去。

    根据医师检查,孩子应该是贪玩来到了小院却被此处盘踞的五步蛇咬了,不治而死。

    古敏哪里肯信?

    孩子只有两岁,周遭有侍女奶娘看守,他怎么走个几千米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被蛇咬?

    “一定是她!一定是那个女人做的!”

    那个占了王惠筠身体,暗算了谢谦夫子的毒妇!

    不知对方身怀什么本事,不仅能打伤古敏,还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了孩子将其毒死。

    古敏几乎要冲入皇宫找那个毒妇算账,结果却被柳佘硬生生拉住了。

    “我没了孩子,我不能再没了你!”

    古敏提着柳佘的衣领,咬牙切齿道,“那我儿子就这么白死了?”

    “会有机会!一定会有机会报仇,我们从长计议。阿敏,你要冷静下来,才能替大郎报仇!”

    从这之后,古敏的身体慢慢坏了起来,时不时还会生病,旁人都说古敏是因为痛失爱子,遭受打击太大,不过古敏却觉得不是这样——她身体变差绝对与那日的袭击有关!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身体变差,不仅是因为长子,最重要是被穿越女用了搜魂之术。柳佘也从这时候进入官场,外人看来,这对夫妇似乎从悲恸中走出来了,但两人却知道并没有。

    两年一晃而过,东庆发生了不少事情,古敏却无心去理。

    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十月之后,经历一天一夜,险些难产的情况下生下一对儿女。

    这对龙凤胎生得白胖可爱,他们一笑就会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

    “侄子侄女真是聪慧可爱,瞧着机灵极了。”

    抓周宴上,大兄柳伋瞧着一对侄儿侄女,笑着赞了一句。

    古敏却怔在了原地。

    聪慧、可爱、机灵?

    她蓦地将视线投向女儿,一股冷意从脚底板蔓延到了头顶。

    抓周宴过后不久,古敏寻了借口带着女儿去上佛寺见了尘大师。

    一番检查,了尘的面色瞧着不是很好。

    因为这个女婴的魂魄是完整的,双眸清澈灵动,刚满周岁就能清晰喊出“阿父”、“阿母”。

    不知二人谈了什么,古敏面色死寂地带着孩子离开,回了一趟琅琊郡见了渊镜先生。

    “淳安,我求求你想想办法……难道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古敏抱着熟睡的女儿,神情崩溃,眼底写满绝望。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也无能为力——”

    渊镜先生很无奈。

    古敏失控大哭,动静将怀中的女儿也惊醒了,母女两个哭得惨兮兮的。

    她以为女儿是痴呆无魂,未来这具身体将会迎来一抹强大的魂魄,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新生。

    结果呢?

    女儿生来就有完整的魂魄!

    这意味着这个女儿是崭新的生命,更是她古敏的女儿。

    她怎么能接受她养了女儿十二年之后,她被另一个命中注定的魂魄占了身体?

    若是不这么做,该建立的姜朝不复存在,本该早早结束的乱世还会延续。

    乱世多延***,便会多出数不清的孤魂野鬼。

    哪怕天下分分合合终归一统,但建立的王朝不是姜朝啊。

    “兴许……宸帝另有其人呢……”

    古敏怀揣着这个念头回了河间郡,但了尘大师却打消了她的美梦。

    她怀中的孩子是早夭面相,活不过十二岁,人生轨迹会在这一年驶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老天爷大概是瞧古敏前半生过得太痛快了,这会儿连本带利找她讨债。

    她忐忑将孩子抚养到四岁,腹中又有了一个小生命,眼瞧着即将临盆。

    正当她以为阴霾即将散去,悲剧再度降临。

    这一年春节刚过,河间郡的积雪还未彻底消融,嫡次子不慎掉入池塘溺毙。

    等柳佘收到消息赶回来,只看到女儿坐在池塘边用小手轻拍古敏纤瘦的肩膀,古敏则跪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抱着一团湿漉漉的东西。柳佘一瞧这个阵仗,惊得双腿一软,摔下了长廊。

    “阿敏?”

    古敏身边除了嫡女,仆妇丫头没一个敢上前劝慰。

    半晌,天色昏暗下来。

    冷风一吹,古敏才回了点儿神,双目早就哭得没了泪水。

    “我连二郎都没保住……可他不可能到池塘耍玩……”

    众人皆知,这个孩子生来怕水,去哪里玩耍都不可能来池塘附近。

    柳佘发现这点,早就派人将府中的池塘都填没了,没想到孩子却在另一处地方溺毙。

    古敏强撑着办完孩子丧事,过于疲倦又早产生下瘦弱的幼子,曾经康健的身体彻底垮下来。

    她以为下毒手的人是对她和宸帝有恶意的穿越女,忍痛对外说病逝落水的是嫡女,试图瞒天过海。古敏很担心,按照那个穿越女的凶残程度,怕是女儿连十二岁都活不过去。有心报复却又无能力为,这种情绪让她始终不曾痛快。

    不仅担心外来伤害,她更担心历史的自我纠正,担心幼子也逃不过去。

    郁结于心,病得更严重了。

    柳佘表妹白蝶见状,主动留下来照顾病重的古敏。

    偶尔陪她说说话,解解闷,试图开解她。

    饶是如此,古敏的情况还是一日坏过一日。

    古敏隐隐有感觉,自己怕是活不久了,干脆和柳佘坦白了一切,甚至扯出了一体双魂的谎言,将自己所知的东西都记了下来留给柳佘。若是可以,她希望柳佘能活得好好的,千万别再重复历史上的结局。

    春日刚过,盛夏未至,她的人生开始进入倒计时。

    谁也想不到,古敏的陪嫁丫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丫鬟生性机灵,古敏极其喜欢,做主帮她谋了一桩好亲事,一家子都在府上当差。得知丫鬟过来,古敏以为她也是来开解自己,不曾想她居然说了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长子被毒蛇毒死的时候,丫鬟曾见柳佘从那个荒芜院落的方向过来。

    她本是要去那里找寻大郎君,结果被柳佘支开。

    后来大郎早夭,丫鬟也没怀疑柳佘下毒手,没凭没证的,说出来破坏主家夫妇的感情。二郎溺毙池塘这事儿,她似乎也见过柳佘的身影,结果柳佘却是从府衙回来的,实在蹊跷。

    古敏的眼睛睁得极大,瘦可见骨的双手抓着被褥,呼吸急促紊乱,满面的不可置信。

    这一夜,古敏病逝。

    无人知晓这对旁人眼中恩爱的夫妻曾爆发一场争吵,古敏被深爱的丈夫扼着喉咙掐死。

    等古敏没了动静,柳佘面色狰狞地松开了手,眼底充斥着戾气,没有平日的温和宽厚。

    他手一拂,死状狼狈狰狞的古敏恢复成了病弱苍白的模样,仿佛她只是睡了一觉。

    “柳佘”狞笑一声,喃喃自语,仿佛在警告什么人。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试图反抗我的下场。”

    所谓的柳佘只是他分裂出来的七情六欲。

    不过是个连生命都算不上的东西,居然一而再再而三试图反抗他?

    连失两子还不吃教训!

    这个叫古敏的愚蠢女人也是,居然作死试图挑战他的底线,真是该死!

    话音刚落,柳佘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古敏病逝的消息传了出去,外界传闻柳佘大受打击,一病不起。

    这之后风云变幻,一眨眼便是数年。

    历史的车轱辘悠悠向前,朝着未知的方向驶去。

    话说另一边,因为缺氧而陷入黑暗的古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意识即将丧失的空档,一段段陌生的景象突兀浮现。她看到一身西装的斯文败类“柳佘”与姜琛在校门口说了好些话,最后还伸出手递给姜琛一枚阴阳鱼玉佩,古敏忍不住大声喊叫,试图让姜琛远离“柳佘”。

    这畜牲不是个好东西!

    激动之下,一股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灌入胸腔。

    她贪婪地呼吸,蓦地睁开双眸。

    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寝室的雪白天花板在她眼前放大,无数记忆将她大脑填满。

    “九星连珠?”

    古敏爬下床铺,瞧了一眼窗外的夜空,心中咯噔一下。

    慌忙掏出手机,给姜琛打了个电话。

    “琛琛——你在哪里?”

    古敏的声音听着惊慌失措。

    知道姜琛在校门口,古敏骑着单车就过去了,没想到还见到个“老熟人”。

    她意识涣散那会儿看到的就是姜琛与柳佘在说些什么。

    新仇旧恨、爱恨交加,逼得古敏失去了理智,上前便给了柳佘一巴掌。回想前后两世,她发现此柳佘就是彼柳佘,做出了这么恶心的事情,这个男人还敢在她面前出现?

    “柳佘!”爆了粗口,“可去尼玛的!”

    “阿敏?”

    柳佘不怒反笑,似乎被莫名甩了巴掌的人不是他。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愉悦,倘若有背景,必是百花齐放。

    “你还是人吗?”古敏怒气之大,额头青筋都暴起了,表情有几分狰狞,“你把这破玉佩给琛琛想干嘛?哄骗她带到陵墓想干嘛?你肚子里又算计什么东西?说啊!别装聋作哑!”

    柳佘苦笑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信不信?”

    “这话跟鬼说吧!”古敏怒道,“我如果再信你半句鬼话,我古敏两个字倒过来写!”

    姜琛看着事态变化,脑子险些没转过弯来。

    敏敏什么时候和柳佘教授这么熟稔了?

    归根结底还是家事,古敏在柳佘的建议和恳求下去他的公寓继续交谈。

    “那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古敏笑了,是冷笑,她道,“你又想搬出什么鬼话骗我?”

    什么不是他做的?

    这货掐死她之前,什么都交代了!

    大郎是他用毒蛇咬死的,看着咽气的,二郎是他亲手摁在池塘溺毙断气的!

    两个孩子,都是他骨肉,他究竟为何要下这个毒手?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番?大概三分钟。”

    “行!跪着解释。”

    古敏怒极反笑,她倒要听听,这个畜牲一样的男人还能说出什么洗白的话。

    从柳佘口中,古敏听到了另一个故事。

    柳佘不是人,他是一个系统分离出来的感情,相对独立却又不能完全独立。

    “你说……大郎二郎乃至我的死,全都是所谓本体趁你不注意附身干的?”

    古敏也曾猜过,但只是怀疑柳佘人格分裂。

    可从未怀疑过柳佘不是人。

    柳佘怔怔看着自己的双手,黯然道,“是。”

    古敏冷笑一声。

    “你可真会推卸责任,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连篇鬼话?”

    半个小时之前,她刚刚被“柳佘”用手掐死。

    现在告诉她,杀她的人不是本人?

    逗呢?

    真以为她爱这人爱得死去活来,连最基本的原则都没了?

    柳佘苦笑,“本就不敢奢望你相信。”

    古敏讥诮道,“我也不可能原谅你。”

    她起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觉窒息的地方,柳佘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做什么?”

    柳佘唇瓣翕动,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我知道你厌恶我,恨不得我这就人间蒸发了,不过……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

    古敏的情绪像是火药桶一样炸了。

    “你还有脸跟我提孩子!柳仲卿,你太让我恶心了!”

    柳佘却拉着她的手,将她强行拖进了某个房间,房间内的装饰让古敏忘了暴怒。

    “这是什么?”

    柳佘松开手,抱起了一只造型奇特的“玻璃桶”,里面飘浮着三团微弱的蓝色光团。

    “魂魄,三个孩子的魂魄。大郎二郎和我们的女儿‘柳羲’。柳昭那个孩子,他那一辈子过得很好,没什么遗憾的,便让他转世去了。可这三个孩子,希望能赋予他们新的人生,由我们看护着他们重新看看这世界。”他露出一丝浅笑,这三个孩子的魂魄也是支撑他等待百余年的动力,他找了古敏好久好久,从看着她出生到长大,一直隐在暗处不敢现身,直到她成了他熟悉的“古敏”,他才觉得看不见尽头的等待有了结局,“我与你口中的那位宸帝做了一笔交易,她助我寻到这三团魂魄,让我来见你,作为代价……我要帮她做完一件事情……”

    古敏双手抵在透明的玻璃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三缕或强或弱的情绪传了过来,极为温暖,让她莫名地红了眼眶。

    隐隐的,仿佛有稚嫩的声音在她耳边呼唤。

    “他们……只能这样?”

    古敏暴躁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光团。

    柳佘道,“不是,还有机会活过来……我们可以做试管婴儿,让他们转世重生,他们还会是我们的孩子。”

    古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问,“代价?代价是什么?你答应了宸帝什么?”

    柳佘笑道,“一件小事。”

    “小事?”

    古敏不太信,她现在不信柳佘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要细细斟酌再三。

    “对。”柳佘笑道,“一件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

    与古敏、孩子相比,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是系统的七情六欲,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姜芃姬要搜集整个系统完善那把刀,柳佘逃不过去。

    因为柳佘的特殊性,姜芃姬不能像对付普通子系统一样强行将他吸收融合。

    柳佘便以己身当筹码,与她做了一笔交易。

    【我陪古敏过一世,等她寿终正寝,我会自尽回归刀身,如何?】

    他与古敏有三世之约。

    如今却只能陪她一世,听着很遗憾,但对于如今的柳佘而言,足矣。

    柳佘了解古敏,更知道她的心哪处最软。

    追根究底,他也是受害者。

    古敏冷静下来不会将气撒在他身上,为了三个孩子也会原谅他。

    柳佘的算盘打得很周全,他在百余年的岁月中演算了无数遍,将她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举动都算计得清清楚楚,如何应对更是了然于胸。事情的发展也的确如他所料——

    柳佘第二天就被古敏拖着去领证了,因为不想孩子担负着非婚生的名头。

    领证之后就是去医院做试管前的准备……

    “这也太快了,而且……我觉得我们这个年纪也没必要做试管。”

    “你还想碰我?”古敏冷笑着问他,“你现在可是我的老师!”

    师徒岂可结合?

    柳佘:“……”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哦。

    古敏也想到这层,有些头疼得扶额。她的专业成绩本就不怎么样,待在古代活了二十多年,最后连手机怎么打字都忘了,要不是柳佘这货给她开小灶开后门兜着,她怕是早露馅儿了。

    最头疼的是说话习惯,姜琛不止一次怀疑古敏。

    若非古敏还记得二人之间的小秘密,她还真兜不住。

    二人关系真正缓和是从古敏怀孕之后。

    当她看到试孕棒的两条杠,直接躲在女厕哭了起来。

    姜琛看到她脸上的泪,手中的试孕棒,直接去找柳佘battle。

    若非古敏阻拦,柳佘又拿出随身的结婚证,这两人怕是能一边打一边将郊外别墅都拆了。

    姜琛狐疑,“真不是他强迫你?”

    古敏道,“不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比较复杂……这是我自愿的,只是……琛琛,等我整理好,我再告诉你,好吗?”

    姜琛瞧着柳佘,上下打量道,“这人不怎么正派,你可仔细考虑好了。”

    柳佘:“???”

    他不正派?

    姜家的崽子,你再说一遍!!!

    古敏噗嗤一笑,“我知道,他要是有一点儿不好,我会亲自废了他!”

    柳佘信誓旦旦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们要好好过好这一世的!

    柳佘搞定了这一世的岳父岳母,挽回了古敏的心,看着三个小家伙躺在婴儿床的模样傻笑。

    可他千算万算,还是忘了一件事儿。

    “宸帝陵墓是你炸的?”

    柳佘:“……”

    Onelove!!!

番外篇:风瑾(今生篇)

    楚辞有曰: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通俗来讲就是“我”身上怀有美玉一样的品德,却无人能够欣赏,更无人能让这些才华品德尽情展示出来。风瑾,字怀瑜,名讳便出自于此。父亲对他的期待从名字便能窥探一二。

    长辈赐他名为“瑾”,拟定表字为“瑜”,便是希望他能拥有高洁无暇的品德,不堕风氏门楣。

    风瑾也一直以此为目标。

    三弟风珏出世,原本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聚焦到了幼弟身上。

    长兄风珪占嫡长,未来的风氏族长,长辈用最严苛的标准要求他,而兄长也没让他们失望。

    幼弟风珏年纪最小、生得粉雕玉琢,打小就展露了不同于同龄人的聪慧,长辈如获至宝。

    如此一来,落在风瑾身上的目光就少之又少。

    幼年懵懂无知,他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可等启蒙读书,慢慢发现了这点。

    他努力向大哥看齐,努力当一个合格的兄长照拂幼弟,努力在族学中成为最拔尖出色的那个……他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但让他失望的是——获得的成果却不如大哥和三弟七分力。

    风瑾为此感到难过,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直到某个同族长辈的话敲醒了他。

    “你是想跟你大哥争夺?”

    风瑾的优秀有目共睹,巴结他的人不胜枚举,但厌恶他的人也数不清。

    成人的心思与孩童不一样,小孩儿很单纯的举动搁在他们眼中兴许是带着算计和恶意的。

    风瑾呆愣许久,张嘴开合,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兄长占嫡长又有才干,瑾怎么敢有这样的念头?”

    风氏以“清正”为家风,最忌讳兄弟阋墙,对于家业的继承也有着详细的章程。

    除非风珪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不然他的继承人位置稳如泰山。

    风瑾也从没有与兄长争锋的意思。

    长辈道,“既然没有这份心思,那你便要学会避嫌。”

    风瑾讪讪,良久不语,只觉得两颊如火烧一般滚烫难受,心里有种难以倾诉的难受。

    “五指尚有长短之分,人心亦是居于左胸而非正中……这话,你得明白。”

    风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他离开了族学,动身去上京游学。

    上京游学期间,风瑾结识了不少人,其中便有沧州孟氏嫡长子孟恒。

    瞧瞧孟恒的处境,再看看自家兄长,风瑾算是开了眼。暗下嘀咕,这孟氏还真是不讲究,对待嫡长子犹如糟粕,若非孟恒自报家门,风瑾还以为他是哪个落魄户出来的贫寒士子。

    孟恒偶尔也有说起家中亲戚,这中间自然也包括了浒郡郡守柳佘之子柳羲。在看到柳羲本人之前,风瑾对“他”的印象并不多,只是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脑海中没有具体形象。

    风瑾也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人有什么牵扯联系。

    多年之后再回首,风瑾觉得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匪寨初遇,风瑾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最狼狈的“柳羲”面前。

    此时的他护送着四皇子巫马君逃离一次次追杀,最后一头栽进名为“柳羲”的巨坑。

    无疑,“柳羲”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明明是个女儿身,偏偏装作男子打扮,看似羸弱纤瘦,却有着以一敌千的武力。

    风瑾一直有一个疑惑,“柳羲”既有这等才能,为何会连同一众贵女沦落匪寨,狼狈至此?

    万千疑惑堵在喉咙,风瑾好奇却没有进一步深究。

    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她的牵绊仅限于此。

    脱离匪寨,风瑾将四皇子巫马君安全送到河间郡,趁着有空去见了一眼求学时候的同窗好友——柳珩,字瑶之,柳羲的堂兄。在柳珩的盛邀之下,风瑾与他一道去看了柳氏的族学。

    巧了,风瑾便听到“柳羲”铿锵有力的驳斥。

    一次次的接触、巧遇,“柳羲”的形象在风瑾心中丰满了起来。

    年纪虽小却锋芒毕露,桀骜的性格比家中幼弟风珏还要棘手一些。

    要说风瑾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约莫就是被巫马君哄着去了琅琅巷见识。

    瞧一瞧河间郡最繁华的地界不算大事儿,尴尬的是他们二人在琅琅巷碰见了柳佘、柳羲父子_(:з)∠)_不论是老子来逛琅琅巷还是儿子来逛琅琅巷,这都寻常,不寻常的是父子同来!!!

    哦,瞧他这破记性——他又忘了,这柳羲不是郎君而是娘子。

    一个娘子要逛也不该找琅琅巷的花娘伺候吧?

    去找小倌儿啊!

    瞧着巫马君与柳佘面面相觑,风瑾趁机寻了“找柳羲”的借口离开。

    很快他便后悔了,柳羲这厮又撞见了麻烦。

    在她的忽悠下,风瑾跟她来到魏渊先生府邸墙下,对方提了个让风瑾记忆尤深的建议。

    _(:з)∠)_

    翻墙!

    风瑾这辈子就没想过自己还会当一回梁上君子。

    “你若是要拜访,大可以白日过来……”风瑾见柳羲作势要将宽大的衣袖撸起来,准备翻墙,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但又不敢高声,只能苦苦压着声音,“要是被抓住了,你……”

    魏渊先生的刻板严厉是出了名的,他学生半夜翻他家墙,要是前院还行,若不慎翻到人家后院,那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柳兰亭天不怕地不怕,他还要名声呢。

    “怕什么,来,我给你当垫脚的,你先翻过去。”

    一个娘子跟他说要当垫脚,帮他翻墙……

    风瑾此时有一万句***想说。

    “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好心,说吧,又想怎么坑我?”

    此时的他丢了以往的仪态,更像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而非老持稳重的士族贵公子。

    柳羲笑意盈盈,“翻过去不就知道了?”

    于是,脑热的风瑾就这么被坑了,坐在墙头。

    他好不容易踩着柳羲的手臂爬上强,墙下的柳羲扑哧一笑,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怀瑜啊,你不妨往墙那头看看,是不是守着一堆人?”

    风瑾脸色铁青地看着墙内一排排严阵以待的人。

    “柳羲!!!”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孽缘吧。

    当柳佘做媒,风瑾娶了柳羲的前任未婚妻,他心下还有些说不出的解气。

    朋友妻,不……呸,又忘了那厮是个女的。

    魏静娴对风瑾而言是个意外。

    当年匪寨对峙,他从未想过这个牙尖嘴利又不乏急智的少女会成为陪伴自己一生的伴侣。

    匪寨一夜,两个女人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柳羲成了姜芃姬,风瑾奉其为主,一生为臣,忠心不改。

    魏静娴成了孩儿的母亲、府上的女主人,二人伉俪情深数十年,恩爱不减。

    “怀瑜笑什么?”

    风瑾在午后暖阳的照耀下睁开眼,光线刺目,他正欲抬手挡在眼前,便瞧一柄带着香风的团扇遮在眼前,替他挡了光。风瑾从躺椅上悠悠起身,笑道,“自然是做了美梦,心情愉悦。”

    魏静娴对他的称呼不知何时从“夫君”改成了“怀瑜”,多年不变。

    风瑾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十来岁的少年,可一瞧眼前妇人,才知岁月匆匆已过数十载。

    “什么美梦,瞧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魏静娴年逾五十,早已不穿颜色鲜艳的衣裙,更加偏爱颜色深一些的,但在风瑾眼中她依旧很美,“孙女儿说你一边睡一边笑,怕你病了。”

    “梦见与夫人初遇时候的情形。”风瑾抚须笑道,“夫人可还有印象?”

    魏静娴轻摇团扇,“自然是记得的。”

    那一夜终身难忘。

    她那会儿躲在屋内吓得不行,哪里想得到门外的少年郎会成了托付终身的良人。

    “那会儿,妾身口中的‘夫君’还是龙椅上那位呢。”

    风瑾:“……”

    他要醋了!!!

番外篇:偷渡非酋(现世篇)

    某乎有个被人哈哈好几年,回复两百多万的问题。

    问题是这样的——当非酋是怎样的体验?

    各位非酋的沙雕回答成了网友们的快乐源泉。

    “非酋啊?这简直是本非酋心中难言的痛,早年沉迷XX制作人,金币池怼了两年才将四张SSR卡片碎片怼到79,结果最后一发十连,踏马连出四张SSR整卡,我简直要日了狗叠!!!”

    “本非酋真是飘了,连这个问题都敢点进来。前几年某3游戏出了个红尘故梦的活动,60次CD必出挂件。本非酋在六十次的时候喜提双【夜话白鹭】,成了本游戏区的非酋名人。”

    “楼上全是亚洲混进来的奸细,真正的非酋是不出整卡也不出挂件的。”

    “非酋毫无游戏体验,谢谢。”

    “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坚持买彩票二十一年,不曾中过一块钱。”

    “_(:з)∠)_据说中奖率百分之九十九的饮料,喝了十几箱只有谢谢惠顾。”

    “非酋就是吃个饭都一波三折,相个亲连续被放鸽子,洗个澡都能着凉风寒……”

    “QAQ因为太黑了,死党都不肯跟我开黑打排名。”

    “常年转发各种微博抽奖,未曾有一次中奖,要知道有一次转发的人就俩!艹!”

    “小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神选之子,被选召的孩子,后来才知道自己是被雷劈黑的倒霉鬼。”

    各种沙雕回答让网友看得乐不可支。

    有个大神的回答十分经典,奠定这个问题成为常年热门的存在。

    “这个问题,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偷渡非酋呢?”

    众网友愣了一下,纷纷哈哈狂笑。

    偷渡非酋是个名人,他是女帝位面直播间第一位观众,也是个虔诚的追更者,最初的录播视频就是从他这里流传出来的,更是众多咸鱼口中的远古巨神。他也是女帝直播论坛创始人兼相关杂志的专栏编辑。大学从事文学方面的专业,毕业之后就将直播间作为自己的工作。

    论年头,无人能与他相比。

    论认真,同样也没人能跟他比肩。

    根据他的微博透露,直播间每一日的内容他都会看,哪怕看的不是直播、转播,也会看录播cut,给每一个在直播间露过脸、提过名的人写笔记,做视频文档。中途经历了大学毕业、买房、结婚、急性阑尾炎住院、生子、孩子满月、孩子周岁、孩子幼儿园、孩子小学……

    他付出的精力是巨大的,同时收获也相当不俗。

    女帝论坛是常青树,在他与其他几位创始人的打理下一直长盛不衰,光是流量和广告就能维持论坛日常维护和更新、人工开支,每年每个创始人还能收获三四百万的利润分红。

    由他主办的杂志也在实体杂志颓废的时候,维持着盈利销售额。

    他为女帝直播间每一个人都写了详细的专人书籍,笔锋犀利,言语幽默诙谐。

    这些书的利润,他留一半给自己,另外一半则捐给以直播间名义筹办的慈善基金会。

    当然,他在微博平台还有实打实的数百万粉丝,偶尔还会接外快。

    之后又跟人众筹投资了几部电视剧、电影,赚了不少钱。

    扣除税,他每年的收入也将近八位数字。

    他应该算是同龄人中的成功人士,众人眼中的幸运星,但——

    很可惜,根据这位远古巨神的的X豫有约透露,他算是从小倒霉到大的典型。

    喝水都塞牙,走路都能平地摔,出个门去个人多的地方就会被偷手机丢电脑——据闻远古大神复读了三回,高考不是莫名丢了准考证就是诡异发烧、再不济就是赶考路上出意外——

    “我给自己每个账号都取ID为‘偷渡非酋’,就是希望自己能从非洲偷去欧洲,当一回欧皇。”

    _(:з)∠)_

    这是一个非酋的心声和呐喊。

    “我想,我这一辈子小波折不断,倒霉得一匹,大概就是为了积攒所有运气,遇见主播。”

    偷渡非酋说得很煽情很动人。

    第一个进入主播间,第一个发现姜芃姬,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运气。

    主持人默了一下,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没有达成‘梦回千年’成就的原因吗?”

    偷渡非酋:“……”

    求不提!!!

    这期访谈放出来之后,一众网友忍不住哈哈。

    账号ID就昭示血统了。

    哪怕偷渡非酋大神把家安在主播的网线里,次次抢到直播间位置,但这依旧改不了他无法成为“梦回千年”欧皇的现实。玄不救非,氪不改命。表面上说着不在意,内心早已鲜血淋漓。

    一场访谈下来,“偷渡非酋”成了当天微博沙雕网友们的欢乐源泉。

    偷渡非酋默默将手机收起来,不再年轻水嫩的脸盛满了忧伤。

    他想欧一回QAQ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愿,主播即将退休卸任那年,偷渡非酋如愿以偿穿越了。

    _(:з)∠)_

    好歹也“梦回千年”一回,哪怕迟了这么多年,但也算是摘掉非酋这顶帽子了……吧?

    偷渡非酋穿越之后,笑得像是个孩子般天真。

    还未笑呵呵多久,这具身体的假牙移位了,闹得他不得不将假牙板正。

    “听闻知客斋有新菜,爱卿可要同去?”

    偷渡非酋刚刚“偷偷摸摸”正好了假牙,发现一众身穿官服的臣子从自己身边走过,俨然一副下朝的模样。他不肯走,想多蹭一会儿,贴着殿门磨磨蹭蹭,一副做贼模样地往殿内瞅。

    还未多瞅两眼,没看到陛下在哪儿,耳边响起熟悉的含笑声。

    “陛、陛、陛陛——下——”

    偷渡非酋惊得险些要翻白眼,只觉得热血全往脑子冲。

    妈妈——

    活的偶像!!!

    “嗯。”姜芃姬问他,“要同去?”

    偷渡非酋同手同脚地跟上,浑然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许久——

    “陛下不用换一身衣裳?”

    姜芃姬道,“又不是龙袍,衣裳也没绘有龙纹,顶多比寻常人富贵一些。”

    皇帝也不是天天穿龙袍,事实上龙袍这东西一年也就穿那么几回,里三层外三层,零零碎碎的配饰要折腾好久。当皇帝哪有这么多时间打理这个?平日穿得也就比富贵人家好一些。

    等偷渡非酋去了知客斋才发现雅间内早已等了好些个人。

    他又懵了,变成了同手同脚。

    妈妈——

    全都是活的偶像!!!

    偷渡非酋穿越的这具身体是个即将致仕的老臣,平日存在感不高但与众臣的关系也还好。

    他出现在这次私下宴会也不算突兀。

    事实上,作为一直关注直播间的死忠,他知道这大概是姜芃姬禅位前最后一次聚会。

    下次再与众臣私下聚会宴饮,她的身份就不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了。

    不过——

    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似乎主播早知道这一期梦回千年欧皇会是他?

    难道是错觉吗?

    偷渡非酋暗中挠挠头,老脸一脸迷惑。

    卫慈、杨思几个人精瞧出这位同僚的怪异,但对方平日的性格比较孤僻,一般不太爱交际应酬,与同僚接触不算是深。哪怕发现了这位老臣的怪异,众人也识趣没有点出来。

    陛下观察力惊人,若真有异常,她必是第一个发现的。

    于是,这点儿疑惑就被众人压下,谈天说地,追忆往昔或者笑谈未来,气氛融洽。

    姜芃姬为了禅位足足准备了三年,一切准备妥当,储君姜琏颇有其母之风,哪怕扛不起大局、失了分寸,身体康健的太上皇也能出手压场。众臣对她禅位有些担心,但并不抵触。

    →_→

    讲真,还有不少臣子暗中躲在被中笑出声。

    他们的心理阴影可算要散去了。

    姜琏储君的性情好,储君殿下可比陛下好伺候得多。

    对此,偷渡非酋只能默默吃瓜,默默看着。

    作为一个常年追直播的死忠,姜琏储君是个什么脾性,他清楚得很。

    希望陛下禅位之后,这些幸灾乐祸的臣子别痛哭流涕将人请回来才好。

    姜琏储君不好对付,她的双胞胎妹妹,如今受封郡王的姜琰更加不好对付。

    姜芃姬在位的时候还能压制这对姐妹别祸害大臣。

    一旦这个紧箍去掉了,朝野上下任由她们折腾。

    这个时代的饮食水平固然不能与现代相比,但谁让用餐环境太好,偷渡非酋直接吃撑了。

    杨思笑道,“老大人好胃口,今日可是碰着好事儿了?”

    自打这位老臣上了年纪,对方就很讲究养身了,吃饭永远七分饱,还挑食。

    今天恨不得将碗都舔干净,吃得肚子都涨了,陛下还命人给他准备了消食的汤水。

    偷渡非酋道,“老夫这辈子再没像今日一般开怀了。”

    尽管不知道这位同僚为何开心,但他面上的喜悦不是作假,杨思自然不会触霉头,笑着将这事儿圆了过去。陛下禅位在即,好事不嫌多,敞开了肚子大吃总比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好。

    吃过之后,众人散去,姜芃姬找了借口说要白龙鱼服。

    带着臣子微服私访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次也不打眼。

    “这微服私访与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根本就是逛街!

    偷渡非酋嘀咕,他知道姜芃姬听得到。

    姜芃姬道,“不然呢?你以为还能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节?”

    偷渡非酋眨眨眼,很无辜。

    姜芃姬道,“年纪大了,消化不如从前,多走走消食,免得撑得胃疼。”

    偷渡非酋:“……”

    所以——

    所谓白龙鱼服,其实就是散步消食?

    姜芃姬趁着众人不注意的功夫,笑着道,“多谢了。”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她觉得以偷渡非酋为首的咸鱼们,是真爱了。

    偷渡非酋一愣,旋即明白这话是对他说的。

    “不用谢,能认识陛下——三生有幸!”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非酋。

    非酋是遇不见姜芃姬的,而他在大二的某一日晚上,遇见了一颗明珠,照耀了半生。

明日晚上七点,直播活动

    新书《大佬退休之后》已经连载。

    依旧是剧情流,轻松诙谐为主,打怪养纸片人为辅,男主长期掉线。

    明日晚上七点,起点APP(女生首页横幅点击‘精彩新书,首次曝光’)或者QQ阅读直播区便能观看。

    _(:з”∠)_

    减肥两年越减越肥,感觉自己一张脸都能填满整个手机屏幕了。

    ε=(´ο`*)))唉,想想都绝望。

    女帝还有几篇番外,闲着无聊就更,二月五号之前会正式将本书改为完结状态。

番外篇:姜琏(今生篇)

    姜琏,人称“大殿下”。

    最尊敬的人是当今天子她的母亲姜姬。

    其次尊敬的人是太傅貌似跟母亲关系有些扯不清,疑似生父的卫慈。

    最喜欢的人是自个儿双胞胎妹妹二殿下姜琰。

    其次喜欢的人是亓官老大人家中的幼子小郎君亓官。

    除了以上四个人,她平日比较亲近的就是最喜欢的小玩伴囡囡。

    据闻囡囡是太傅卫慈家的大娘子一只长不大又长寿的食铁兽。

    以上就是姜琏身边简单的关系介绍。

    尽管她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但她也有自己的烦恼。

    她……

    似乎是个学渣

    qaq

    多么残酷的现实,一家子全是学霸,偏偏她一个学渣。

    倒不是说姜琏学习如何不好,只是以储君身份要求,她的学习能力似乎不如人意。

    姜琏殿下想到这点就神情黯然,尽管太傅以及其他夫子不会斥责她因为她是储君,未来天子,身为臣子的他们没有资格惩罚姜琏不过,几个伴读不就是用来顶缸的?替储君受罚顶罪。

    年幼的亓官受罚最多,大多时候是他自己要求的。

    “殿下,臣无事。”

    年仅五岁就被招选作为储君伴读的亓官,一脸认真地安慰耷拉着小脸的大殿下。

    因为姜琏的缘故,他被授课的老夫子打了手心。

    右手手心一片通红。

    其实夫子下手也不重,毕竟亓官可是亓官让的幼子,寻常人开罪不起,只是看着狼狈。

    姜琏瘪着嘴,心里还是很难受。

    学习不好以后如何阁前讲学?

    她也想好好学的,但学习进度就是快不起来,距离太傅的预期总有一段距离。

    姜琏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差劲了,生性愚钝、不堪教化?

    这样平庸的自己真能扛起母亲的期许,管理好这个天下?

    偶尔睡不着觉,她辗转反侧的时候还会冒出一个念头

    不如让妹妹来,妹妹会做得更好。

    尽管出身皇室,但姜琏与妹妹关系极好,年幼的她们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

    姜琏单纯觉得自己天赋不如妹妹,母亲将精力放在妹妹身上,专注培养妹妹应该会轻松很多。

    “被打红了,还说没事。”

    亓官长得粉雕玉琢,从小漂亮到大的典型。

    他成为储君伴读还是姜琏要求的,自家父亲就很开心将他送进宫了。

    在父亲亓官让的教育下,亓官一直谨记一条大殿下是最重要的,以后要效忠一生。

    成为伴读之前,亓官也和姜琏有过几次接触。

    听说他满月的时候,这位小殿下还抱过他,邀请他去宫里小住了几天。

    当然,亓官并不记得这些。

    但他知道这位年纪不大,但行事很稳重的殿下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

    唯一的缺点就是学习成绩不太好,连累几个伴读时常挨罚。

    不过

    亓官却不觉得这是缺点,顶多说明她不擅长学习。

    天子学习再好也不会跑去参加科举啊。

    大殿下只需要学习如何当一个合格的、能为天下万民谋福祉的皇帝,她便是成功合格的。

    纵观古今,大多皇帝都吹嘘自己如何聪明伶俐,如何学富五车。

    学这些东西不难,但当了皇帝之后还能谨记圣人言的,言行合一的皇帝又有几个?

    皇帝学习成绩好上天了,无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照旧会被后人唾骂的。

    当亓官用认真的口吻安慰姜琏,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姜琏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些话可是亓官爱卿教你说的?”

    亓官点头道,“的确是父亲时常挂嘴边的。”

    姜琏学习不好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些大臣还替她焦急了一阵子。

    大殿下学习平庸,二殿下懒惰不思进取。

    为何出色的陛下会生下如此普通的女儿?

    如果这对双胞胎来历普通也就罢了,大臣们还能找个借口,抱怨一下男方种子太差,拖累了陛下。

    奈何姜琏她们降生的时候伴随着祥瑞和紫微转世的盛名,众臣有一万句话也只能咽回去。

    亓官让也曾是其中一员,为了储君的事情秃头。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钻牛角尖了。

    一个储君没必要学得比大儒还要精啊,她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学得全面一些,不会被糊弄就行。

    活到老学到老,这才几岁啊,未来有的是时间慢慢学。

    跟众多天才相比,姜琏的学习成绩的确只能用平庸形容,但这位储君却有着相当优秀的继承人素质。识人辨人用人都有着自己的见解,最难得的是她的性情,不骄不躁,谦逊温和却不软弱。

    姜琏是个极有耐性的人。

    这点从姜琏十岁跟随颜霖南下惩办贪腐以及舞弊案就能看得出来。年纪虽小,行事却稳得吓人,又有颜霖教她布局谋算,丁点儿大的年纪心思就复杂得旁人看不出来,算计极多。

    亓官让:“……”

    自家陛下是将嚣张写在脸上的人,现在年纪大了有所收敛。

    二殿下是巴不得将懒惰二字刻在脸上,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存在感。

    大殿下

    她属于长着一副老实人的脸,表面上将无害两个字写在脸上,一剖开肚子全是黑水。

    当年的坦诚可爱的大殿下,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全是城府,满肚子算计的笑脸虎?

    长歪了?

    亓官让几个老臣表示了忧心。

    “……不过这样也好,满朝文武没几个省油的灯,大殿下不学得跟陛下一样精明,如何压得住众臣。”

    亓官让与丰真下棋,偶尔提及两位殿下,自然少不了讨论。

    虽说殿下学习天赋不咋样,但动手能力却是一等一,十三岁正式入朝之后办的案子,每一桩都能赞一句“漂亮”,这也让他们这些老臣安心不少。

    稳了!

    丰真道,“我倒是觉得二殿下更深不可测一些。”

    二殿下是“懒惰”的代名词,没见她怎么用功,但谁也不能说她无能。

    在丰真看来,这位二殿下此举像是韬光养晦也像是避嫌蛰伏。

    起初他们与其他人一样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二位殿下成年之后会掀起夺位之争啊。

    不久之后,大殿下被确立为储君,二殿下封了郡王。

    二殿下还主动奏疏要了“贤”作为封号,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表示自己毕生之愿就是辅佐长姐。

    讲真,这对姐妹俩关系好得有些不正常,也让丰真一度怀疑这么和谐的皇室关系是不是有啥阴谋。

    纵观史书,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事情还少了?

    陛下膝下就她们两个孩子,干掉其中一个,另一个就是妥妥的下一任皇帝。

    这么大的诱惑,两个人居然无动于衷?

    二殿下各种维护大殿下,大殿下各种宠宠宠二殿下,每次都是一副“你们可以说我哪里不好,我可以虚心听,认真改,但你们绝对不能说一句我妹妹哪里不好”的样子。

    大殿下涵养极好,但谁说她妹子一句不好,二话不说直接怼人。

    丰真看着这个节奏,有些担心皇室是不是要闹出不能见人的惊世丑闻了!

    直到

    二殿下刚成年就叼走了自家可爱的小儿子丰攸,丰真才真正松了口气。

    太好了,二殿下性向还是男,她没有弯。

    诶?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与丰真有同样心情的,当属亓官让。

    丰真这浪子能被丰攸蒙骗一段时间,但亓官让多精啊,很快就发现儿子有些不对劲。

    发现不对劲这一日,亓官老大人一脸阴沉地回家,请了家法,大马金刀地等不孝儿子回家。

    亓官魏氏看这架势都怕了。

    “儿怎么了?”

    大儿子和几个女儿都在外任官,唯一在身边的就是小儿子亓官。

    亓官让突然动怒,必然与小儿子有关。

    “这不孝逆子!”

    带坏一国储君,万死难辞赎其罪!

    亓官魏氏被这阵势吓到了,还以为自家儿子参与谋反。

    战战兢兢等了半个时辰,亓官一回来就看到脸色铁青的老父亲。

    他惊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

    父子俩去了书房,散了伺候的仆从,确定没有隔墙耳,亓官让才怒气冲冲斥责儿子。

    “谁指使你以色惑君?”

    亓官:“……”

    长得好是他的错喽?

    “父亲这话……儿子不懂,儿子何时以色惑君?”

    亓官让觉得自己需要一些救心药。

    “你与大殿下的事情,你敢说你没做?”

    亓官道,“大殿下是君,儿子是臣。”

    “哪有臣以色待君?”

    亓官冷静道,“儿子与殿下两心相许,虽说是君臣,但从未误导殿下做出错事。”

    亓官让道,“殿下年纪小,她不知事情深浅,你能不知?”

    亓官:“……”

    殿下比他年长三岁……不过,哪怕他提醒父亲,父亲也有其他说辞。

    这怕是个假爹。

    父子俩气氛有些僵硬。

    亓官倏地道,“为何儿子不能?”

    “什么不能?”

    亓官道,“父亲自小便教导儿子要忠君,儿子不敢有一刻忘记,这么多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以殿下为先。只是殿下成年之后为了子嗣考虑,少不得要人伺候。女子生育何其凶险,难保皇室父族没有篡位、取而代之的野心。儿子为何要让殿下为了这种事情费心?承受这些风险?”

    亓官让有些懵。

    慢点说,让他消化消化。

    “你这话的意思……”

    亓官道,“儿子一生忠于殿下,便是与殿下有子嗣,断断不会生出篡位的不忠心思。殿下继位之后,没了子嗣顾虑,没有外戚拖累,不是更能专心政事?儿子会让她没有后顾之忧。父亲,您信不过其他人,但您还能不信任您亲手养育长大的儿子?您更应该信任儿子!”

    将守护殿下的重任交给不熟悉的人,由他亓官亲自来,不是更放心?

    亓官让:“……”

    这好像很有道理……个屁!

    忠君忠到床上,亓官让这会儿只想将这个小儿子打死了回炉重造。

    果然,当年就该多生两个女儿,儿子什么的生来就是想气死他的。

    亓官一番狡辩还是被他老子打了。

    幸好,亓官让知道打人不打脸,亓官那张脸还是好好的。

    不过姜琏从小被母亲摔到大,什么伤没受过,一眼便看出亓官的问题。

    一问才知道是被未来岳丈打了。

    这怎么行?

    隔天,姜琏偷偷上府跟亓官让密谈。

    这次的密谈内容与亓官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重女轻男几十年的亓官让头一回不掩饰自己对儿子的担心。

    “殿下亲自上门,老臣也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只能厚颜向殿下求个承诺。”

    姜琏都做好被老大人骂一顿或者刁难的心理准备了。

    亓官让道,“儿性情自然是好,但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老臣厚颜,祈求殿下给个承诺未来不论发生何事,只要儿不是犯了欺君谋反大罪,您若厌弃了,准他回乡告老。”

    姜琏道,“爱卿这般信不过孤?”

    亓官让道,“这并非信得过信不过的问题,只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怀。”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亓官让也不会跑去棒打鸳鸯说不行。

    他敢打亓官,他舍得打大殿下姜琏?

    最重要的是,他担心啊!

    卫慈就是个前车之鉴。

    虽说卫慈现在还活蹦乱跳,这些年也一路平稳地走过来了。

    只是,这种隐形的“帝夫”并不好当,一个不慎就会被当成众矢之的。

    扪心自问,如果卫慈有僭越的地方,亓官让也不会坐视不管,必会想办法将他除掉。

    同理可知,如果亓官有僭越的地方,其他臣子不会动手?

    朝堂之争,哪怕是皇帝也不敢说自己能百分之百保住谁。

    亓官让不求姜琏如何护着亓官,只求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姜琏给亓官一条生路,让他远离争斗。

    姜琏道,“好,孤答应。”

    “另外儿执意如此,老臣也会叮嘱他的几个姐姐兄长远离他。”亓官让说得很冷静,“日后只当他是普通亲戚往来。只要老臣还在,便不会让几个孩子与儿有过多的接触。这事儿,还请殿下与儿细说。老臣想了一夜,有些惭愧地发现,当年重女轻男也许是伤到这个孩子了,这才让他偏了心性。只盼着他与殿下是真心而非老臣给他施加的压力和执念。”

    姜琏跟亓官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亓官很认真地道,“并非执念或者压力臣只是无法想象,以后有人会比臣与殿下更亲近,更无法相信其他人会比臣更加爱您、仰慕您。”

    他无法冒险,所以他希望守护她的人是自己。

    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成就更好的自己。

    未来名流史册的帝王,希望后人提及她便是一脸的赞许和仰慕。

    这是亓官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成就。

    姜琏笑道,“嗯,我知道。”

番外篇:假如又穿越了(一)

    穿越这种事情,穿着穿着就习惯了,姜姬只当穿越是度假。

    不过

    穿越之前能先跟她打个招呼吗?

    降落地点能打个商量吗?

    眼睛一闭再一睁,居然出现在陌生的男子更衣间,下一秒大门还打开了,更尴尬。

    室内室外,十几个二十来岁男子与更衣室的红发女子彼此对视,气氛有些怪异。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相貌极为俊雅的男子出声询问。

    “你是谁?怎么会混进我们的更衣室?”

    是狂热粉丝还是试图盗窃的贼人?

    “你若是不回答,我们喊人了。”

    听到男子的询问,姜姬眉头一挑,男子的话似乎是姜朝那个时代的官方雅言?

    她穿越回了姜朝那个位面的未来时代?

    姜姬眨了眨眼,用不甚熟练的雅言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

    这话从一个红发红眸、身材婀娜火爆、气质高冷的外国大美人口中说出来,更像是挑衅。

    男子对着身边的同伴道,“正泽,报警。”

    被称为“正泽”的青年染着一头金发,阳光健朗,身材高挑,露在外面的肌肉强健有力。

    “少阳,现在就报警?”

    “报警。”

    行踪诡异的外籍女子出现在国家队更衣室,这个理由足够报警了。

    姜姬听到他们的对话,表情出现一瞬的龟裂。

    “正泽?少阳?杨涛?颜霖?”

    巧合啊,眼前这两个穿着球衣的青年居然与老熟人重名了。

    姜姬在那个世界还算长寿,但因为对垒天脑这个反派boss的时候对自己的身体下手过狠,导致她禅位之后只活了几年就跪了,回到了联邦。其他人如何她不清楚,但杨涛与颜霖却是标准的长寿相,她那一世闭眼的时候,这两货还精神抖擞,每逢冬日约好跑去冬泳健身。

    姜朝老臣多长寿,姜姬一面欣慰一面有些担心。

    这些老成精的家伙,一个都不好对付,对少帝而言是多大的压力啊。

    寿终就寝之后,姜姬回到联邦,迄今已有二十来年。

    换而言之,她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听到熟人的名字。

    两个青年听到她的话,脸色齐齐变了。

    “你是谁?”

    姜姬指了指自己,笑着道,“我?我姓姜。”

    姜……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陷入了迷之沉默。

    其他队友询问是怎么回事,那个叫“少阳”的青年找了个还算过得去的借口给姜姬解围。

    姜姬被人带到另一个休息室等待,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才重新见到两个青年。

    “我叫颜少阳,他叫杨正泽,有好些年没人这么喊我俩‘颜霖’或者‘杨涛’了。”那个叫少阳的青年生得比较斯文,头发也是中规中矩的黑色细碎短发,气质温和,一点儿不像是绿茵场奔跑的,“你以前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最好不要撒谎,不然我们俩真的会报警。”

    姜姬道,“我姓姜,姜姬。”

    颜霖与杨涛又一次陷入了迷之沉默。

    沉默的气氛一直到三人坐在酒楼包厢,端菜上桌才打破。

    “你真是……姜宸帝……姜姬?”

    姜姬也基本确定了二人的身份,“不应该喊一句陛下么?”

    不论是一周目还是二周目,杨涛颜霖最后都是当了她的臣子,喊一句陛下是基本的。

    颜霖撇嘴道,“姜朝早亡了。”

    杨涛笑着调侃,“姜朝是没了,不过姜皇室还在,君主立宪人家也还是帝王啊。”

    姜姬作为姜皇室的老祖宗,被尊称一句陛下是oj13k的。

    “你们两个……是转世还是穿越还是……”

    颜霖道,“转世穿越?你懂得还挺多。”

    “生而知之,应该算是转世忘了喝孟婆汤吧。”相较于颜霖,杨涛的态度倒是比较亲善,他道,“陛下又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就出现在球队更衣室了?刚才真是吓我一跳呢。”

    姜姬道,“我也不晓得,总之就是……莫名其妙就来了,没点儿预兆。”

    杨涛又问道,“那你怎么这个装扮?”

    姜姬隐瞒了一些内容,含糊道,“这一世就是这个样子。”

    杨涛对她流露出一丝同情。

    他和颜霖还算幸运,转世也是转世成了邻居,还是华国有头有脸的人家。

    姜姬作为姜朝曾经的开国皇帝,转世居然成了外国番邦人,这叫啥安排啊。

    如今这个时代不兴君臣那一套,三人也算是认识几十年的老朋友了,忍不住叙旧起来。

    一番畅谈,说说自己这一世的经历,杨涛二人彻底懵了。

    “你是说你转世后的时代,迈入星际时代了?有全息游戏吗?有星际旅游吗?”

    杨涛听得那叫一个心痛,大家都是生而知之,为什么姜姬就生到了星际时代?

    姜姬挠头,“都有啊,不过我也没时间享受。”

    杨涛迷茫,“为什么呀?”

    难不成是转世后的家庭条件不好?

    不会吧,姜姬那么叼的人,去了哪个时代都能风生水起吧?

    一旁的颜霖倒是注意到姜姬身上的穿着,带着明显的军队风格,根据他对军队浅薄的了解,姜姬这一身装束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小兵再一问,联邦元帅emmm

    杨涛问她,“联邦元帅是个什么级别?”

    姜姬托腮道,“元帅之下有十大军团,每个军团负责一个人类联邦星域军队部署防卫。”

    杨涛:“……”

    友尽了!!!

    大家都是生而知之,为什么她就混得这么好?

    →_→

    不然嘞,这就是为什么上辈子她当皇帝而不是杨涛称帝。

    在杨涛的强烈要求之下,姜姬给他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智脑,各种炫酷操作。

    羡慕之余,杨涛如咸鱼一般瘫在椅子上。

    “少阳,我不想踢球征服世界了,我想打全息游戏,当电竞大神。”

    颜霖:“……”

    姜姬:“……”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颜霖和杨涛怎么跑去踢足球了。

    颜霖道,“他原本是想当游泳运动员,后来被足球星探挖过来当足球运动员。”

    “你呢?”

    杨涛是个坐不住的性格,爱跑爱跳很正常,但颜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喜欢踢足球的性格。

    颜霖道,“我是守门员。”

    只要他上场,他就会努力帮杨涛守住己方大门。

    姜姬:“……”

    颜霖忍不住扶额。

    “我当年是真的傻,不肯好好继承家业,非得陪他胡闹。”

    当个霸道总裁不好吗?

    每天西装革履上财经杂志,接手千亿商业帝国当天生赢家,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和脚啊!

    上辈子给杨涛当了五六十年的保姆,这辈子倒霉催跟他当邻居,继续给他收拾烂摊子。

    颜霖深深怀疑自己是遭了诅咒了。

    这是当了鬼,转了世都不放过他这个保姆的节奏。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杨涛这辈子也有个妹妹,还是颜霖这辈子的女票!

    姜姬忍不住道,“这就是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兄弟情啊。”

    颜霖撇嘴道,“得了,兄弟情这三个字我都不忍直视了。”

    不知道后世这些孩子什么想法,天天写一些颜霖x杨涛的文,他们明明是钢铁直男!

    正直单纯的兄弟情经过他们的魔化,颜霖都忍不住怀疑人生他上辈子有这么基吗?

    幸好,他喜欢的还是杨涛的妹子,这点毋庸置疑。

    姜姬:“???”

    杨涛忍俊不禁,掏出手机给姜姬搜索各种小说。

    “这个时代的孩子真是有趣。”

    杨涛闲着无聊就喜欢看各种姜朝时期的文,看着小说中熟悉的人物为了爱情声嘶力竭、为了爱情“你怎么能那么无情那么冷酷那么无理取闹”,他就能乐呵一整天,简直是治愈良药啊!

    他的快乐源泉!

    颜霖冷不丁道,“我看他们是布置的作业太少了,当年就该多写几篇文章。”

    作为姜朝名人之一,颜霖的笔墨也是教科书常客。

    朗读并背诵全文。

    早知道后世如此,他当年就多写一些,背死这些闲得无聊的学生。

    姜姬接过杨涛的手机,翻了翻他的阅读书架,发出了长长的沉默。

    杨涛这货有个很好的习惯,他喜欢将东西分门别类。

    每个主角都设立了一个书架。

    标注为“姜姬”的书架足有上三千多本。

    “果然是闲得蛋疼。”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战斗力太爆表,一个没轻重就能送杨涛去轮回转世,她真想摁着对方揍一顿。好歹也是一世君臣的情分,居然这么爱看她当主角的文,诚心是想看她的笑话吧?

    颜霖道,“还有更闲的。”

    “什么?”

    颜霖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姜姬,一个通讯app正打开着,app内置顶了一个名为“姜朝老年人互助有爱养老协会”的聊天群,群内有一群人在聊天打屁。姜姬看到很多眼熟的马甲。

    “这是……”

    “顾名思义……”

    姜姬:“……”

    颜霖拿回手机发了一条讯息。

    “陛下来了。”

    群内正在聊天打屁的众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哪个陛下?”

    难道是当今女帝?

    颜霖没回答,只是道,“卫,你祖宗来了。”

    姜姬看着炸开的群,她也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元德亲王卫子顺】:祖宗?姜姬?她真来了?

    颜霖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这一天,“姜朝老年人互助有爱养老协会”炸了!

番外篇:假如又穿越了(完结,江湖再见)

    姜姬看着炸锅刷屏的群,忍不住将视线转向颜霖。

    “群里的人……你的意思是……全忘了喝孟婆汤吗?”

    颜霖一脸沉重,“倘若人间真有地府,真有孟婆汤,估计不是孟婆玩忽职守便是她卖假药。我与正泽都是生而知之,两家抱着孩子串门的时候相认的。某个巧合下,我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熟人。其他人要么也是如此,要么就是有什么契机刺激记忆,中途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某个巧合?”

    颜霖道,“几百年前就作古的人重回人世,怎么听都像是中了邪,胡说八道的。我与正泽也不想与这一世的父母疏离,只能尽可能隐瞒,只当前世种种是忘了喝孟婆汤。除了多一段人生记忆,我们与寻常人无甚区别。但前世的种种尤其是随便就能遮掩的,总有露馅儿时候。”

    “你们露馅儿了?”

    颜霖忍不住露出点儿骄傲的神色,眉梢飞扬。

    “不是,是我们发现了其他人。”

    “谁?”

    杨涛给姜姬看了一张照片。

    “陛下猜猜这两人是谁?”

    姜姬定睛一瞧,发现图片上是一对男女。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根据照片背景目测,应该在一米九到两米之间,壮得像是一堵墙。

    尽管这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革履,但凶狠刚毅的眉目却让人忍不住猜测他是混黑的。

    男人身边站着个妆容精致,身穿白色一字肩礼裙的女人。

    看到女人的容貌,脑海便忍不住冒出一句话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也不过如此了吧?

    姜姬看着照片中男子极具占有欲的动作,默了。

    “这是正图和慧?”

    杨涛赞道,“陛下好眼力。”

    符望,某军区大佬的孙子,年纪轻轻便用命拼了好些实打实的功勋。

    慧,某大学金融系大一生,因缘巧合下被某个亲戚导演拉去救场演了个女二,

    她将电影中的祸国妖姬演绎得淋漓尽致,一举拿下某奖最佳女配。

    符望是从小带着记忆的,慧则是中途记起来,两人初次相遇也比较巧合。

    妖艳外表的女星戏路比较窄,一个不慎还容易招黑,慧那时候就面临着全网黑的局面,与她有资源竞争的女星一个劲儿黑她。没多久,慧给某直播综艺当了一回飞行嘉宾,碰巧撞上无聊客串教官的符望。符望这货就当着所有摄像机的面壁咚她,直接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想娶你”,慧骂他不要脸。符望却道“男人追媳妇还要什么脸,要脸的都单着呢”。

    于是,这一期焦点就是符望尬撩慧,两人拍完综艺就去领证。

    全网网民:“???”

    杨涛兴冲冲又调出一张照片。

    “陛下猜猜这又是谁。”

    姜姬仔细一瞧,发现这是一段短视频。

    场景应该是某个阶梯教室,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向男人求婚。

    男人看着大概三十出头,鼻梁架着金丝边框眼镜、气度成熟,听视频背景,应该是个教授。

    少女是他学生。

    姜姬猜不出来,但她可以用排除法盲猜一个。

    “怀瑜和静娴?”

    杨涛给她竖大拇指点赞。

    “不愧是陛下,一猜就中。风瑾这老古董非得说自己比魏静娴老了多少多少不合适,逼得人家小姑娘一成年就拿着身份证跑他学校,当着数百个学生的面求婚逼婚,场景可热闹了。上辈子老夫老妻,他风怀瑜还真能忍受转世后的老婆嫁给别的男人?我看就是矫情。”

    姜姬:“……”

    不,她倒是觉得人家乐在其中。

    没发现视频中的男人被求婚又露出得逞的笑吗?

    杨涛似乎喜欢上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又给姜姬看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青年抱着安全绳一个劲儿说自己恐高,打死他不肯跳下去。

    “我还要去做辩护方案,大总裁,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个可怜的小律师吧。”

    女人比青年大一些,如果说青年还带着小鲜肉的气息,女子便是熟透的蜜桃,一举一动带着成熟的风韵。看这情形,两人似乎是在蹦极?姜姬猜不透了,这两人是谁呢?

    韩也没这么怂啊。

    杨涛道,“是韩文彬和芈,他们都是结婚之后才慢慢想起前世的。”

    姜姬忍不住翻白眼。

    她是知道韩和芈这对半路出家的夫妻,根本没半点儿夫妻的样子。

    怎么这一世会搅和到一块儿?

    杨涛解释道,“文彬那会儿是刚毕业没多久的愣头青律师,他帮人打官司,赢了,被人家芈大老板看上了。大老板的原话是官司可以输,但这人我必须睡到,看到的第一眼就想睡啧,文彬这辈子这张脸比上辈子还那啥,混娱乐圈不好嘛,非得一头栽进这条不归路。”

    这就是一个霸道女总裁硬上愣头青律师的故事。

    起源于法庭上的见色起意→_→

    如果韩去混娱乐圈,说不定就是金主霸霸包养小鲜肉。

    姜姬扶额,“还有谁?”

    杨涛从相册中调出一张婚纱照。

    姜姬一眼就认出这两认识谁。

    “汉美和婉儿?”

    他们这是组团忘了喝孟婆汤?

    还是说,团购了一批假的孟婆汤?

    杨涛笑着道,“很明显吧?一眼就认出来了。”

    姜姬:“……”

    李这张脸跟前世就一毛一样好嘛,瞎子才认不出来。

    这一世的李出身武术世家,祖上与姜朝谢氏一脉有着深厚渊源。

    他跟上官婉相逢的时候,人家还是个十五岁的高一生,愣是憋着憋到了成年才结婚。

    结婚那天,李笑得跟憨货似的,白瞎了他这张能混娱乐圈的盛世美颜。

    杨涛手机中的相片还挺多。

    “杨靖容这一世倒是好运气,煤老板的儿子,别的没有,就钱多。”

    作为煤老板的儿子,杨思应该是喜闻乐见成为坑爹炫富富二代,结果

    他成了吃播主播啊啊啊!

    这爱好真是前后两世都没有改。

    上一世也是,这货为了吃一顿生蚝,六十来岁还颠颠儿南下。

    姜姬:“……”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弄琴呢?”

    杨涛道,“杨靖容过了三十被家里人压着去相亲了,相亲的时候碰见姜将军。”

    两人相亲对象还都不是彼此。

    姜姬:“……”

    杨涛又翻出了其他照片,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姜朝老年人互助有爱养老协会”几十号人,几乎将姜朝那一代一网打尽了。

    姜姬深深同情当代的姜皇室。

    一堆与祖宗同时代的老家伙不甘心从黄泉爬回来,这得多心累?

    不能处理,只能当祖宗一样哄着捧着。

    “我刚才看到什么元德亲王……是卫?”

    杨涛笑道,“卫,当代姜皇室的亲王,算是你的后代了。还有老冤家聂良,聂光善,他目前在天华大学任教。对了群里有一个人你一定得认识一下,我想陛下应该很感兴趣。”

    “谁?”

    杨涛在群里发了一句话。

    “宠妻教授柳佘,炸坟的,出来挨打!”

    几十号群成员纷纷复制这话。

    姜姬:“???”

    柳佘这货干了什么?

    杨涛道,“他炸了你的帝陵。”

    姜姬:“……”

    杨涛道,“陛下怕是不知道,您的帝陵可是全国五星级旅游景点,我们每年聚会必去。”

    别人聚会一般都是去哪里游玩,他们这群人是组团去参观姜姬的帝陵。

    追忆往昔,围观陛下与“某陌生男尸”。

    姜姬:“……”

    (□′)┻━┻

    这些臣子踏马都是假的吧!!!

    杨涛将一群人都介绍一遍,遗憾地道,“可惜了,子孝和文证一直没找到。”

    姜姬哼哼两声。

    这下要轮到她炫耀了。

    姜姬用炫酷的智脑放了两段立体投影视频。

    半长头发束在脑后的青年正伏案作画,似乎察觉到偷拍者的视线,唇角噙着笑转过头。

    “。”

    杨涛:“???”

    这难道是……卫子孝?

    姜姬切换另一个视频。

    这次的主角变成一个神情冷硬的青年,他身上军装制式与姜姬身上这套风格一致。

    “元帅阁下,这是今日送来的文件,还请尽快审批。”

    杨涛看着青年陌生的脸,神情有些懵。

    这是……

    姜姬道,“文证。”

    杨涛:“……”

    过了一会儿,他崩溃道,“卫子孝也就算了,为什么亓官文证也能转世到星际时代?”

    姜姬还给杨涛炫了一下自家全家福视频。

    她与卫慈站中间,大女儿姜琰站右边,儿子卫琮站左边,胖丫头姜琏开心骑着他父亲的脖子,笑呵呵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卫慈只能苦笑着一手抓着她的脚丫,另一手托着她的背。

    姜姬这次穿越之旅维持了三天。

    见了这一世的故人,放下一切负担,纵声高歌,聚会玩闹。

    前世今生所有遗憾都在一场狂欢中释然。

    姜姬醒来的时候,她回到了熟悉的世界。

    唯有智脑中储存的影像告诉她,她经历的那几天不是梦。

    姜姬抹了把脸,给卫慈发了通讯。

    卫慈刚下课,学生还未退。

    “子孝,我想你了。”

    卫慈听得面红耳热。

    “学生都还在呢。”

    姜姬道,“我知道啊,但我就是想你啦。”

    卫慈道,“过会儿便下班回家。”

    姜姬道,“我知道啊,但我就想听你说也想我了。”

    卫慈只能道,“是,一直想着呢。”

    一众学生:“……”

    几个小时后,两个话题上了热门。

    #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元帅阁下隔三差五要给我们塞狗粮#

    #联邦催婚的阴谋!#

新书《大佬退休之后》

    别人退休,养孙带娃广场舞。

    裴叶退休,氪金养崽纸片人。

    氪金之前:垃圾游戏,骗氪都不上心。

    氪金之后:真香!我不仅能氪我还能肝!

    养纸片人这种事儿呢,它是可以陶冶情操的,丰富退休后的枯燥人生,养好了不仅可以有情,还可以……emmm……

    PS:新书已肥,可宰。

    PS:新书预备3月1号上架,届时需要大家的月票支持,Thanks♪(・ω・)ノ

    以下为新书第一章。

    陈设简单的房间一片漆黑,唯独书房亮起的屏幕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偶尔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消息提示音。

    这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从厨房由远及近传来,人影渐渐清晰。

    滴滴滴——

    消息提示音再一次响起,那人脚步一错,没见她怎么动,身形化作一缕青烟般出现在书房,速度之快居然能留下一串虚影。她抿了一口刚泡好的速溶饮料,随手将熊猫造型的马克杯放在书桌上,手指在虚拟屏幕往上滑动。

    【裴叶,在吗?】

    【在吗,裴叶?】

    【裴大奶奶呦,十万火急的大事儿,别装死啊!】

    【裴大爷,我喊你大爷好不,看到消息速回啊,不然我要黑你智脑了!】

    【裴叶出来,裴叶出来,我知道你在线,别躲在屏幕后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窥屏!】

    ……

    右下角的时间一秒一秒跳着。

    裴叶将情绪越发暴躁的友人的留言看了一遍,神情平静如死水。

    友人求爷爷告奶奶再到绝望妥协,一连刷屏两百多条。

    裴叶略过中间那些没营养的叨逼叨逼,直接下划到最后几句。

    【裴大奶奶,你沉得住气,我认输,我服了你了。】

    友人的态度渐渐软化。

    【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最近不是很清闲么,帮我照顾个崽,事成之后一切好说。】

    【这崽儿的存在不方便让外人知道,想来想去只能来找你帮忙照看。】

    【我知道你不会照顾孩子,所以我专门给小家伙设计了一款傻瓜式养成APP,你照着养就行,完全不费事儿。】

    【我还有事,以后再聊!】

    朋友XXX给你离线发送了一份文件,请注意查收。

    动作之迅速,仿佛在抛售烫手山芋。

    裴叶盯着这几个字犹豫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接收。

    她的姿势从端正坐姿改为慵懒颓废的葛优躺,笔直大长腿交叉靠在书桌一角,口中哼着当地土著流行的小调。

    下载,安装,打开APP。

    一气呵成。

    一秒之后,智脑屏幕啪得一声黑掉,慢慢冒出一片绚烂的粉色星海。

    星海向智脑屏幕中央靠拢,形成粉色的漩涡。

    没多久,粉色旋涡又凝成一颗可爱的粉红爱心,模拟心脏砰砰跳动三下。

    “一个养崽APP设计这么骚包干嘛?”

    说着,爱心一下子炸开,化为流动的粉色光芒,汇聚成大大的四个字。

    【恋与养崽】

    裴叶:“……”

    不仅设计得骚包还抄袭借梗。

    玩这种游戏都会拉低自己的格调。

    她随手拿过堆积在书房一角的零食,撕开可降解的纸质包装袋,掏出薯片咔咔吃起来。

    等待的功夫,漫长的场景动画终于结束,跳出了一枚更加骚包的logo。

    分明是私人制作的APP,制作者还给这款养崽APP设计了一系列免责声明,需要裴叶签订了声明才能进入游戏。

    她随意看了眼,发现这些免责声明的条款相当智障。

    【本游戏为一款集恋爱与养崽为一体的养成游戏。】

    【一,崽崽的养成情况全部由玩家掌控(倘若崽崽是个智障也请玩家不要暴怒,吾日三省吾身,从自身找问题,拒绝家暴),崽崽的成长需要玩家全程参与,还请郑重对待,勿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哦~~~】

    【二,崽崽的情绪十分敏感,请玩家注意它的心情变化。】

    【三,崽崽犯了错,请以引导为主,勿要动粗口。】

    【四,本游戏一旦激活,终身绑定,不可销毁不可丢弃。】

    ……

    【最后,一切解释权归天脑所有!】

    【不服你来打我呀!】

    裴叶:“……”

    她现在就想买张去中央星球的航票,端了那厮的老巢!

    在谁面前风骚不好,居然骚到她跟前?

    裴叶没有细看这些智障条款,一口气拉到最后点了同意,按照流程签了自己的大名,绑定了账号。

    随着悠扬轻快的BGM响起,这款游戏终于开始。

    裴叶随意点点点,跳过无聊的新手指导。

    相较于花哨的过场动画和logo画面,游戏界面出乎意料得简单,画面里面是个简简单单的房间,四面墙壁全是灰白,一面关闭的磨砂窗、一扇紧闭的门、一张木桌、一张木凳以及木凳上摆放的一颗花里胡哨的蛋,再无其他。

    这颗蛋是真的花里胡哨,粗略一数能有二十来种颜色,杂乱得像是小孩儿涂鸦。

    她戳了戳那颗蛋,屏幕跳出一个取名框。

    【请玩家为崽崽or恋人取名】

    “既然都说是崽崽了,那就叫阿崽呗。”

    这个游戏设定真是让她槽多无口。

    她又不是纸性恋,不可能将APP里头的纸片人当伴侣的,恋人更不可能。

    养崽兼养恋人,不就相当于养大了崽又内销?

    太重口了

    _(:з”∠)_

    【取名成功】

    系统提示结束,那颗蛋脑袋便顶着两个小字——

    【阿崽】

    裴叶探索各种按键的功能,系统又提示她给账号取一个ID。

    思索片刻,【你的阿爸】赫然诞生。

    若是那颗蛋装上称号,脑袋上顶着的小字就会变成【你的阿爸的阿崽】

    她一边戳各种图标,一边研究这些图标的意思。

    “这么简陋的游戏也好意思做出来,搁在市面上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打从裴叶从联邦军部退役,整日沉迷游戏不可自拔,动作、冒险、模拟、角色扮演以及休闲等游戏,她几乎都有涉猎。其中又以热门氪金(骗氪)游戏为主,养成游戏也玩过几款,只是玩了一阵子就摸清套路弃了。

    以她的眼光判断,这款养成APP实在太简陋。

    实在是激不起氪金的冲动。

    “这东西怎么升级?”

    摸索一会儿,裴叶发现蛋上面有条名为“功德”的进度条。

    “功德”等同于普通游戏的经验,暂时没有氪金渠道,只能靠肝。

    “按照养成套路,这种时候应该推出‘一元购’、‘六元送SR皮肤’骗氪才对……”

    有“1”有“6”,循序渐进,才会有之后的98、188、348和648

    _(:з”∠)_

    饶是裴叶也曾被游戏商家套路氪了数万。

    养成游戏,不是靠氪就是靠肝,又氪又肝的游戏那叫不要脸。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唯独清闲时间多,浑身都是肝,所以氪金不划算。

    “破壳需要多少功德?个十百千……一千功德?看样子也不算多……”

    裴叶一阵乱戳,发现刚刚跳过的新手指导有重要线索。

    她连忙将新手指导拉出来细看。

    画面中央卷开一张羊皮纸,前面的文字还算清晰,后面却被墨汁污染,断断续续。

    【十数万年前,天地灵气充裕,仙、人、妖、魔虽有摩擦,但整体还算平和。】

    【人界有一片广袤大陆,大陆之上百国林立,有一小国,人口不足百万,名曰“郯昌”。】

    两句话后面墨汁点点,遮掩了数行字迹。

    【……年之后,郯昌国皇后诞下……取名为‘……苏’……】

    之后又是一片墨汁,裴叶只能勉强看清几个字。

    联系上下文应该是这个叫“苏”的皇子遭遇了什么事情,猜测应该是“郯昌”被谁灭国了?灭国后,“苏”黑化又干了天怒人怨的大事,最后天道大怒,降下恶咒。除非“苏”还清身上的无数业障,不然永世永生无法解脱。

    最后,“苏”的魂魄化为这颗蛋。

    玩家需要将蛋孵化,陪同“苏”一起赚取功德、气运,助“苏”醒来。

    裴叶看过之后只有一个想法——

    “粗制滥造的游戏背景!”

    烂大街的设定,随便搜罗都能找到一堆雷同的免费素材。

    搞明白这颗蛋的游戏背景,裴叶着手研究如何打副本赚“功德”。

    虽说友人是个坑货,但既然答应它帮着养崽,那就养着呗,闲着也是闲着。

    沉迷网游或者沉迷养成游戏,没什么区别,一样能打发时间。

    副本入口倒是好找得很。

    画面右上角有一个造型骚包的骷髅头按钮,上面写着“副本”二字。

    点进去,屏幕又出现一卷长长的羊皮纸,羊皮纸有些老旧,边角带着点儿黄褐色。

    除了第一个副本是亮起的,其他都上了锁,灰色标志,无法打开。

    她只能点开最上面的副本介绍。

    这一看,差点瞎了。

    【七旬老太为何惨死街头?数百母猪为何夜夜惨叫?小卖部的安全套为何屡遭黑手?女生宿舍内裤为何频频失窃?宿舍床单被盗的背后有着怎样的隐衷?花样少年菊花开又是何人所为?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关注本副本频道,让【你的阿爸】带领我们走进妖魔鬼怪的内心,探索不为人知的世界……】

    好奇心让她点进来,求生欲让她想叉掉界面。

    “什么破玩意儿?”

    (╯‵□′)╯︵┻━┻

    裴叶有种智商被友人摁在地上摩擦的愤怒感。

    她想卸掉游戏,奈何这破游戏有毒,界面居然这时候卡了,她还手滑点到了【进入副本】。

    “还能有这种操作?”

    她就不信自己的智脑连运行APP都卡,除非有人暗中作妖。

    例如,这款APP的制造者。

    裴叶锁定了嫌疑犯,画面接连跳出数个提示。

    准备进入副本,请玩家做好准备。

    倒计时3……

    倒计时2……

    倒计时1……

    进入副本!

    祝您游戏愉快!

    悦耳的游戏声音响起,不等裴叶做出反应,眼前陡然一黑,直接没了意识。

    失去意识之前,她恍惚听到了友人戏谑的笑声。

    【一切解释权归天脑所有!】

    【不服你来打我呀!】

104:采花飞贼(四)

    看着自己翻出来的东西,姜芃姬的眉心几乎要拧成一个结儿,望向那个男子的眼神越发不善,仿佛这人在她眼中并非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

    一旁,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好奇得抓耳挠腮,恨不得爬出屏幕狠摇她的肩膀,别再卖关子啦!

    姜芃姬仿佛看不到观众猫仔儿挠心的焦躁,反而抬手将男子腰间的系带拽开,从对方衣襟内取出一个包裹着硬物的东西。她捏了捏,质感一如猜测得那般,解开一看是一小卷竹简。

    【鸿钧老祖的菊花】:主播主播主播,上面写了什么字儿啊?

    【魔法少女阿风】:上面记得应该是一些人名,我看到还有某某巷之类的字样,唔……我连蒙带猜,感觉应该是记录某某人住在什么地方,以及对方的年纪……只是下面那个超丑的纹路什么意思,我就不知道了。难道主播手里这份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机密?

    【美少女战士阿渊】:羡慕学识渊博的,我也曾上知天文地理,下通诗词歌赋,然而大学四年之后,感觉就成了文盲_(:3)∠)_主播这个竹简,我就认识两个字,我对不起语文老师。

    姜芃姬抿着唇,正巧这个时候,被她勒昏的男子悠悠转醒,还未来得及抬手揉一揉发疼的地方,猛然看到自己身边蹲着一个漆黑的身影,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向后蹿逃了两步。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腰带松开,宽大的下裤没了系带的捆绑,随着他蹿爬的动作,很快就脱到臀部以下,露出一片花白,夜风一吹,冰凉凉得令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下子,尖嘴猴腮的男子忍不住想哭了。

    本以为只是碰到劫财的,没想到对方还想劫自己的色。

    一切来得太突然,直播间的观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已经被那一大片花白遮挡视线。

    【鸿钧老祖的菊花】:日,老子虽然取了这么一个id,但是真的对男人的菊花不感兴趣啊!

    【孬】:主播开车令人猝不及防,污污污的画面,快得像是闪电。

    【千山暮雪】:嘛呀,主播你害死我了,我妈跟我一起看的直播,现在我已经跪在地上了。

    姜芃姬本人也是一愣,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一抬脚踹上对方左臀,对方以一个狗吃食的姿态向前栽去,还踉跄得翻滚了两下,脸上被地面的石头磨出好几处清淤,弄破了血皮。

    被人这么对待,男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也顾不得畏惧,一个驴打滚儿躲一旁,拉开距离,双手牢牢抓住自己裤,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劫老子的色!”

    姜芃姬:“……”

    她不用看也知道此时的直播间肯定是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并且将这个作为一个梗嘲笑她。

    “呵呵,劫色?”姜芃姬听到这话,仿佛自己的手指摸到不知名人物的鼻涕一般,冰凉黏糊的感觉顺着指尖直窜全身,鸡皮疙瘩随之揭竿而起,将她恶心到了,“你也配!”

    本以为想对自己下手的是流浪大汉亦或者亡命徒,然而听到黑暗中传来的声音,尖嘴猴腮的男人怔了一下。那清冽干净的声线,脑海中自动浮现一个清隽少年的大致轮廓。

    时下男风盛行,南院倌馆这种地方的生意甚至比秦楼楚馆更加好。

    男人脑海中下意识回忆起在南院倌馆的小相好,身娇体软不说,那一身的细皮嫩肉手感极佳,滋味甚至比某些干净的处子更加令人回味,一时间,色胆稳稳压住了心中的恐惧和愤怒。

    “呦,还是个小郎君呐。听这声音,不用瞧本人模样,老子身体就有反应了。”

    男人用临时找来的麻绳当腰间系带,可算没有真的果奔。

    姜芃姬脸色越发阴沉,对方受夜间视力影响,加上周围黑漆漆一片,所以睁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然而她却能看到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银秽表情,令她心下一阵恶心。

    “你要是早点儿告诉哥哥,哥哥肯定和你颠鸾倒凤,哪里需要小郎君自个儿强来……”

    仗着年纪以及身高的优势,那个男人显得十分有恃无恐,他身上还有不少好东西,根本不怕声音那么年幼,个子不高的少年。刚才的反应是因为太突然了,猛地一下被吓了一跳。

    “敢调戏我的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已经死了,或者正在死的路上。”

    姜芃姬手中拿着男子之前装扮老婆子的假发发套,捏成一团,一拳闷到对方脸上,然后强硬将发套塞进他嘴里,同时以膝盖直击小腹,令对方产生一瞬间的麻痹,失去对手脚的控制。

    用什么力道击打人体什么部位,得出怎样的反应,没有人比姜芃姬更加清楚。

    别说她现在,哪怕是柳兰亭之前的战五渣,她也能靠着取巧,轻松制服对方。

    “真让人恶心。”

    姜芃姬脚下穿着的木屐狠狠踩到对方脐下三寸的位置,那种不可言说的蛋疼瞬间赶超脸上以及小腹的剧痛,令男子全身缩成一团,两双眼睛几乎要凸出眼眶,眼角渗着血丝。

    然而他无法痛嚎,因为嘴里还塞着气味极大的发套,溢出的涎水顺着假发流出。

    【孬】:我刚才有种感觉,似乎主播踩爆了我的蛋蛋和丁丁,疼死宝宝了。吓得我用拇指姑娘往裤兜里一塞,摸到了小伙伴,这才安心,然后,现在我被周围小伙伴当成蛇精病了。

    【胖大海】:你这算啥,你能想象我们寝室八个大老爷们儿摸裤裆的景象么?

    【派大星】:→_→我更加不能想象的是你们八个人互相把手摸对方裤裆的景象……

    男性观众表示那一瞬间遭受到了暴击伤害,女性观众则表示原来这就是蛋疼的感觉。

    当然,直播间是个蛇龙混杂的地方,除了这些画风奇特的,另外一些的卫道士自然是批评姜芃姬下手如何狠辣,简直没有三观,其中又以【大力不要停】骂得最难听。

    也是,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如何能理解姜芃姬说动手就动手,说杀人就杀人的风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268:嵇山汤泉(三)

    普通人泡泉,基本没什么规矩,但士族不能这样啊,为了体现身份地位,各处都有讲究。

    姜芃姬被汤泉馆舍的侍女领着去一间院落,先要从头到脚焚香沐浴一番,头发还要仔细净洗,五十余种香料碾成了粉末,分别放置在大小等同的精致脂粉盒,以供客人使用。

    她拒绝了汤泉馆舍的侍女,自己进入约莫三四平方的浴池沐浴,利索地将头发打湿洗净。

    沐浴后穿着的衣裳已经折叠整齐放在一旁,衣料光滑且不透,上面还熏了淡淡的兰花香。

    从布料制成成衣,只会供一名客人穿着一次,换下就要焚烧,绝对不能循环利用第二次。

    别的不说,光这一点的开销就大得惊人!

    同样,也奢靡得惊人!

    姜芃姬出了浴池,稍稍擦拭身上的水珠,然后用束胸的带子将胸前的鼓包裹得严严实实,最后才将那件雪白的衣裳捡起套在身上,用同样雪白的带子在腰间打了个结。

    庆幸这个时代的风气比较保守,哪怕是泡泉,也很少有人会光着膀子。

    不然的话,姜芃姬就能看到一溜白花花的肉体了。

    她倒不是害羞,只是受不了那些身材比例极度“畸形”的身体,辣眼睛。

    虽然只是一家汤泉馆舍,但既然是按照昌寿王府邸模型建造,自然奢华非凡。

    亭、榭、廊、阁、轩、楼、台、厅、堂一应俱全。

    温泉池上或地势较高之处有敞开式的水榭亭台,沐浴之后能在此小酌两杯,登临眺望。

    汤泉大小不一,每个汤泉之间以精巧的假山或者水榭、松柏植株隔开,虽然是开敞的,却也保护了隐私,泡泉之时仰头便能眺望天空,令人心胸默然开阔,别有一番滋味。

    水面冒着氤氲热气,丝竹管弦之声靡靡入耳,莺歌燕语不断,似有人谈笑嬉戏。

    隐约之间还有觥筹交错的人影,缥缈似人间仙境。

    柳佘和风仁早早便收拾好了,一个泡泉,眯眼小憩,一个待在岸边吃茶,似乎在谈论什么。

    姜芃姬过来,柳佘连忙对她说道,“为父和中书令仍有话要商谈,兰亭先去别的小间。”

    开玩笑,那是闺女,不是儿子!

    姜芃姬嗯了一声,由侍女领着她去另一间无人的汤泉。

    路上,她看到不少模样十几二十几的男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双唇抹脂,雾气熏腾下,身形因娇柔的步伐显得婀娜……不仅如此,这些人的衣裳总是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胸膛。

    她默默移开眼睛,然后暗搓搓点开了直播。

    眼睛,不能让她一个人被辣,有难同当才是好主播。

    她给自己点了个赞,蜂拥而来的直播间观众则是哑然无语。

    原以为今天直播暂歇一天,没想到人家毫无预兆地开了,而且直播的画面如此辣眼睛。

    【老司机联萌】:主播,你这是准备开车了么?

    他们不介意看到主播把美少年摁在地上蹂躏,但是很介意一群肥头大耳、模样普通、身上缀满肥肉的男人在镜头面前折磨他们的眼睛……在这个看脸的世界,能不能别这么残忍?

    【大叔小兵】:我的眼睛都要瞎了,主播你好残忍。

    能想象么?

    一个二十好几,身高和体宽几乎等同的“肥猪”掐着兰花指,“腰肢”一扭一扭走路?

    露出胸膛也就罢了,腹肌和鱼人线在哪里?

    他们只看到了黑黝黝的胸毛、鼓起的大肚子、油腻腻的肥肉,哦,还有分量不小的事业线。

    【举个栗子】:我看了看那位大叔的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突然觉得自己不配当一个女的了。室友总是嘲笑我是个平胸,我以前是否定的,现在我只能哭泣承认……我就是个平胸!

    【糖炒栗子】:#色,话说,至今还没见过主播的胸……

    姜芃姬挑眉,面不改色地路过那位胸前事业线很磅礴的仁兄。

    她的胸……这个怎么说呢……

    之前拯救程丞,系统给的奖励便是【饱满酥胸:皓腕高抬身宛转,销魂郁乳耸罗衣】。

    在姜芃姬据理力争之下,系统没有直接将奖励发到她身上,而是以卡片形式发到后台。

    她自然没有用,柳羲这具身体也不过十二岁,距离十三岁还有三四个月。

    这么小,要什么胸!

    “给我来点儿清酒。”

    推开那扇仅有遮挡作用的门,进入其中,里面有一座五六平米的小型汤泉,汤泉中心立着一座婀娜的仙女飞天的石像,石像手掌以及蹁跹飞舞的衣袂被巧妙改成了放置茶酒的盘子。

    侍女福了福身,领命下去了。

    姜芃姬先用指尖试了试汤泉的温度,然后再伸入双足,坐在泉边。

    泉边也有两处造型精致石狮子,顶着托盘,游人可以在上面放置吃食,一边优哉游哉地泡泉,一边享受美食,观看周遭美景……讲真,姜芃姬来自遥远的未来,身为军团长的她,还没体验过这样奢靡的服务……远古时代的人可真会享受,用有限的资源让自己过得很好。

    这家汤泉馆舍的服务十分到位,没多久两名面容娇俏的侍女便一前一后端着清酒以及杯盏过来,在经过姜芃姬的允许之后才将手中物件放好,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

    此时大门还开着,姜芃姬能看到外头几处水榭发生的场景。

    她指了指外头,问一个侍女道,“你们这里不仅有泡汤,还会提供其他**********那名侍女唇角噙着柔和得体的笑,顺着姜芃姬视线看去,陡然白了一张俏脸。

    另一名侍女生怕她说错话,连忙笑语盈盈道。

    “若是郎君喜欢,奴自然也愿意服侍郎君。”

    这些侍女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不管是模样、说话还是走路仪态,全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的。

    在汤泉这样的地方,她们穿着虽然很严实,但在一群只穿了一层衣裳的男性面前,反而更能引起他们的肾上腺反应……当然,大家都是文人,不会强来,但揩油总是少不了。

    这些侍女,在来汤泉享受的男子眼中,说白了并不比花楼楚馆的娘子高贵多少。

    姜芃姬勾了勾唇,露出一丝说不出的轻薄的笑。

    侍女不解其意,还以为对方要自己服侍,却见姜芃姬将双足从水中抽离。

    一手提起一坛酒,打开酒封,一仰头,直接对着坛口将一坛子酒全部灌入口中。

    偶尔有些酒液从她下巴落下,顺着脖颈划入颈间。

    两位侍女看得有些愣怔,她们还未见过哪位郎君喝酒如此粗犷豪迈。

    姜芃姬神色清明地俯视她们一眼,“我喝醉了。”

    可以搞事算账了!

    两位侍女两脸懵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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