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刷好感的正确姿势(九)
“大兄弟,来,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刚烙的饼子,趁热吃了。”
妇人再次出来,给黑脸壮汉倒了热水还有沾了些许肉沫的香喷喷饼子。
黑脸壮汉一边狼吞虎咽吃饼子,就着陶碗里的开水,吃得津津有味。
“哎——我走过这么多地方,就这庄子日子过得好。”
吃完两张饼,有些意犹未尽,妇人瞧了出来,起身有进屋给他拿了一张。
“运气好,赶上了一个好主家,不然呐……这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佃户嚼着饼子,声音含糊地感慨。
黑脸壮汉赞同点点头,又状似不经意地问,“这庄子主家是哪家,心地这么好,简直跟庙里的活菩萨似的。我啊,走了很多地方,那里的佃户恨不得将主家都咒骂个遍。”
“这你就不知道了,俺们庄子的主家大有来头。听说过浒郡郡守不?俺们家主家娘娘的丈夫,打从主家娘娘买了这庄子,庄子上的人都过上了好日子,几天就能吃点儿肉沫,不像是以前……一年到头,也就年节能闻一闻肉是啥滋味……”佃户感慨,表情又极为自豪。
只可惜主家娘娘人那么好,却死得那么早,整个农庄几乎佃户,家家都一日三炷香呢。
“浒郡郡守?这我听说过,也是个大好人。”
黑脸壮汉表情微变,然而脸上的脏污太多,常人根本看不出来哪里变化了。
“可不是?要俺说,整个东庆就主家一家子最好了,不像是其他畜牲……都能吸人血!”
浒郡郡守——柳佘,柳仲卿!
黑脸壮汉暗暗紧了紧拳头,嘴里说道,“可惜了,不然真想瞧瞧活菩萨什么模样。”
佃户嘴快,“主家郎君今儿个就来庄子了,你要是……”
还没说完,后脑勺挨了自家婆娘一巴掌。
“胡诌诌说个啥,要是冒犯了主家郎君,怎么对得起主家娘娘?”妇人虎着脸,“再说了,要是不小心给这位大兄弟惹来麻烦怎么办?说话也不过过脑子……出了事儿你兜着。”
妇人的确担心黑脸壮汉惊吓到了贵人,但也是为了黑脸壮汉着想。
贵人之所以是贵人,那就是从头到脚都精贵,胆子也不大,要是乍一看到这么粗犷魁梧的流浪汉子,还不被吓到?到时候发起火来,说不定就惹祸上身,丢了小命呢。
佃户这才意识到不对,有些尴尬地朝黑脸壮汉嘿嘿一笑,露出略显傻气的笑容。
黑脸壮汉也不在意地拱拱手,“小哥儿客气了,大嫂子说得对,惊扰贵人不好。”
虽然黑脸壮汉自己都这么说了,然而佃户还是觉得有些脸上挂不住。
正巧这个时候篱笆外来了庄头,大老远就听他喊,“铁柱,你家那几根鱼竿还在不?”
佃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看到是庄头,脸上冒出些疑惑之色。
“怎么了大爷?”
“主家郎君说要陪友人垂钓,庄子里不是没有备上鱼竿么?快,拿出来用用。”
佃户傻了眼,嘟囔道,“主家郎君多金贵的人,用俺做的鱼竿,不大好吧?”
庄头不耐烦地说道,“让你拿来就拿来,叽叽歪歪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用了不还你。”
“俺也没心疼这鱼竿啊……”佃户放下吃了一半的饼子,起身去屋子里拿了一堆东西,还有杂七杂八的鱼篓以及自己制作的鱼饵,“现在就给主家郎君送去么?”
“当然了!”庄头说道,“对了,再喊两个会水的护着主家郎君,免得出事情。”
“现在人都忙农活呢,这么短时间,上哪儿喊人?”佃户嘟囔。
黑脸壮汉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期期艾艾说道。
“那个……要不让我跟着?我会水,待水里憋气可行了……”
庄头听到这话,瞧了一眼黑脸壮汉,然后又虎了一眼佃户,断然否认道,“不成,吓人。”
“我这是在山里走了几天,洗把脸就干净了,不吓人的。”
“大爷,这是路过的,心地还挺好。听说俺们主家人好,觉得是活菩萨,想远远瞧上一眼。您瞧,现在大伙儿都忙着农活,一时半会儿也喊不到会水的人,不如让他过去,给俺打个下手?俺盯着他,不会让他惊吓到主家郎君的。”佃户是个老好人,替黑脸壮汉兜底。
庄头纠结想了想,时间的确紧,干脆点点头。
不过嘴上还是一再吩咐,“人看紧了,别吓到贵人。给他打盆水洗洗脸,瞧着脏的……”
黑脸壮汉千恩万谢,稍稍收拾了一下脸,变得干净了不少,面容竟然颇有些英俊好看。
“这种时候能钓到什么鱼?”
姜芃姬有些郁闷地坐在马扎上,不知道亓官让和徐轲怎么生出垂钓的兴致。
“这时候的鱼儿正好,肉质肥美,而且河间这里的鱼肉多少刺。春日垂钓,也是雅致。”
徐轲笑谢过农庄佃户给的鱼竿,惊得那个朴实汉子连忙摆手说不用谢。
“就你这么一只旱鸭子,小心被鱼钓到河里头。”姜芃姬把马扎挪了个地,“那你们钓着。”
“兰亭不来玩耍?”亓官让偏首问。
姜芃姬懒得抬眼,顺手撑着下巴,笃定道,“我是钓不上来鱼的,那就不玩儿了。”
亓官让被她这个说法逗笑了,哪怕钓鱼技术再差,耐心一些总会有收获的。
不过他却不知道,姜芃姬这话还真不是谦虚或者偷懒,她身上煞气很淡,然而鱼儿却是极其敏感的生物,可以感应到常人所不能感应的东西,姜芃姬能钓得上来鱼才叫奇怪。
瞧着两个人正襟危坐在马扎上,一手一根鱼竿垂钓,姜芃姬挪开眼,对着这种无趣的活动没有丝毫兴趣。她抬脚踢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鱼篓,倏地扭头,抓到一双一直观察她的眸子。
“瞧你模样,不像是庄子上的佃户。”她说。
黑脸壮汉被她蓦地一问,心脏有一顺的漏拍,仿佛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不过他依旧定了定心神,露出宽厚朴实的笑容,“小的不是庄子上的人,听铁柱小哥儿说主家郎君是个活菩萨,所以就……厚着脸皮过来,想瞧一瞧。”
姜芃姬又问,“那你现在看到人了,觉得我像是庙里头供着的活菩萨么?”
能凭着一身煞气把附近的鱼都吓到亓官让他们那边,她算是活菩萨么?
黑脸壮汉选择了沉默。
这个问题是送命题,他可以不回答么?
152:刷好感的正确姿势(十)【月票650+】
面对黑脸壮汉的沉默,姜芃姬哑然失笑,进一步追问道,“这个问题有这么难以回答么?”
黑脸壮汉拱了拱手,略显局促地说道,“不是……小的笨嘴拙舌,也没学过几个大字,粗鲁草莽的人,哪里见过像郎君这样善心人?这、这不是一时间紧张,忘了怎么说话么?”
说完这些话,黑脸壮汉的手心涔涔冒着冷汗,那种被人看穿身份的危机感始终挥之不去。
姜芃姬对着自己身旁的马扎子说道,“坐下来吧,没事聊聊天,不然怪无聊的。”
马扎这种东西方便携带也方便放置,从异族那边传来之后,很快成了时尚流传开来,深受平民百姓的喜爱,平时没事儿拿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和邻居唠唠嗑,闲谈家长里短。
不过这种便于携带的东西,也有一个普遍的特点,那就是十分精巧玲珑。
看看小马扎,再看看自己这个个头,黑脸壮汉有些忐忑地蹭着边儿坐下,双脚不由自主地用力,减少体重对马扎的压力,全身肌肉绷得紧紧的,看这格外的别扭和不适。
见他这个举动,姜芃姬唇角笑容蓦地上扬两分,看得黑脸壮汉心惊肉跳,险些从马扎弹起。
“不必这么紧张,你都说了我是活菩萨,那么活菩萨肯定不会害人对不?”
因为身体年纪限制,姜芃姬如今还没开始真正发育,声音还有些稚童的味道,然而她故作柔和,不仅没让黑脸壮汉有所缓和,神经反而更加紧绷了,这是出于一个武者的直觉。
“郎君说笑了,您长得如此玉雪可爱,怎么会害人呢?”黑脸壮汉紧张得有些口吃,背后已经是冷汗直冒,额头也不由自主地冒出细密的汗水,双手更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那也未必。”姜芃姬俯身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儿,然后有技巧地丢向水面,只见那块小石子在水面接连弹跳三下才咕咚一声没入水中,“我听父亲说过,沧州孟郡有个姻亲,他家的孩子长得那才叫可爱,男生女相,若穿了女装能艳压群芳,你有听说过么?”
黑脸壮汉心中一个咯噔,不仅要苦苦压抑内心直冒仇恨火焰,还要控制自己的表情,免得露出马脚,他干巴巴地嘿嘿两声,说道,“小的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民,谁见了不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今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哪里有机会听到贵人们的事情。”
“原来没听说过啊,那倒真是可惜了,我原本还想说改天你也许能见一见他呢。”
姜芃姬颇为可惜地摇摇头,最后那话让黑脸壮汉双手蓦地握拳,一双厚唇抑制不住地翕动。
她像是眼瞎了一般没有发现黑脸壮汉的异常,一手用石子儿打水漂,一手支着膝盖托腮。
“我原本以为男生女相应该只是旁人说说,男子长得再如何柔美,终究只是一个糙汉子,和真正的女儿家没得比,却没想到前两天见了真人,那模样真的比天仙都标志。”
黑脸壮汉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战战兢兢,担心被姜芃姬看穿身份,又是狂喜找到孟悢的下落,又是怒火中烧,仇恨之情险些冲昏他的脑袋……不过,最后还是恢复理智。
这里是河间郡,眼前这人既然是柳佘之子,那么肯定不能对他做什么,而孟悢躲藏在柳府,的确是一件十分难办的事情,他若是鲁莽行动,恐怕会给自己以及兄弟带来杀身之祸。
因为情绪问题,他的嗓音多了一些嘶哑,艰难地道,“小的惶恐……”
“惶恐什么?”姜芃姬笑着,抬手用手背一拍男人左肩,语气轻挑地道,“你都能因为好奇过来看看我这个活菩萨,怎么就没有那份好奇心,去看看真正的天仙美人儿?”
黑脸壮汉一脸懵逼。
两人的对话十分轻,而亓官让和徐轲在二十几米开外垂钓,自然听不到这两人说了什么。
可亓官让作为人精,徐轲作为即将进化成人精的预备役,这两人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善茬。
他们听不到那两人说了什么,但不妨碍他们猜测内容……聪明人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当真为那位都尉捏一把冷汗,兰亭又开始调皮了。”
亓官让目光直视前方,脖子都没扭一下,目不斜视,看着似乎在极其认真地垂钓。
徐轲倒也想吐槽,然而姜芃姬是他的上司,对方耳朵还超级尖,这个距离难保不被听到。
“你又是如何知道那位便是郎君所寻的都尉?”
徐轲唇瓣微微一动,声音低如蚊呐,仅能让他与亓官让听见。
“哪怕不是那位都尉,也是那位都尉身边的随从,不然的话……你看看你家郎君,至于露出那么势在必得的笑容么?倒像是一只摁着老鼠,还故作良善的猫儿……”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徐轲默然,亓官让说的没错,他家郎君不爱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太浪费时间了。
一旦她表现出了兴趣,这只能证明对方对她有利有益,值得她浪费时间去周旋。
“除此之外,亓官郎君便没有自己的判断了?”徐轲问。
哪怕知道亓官让也是自家郎君盯上的人,然而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探一探底子。
亓官让面对徐轲的挑衅,并没有动怒,只是双眸闪过一丝戏谑。
“你没注意到,那位大汉直接坐在兰亭身边了么?”
若是真正的流民,哪里有这个胆量坐在士族贵子的身边?
哪怕是姜芃姬允许的,普通人基于忐忑和害怕,还是不敢与对方同坐,以免惹祸上身。
被亓官让这么一点名,徐轲猛然回过味来。
他握着鱼竿的手一顿,原本即将上钩的鱼儿被这个动静惊得游开。
半响,徐轲有些郁闷地给鱼钩重新挂上鱼饵,继续低声交谈。
“亓官郎君这般眼力,倒是让人敬佩。轲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为何郎君如此中意你了。”
亓官让抿紧薄唇,道,“我想,兰亭恐怕在初见时分,便已经猜到对方身份了。”
“诶?”
亓官让意味深长地道,“兰亭的眼睛……没事儿还是别和他视线相对,怪渗人的。”
153:刷好感的正确姿势(十一)【月票675+】
徐轲听了他的话,眉头不由得一挑,“这么说来,亓官郎君也曾深受其害?”
亓官让诡异地选择了沉默,他的确是“受害者”,可他至今也不知道对方如何一照面便知道那么多内容。不过,亲眼目睹这人坑都尉,亓官让倒是隐隐知道了些什么。
那人的双眼可算是真正的洞察秋毫了。
徐轲笑了笑,说道,“郎君有此等本事,本就是好事,至少不会被奸佞蒙骗双眼,反而能将对方抓一个现行。只是,有益也有害,这难免会让他的脾性变得固执且难以说动。”
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说难听一些便是自负,若是旁人的意见与她相悖,结果可就喜闻乐见了。照理说,这样过度自负的人,实在不是一个好人选,因为手底下人会很蛋疼。
倘若跟她意见相左,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么最后是谁让步?
亓官让认真听着,低声问了一句,“既然如此,孝舆难道不为自己感到忧虑?”
徐轲说道,“尽管这样,依旧是利大于弊。郎君虽然自负,然而还有分寸,若与他意见相左,可还要有几分道理,他还是听得进旁人意见。除此之外,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郎君也不喜欢多加干涉,这可比那些没什么本事的草包,还想指手画脚讨人喜欢多了。”
说完这些,徐轲又补充了一句,“再者说了,纵然不是这样,轲的卖身契可还在他手里,插翅也难飞。早早认命,也早早断了不必要的烦恼,免得庸人自扰,给自己添不自在。”
亓官让听到卖身契三个字,表情有一瞬的错愕,似乎没想到徐轲会是卖身入柳府。
也是,徐轲之前的一番风度和气势,根本不是寻常奴仆能有的。
“年少轻狂犯了点事儿,然后就入了狼窝……”徐轲这话看似是抱怨,然而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语气中带着的轻松笑意,都表明他对此并没有怨气,“有段日子被吓得夜不能寐。”
亓官让蹙眉道,“兰亭性情虽然古怪,然而行事作风还算正当,如何吓你?”
“轲可没有说是郎君吓的。”
徐轲嘟囔,柳佘那日淬了毒的眼神,至今还是梦魇的常客。
两人有一茬没有一茬地低声闲谈,声音细若蚊呐,稍微离几步远就听不到了。
哪怕姜芃姬听力卓绝,可如今她的心神和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两个垂钓的人身上。
黑脸壮汉,亦或者说是乔装打扮的都尉——孟浑,他努力想要将话题往孟悢身上带,然而姜芃姬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一般,还真是和他闲谈家长里短,问一问沿路碰见的民俗趣闻。
话题绕来绕去好几个大圈,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姜芃姬手里。
最后,她突然对孟浑发出了招揽邀请,眸光真诚而恳切。
“人生短短百年,能用双脚丈量如此多的土地,也是不容易,我倒是有些羡慕。从小到大都被困在区区河间郡,没有去别的地方看过。中原腹地如此辽阔,真想到处看看。”
见姜芃姬一连向往的天真表情,孟浑恍然间瞧见了自家闺女,以前也曾如此对他抱怨困在内宅闺房,不能像他一样纵马驰骋,不能为主家拼命,更加无法建功立业……
他扯了扯嘴角,苦涩道,“小郎君这是没有经历过苦,外头尽是穷山恶水,待在家里尚且会有灾祸从天而降。离开了家,离开了故土,更加寸步难行,日日风餐露宿,过得苦极了……”
“凡事总有第一次么……不能因为这样,就掐灭自己想要出去的心吧?”姜芃姬浑然不在意地说道,“更何况,我若是出门,身边肯定会有随性扈从家丁保护,能吃多少苦头?”
说到这里,她话题陡然一转,双眸熠熠生辉,望着孟浑道,“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人,肯定积累了不少经验。我看你长得人高马大的,不比我家府上那些家丁差。对了,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故土战火回不去,只能到处流浪么?不如这样,你干脆留在柳府好了,好歹有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若是我哪天出门了,带着你,也能少走不少弯路。”
孟浑唇瓣翕动,张张合合,良久才憋出一句话。
“小郎君是活菩萨,但是……但是小的只是一介贱民,不敢脏了贵地,还是不了。”
要是换成一般流民,肯定会千恩万谢地答应,可孟浑并不是,而且他也不能答应。
他倒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连累柳府。
哪怕不了解士族高门之间的龌龊,但孟浑也知道柳佘和孟湛早已割席断义。
孟悢那个小畜生混进柳府,肯定是用了别的身份欺瞒柳府。
若是孟悢死在柳府,这件事情被孟氏知道了,肯定会向柳府发难,让他们交出自己。
不,恐怕还会让整个柳氏也付出代价。
尽管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位柳羲有些邪门儿,但一番接触下来,对方的确是平易近人,而且对民生之类的问题极其关心,不像是他以前接触到的一些士族贵子,整天伤春悲秋,担心一些没谱的事情,无病呻吟惹人恶心,稍微恶一些的,还会欺凌百姓,玩弄清白女子。
仅凭这些,孟浑对姜芃姬的印象就十分良好。
只是,无法答应她的招揽。
意料之中,孟浑眼中脾气极好的姜芃姬并没有生气或者羞恼,反而十分遗憾地叹息一声。
姜芃姬说道,“人各有志,既然你这么决定了,我也不便强留。”
天色将暗,亓官让两人都钓了两篓子鱼了,孟浑也“套不出”多少话了,这才选择告辞。
临走时候,孟浑带走了一包裹的东西。
两身御寒衣裳,几双比较大码的草鞋、棉质的足袜,几天份的干粮以及一些伤药。
姜芃姬是这样解释的,“看你脚上还有磨破的水泡,所以让人给你备了一点儿伤药,不然伤口被蚊虫叮咬,极容易溃烂,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孟浑心中一热,犹豫之后还是收下这份很薄,却又贴心的礼物。
看完全场好戏的亓官让以及徐轲表示呵呵。
柳羲给的礼物,哪怕是一根绣花针,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154:任性的姜芃姬
“郎君用不用派人稍微盯着一些?”
徐轲见孟浑走得彻底没了影,这才上前低声询问。
“没有这个必要,反正他还会回来的。”姜芃姬丝毫不担心孟浑能逃得了,毕竟孟悢这小崽子还窝在柳府,以孟浑如今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无视柳府的存在,直接击杀孟悢。
“哦?”亓官让道,“兰亭如此自信?为何孟浑不能按兵不动,等孟悢离开柳府再动手?”
姜芃姬嗤笑一声,“首先,柳府和孟氏关系不好,未必能真心护着孟悢,孟浑下手成功的机会还有那么一点儿。若是等孟悢联系上他的扈从,到时候被众人团团保护起来,仅凭孟浑如今的人手,想要杀他,这才叫不可能。所以说,想要下手,如今才是好机会。”
亓官让无言以对,暗中和徐轲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何郎君一开始便怀疑他是孟浑?”亓官让直白地问出心中疑惑。
姜芃姬听到这个问题,瞧了一眼亓官让,“这个问题难道不是显而易见么?我不是怀疑他是孟浑,而是一开始就确定他是孟浑。哪怕刻意乔装打扮,然而手法拙劣,到处都是破绽。”
亓官让拱手请教,“破绽?不知兰亭可否解疑?”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双手虎口……也就是这里,有明显的厚茧,那是长期耍弄刀枪剑戟之类武器才能留下的痕迹,身形熊腰虎背,双手上臂肌肉虬结,可见对方会武艺,并且水平不低。他的衣衫破旧,看似十分落魄,然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暴露他身上的伤痕。”
“那些伤痕多,而且深,从伤痕来看,大致能判断出造成伤口的武器是什么……”
姜芃姬说完这些,又道,“从这一点可以判断对方从事的职业。”
“除此之外,这人双足脚趾虽然有行走磨出的的血泡,然而痕迹很新,这应该是近一段时间弄出来的。脚上的茧陈旧略薄,这意味着对方曾经有过苦日子,然而维持时间并不是很长,之后穿的靴子都是柔暖舒适的,生活状况得到了很大改善,虽有老茧,却不厚重……”
“不仅如此,他还识字,右手手指有刻苦练字所遗留的痕迹。若是从孩童时期便开始练字,哪怕再不专心、偷奸耍滑的学生,手指指节都会略微变形,幅度因人而异。然而这人手指虽然有习字痕迹,但指节却没有变形,这能说明对方习字的时间应该在十九二十左右,身体骨骼已经大致定型……”姜芃姬一边分析,一边伸出自己的右手,事宜徐轲他们看。
亓官让和徐轲二脸懵逼,也不由自主伸出自己的手,指节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儿痕迹。
为了让两人能听得清楚,姜芃姬的语速放缓慢,并且极尽可能将内容说的仔细,以免两人逻辑转不过来。不过饶是如此,听完她一大段分析,乃至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更加懵逼了。
徐轲眼中带着些许惊愕,良久才问出声。
“郎君说……一照面便知道对方的身份……这,岂不是意味着,您在那么一打眼的时候,已经想了那么多?”他紧张地咽了一下,若真是这样,这岂不是有些过于可怕?
“差不多吧。”
姜芃姬不在意地耸肩,她从那么多基因战士中脱颖而出,没点儿实锤怎么行?
亓官让垂了垂眸子,说,“这有什么可惊愕的?我还曾听闻琅琊渊镜先生通晓奇门遁甲之术,更精通面相卜卦,别说一照面说出对方来历,甚至还能推测前后事宜,堪称神乎其神。”
徐轲一听,脑海中立马飘出一大堆关于那个琅琊妖孽渊镜的传闻,将两人放一块儿,顿时觉得,与之相较,自家郎君似乎还属于正常人类范畴,并没有成精或者变成妖怪……
姜芃姬倒是暗暗睨了一眼亓官让,眼角带着几分警告和锐利。
还记得前世从基因战士一阶梯队退役,转而进入军部服役,成了普通的军士,她这项能力逐渐被周遭的人熟知,她也早已经习惯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和畏惧疏离的态度。
多徐轲一个不算多,少一个徐轲不算少,她还需要他亓官让帮忙缓和气氛?
天色越来越暗,姜芃姬也该回柳府了,徐轲还要忙碌农庄的事情,自然不能跟着走。
上了马车,姜芃姬始终冷着脸。
亓官让啧啧一声,抬手拍了拍徐轲少年的肩膀。
少年,自求多福吧。
徐轲一脸懵逼,亓官让那个怜悯的表情什么鬼?
感觉到马车已经行驶,姜芃姬冷冷道了一句,“下次不用你多事。”
亓官让不赞同地摇头,意有所指道,“兰亭这话可不对。”
“哪里不对?”
想起某些不大好的记忆,姜芃姬的心情略显糟糕。
“兰亭可知,为上者,何为御下之道?”
刚说了一句,姜芃姬已经双眸微眯,眼神复杂地瞧着他。
“你继续说。”
亓官让继续,“不能一昧强硬,听不进旁人谏言,广开言路最为重要;也不能毫无自我,否则手下之人意见相左,君主又该如何取舍?不能与臣子过于亲近,以免乱了上下尊卑,以致令不行,禁不止,但也不能一昧疏远,失了人心。在我看来,治国与治家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完这些,亓官让问,“若是孝舆当真畏惧你,难道兰亭也任由他畏惧?”
姜芃姬沉默不语,脑中冒出前段时间柳佘那番话。
“兰亭可得好好学学如何御下,你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么多东西,这是旁人所不具有的,也是你独有的优势。你应该让人对你敬畏,而非单纯的畏惧,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说了这么说,姜芃姬能听进去多少,亓官让也不在意,反正他已经说了。
所谓御下之道,并没有很具体笼统的说法,全凭个人领悟以及经验总结。
徐轲还未完全长成,行事言行难免会有不周全的地方,惹了兰亭忌讳。
兰亭又是任性自我的脾性,根本不会顾虑徐轲这般反应由何而来,也不会主动点明。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若是长此以往,难保不会在他们之间留下一道隐晦的裂痕。
这两人都还太年轻!
155:系统升级之后(一)
亓官让掩在袖中的手指敲打膝盖,优哉游哉地微微合眸,状似小憩休息。
如果说姜芃姬之前还有些不悦,被亓官让这么一搅合,倒是开始反思自己。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上司兼导师,也就是第七军团前任统摄军团长的话。
老军团长说:“你并不是我唯一的学生,在所有候选者里面,你甚至不是我最中意的继任者,一身臭毛病,脾气更是糟得无药可救,但是我能理解你,了解你,最后也选择了你。因为我始终相信,你能成为我理想中最为优秀的继承人,除了你,我想不到任何人能做到。”
老军团长如此相信她,可姜芃姬最后也没达成对方的期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做不到。
“为上者,御下之道……”
姜芃姬低声呢喃,隐隐似乎明白了什么。
亓官让见她这个模样,心中微动,然而还得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有些事情,兰亭可以选择隐瞒,有些事情却不能不说,这样只会增加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再好的关系,再坚定的忠心,也禁不起这般磋磨消耗。索性这次孝舆还没回过味……”
亓官让也不知道该说徐轲太年轻呢,还是反应太迟钝,竟然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犯了错没事,能弥补就行,怕就怕犯了错还没觉得自己有错,一根筋到底,那才可怕。
所幸,令亓官让欣赏的是,不管是姜芃姬还是徐轲,这俩都不是那种令人头疼的性格。
徐轲机敏,虽然犯了一些忌讳,但也能归咎于他跟着姜芃姬时间不长,还不够熟悉对方脾性,加上他本身还年轻,阅历难免不足。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弥补的,亓官让对此有信心。
至于姜芃姬的状态,更是全面超出了他一开始的期许。
姜芃姬回过神来,望向身边这人,“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亓官让实话实说,“我只是觉得,兰亭很需要被人点醒。”
如果柳羲的野心仅仅只是成为国之重器,社稷栋梁,对方自然不需要知道如何御下。
可亓官让却觉得,此人的野心和外表的无害截然相反。
只是空有雄心壮志,这还远远不够,没有与之匹配的各方面条件,最后也难成大器。
柳羲够聪明,识人察人的能力也足够可怕,不管是胸襟还是气魄,似乎也是他所见最令人满意的一个,可是唯独最重要的一点他做得还不够好,甚至算得上拙劣,不及格!
姜芃姬听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不过仍旧对亓官让说了一句,“今天这个事情我就先谢过你了,下次有时间再正式宴请你。”
对于姜芃姬这番话,亓官让的回答却让她脸上笑容一僵,因为他说——
“尽管与兰亭相识不久,然而我也清楚一个道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哪怕你是以感谢我的理由宴请我,但背后的目的肯定不止感谢那么简单。”亓官让毫不客气地拆穿。
姜芃姬:“……”
不是,她的信誉已经变得这么糟糕了么?
至于这样风声鹤唳,她稍微示好一下,对方就弄得胆战心惊,一副防备的模样?
她是不知道,亓官让围观她坑那个可怜都尉之后,已经给她贴上心机boy的标签。
不过,吐槽归吐槽,然而亓官让的机敏和防备心还是值得称赞的,因为她的确不安好心。
姜芃姬道,“不能这么说,总归是感谢为主的。”
亓官让慵懒地抬了一下眼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什么为辅呢?”
姜芃姬犹豫一下,最后还是说出自己的计划,“待在柳府的那个小畜生孟悢,在我母亲那边吃了闷亏,现在打算与我亲近,从而激起母亲的怜悯和疼惜。只是这人一向不学无术,本事倒是没什么本事,但带坏人却十分有一套。文证,你说我要不要上套?”
亓官让内心怜悯一把孟悢。
“兰亭打算如何行事?”
“纨绔子弟么,最擅长几件事情,吃、喝、嫖、赌。孟悢这人并不怎么钟爱美食,酒量也不怎么好,唯独对女人和赌,算得上是情有独钟。若是想要拐着我也去,青楼南院这种地方并不适合,因为身上脂粉香气很容易暴露,反而容易引起母亲厌恶,所以……”
亓官让道,“所以他极有可能会撺掇着你去赌坊?”
“我也希望是去赌坊,届时容易行事。。”
“然后呢?”
“赌坊这种地方龙蛇混杂,你说孟浑会不会趁着这个大好良机绑了孟悢?”
亓官让无言以对,他能说自己已经明白了这人的套路?
若是孟悢真的作死撺掇着姜芃姬去赌坊浪,那种地方不仅乱,而且消息流通也快。
孟浑得知大好良机,又怎么可能不想办法埋伏,将人绑走?
更加重要的是,孟浑不会抓姜芃姬,因为后者对他有恩有情。
只要姜芃姬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回了柳府,再命令一名丫鬟装作“夫人娘家的娘子”离开柳府,孟悢失踪乃至死亡这件事情,便和柳府没有丝毫干系,直接将罪名推到孟浑一行人头上。
然后她再以其他名义与孟浑暗中接洽,阐明利益关关系,令对方去胁迫孟悢写信去要粮。
等大批米粮到手,姜芃姬在打出清理盗匪的名义,“杀”了孟浑一行人,将这些人的身份由明处转暗处,明面上是她替孟悢报仇,孟氏对于这位恩人,难道会没点儿表示?
清掉尾巴,孟氏只会查到是孟悢自己作死,被孟浑擒获斩杀,从头到尾柳府就没掺和进去。
多么有情有义的一朵白莲花!!!
剿灭匪徒,维护安宁,还帮柳府仇敌孟氏报了杀子之仇,这番广阔胸襟,令人不得不敬仰。
不仅如此,估计孟浑一行人还要感激涕零,因为姜芃姬在他们处境危险的时候收留他们。
这踏马都是套路!
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这种将无耻当成美德的。
更加无奈的是,亓官让偏偏还就喜欢这样无耻的。
他已经可以预见,那个可怜的孟悢是如何被玩死了。
“孟悢死不死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那一笔粮食,你说我要向孟氏开价多少合适?”
未等亓官让回答,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滴滴声。
【系统升级完毕!】
156:系统升级之后(二)【月票700+】
系统欢快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呦吼!宿主想不想我!”
姜芃姬无情地道,“不想,今天没有你,我不知道耳根子有多么清净。”
系统升级了一回,似乎也变得更加人性化了,脸皮也更加厚,不像之前被噎两句就嘤嘤嘤。
升级之后系统也想明白了,反正这是它的宿主,两人根本不可能拆开,姜芃姬嘴上再怎么嫌弃它,实际上也是需要的它的。作为万能的系统,它可以完成宿主所有野心和愿望。
姜芃姬一面应付亓官让,一面一心二用对系统问道,“你说你升级需要十二个小时,为什么我感觉你升级的时间接近24小时了?原本还以为今天要照旧开直播呢。”
系统呃了一声,有些闪避地说,“升级时间预估错误,所以导致耗费时间比预计多得多。”
姜芃姬内心哂笑,却没有抓着这个问题继续询问,反而问了其他问题。
“你说你升级了一次,总不至于还像之前那么废柴吧?”姜芃姬对系统的鸡肋和嫌弃,从来没有掩饰过,系统为此不知道伤心了几回,“说来听一听,要是还那么废柴,我觉得你还是再升级一回好了,时间不是问题,你想升级多久就能升级多久。”
被她这样毫不留情的嘲讽,系统又又又不开心了。
系统傲然地说道,“昨天的我你爱理不理,今天的我,宿主你有可能高攀不起!”
听着系统的语气,姜芃姬仿佛能模拟出对方骄傲的小表情。
“哦?说来听一听?我倒是要知道知道,一个废柴系统能升级到什么程度。”
系统摁住炸毛的冲动,佯装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那么宿主可要听好了,为了能给宿主提供更加完善方便的服务,升级时候加载了人性化情绪板块,这样能便于我们更加轻松地沟通。为了加快宿主的主播人气,增加直播的可看性,还增添了即时制任务板块。”
“即时制任务板块?”
姜芃姬内心暗暗蹙眉,却没有显露出一丝异常。
系统兴奋地说道,“系统会即时分析宿主所经历的人和事情,不定时发布临时性任务,引到宿主更加完美地融入这个时代,等宿主完美完成任务,还可获得额外的丰厚奖励。”
姜芃姬一针见血地问,“这种任务,我可以不接受么?”
系统飞快地回答,“不可以,这是自动加入任务列表的任务,完成之后对宿主有利无害。”
姜芃姬心中冷笑一声,完成之后是有利无害,那么不肯完成或者任务失败呢?
对于这样被强行施加旁人意愿的举动,姜芃姬是打心眼儿里厌恶。
系统变得更加任性化了,敏感地发现姜芃姬对此事并不热忱,甚至是排斥和厌恶。
它小心翼翼地说,“宿主似乎很不愿意做这种任务。”
“我为什么要愿意去做强行施加在我身上的任务?若是任务内容与我本身意愿相抵触呢?如果我拒绝执行任务呢?亦或者任务失败呢?”姜芃姬接连几个问题,问得系统来不及回答,“任务完成的奖励我不稀罕,是谁允许你擅作主张做出这种举动?”
系统哑然,旋即声音强硬了几分,“我希望宿主不要任性,这是经过无数计算之后,得出的最正确、利益最大化的结果。作为您的系统,您好我也才会好,希望您能明白这点。”
姜芃姬冷嗤一声,“任务你爱发不发,做不做那是我的事情。”
系统沉了沉声音,严肃地道,“宿主请您不要任性,完成任务可以让您未来的道路走得更加通顺,这是我经过无数次演算之后得出的结论,也希望您不要辜负这份好意。即时制触发性任务,其主旨是以宿主利益为重,对您没有害处……”
姜芃姬拉长了声音,“我——不——做!”
系统沉默一会儿,语重心长说,“如果宿主执意如此任性,您会后悔的。须知利益与风险并存,完成任务有丰厚奖励,任务失败或者不做,您需要承担任务失败之后的反噬惩罚。”
姜芃姬心中薄唇一弯,垂下眸子,掩住其中酝酿的淡淡杀意。
系统的话引起她的叛逆,怒而出口。
“承担就承担,你以为我姜芃姬是被人威胁到大的?”
系统在一旁干着急也没用,姜芃姬此时已经彻底起了逆反心理。
它越是期盼的,她越不愿意去做。
最后,系统只能愤愤地道,“好心当了驴肝肺,宿主你这样是要吃大苦头的。”
本以为姜芃姬会欣喜若狂,所以系统自作主张又给下载升级了即时制触发性任务板块,帮助宿主走上人生巅峰,它记得好多系统都是这么做的,人家的宿主看到任务奖励,眼睛都直了。
它的宿主倒是好,根本就是属驴的,犟脾气,反应竟然会这么激烈而且坚决。
姜芃姬的回答仅有一句。
“我今天累了,暂时不想开直播,没事你就安静一些,我头疼。”
想对她软硬兼施,逼迫她就范服从?
呵呵,这个系统似乎还没意识到她姜芃姬真正的脾性。
别说是一个来历不明、目的不明、举止不明的系统,哪怕是她以前的导师,也别想做到。
亓官让发现姜芃姬脸色苍白了一些,不由得关切一句。
“兰亭可是身体不适?”
姜芃姬眼皮也不睁一下,有气无力回答。
“车太颠簸了,有些头疼。”
她的确头疼,系统升级一回之后,比她预想中的情形还要厌恶一些。
车很颠簸么?
亓官让一脸愕然,他能说相较于功曹先生府上的车架,柳府的车架已经稳得不行?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车架停在柳府面前,此时已经堪堪过了晚膳的点。
柳佘与魏渊两人相谈甚欢,见姜芃姬与亓官让一道回来,不约而同染上些许喜色。
寒暄两句,魏渊起身向柳佘告辞。
今天目的已经达成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在人家府上逗留。
柳佘起身送了两步,姜芃姬回了自己院子,连衣裳都没有换洗,直接滚进床榻蒙头就睡。
不等她酝酿睡意,门外传来弄琴略显害怕的嗓音。
“郎君,外院那位客人求见。”
姜芃姬一掀被子,脸色沉沉。
孟悢竟然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157:你找削是吧(一)
亓官让随着魏渊一道离开,魏渊迫切问他。
“文证觉得……兰亭这个孩子如何?”
亓官让偏首望向对方,心中忖度着那个柳佘到底对魏渊说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问?
“这……依照让看来,此子非凡。”亓官让一边说,一边观察魏渊仿佛在沉思的面容,“若盛世太平,位极人臣、国之重器;若乱世加身,少则也是一方诸侯雄主。”
魏渊表情一僵,似乎还在纠结什么东西,良久之后长叹一声。
“我方才试探过柳仲卿……如今局势恐怕……”魏渊到底不是姜芃姬,像是那种直接说国家将亡的话,他还是说不出来的,“各大世家各有各的心思,玩弄朝堂权柄,几位皇子又没有丝毫作为……南盛与南蛮四部的交战还不容乐观,已经显现颓败之势……唉……”
魏渊虽然姓魏,然而家世并不显赫,甚至只能算得上寒门之中过得还算富裕的。
看到如今逐渐倾颓的局势,愈发心痛却又无能为力。
如今中原五国,谁不坚持认为自己才是正统?
从大夏分裂之后,谁都知道五国之间必有一战。
谁不是对其他四国虎视眈眈?
然而东庆自建国以来,一直推崇重文抑武,又因为北疆三族频频骚扰,边境民生凋敝,军士得不到修生养息的时机,宛若饿着肚子还长途跋涉的老马,如今已经到了筋疲力尽之时。
更不用说,世家把持朝堂,还有不少国之蛀虫到处剥削黎民百姓,惹得民怨沸沸。
连柳佘也只能在浒郡勉强自保,其他世家至今没对浒郡下手瓜分,不过是因为柳佘治理浒郡的手段太过血腥,并且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强势,完全是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姿态!
魏渊了解柳佘,那人虽然有些黑,但本质上却喜好和平,最不耐烦这些明争暗斗。
如今被逼着这般,也完全是无奈之举。
魏渊叹气,“若是南盛能赢了南蛮四部,倒还有喘息之机,可偏偏……”
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
若是可以安稳度日,谁也不想天天刀枪剑戟地过着,生怕哪天就没了人命。
亓官让倒是没有魏渊如此感性,只是冷静地说,“功曹先生须知,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如今五国各不相让,乱,只是迟早的。早一些或者晚一些,不都一样。”
魏渊表情无奈,话是这么说的,然而个人感情还是难以接受。
毕竟,导致如今这个局势,除了必然之外,还有人心贪婪作祟。
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倒是不在意,不管乱世还是盛世,这都丝毫无法影响他们的富贵。
只是可怜了普通百姓,故土难离,然而战火一旦蔓延开来,只能背井离乡。
他魏渊不过是一个教书匠,一介白身,哪怕心里再怎么焦急,也只能干看着,无法做什么。
亓官让又说,“功曹先生方才询问让,兰亭如何……可是柳郡守有心?”
魏渊虎着脸道,“慎言!这等话怎么可以胡乱说出口……暂且观望一番罢了……”
不管是不是这样,反正和柳佘交好,对他们来说都是有益无害。
亓官让闻言沉默,尽管魏渊没有给具体的回答,但他心里十分清楚,不管柳佘有没有那个搞事儿的心思,他家养的好儿子,肯定是唯恐天下不乱。
那不是一个甘愿曲居人下的人。
马车内静寂无声,魏渊和亓官让带着各自的心思回了府。
另一边,姜芃姬的脾性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冷眼望着依旧不知死活的孟悢。
见过找死的,然而还没见过找死还找这么好时机的!
孟悢依旧是一身女装,表面上看似娇羞,可眼底宛若俯视的情绪却泄露了他的内心。
姜芃姬见状,心中的不耐烦已经飙升到了极点,完全有可能下一秒就一巴掌糊过去。
一个系统已经让她足够糟心了,本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还有更恶心的搅、屎、棍过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你我男女有别,纵然我尚且年幼,然而同处一室终究会惹人非议。”
姜芃姬的口气十分僵硬,隐隐带着一丝不耐。
可孟悢打小就被纵容溺爱,一向只有旁人看他脸色,什么时候轮得到他对旁人察言观色?
根本没有意识到姜芃姬如今心情有多么糟糕。
哪怕孟悢是过来拉关系的,然而在孟悢看来,姜芃姬也该主动对他阿谀奉承。
“兰亭表弟这是不喜欢我么?我来到柳府,除了头一回,其余时候都不见表弟踪影。”
姜芃姬暗暗深吸一口气,“表姐如今也快及笄了,男女有别,我无故去寻你做什么?”
无趣的木头!
孟悢暗暗啐了一口,嘴上说道,“虽然这么说,然而表姐弟之间稍微亲近一些,这也不是坏事。更何况,我孤身一人带着几名仆从过来探望姨母,人生地不熟的,这日子过得忒无趣。”
“既然如此,表姐又想兰亭做什么?”
姜芃姬也懒得虚与委蛇,直接切入正题。
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既然有人跑过来撞枪口上,她要是不好好出气一番,岂不是更加憋屈?
孟悢双颊绯红,悄声询问道,“兰亭可知,这里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姜芃姬内心啧了一声,这个各方面都落后无比的远古时代,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不过嘴上依旧有些不正经地道,“好玩的地方倒是有,然而表姐是女子,不方便去。”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孟悢还是老司机,哪里不明白指的是什么地方?
要是平时,他就直接嘿嘿嘿,撺掇对方一起去浪一圈。
然而现在是女子身份,不宜表现得太过热切,也不方便去那种地方。
于是,他故作娇嗔,“表弟这般厌恶我?竟然说这种不正经的话……”
假正经!
姜芃姬内心冷嗤一声,忍耐住内心翻涌的恶心感。
见姜芃姬没有回话,孟悢心中略微不愉,他这般倾国倾城的容貌,竟然有人不上钩。
眼前这个柳羲,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158:你找削是吧(二)
孟悢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为难地说道,“方才听几个奴仆说,河间此处没有宵禁,夜里头十分热闹……难得来一趟,我也想去看看。只是姨母身体不适,姨父又忙于公事……若我独身一人出门,若是碰到地痞无赖纠缠,岂不是坏了名节?所以……这才来找兰亭表弟。”
姜芃姬冷冷一笑,既然自己送上门找死,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再者说了,哪家士族娘子出门游玩,不是仆妇前呼后拥?
矫情!
她略显为难地道,“只是,表姐终究是女子,这般与我出门……旁人容易闲言碎语,毁了表姐清誉又该怎么办?若是表姐真的觉得无聊,让婢女陪你在院子里玩吧,出门的话……”
孟悢简直要暗中咬碎一口银牙了,没想到眼前这个柳羲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明明都已经动心了,偏偏要摆出一份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还美名其曰为他着想。
孟悢打算再接再厉劝说,心中更是郁卒不已。
若是在沧州孟郡,什么人不得奉承自己,让对方跪下来舔他脚趾,也有的是人愿意。
然而这个柳羲又算什么角色,竟然还在他的面前拿乔!
想到这里,孟悢不由得怨气丛生,将一半的责任归咎于不识相的柳羲,另一半归咎于胡乱出主意的小厮。等他回去了,非得踹死那个乱出馊主意的!
未等孟悢回应,姜芃姬又即时添了一句。
“……这么着吧,若是表姐真的想出府游玩,不如换一身男子装束,这样旁人就算是看到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姜芃姬认真建议,“要是碰见熟人,我便说表姐是刚结识的友人如何?”
她摆出一副“我也是为了你好”的表情,勉为其难地说,“恐怕表姐还不知道,羲刚和魏家娘子解了婚约,若是被人看到我带着表姐上街游玩,指不定会被有心人乱传,诬赖羲见异思迁,这才和魏家娘子断了缘分……若是如此,到时候羲的名声可就不保了。”
姜芃姬表示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啊。
孟悢听后,嘴角一抽,似乎听到什么见鬼的建议。
让他“女扮男装”?
亏得这个表弟想得出来!
不过,这也是折中的法子,以柳羲的角度来看,的确是三全其美的法子。
不但能保护这位表姐的清誉,还能免于自己被传绯闻,还达到让表姐解闷的目的。
然而,办法虽然好,但这也要看孟悢肯不肯答应啊。
孟悢虽然很混账,脑子拎不清楚,但也不是全然没有智商的。
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要是恢复男装,冷不丁被孟浑发现踪迹怎么办?
然而要是不答应,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还想磨着柳羲这根木头出去,理由可不好找。
姜芃姬这边看出他内心的纠结,顺势提醒了一句,“是羲错了,表姐这般美貌,若是佯装成男子,那也不掩女气,男装女装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天色不早了,表姐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羲让身边丫鬟送你回房。等会儿天彻底暗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摔着了可不好。”
孟悢被猛然点醒。
他怎么那么蠢呢,外头天色那么暗,自己恢复男装再稍微上点妆,还有谁能认出自己?
那个孟浑不过是一个小小都尉而已,平时给自己爹爹鞍前马后的狗儿,那双狗眼睛也没瞧过自己几次,只要等会儿稍稍抹点脂粉,天色如此黑暗,那个孟浑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看样子还是自己多心了,被一个小小奴仆威胁,竟然也一惊一乍的。
想到这里,孟悢心中大定,笑着捻帕掩唇。
“兰亭表弟急什么?我这不是没怎么出门么,听你这么大胆的建议,一时没有缓过神。”
姜芃姬也笑了,语气轻松还带着几分纵容,“既然这样,那么羲便在院中等表姐换好男装了。记得让身边丫鬟给你上点儿英气些的妆容,免得太过女气被旁人认出来。”
听姜芃姬前面那句话,孟悢还是笑着的,后面那句说出口,他心中难免多了几分阴沉。
要不是清楚柳羲不知他的身份,他都要怀疑对方这话,是不是嘲讽他太娘娘腔了。
孟悢收敛心中的愤懑,面上堆着笑容,脚步仪态万千地离开了。
弄琴作为新晋的贴身大丫鬟,意思意思将地方送到门口,等对方走得没影了,那双大大的眼睛中还残留着些许惊恐。暗暗松了口气,她又急急忙忙赶了回去。
“郎君……”
未等弄琴把话说完,姜芃姬已经慵懒地依靠在凭几上,手掌翻转着一把扇子。
“弄琴,去准备一套新的小厮穿的衣裳。”
“是!”弄琴将关心的问话硬生生咽回肚子。
等她捧着衣服过来了,姜芃姬用扇子指了指衣裳,对着弄琴道,“你穿。”
弄琴一脸懵逼,捧着衣裳手足无措,“啊?”
“今晚陪本郎君出门一趟,瞧瞧猴戏。”
姜芃姬笑得意味深长,弄琴一边捧着衣裳,一边看着自家郎君微微脸红。
因为是大丫鬟,弄琴有资格知道一个秘密,自家郎君竟然是女儿身。
刚知道那会儿,她整个人都懵在原地。
不过……
纵然知道郎君是女儿身,可弄琴时不时还会看着对方出神。
在她看来,世间男儿千千万,然而却没有一人能比得上郎君这般充满魅力。
就像方才那一笑,竟有些邪气凛然,迷得人不要不要的。
弄琴穿上那一身小厮的装束,衣裳略略有些宽大,胸前裹了一层又一层布,掩住女儿特征,再给脸上扑上一层颜色略暗的脂粉,稍稍修一下眉形,远远看着也像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
“幸好没打耳孔,不然的话,一眼就暴露了。”
姜芃姬将弄琴扫了一眼,略微有些满意。
带弄琴出门看戏,倒不是她对这个丫鬟偏爱,仅仅是因为身边丫鬟只有她没有耳洞。
原本是想带徐轲出门的,然而这家伙还在农庄,暂时就不折腾了。
看姜芃姬两手空空准备出门,弄琴傻了眼。
“郎君稍等,奴去准备些碎银。”
出门逛街怎么能不带银两?
她嗤了一声,“准备什么?自然有冤大头出钱,今晚要是顺利,兴许能给你这个丫头攒一笔聘礼。”
弄琴又是一脸懵逼。
聘礼?
159:你找削是吧(三)【月票725+】
话是这么说,然而姜芃姬并没有真的分文不带,好歹还是带了十两碎银。
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出门身上带十两碎银,已经是十分奢侈了,走个路也要谨慎防备扒手。
姜芃姬也自觉已经够用了,然而对于习惯大手大脚的孟悢来说,十两银子还不够他丢着玩。
东庆不同于其他四国,夜里头并没有宵禁一说,不过到了点还是会关下城门的。
夜市人来人往,小商贩扛着商品叫卖,多半都是精巧的编织品或者小饰品,绢花首饰摆满了摊子,虽然用料简单廉价,但胜在制作精巧,一看就知道费了心思周围是一派繁荣景象。
虽然已经入夜,然而夜市之上,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带着幕笠的妙龄少女,
看不到脸,然而光看那纤瘦妙曼的背影,已经有人开始走不动道了。
姜芃姬暗暗睨了一眼,笑着调戏道,“表姐这般举动,可比羲更像是男子。瞧见一个两个身姿妙曼的小娘子,两只眼睛都要黏人家身上了。她们再美,哪里抵得上表姐花容月貌?”
孟悢看得起劲,陡然被人打搅,心中的不悦可想而知。
他虽然一向以自己的容貌为傲,然而总有人说他是女子,这也是变相嘲讽他没有男子汉气概,如今姜芃姬又着重强调这一点……呵呵,若非这里不是孟郡,他都能一巴掌扇过去。
会不会说人话?
可孟悢还算有理智,并没有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只是暗中紧了紧拳头,有些皮笑肉不笑地嗔怒,“兰亭,这在外头,你可要喊我表哥才对,不然被旁人听到了,像是什么样子?再者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瞧见模样标致的小娘子,你还不许表姐好生瞧瞧?”
姜芃姬哦了一声,内心却是冷冷一嗤。
喊他表哥?
啧啧,还真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
她略显嫌弃地扭过脸,嘴上却甜甜喊了一声表哥,听得孟悢心中舒畅。
姜芃姬停在一个摊位面前,询问商贩,“这几朵绢花怎么卖?”
她拿起自己看中的那对球形绢花,兔毛所制,染了鲜艳的颜色,瞧着挺好看的。
摊位上还挂着不少不同颜色的球形绢花,用料算不上精贵,胜在新奇。
“兰亭表弟还说我呢,哪里有男子喜爱这些东西的?”孟悢趁机回击。
姜芃姬随口说道,“我瞧着挺好看的,买几对回去给院子里的丫头。女儿家爱俏,胭脂水粉、绢花饰品、衣裳头面……银两再多也是不够的,弄琴,你试一试这个,颜色正好。”
弄琴红着脸接过,球形绢花上还残留对方的体温,“多谢郎君。”
“是我忘了,你现在这个模样不适合佩戴,等回去试试。”
作势要佩戴的弄琴,两手僵在原地,脸颊猛地涌起一阵红晕。
她似乎忘了,自己这会儿还是小厮装扮呢,试什么绢花!
一旁的孟悢啧了一声,道,“兰亭表弟就送女儿家这些廉价的?”
“贴身丫鬟又不是别的,若是穿金戴银,这像什么样子?”姜芃姬挑了几对她觉得做工还不错的,又买了几只胭脂盒以及颜色鲜嫩的唇脂,可以护唇,还不打眼,“再说了,这个年纪的女子本就最美了,哪里需要那些老气横秋的贵重饰品,硬生生压没了那股子灵气……”
姜芃姬挑了不少零零碎碎的东西,几乎给几个丫头都备了一份。
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不过,她可以耐着性子买这些零碎而廉价的小礼物,但孟悢却没有这个兴致。
原本想拐弯抹角将柳羲拐入赌坊,像是这种待在宅院内的乖小孩儿,很容易被新奇事物吸引,只要稍稍带他来个两回,保证能染上赌瘾,为了保守秘密,他还不得亲近自己?
这样一来,既达到了让柳羲亲近自己的目的,也能暗中将柳羲毁掉。
啧,他倒是要看看,柳佘有多大的家业,能让他家这个无知儿子败家。
不过现在么,看着对方娘里娘气地买着买那,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达成目的?
“表姐……表哥怎么想去那种地方?”姜芃姬蹙眉否定,“不去,那边龙蛇混杂的,要是有谁冒犯了表哥,这可怎么办?表哥还是换个地方吧,那种地方……听说很脏……”
姜芃姬天真的言语令孟悢心中暗笑。
“兰亭表弟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以前听奴仆说,不少士族贵子也挺喜欢去那里的。既然大家都喜欢去,那应该没有表弟说的那么糟糕才是。我只是好奇想去看看而已,表弟就应允吧。”
“羲又不是紧张,只是怕粗人冲撞了表哥,若是出事了,这让兰亭如何向母亲交代?”
姜芃姬义正言辞地拒绝,并且摆出无可商议的姿态。
不过孟悢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么?
最后,姜芃姬也“架不住”孟悢的攻势,只能勉为其难说带他进去看一看,见识之后就出来,不能久留。一旁的弄琴听着心里焦急,然而却不能开口阻止,说孟悢不安好心。
怀着这种心焦的情绪,弄琴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自家郎君进了一家赌坊。
掀开布帘,赌坊内人声鼎沸,不少男子光着膀子踩在长凳上,围着一张桌子奋力嘶吼。
“大!大!大!大!大!开大!”
“小小小!一定是小!”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绝于耳,弄琴已经忍不住想要颤抖了。
“没事,我在这里。”
正在这时,姜芃姬一手搭在她肩头,回首对她笑了笑。
奇异的,弄琴原本害怕的情绪消失无踪,渐渐镇定下来。
这间赌坊面子不小,一楼大堂有十几张桌子,每一张桌子围着十几个到二十几个男子。
在大堂伺候的小二看到他们几人,眼睛蓦地一亮。
年纪小、面容稚嫩、衣着华丽……几个特征摆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亮闪闪的标签。
肥羊!
“几位客官有什么想要玩的?”小二迎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露出一口黄锃锃的牙。
姜芃姬微微一倒退,避开小二,正要开口说要走,却听孟悢发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
160:你找削是吧(四)
小二嘿了一声,说道,“这里好玩的可多了,几位郎君要是感兴趣,小的就给您讲一讲。”
“那你就讲一讲,小爷听听。”
孟悢嘴上如此说道,内心一阵得意洋洋。
“好嘞,您听清楚了!单双骰子翻觔斗,番摊叶子四方宝,大小猪窝双蹙融,斗鸡斗鸭斗鹌鹑……”报菜名一般,不带一口喘气地报了十几项花样玩法,末了还带着吆喝的音。
“不玩!”姜芃姬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话头,转身作势要走。
小二一看傻眼,报名单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没来得及上前阻止她。
不过呢,既然人都已经来到赌坊了,孟悢又岂会让她不玩就走?
“兰亭表弟,既然人都已经到这里了,那就耍两把再走,反正外头除了那些小玩意儿,也没什么别的好玩的。”孟悢脸上挂满笑容他,抬手搭着姜芃姬的肩头,将她往回哄。
姜芃姬一脸不耐烦地蹙眉,义正言辞地道,“表哥之前还说只是进来瞧一瞧,如今怎么又玩了?赌博之人无下梢,这种东西听着就不是什么好的,表哥还是不要太过好奇了。”
孟悢心中翻了个白眼,说教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是个不知道寻乐的呆子罢了。
松开搭着她肩膀的手,双唇一噘,娇嗔道,“兰亭表弟想要走,但我可不想走。”
孟悢干脆耍起了诬赖,他是吃定姜芃姬不敢将他一个“弱质女流”丢在赌坊这种地方。
最后,姜芃姬还是不得不留了下来,这让孟悢十分有成就感。
小二哥虽然想宰肥羊,然而也不是没有眼色的,默默等这几位纠结出一个结果。
别看他表面上实诚,内心早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赌坊是什么地方?
能让人腰缠万贯,也能让人倾家荡产,甚至卖儿鬻女,给婆娘拉皮条的地儿。
财神大爷来一圈,也得被人活生生扒下一层皮,更别说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天真小孩儿了。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刚进来的是大爷,赌桌上的是老子,赌输的连孙子都不如。
小二哥只需要将这三人哄进来,自然会有人将他们全部吸成人干。
孟悢好奇地凑近其中一桌,“这一桌玩的是什么?”
那些赌徒刚刚赌完一局,情绪激动地将脑子都催热了,赢了的人激动得大汗淋漓,输了的人一脸晦气,还有人输得太狠,如今更是失魂落魄,一副饱受打击活不下去的模样。
小二哥说道,“这一桌玩的是大小,骰盅里面有三个骰子,摇完骰子选择赌大还是赌小。”
规则简单且简单粗暴的玩法,哪怕是从来没有玩过的人也能一下子就上手。
姜芃姬冷眼瞧了一眼庄家手里的赌盅,此时赌盅的盖子并没有盖上,她可以看到三颗颜色有些灰扑扑的骰子,眉梢一挑,唇角溢出些许笑容,“只赌大小,这样不是很简单么?”
小二哥笑笑说,“的确是简单,也好赚,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玩了。”
不少赌徒一开始都觉得一半的胜率太赚,所以才会迈出第一步,然后就被坑的不要不要的。
三颗骰子,四点至十点为小,十一点到十七点为大,若是出了三点或者十八点,也就是三颗骰子都是一点或者六点,那么就是庄家通吃,赌大或者赌小都会输,赔率一比一。
这种小儿科的玩法,也敢在她面前耍弄?
“兰亭表弟,你选什么?”
眼瞧着新一轮赌注又要开始,庄家已经花里胡哨地摇完了骰子,正要下注了。
姜芃姬表面上义正言辞,不肯陪着玩,然而孟悢对自己的魅力十分有信心,各种撒娇卖痴,最后还是“成功”磨得兰亭表弟迈出第一步,两人一个赌大,一个选了小。
开出来之后,结果喜闻乐见,姜芃姬丢下的一两被吃了。
“玩也玩过了,表哥可以走了么?”姜芃姬脸色不愉地道。
“这算什么玩过了?一两也是一两,兰亭表弟就真甘心自己的银钱落入旁人口袋?你不玩我玩,兰亭表弟又不是缺钱。千金难买我高兴,只要找到乐子就好,管其他那么多做什么。”
孟悢不肯离开,又凑着完了两把,竟然全部赢了。
不少赌徒也在一边起哄,姜芃姬看似冷淡,内心已经开始动心了,孟悢见状立马煽风点火。
“干站着也无聊,那就陪表哥玩一会儿好了。”姜芃姬扯出孟悢当借口,然而到底是陪对方玩呢,还是她自己想要玩,孟悢表示自己的眼睛已经看穿事实了。
相较于孟悢连赢的手气,姜芃姬就比较倒霉了,连输五次,一下子五两银子就出去了。
一旁的弄琴看着干着急,赌坊都是些什么人?
你有钱就是大爷,赌输了钱连孙子都不如!
“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姜芃姬把玩着最后一两碎银,笑得意味深长。
这种粗劣的玩法,旁人输赢看运气,她纯粹是愿不愿意赢。
孟悢见姜芃姬已经有些进入状态,暗中笑了笑,拿着连赢的银钱去了另一桌。
“小郎君还玩么?”庄家问。
“当然。”姜芃姬无所谓地将最后一两碎银丢到小这边,“开吧!”
时来运转,连输五把的姜芃姬一下子赌赢了,开出来的赌数是小。
赔率一比一,现在手里又有二两碎银了。
她一下子将二两都放在小这里。
庄家笑了笑,“小郎君还赌小?”
因为连续开了八次小,这一局许多人都压在大这里,唯独姜芃姬依旧选择小。
“嗯。”
庄家拿开骰盅罩子,一、三、四,八点小。
现在到手四两了。
“这一局,全部赌大。”姜芃姬依旧是将所有碎银压了出去。
庄家开了骰盅罩子,四、四、五,十三点大。
到手八两,“这次依旧选大好了。”
一开结果,十六两。
庄家表情略略有些僵硬,扯了扯嘴角笑道,“小郎君运气真不错。”
姜芃姬内心一哂,这就算运气好了?
她赌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殊不知联邦黑市赌场因为她偶尔光顾打秋风,零零总总倒闭十几个了。
她身份特殊,黑市赌场输得连裤衩都没了,也不敢对她下手。
因为谁都清楚,谁对她动手,她就敢对赌场背后势力动手,就是这么任性。
161:你找削是吧(五)
从连输到连赢,姜芃姬很快就赢了两百五十六两,看得一旁的弄琴眼睛都直了。
这才多大会儿?
从一两滚到了两百五十六两!
庄家手心已经是冷汗直冒,暗中抬手擦了擦汗水,表面上故作冷静。
两百五十六两,这对于一间中小规模的赌坊来说,也是一笔大款了。
“这局小郎君还下注么?”
姜芃姬垂眸,说道,“原本想要选小的,不过这一局先不下注了。”
弄琴听得疑惑,自家郎君想要选小,为什么又不下注了?
一旁的赌徒可没有这个见识,本着赚一波的心思,纷纷压了小。
然而,姜芃姬十分清楚,这一局是庄家通吃,赌大赌下都不行。
果不其然,罕见的三个六,豹子!
虽然是庄家通吃,然而坐庄的人却笑不出来,因为接下来两把姜芃姬还是赢了。
这意味着,姜芃姬只是输了五两,最后却到手一千零二十四两!
庄家已经坐不住了,好像屁股底下有无数细密的针,扎得他难受。
他找了个借口,表面上说是去放水,实际上则是拐进二楼找赌坊老板了。
要是按照姜芃姬之前的赌法,再让她赢两三把,这间赌坊都得完蛋,几年盈利打水漂。
赌坊这种地方,各种阴私多得是,见不得人的手段也不少,不然怎么能将人输得倾家荡产,最后卖儿鬻女,甚至将自家婆娘都抵债出去,让婆娘去楼子卖身还债?
他们赚的就是黑心钱,看似公正的玩法,其实都蕴藏着一番黑幕。
以最简单的赌大小来说,每一颗骰子都是特殊制造的,看似普通的骰子内在有重量偏向,庄家凭借娴熟的手法和敏锐的手感,可以极大限度控制每一局转出来的大小总和。
规模更大一些的赌坊,甚至能在赌徒下注之后,零时调换骰子数目,将大变成小。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胜负五五开,偏偏还是输的人多,赢的人寥寥无几。
哪怕有人赢了,也会很快输回去。
这些都是赌坊的套路,若是碰见肥羊,一般都会让肥羊稍微小赚几把,然后等对方赌注越来越大的时候,一局就将局面稍微扳回来,庄家和赌徒会说类似“胜负都是看运气的,这次运气不好,下一次一定能好转”的话刺激肥羊神经,让对方继续追加金额巨大的赌注。
赌坊老板听到这话,顿时也坐不住了。
老板问他,“你就没有动点儿手脚?”
庄家一脸委屈,“动了啊,可是那个小子滑不溜丢,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总是能避开。小的总不能每一局都开豹子吧,要是这样,其他人也会看出不对劲的……”
老板心中也是焦急如焚,赌坊是他开的,姜芃姬赚钱就跟从他身上挖肉一样。
“实在不行,那就让他赢,到时候!”
老板做了个手刀下切的动作。
做这一行的,什么烂事儿没做过?
挡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姜芃姬赚了他这么多钱,仇恨已经上升至杀父杀母之仇了。
庄家吓了一跳,心中颇为意动,然而又有些为难地补充。
“这恐怕不太行得通,小的看那几个小崽子的装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
河间这块地方,士族多如牛毛,如果不是普通人,身着不凡,那就有可能是士族贵子了。
一个小小赌坊如何惹得起?
老板气得跳脚,“那你说该怎么办!”
庄家想了想,突然来了个主意,说道,“小的想起来了,那小子还有一个同伙,也在另一桌玩,虽然玩得不错,不过没有那个连赢的邪门儿……我们是不是宰另一只?”
姜芃姬很邪门儿,然而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少年却很普通,可以拿他开刀啊。
邪门儿的小崽子在他们这里赢了多少,那就让那个普通的输多少,甚至输得更多。
这个主意……似乎很不错!
老板和庄家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得意之色。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姜芃姬冷眼看着庄家回来继续坐庄,双眸微微一阖,心知大鱼已经彻底上钩。
敢算计她?
她绝对会让人知道,什么叫把裤裆都输进去!
“继续吧。”
姜芃姬悠悠道,脸上带着些许浅笑。
那模样,看得庄家心肝儿一颤,摇色子的手差点将骰盅丢出去。
不是姜芃姬笑得如何好看,仅仅是因为混迹市井的敏锐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一群赌徒看热闹看得起劲,毕竟他们都是输多赢少,偶尔赢一些都觉得兴奋。
如今看到有人真的连赢,甚至赌银已经多达四千多两白银。
看着一排一排摆在姜芃姬面前的金子,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眼睛快瞎了。
要是将这些金子换成等价的四千多亮白银,运都运不回家。
庄家给自己定了定神,笑着问,“小郎君可还要继续押注?”
姜芃姬倏地展颜一笑,说出的话令对方一噎,“不玩了!没有挑战性,无趣得要命。”
她作势起身,身后的弄琴立马上前将桌前摆着的黄金包起来抱在怀中。
怀中沉甸甸的,弄琴整个人还有些晕乎乎,感觉十分不真切。
庄家一急,还想出言挽留,然而等他听到另一桌孟悢失态拍桌的声音,顿时定了心神。
没事,这一桌被赢了,另一桌不都输回来了?
姜芃姬似乎到现在才意识到孟悢跑去另一桌了。
“表哥?”
姜芃姬带着弄琴过去,只见原本还颇有仪态的孟悢双目通红,显出癫狂之色。
“滚开!”孟悢回头吼了一声,手指着那一桌的庄家说道,“继续赌!”
姜芃姬也不生气,反而问一旁的赌徒,“表哥他这是……”
对方笑嘻嘻地回答,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还是制止一下你家表哥吧,这都输了六千多两白银了。”
啧,六千多两?
姜芃姬暗暗咋舌,这玩得也太大了吧?
这一桌堵的是单双,比之前那一桌大小,表面上看着更加公平一些。
不过姜芃姬眼睛扫过骰盅,立马就知道孟悢为何输得这么惨了。
抬手扶额,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老千都看不出来,还想在赌场混?
162:你找削是吧(六)【月票750+】
姜芃姬被吼了一声,她就不开口了,冷眼看着孟悢继续作死。
这人在孟郡,谁不奉承他?
哪怕是赌坊这种地方,老板也会让着供着,所以他每次去都能赢不少。
一来二去,自然也给孟悢造成一种他就是赌桌王者的错觉,现在可踢到铁板了。
这里是河间郡,不是沧州孟郡,可不会谁都捧着供着他。
弄琴抱紧怀中的金子,听到那个数目,脸色略一惨白。
“郎君,这……”
要是继续输下去,她和郎君也没办法离开了。
谁让他们三人是一起来的?
“这就是个套,不急。”
姜芃姬嗤笑,她怎么会不知道赌坊的打算?
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她刻意引导的结果。
只是,孟悢输了和她赢了,又有什么必然联系呢?
孟悢可是孟氏嫡子,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加上他真正的母亲又是孟湛的爱妾,暗地里掌管着内宅大权,他要什么没有?每月的银钱数目更是达到骇人的地步。
他在赌桌之上,最小的数额都是以百为单位,有时候玩的大了,上千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旁人都不敢赢他,因为赢了也没用,孟悢直接带着家丁就打上门,简直就是灾星。
他这一次又押了一千两纹银,姜芃姬冷冷一笑,那位庄家却是笑得宛若狐狸。
“这位郎君已经在这里佘了几千两了,小店小本经营,您要是赌完没钱偿还,我们岂不是亏大了?”庄家欲擒故纵,似乎不想让孟悢继续赌了,不过言辞之中还暗示其他意思。
孟悢险些气笑,他会拿不出钱?
开玩笑,也不知道他是谁!
“让赌就赌,废话这么多做什么,狗眼看人低,就这么点儿银两,小爷还能亏了你?”
他不爽地一拍桌子,要不是穿着不菲的衣裳,模样又好看,真像极了市井流氓。
被骂了一通,那位庄家也没有火大,反而笑眯眯地一摊手。
“这是当然的,小的一看郎君,便知道您出身非凡,然而这哪里比得上真金白银?您上嘴皮碰碰下嘴皮,我们这里连银子的毛都没瞧见,若是您赢了,我们可要送出实打实的银两。”
孟悢气得怒火中烧,恨不得直接上前撕碎这人的嘴巴。
要是还在沧州孟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这么对待他?
狗眼看人低!
不过气归气,孟悢身边的确没有银钱,想到这点,心中越发恼怒。
被这样刺激,庄家见孟悢还是没有拿出钱,不由得冷哼一声。
“没有钱就装有钱人来这里赌,装什么大尾巴狼?这里是赌坊,不是善堂。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快点把赌银还了,滚吧。没钱就直说,还在这里跟爷横!”
说完,几个身强体壮、穿着粗布麻衣的壮汉围了上来。
此时,孟悢已经被庄家的话刺激的够呛。
之前连输的烦躁已经挤压到极限,还被一个他以前根本不可能瞧得上的蝼蚁如此嘲讽,心高气傲又被宠溺多年的孟悢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以前随意打杀的蝼蚁,竟然敢如此对待他?
活得不耐烦了!
孟悢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隐忍的脾性。
这时候,姜芃姬估摸着火候够了,上前劝阻,实则火上浇油。
她略显为难,隐隐又带着一丝施舍地道,“表哥别跟这些庶民计较,羲这里还有些银两……”
孟悢通红着眼睛,宛若杀人仇人一般瞪了一眼她,抬手将她推离。
“你们知道小爷是谁么!贱民,敢动小爷一根汗毛试一试!”
孟悢被多方刺激,如今满心满眼都是火气,哪里还有一丝丝理智?
听到他这么傲的话,庄家冷冷哼一声,戏谑道。
“管你他娘是龙是虎,到了这里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拿不出钱还敢横!”
孟悢看着想要围上来的打手,高声嚷嚷。
“滚开贱民,小爷可是孟公后人,你们也敢动?”孟悢抬手挥开其中一人的手,雪白的俏脸已经染满愤怒的红晕,被低贱的庶民这么对待,他不火大才怪了,“孟湛是我爹!”
得了!
一旁看戏的姜芃姬勾唇微笑,可算让孟悢这个小子将最重要的两句话说出来了。
“孟湛是谁?老子没听说过!”庄家嘲讽一笑,又指着孟悢鼻子说道,“你一小瘪三也敢自称是孟公之后?孟公之后会像你这样?连赌都赌不起的穷小子,也敢说孟公之后!抓起来!”
弄琴脸色刷得一下变得苍白,因为那些打手不仅想要留住孟悢,还对想留住她和郎君。
哐!
未等弄琴回过神,一个对她伸手的打手突然像是被重击一拳,整个人竟然飞了出去,撞到临近一桌赌桌,哗啦啦的赌银掉了一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变故,吓得众人都没有回过神……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芃姬收回脚,邪气一笑,“别啊,我家小厮年纪小,胆子也小,可别欺负她。”
那一脚是她踹出去的,快得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愣着做什么,快走!”
姜芃姬袖中滑出一柄长扇,扇面扇到一人脸上,刮出了血丝,看着就疼。
孟悢此时也像是刚刚回过神,然而他却有些不甘心就这么逃了。
“你们这些刁民,再敢动手,小爷就让孟家军将你们都削成人肉干!”
众人被姜芃姬突然动手已经弄懵了,偏偏孟悢这个猪队友还一个劲儿挑拨他们的怒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这三人是不是士族贵子了,先抓起来关一顿再说。
姜芃姬游刃有余,哪怕身边跟着一个拖后腿的弄琴,依旧能悠闲地像是闲庭信步。
不过碍于装束,她下盘幅度不能太大,只能更加依仗手上的力气。
经受特殊训练的姜芃姬,这世上还有人比她更加清楚人体骨骼构造?
一言不合就是卸下对方的关节。
一楼大堂的赌徒见状不对,立马搂了一把赌银塞进怀里,打算趁着场面混乱的时机偷溜。
其他赌徒也是一样的心思,顿时间,场面更加乱了。
姜芃姬护着弄琴完好,对孟悢就没有这么好了。
孟悢被这个场景吓得回笼神志,双颊苍白,整个人狼狈不堪。
令他心神骇然的是,眼瞧着要逃离赌坊,姜芃姬的声音却在他耳边响起。
163:你找削是吧(七)
她说,“这样不行,我们三个人一起跑,恐怕谁也跑不了,我先引开一部分人,表姐保重!”
孟悢一边跑,一边恼怒不已,“我看你是想用我做诱饵吧?”
姜芃姬却笑着道,“孟悢表哥蠢笨了那么久,没想到临死之前竟然也聪明了一回!”
什么?
孟悢心中骇然,此时三人已经跑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周围飘散着熏臭的味道。
他正意识到哪里不对,只见黑暗之中姜芃姬扬手,干净利落地敲在他的后颈。
伴随着这阵疼痛,孟悢的眼前瞬间被黑暗笼罩,意识迅速陷入朦胧昏沉,在完全丧失意识之前,他隐约感觉到喉咙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迫使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两下。
弄琴已经被这个变故吓得说不出来话,不过下手的人却没有吓人的自觉。
“郎君,不用管这位……”
弄琴见姜芃姬像是丢垃圾一样把昏迷的孟悢丢在地上,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尽管她也是真的不喜欢孟悢,然而他到底是府上的贵客,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会有麻烦的。
“管他做什么,我们跑就是了。抓紧怀里的金子,这里有一成都是你以后的娶夫的聘礼呢。”
“什么?”
弄琴一脸懵逼。
姜芃姬无所谓地笑了笑,嫌弃弄琴跑得太慢,干脆抓起她的手,在对方惊呼之中将人抱起,一手揽着肩头,一手穿过腿窝,哪怕弄琴不胖,但也有个九十来斤,她抱着还能跑得飞快。
借力跃上墙面,跳上小巷墙头,姜芃姬几个跳跃,轻松地跳入跳入隔壁不远处的深巷。
“好了。”
将依旧没有缓过神的弄琴放下,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醇厚笑意,似乎已经舒散掉内心郁结的憋气,只剩畅快,原本还打算多逗一逗孟悢,让这个小子多活几天的,不过现在么?
呵呵,她临时改变主意了。
弄琴双足落在地上,终于从那种发飘的状态缓过神来,略一偏首,定睛一瞧,黑暗中隐隐能看到郎君的侧颜轮廓,对方抱着她跑了不短距离,额头依旧清清爽爽,连呼吸都十分平稳。
弄琴心中略显羞惭,自小干粗活、能吃有气力的自己,竟然还比不上娇生惯养的郎君。
“郎君……将那位‘表小姐’丢下了,夫人会不会因此责怪郎君?若是他胡乱说什么,到时候那些赌徒找上柳府,到时候……”弄琴说到这里,脸色煞白无比。
姜芃姬冷嗤一声,“我们柳府的‘表小姐’,不就在我身边么?至于那个孟悢会不会胡言乱语,呵呵,放心,他暂时没办法说话了,也写不了字,乖乖在赌坊那边等着吧。”
她的手段多得是,暂时性让人手臂麻痹或者发声无能,无法写字也无法说话,简单得很。
孟悢那点儿手段跟她?
她闭着眼都能将那个小子玩死。
就在身边?
弄琴不由得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就她们两个人,哪里来的第三人?
还有第三人么?
陡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冰凉,一种诡异渗人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大脑。
“我们去买一身女装,你到时候换上,暂时扮演一下‘表小姐’的角色。”
姜芃姬又开口说,弄琴这才反应过来对方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让她假扮‘表小姐’?
“可是,这样身份会被戳穿吧?‘表小姐’的容貌,很多人都已经见过了的……”
弄琴觉得棘手,然而这是自家郎君的要求,她不得不遵从。
不过,似乎上天都跟姜芃姬过不去,她心情刚刚好转些许,系统发出了滴滴提示。
【系统:自我检测开始,扫描任务……嘟嘟……扫描成功,任务建立。】
【孟悢,沧州孟郡郡守孟湛之子,此时陷入危机之中,请宿主在两个小时内拯救他。任务完成,宿主将获得奖励“杨柳细腰:盈盈一握,妖娆天成”,失败将接受电击五级惩罚!】
姜芃姬脸色一僵,瞬间又露出嗜血的轻笑。
“系统,你是要找削么?”
系统那边慌慌张张地解释,声音显得惶恐无措。
“不是啊宿主,你听我解释——即时制任务经板块加载之后,会根据宿主遇见的事情自动发布任务,自动发布的!但是你要相信,这些任务完成之后对您只有好处!这是经过缜密计算的,不会对宿主产生利益伤害。我看过后台数据,摁死孟悢会给您造成极大的损失!”
“好处你个头,听得懂人话的话,闭嘴吧!”
姜芃姬怒火高涨,原本已经被这个系统弄得极其不爽,现在更加恶心了。
系统被她如此呵斥,顿时也闹起了脾气。
“宿主,虽然我是你的系统,但也希望你能尊重我,我们需要互相扶持,而不是互相扯后腿。人脑的计算永远比不上光脑系统,分析之后得出结论,拯救孟悢才是最正确的。”
姜芃姬冷哼,“我说,闭嘴!”
系统被她的固执弄得焦急上火却没办法。
“你若是放着任务不执行,会得到一个两小时的倒计时buff,等时间结束,自动判定任务失败,你懂不懂?任务失败了,你要承受电击五级惩罚,这会要人命的!”
“那就死好了!”
姜芃姬一句话,将系统什么劝阻都喷了回去。
此时此刻,昏迷倒地的孟悢已经被抓住,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另外两个找到了么?”
赢了大钱的跑了,输给赌坊,欠了一屁股债的反而被抓到,这算什么事儿?
赌坊老板气得脸都变形了,成了难看的酱紫色。
赌坊豢养的几个打手战战兢兢,像是鹌鹑一样,他们已经很努力追了,然而那两人滑不溜丢不说,还像是凭空蒸发一样跑了个没影,别说人了,连一根毛都没有抓到。
他们也实在是想不明白,那条巷明明是一条死巷,那两个是怎么跑掉的?
“废物!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有什么用!狗还能看家护院,吼两声,你们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除了傻眼不说话,你们还会什么!滚吧,废物,还不去找!”
164:如何优雅地整死孟悢(一)
打手被喷的狗血淋头,但此时也不敢出声反驳什么。
这家赌坊在河间郡赚黑心钱好几年了,一向只有他操控旁人,将那些赌徒玩弄股掌,逼散多少家庭?多少赌徒输得倾家荡产,疯癫失态?又有多少赌徒的儿女妻子被卖入风尘之地?
可以说,这间赌坊的成立和运作,全都是用赌徒一家子血泪铸就的。
这里的每一个铜板,每一分银钱,全都染着鲜血,根本不干净!
却不想,赌坊老板终日玩鹰,最后却被鹰啄瞎了眼睛,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反套路了。
那可是四千多两白银!
普通人赚几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面对暴跳如雷的老板,终于有一个胆子大的,硬着头皮问出声。
“老板……那个被抓的该怎么处置啊?”
“当然是丢柴房里头关起来,难不成还要当成财神爷捧着供着?”
赌坊老板一阵气结,恨不得抬脚将孟悢的脑子踩爆,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另一处,姜芃姬带着弄琴去买了一身女装,然后戴上厚重幕笠遮住容颜。
“郎君,这样可以么?”弄琴这辈子也没穿过料子这么好的衣裳,顿时激动地手脚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双颊绯红一片,微微垂着头,不敢抬头面对旁人视线。
“缺了点儿,不过这是唯一适合的成衣,勉勉强强吧。”
远古时代没有成衣店一说,大部分家庭都是当家妇女上街买了合适的料子回去制作,缝制成衣裳,有些家庭甚至会自己种植原材料,然后慢慢弄成布匹,染色之后再制成成衣。
纵然如此,有些地方还是能买到现成的衣裳,例如规模比较大的布庄。
布庄是卖布料的,也可以定制衣裳。
有时候为了给客户更加直观的介绍,会制作一些成衣摆在店内。
这些衣裳也是可以卖的,不过并不是布庄主要经营的项目。
姜芃姬带着弄琴在布庄逛了一圈,买了一身布料比较精致上等且符合她身材的女装。
让弄琴戴上幕笠,顺便还买了两匹制作里衣的上好料子,预备着给寻梅踏雪。
柳府仆人的穿着各有各的规定,姜芃姬也不想搞特殊,弄琴买这一身衣裳出于特殊情况,而不是她偏颇谁,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也不能冷落了院内另外两个丫鬟。
送其他料子,哪怕制了成衣,她们也穿不了,还不如买制作里衣的料子,穿着也舒服。
“走吧。”
姜芃姬说道。
弄琴点点头,将幕笠的白纱拢好,免得露出容貌。
系统战战兢兢地开口,说道,“宿主……真的不考虑一下?”
姜芃姬此时已经从之前的怒火状态冷静下来,十分认真地问,“你那个什么即时制任务版块,加载了能不能卸载掉?别发布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因为你就算发布了,我也不会去做。”
对方苦着声音说,“抱歉宿主,加载板块需要在下一次大升级才能卸载。”
“换而言之,在你第二次大升级之前,这种莫名其妙的任务还会不停发布?”
系统小心翼翼瞧着她的脸色,确定没有喷人的意思,这才颤颤巍巍开口。
“也不是不停发布,根据板块说明书,即时制任务发布是有规律的,例如宿主碰见什么比较重大的事情,板块会计算出最好的结果以及路线,然后发布任务,宿主完成之后可以获得一定奖励,若是不完成或者任务失败,奖励会相应兑换成等能量价值的惩罚……”
姜芃姬听后沉默半响,等系统都以为她不再理会自己的时候,她开口了,问了一个问题。
“系统,你再一次明确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系统么?我要知道全称!”
系统纳闷,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废话吧?
只是想到宿主的脾性,它觉得自己要是不回答,估计还会被喷一顿。
于是老老实实说,“全称是——位面宫斗直播系统。”
“对啊,你是位面宫斗直播系统,加载的即时制任务版块也是为了主线服务的,这一点从任务奖励就能看出来——‘杨柳细腰:盈盈一握,妖娆天成’,呵呵……这有用?诚然,男人喜欢细腰,拥有杨柳细腰的确可以让男人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多那么一秒,只是……”
姜芃姬的声音十分平淡,然而偏偏是这一份平淡,让系统有种头皮发麻的冲动。
“我要干掉所有与我为敌的人,登基为帝,不是睡遍所有的男人,让他们拱我登上帝位!”
成为皇帝以及成为皇帝的女人,这两者的意思能一样么?
“所以现在,系统,你可以闭嘴了!”
系统彻底不敢吱声。
姜芃姬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强烈搞事的念头,完全是被这个愚蠢的系统,以及这个更加愚蠢的时代风气逼出来的,她不想被改变,那就只能想办法去改变别人。
至于系统说的五级电击惩罚?
呵呵,真当联邦训练基因战士的手段是过家家么?
所谓五级电击惩罚,威胁恐吓的成分占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什么,她心里清楚。
正因为清楚,所以全然不惧。
还是那句话,跟她玩这种手段?
她闭着眼睛都能将它玩弄股掌,智商这种东西,真的是硬伤,根本不是升级能改变的。
不过五级电击惩罚么?
姜芃姬眼眸微闪,唇角蓦地一勾,这倒是一个送上门的好机会。
基因战士训练课程多如牛毛,不过核心的一项却是以外界刺激的力量充分调动肌肉活性。
系统的惩罚不可能真的使用电流,毕竟人体不同于其他,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以某种能量取代电流刺激周身神经以及肢体肌肉,从而达到与五级电击一样的惩罚体验。
若是如此,这反而是一次训练的好机会。
姜芃姬带着弄琴回了柳府,将她送入孟悢之前居住的外院。
“这几天暂时先住在这里,等风头过去就可以恢复原状。”
弄琴点头,此时屋内有个声音越来越近。
“郎君、郎君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小的都要急得出门去找……”
对方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望着弄琴和姜芃姬。
原来是孟悢的小厮以为他郎君回来了。
看到那个小厮跑着过来,姜芃姬蓦地笑了笑。
真是赶巧了,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
165:如何优雅地整死孟悢(二)【月票775+】
孟悢的小厮可比他的主人聪明一些,或者说更加有眼色一些,隐隐感觉到危机已经逼近。
好似一只呱呱乱叫的青蛙,早已经被咫尺之外的毒蛇盯上,生死仅在一瞬。
小厮努力压下那种诡异发毛的感觉,止住急忙上前的脚步,对着姜芃姬行了个礼。
他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道柳二郎君可知我家郎……娘子去了哪里?”
姜芃姬轻声笑了笑,那醇厚的声线不同于少年的清朗,更像是从喉咙间传出来的,听着略显醇厚,阴仄仄道,“你问你家郎君去了哪里么?既然如此好奇,何不下地狱去问一问他呢?”
小厮听后,瞬间打了个激灵,手脚冰冷,内心挤压的恐惧瞬间炸开,吓得他双腿一软,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她脚下,膝盖正好压在及几块突出的石子儿上,立马就磕出一片乌青。
平时略显尖刻的薄唇抖了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良久他才深深咽了一口。
干巴巴地道,“柳二郎君可别开玩笑了,我家娘子之前还好好的……”
说着,他慢慢爬起来,脚步暗暗向后退了退。
柳府和孟府的恩怨早已经解不开了,如果柳佘发狠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小厮几乎要急得红了眼睛。
“我无聊开这种玩笑做什么?碍于反派死于话多的规矩,我只能让你死不瞑目了。”
姜芃姬上前一步,那名小厮身子一僵,然后迅速转身想要向屋子里跑。
弄琴看着着急,见小厮想要逃,下意识迈开腿想要去抓,但有人却比她更加迅速。
好似身旁刮了一阵黑风一般,姜芃姬已经追上那个意图逃跑的小厮,单手捏着对方纤细修长的脖子,五指逐渐用力,小厮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双手努力想要掰开她的手,双脚蹭着地面,一开始挣扎的幅度十分大而且激烈,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幅度渐渐小了下来……
莎莎莎莎——
蹭着地面的双脚彻底软了下来,双手还保持抓住姜芃姬手腕的姿势,双眼睁得老大,凸出幅度之大似乎要跳出眼眶,下一秒就要爆裂炸开一般,脸色已经从酱紫色慢慢变成青色。
弄琴看到那个小厮临死之前的极力挣扎,看到他几乎要脱出眼眶、死不瞑目的眼睛,下意识紧张得呼吸加速,又有种如坠冰窖之感,仿佛周围扑来的夜风都带着一股诡异的阴冷。
“害不害怕?”
弄琴愣在原地,耳边传来姜芃姬温柔询问。
她冷不丁倒吸一口冷气,胸腔的颤栗在冷气刺激下平静下来,咬了一下舌尖,找回理智。
坚毅地眸子闪烁着光彩,“回禀郎君的话,弄琴现在会怕,但是以后一定不会怕!”
“嗯,你去把管家喊过来,让人把尸体处理了。这几天,我会给你配几个侍女,记得偶尔在人前走动两步。前两日来柳府的表小姐,从来没有踏出这个院子一步,你懂了?”
弄琴用力点头,似乎要通过这个动作克服内心蔓延的恐惧。
本以为管家看看到尸体会慌张失措,却没想到他早已经练出来了,依旧是一派镇定。
“脖子都扭曲成这个样子了,这得是用多大劲儿伤的?”
老管家从弄琴含糊神秘的叙述中猜出什么,带着两个心腹过来。
借着火折子的光,他看清小厮的死相以及完全扭曲下陷的脖子,嘴上啧啧一声。
弄琴心中忐忑,“管家,这……这……郎君送奴过来的时候,听到奇异响动,过来一瞧便看到这么一具尸体……也不知道是谁做的。院子里突然死了人,这该如何是好?”
老管家冷哼一声,一挥手,两个心腹已经麻利将尸体装进黑色布袋。
“偷偷送出府肯定不行,直接丢进倒夜香的桶子就行,免得被旁人看到,产生误会。”
让人偷偷将尸体搬出去,这是最为愚蠢的做法,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柳府附近的人家也不是普通人,不管是从哪个门搬出去,都不可能百分百保证没人看到。
还是老管家做事干练老辣,将小厮尸体装进夜香桶送出去,谁会闲的蛋疼查看这个?
弄琴心中有些害怕,然而看到老管家这般镇定,心中涌起一阵奇异的崇拜和羡慕。
系统不是第一次看姜芃姬杀人,然而之前画面给人的震撼都比不上这一次。
匪寨的土匪,她杀得干净利落,几乎都是顷刻毙命,而那个小厮却是被她亲手掐死的。
力气之大,直接捏碎了颈部骨骼。
系统憋了半天,没底气地问,“你竟然连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杀。”
姜芃姬冷冷道,“杀给你看的。”
系统:“……”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会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个小厮的确弱得像是鸡崽儿,然而战五渣不意味着没有作恶能力,直接或者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命,绝不止二十。更加重要的是,他若是活着,会对结局造成不可控影响,所以还是将风险扼杀在萌芽状态好了。”
系统压抑着声音问她,“好,这些我不计较,但是——你刚才说杀给我看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宿主是什么素质水平,我只知道一点,别把我姜芃姬当成没有脾气的泥人。系统,你已经做了不止一件让我厌恶的事情。希望类似今天的任务,别有下一次了!”
系统被噎得没脾气,“我说了,这种即时制任务是随机自动发布的,我无法控制。若是你不愿意执行,直接拒绝就行了……反正你不肯做任务,我还能怎么逼迫你?”
听到系统的话,姜芃姬蓦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令人不解的深意。
系统又有些欲盖弥彰一般添了一句,“不过任务失败之后的惩罚,你也得受着,到时候难受得抗不过去,千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此时,距离姜芃姬拒绝执行任务,堪堪过了两个小时。
【系统:救援孟悢任务失败,请宿主接受惩罚:五级电击,持续时间三分钟,请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