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六十一章 皆大欢喜
转念一想,前些日子在宋家开赏花会,自家闺女可是散出去不少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早知道京城的官家夫人和千金都如此的人傻钱多,当时她就应该拦着不让送的。
张婆子后悔得心肝都疼了。
不过张婆子对外人那是小气,对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倒是大方,回到顾家后,老夫人和大夫人对她那真是体贴入微,照顾周到。
她也没什么可回报的,看这胭脂水粉,居然大家都喜欢,也就扭头扯着王永珠小声的问:“闺女,那胭脂水粉你那里还有没有?”
王永珠冲张婆子挤挤眼睛:“娘,你放心吧!”
说着,拍拍手,示意谷雨将东西给抱进来。
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木盒子,放在了桌上,王永珠上前打开盒子,嘴里还解释道:“想来外祖母和大舅母都知道了,这红袖添香铺子里,有我师父的份子,其实不瞒外祖母和大舅母,因着这胭脂水粉所用的原料,都是我在荆县的花田提供的,所以这铺子,我也跟着我师父沾光,得了一成分子。”
“只是最开始就说好了,我只干拿分子,别的一概不插手。不过到底也因着这个关系,还有我师父疼我,这胭脂水粉倒是给我单独留了一些,或者是送人。”
“我如今倒也不好用这些,上次宋家开赏花会,倒是送了一些给各家千金小姐试用,也算是给红袖添香打了个广告。剩下的也没多少了,一直放着,这些日子忙,倒是混忘记了。”
“这几天说起红袖添香要开业,才想起来,让人给找了出来,都在这里了。今儿都带了过来,外祖母、大舅母和几位表嫂,表妹别嫌弃才好。”
说着已经开了盒子,露出里面一套一套放着的胭脂水粉来。
楼氏和安氏,还有顾家两个姑娘,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来!这样的好东西,谁嫌弃?
要不是顾忌着还有长辈在,都要冲上前来了,饶是如此,也都没忍住围了上来。
就看到这盒子里,每一套都单独装好,写着签子。
王永珠先取出一套,奉与了顾家老夫人:“我听娘提过,外祖母最喜栀子花,这一套栀子花香的外祖母试试。”
又奉了一套给顾家大夫人:“大舅母可是最爱梅花?也试试这个,看合不合您的心意?”
顾家大夫人心中一暖,她喜欢梅花,可并不爱薰香,只觉得薰得一身烟火气,因此也就冬日里摘几枝梅花放在屋里。
没曾想到王永珠这般心细,居然这都考虑到了。
笑盈盈的接过了盒子。
王永珠又取出两套来,放在顾家大夫人手边:“这是大表嫂和大表姐的。”
剩下的才都分与了在场的众人。
不偏不倚,人人手中都有一套,最后剩下两套来,推给了楼氏:“这两套是二舅母和二表姐的,还烦请二表嫂转交。”
楼氏忙替自家婆母和小姑子谢过,让人给收了起来。
王永珠先前就看到了楼氏四人手中购买的是哪一套,分的时候都避开了她们已经买到手的套装,这样分完,一时都皆大欢喜。
张婆子还怕楼氏她们心里有想法,故意道:“你应该早些找出来才是,不然你嫂子和妹子她们也不用花这个冤枉钱了。”
顾家大夫人忙护着道:“妹子这话我可不爱听,永珠这些日子多忙,事情一桩接一桩,哪里记得这些小事?一想起来,不就全部都找出来送来了?就孩子这份孝心,可见是真实诚。”
“再说了,这红袖添香,说来也是德妃娘娘的本钱,就算咱们都有,今日该去捧场的还得去捧场。我知道妹子是心疼孩子们,觉得她们花了冤枉钱了!”
说到这里,一笑:“你们姑母心疼你们,行了,今儿这个钱就记在家里账上了!”
此言一出,楼氏和安氏还有两个顾家姑娘都笑了,谢过了顾家大夫人和张婆子。
安氏多聪明的人,听了这话,哪里有不明白的?
当即凑趣道:“姑妈只顾着心疼我们,倒是冤枉表妹了!咱们可都是托永珠表妹的福,才能白得这么些,就该偷着乐了!”
“姑妈没听说么,那铺子里还限购呢,就算再财大气粗也就一人只能买一套。只怕这京城里,除了宫里德妃娘娘,也就咱们家有这么多套呢。”
“这说出去,恐怕全京城的夫人小姐都要羡慕咱们家还来不及呢!永珠表妹,你白担不是了,表嫂替姑母给你赔不是——”
本是玩笑话,偏安氏还真拉着王永珠到一边,亲自给王永珠倒水奉点心,真做出个赔罪的架势来。
倒是闹得大家都笑起来。
顾家二房的二女,排行第四的顾子棠,看安氏这样,忍不住握着帕子笑:“三嫂子这般殷勤伺候,可见真是喜欢到极点了,都忘记姑母和表姐可是亲母女,这亲母女可有隔夜仇的?何须三嫂子越俎代庖赔不是?”
安氏眉毛一挑,半真半假的笑道:“我这可有自己的私心!咱们永珠表妹既然跟红袖添香有这样的关系,将来若是红袖添香再有什么新品出来,看在我今日殷勤服侍的份上,永珠表妹难道不会替我留上一两样?”
“我这可是眼光长远,你们知道什么?只别到时候没买到新品,在家急得抹眼泪珠子,到时候找我,我可是不给的——”
顾家老夫人听了,忍不住笑着指着安氏:“真是个猴儿——”
张婆子也忍不住笑了:“永珠,到时候真有什么新品,记得给你三表嫂留一份,也免得她惦记!”
王永珠也笑着答应了。
顺便不动声色的扫了一下全场,见顾子棠脸色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
倒是顾家二房的幺女顾子枚忍不住担忧的看了顾子棠一眼。
说笑一阵,顾家老夫人才恍若才记得一般道:“对了,前几日忙忘记了,老大家的,当初老太夫人留下的嫁妆,你这些日子可打点清楚了?”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顾家大夫人似乎一点都没发现屋子里气氛的变化,还笑盈盈的道:“可见娘跟儿媳妇是心有灵犀了,我今日也正要跟娘说这个事,老太夫人当初留下的嫁妆,昨儿个已经清点完毕了,都重新登记造册了。”
“昨儿个我也给老爷过目了,如今这册子如今还在老爷那边,等老爷看完,确定无误了,再来呈请娘过目。”
“娘且放心,这老太夫人的嫁妆这么些年来,儿媳妇小心打理着,收益还算不错。不会让妹子吃亏的!”
第一千两百六十二章 私房
顾家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放心你的,这么些年辛苦你了,到时候让你妹子好生谢你!”
顾家大夫人十分爽快的道:“那儿媳妇就等着了。”
两人一言一语间,就将事情敲定了。
浑然不看屋里其他人的脸色。
楼氏低着头,手轻轻的扶着肚子,看不清神色。
安氏笑盈盈的,只拉着王永珠夸这胭脂水粉好。
顾子棠手里的帕子扭成了麻花状,一旁的顾子枚一直在给她使眼色。
张婆子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等到吃了午饭,顾家老夫人每日是要午休的,大家也都各回各自的屋去了。
张婆子拉着王永珠回了屋,见屋里没人,开门见山的就道:“闺女啊,那老太夫人的嫁妆太烫手了,娘觉得还是不要的好,你觉得呢?”
她虽然喜财,可也知道取之有道,本来顾家能给她单独留下一份嫁妆,就已经很厚道了。
若是再给她那老太夫人的嫁妆,只怕这府里的清静日子就到头了。
王永珠今日进府,就看出来有几分不对了,听了张婆子这话,就猜了个七八分。
本就是母女,自然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就问:“可是这府里有闲言碎语了?”
张婆子点点头。
原来,最开始没说这老太夫人的嫁妆的事情的时候,倒是一团和气,几个侄媳妇还有两个侄女,每日都来陪着说说笑笑,日子也过得安逸。
可前些日子,顾家老夫人就当着大家的面提了,说她已经都回顾家这么些天了,当初老太夫人也留下来遗言的,说是找回妞妞,她留下的那嫁妆和私房就要都留给妞妞。
如今妞妞已经找回来了,也该将老太夫人的东西,收拾出来了。
这话一出,除了顾长卿和顾家大夫人,晚辈们都一惊。
虽然当初顾家老太夫人留下这话来,可到底几十年都没找到人,也就顾家老夫人还抱着希望,其余的人大部分是觉得这人是找不回来了的。
顾家老太夫人当初留下的私房,除了几样笨重家具,还有金银、首饰摆件,这些东西都留在库里,没人敢动外,其余的料子什么的,这么些年了,也不能存放,都被顾家大夫人给分给众人了。
至于外面的铺子,还有几个庄子,这么些年来的收益,也都归于了府中。
顾家老太夫人私房里有一间银楼,还有一间珍玩铺子,盈利颇丰不说,这家银楼做出的首饰精巧华美,每年最时兴的首饰都会先供顾家女眷挑选。
珍玩铺子也是,顾家人若是看中了什么好的,也不过就吩咐一声,就送到家里来了。
更不用说顾家老太夫人当初名下的几个庄子,各色产出了,最有名的还是一处庄子,别的没有,就几座小山,栽种着极好的果树。
每年的桃子、西瓜、还有樱桃、梨子,那都是极佳,亲戚家走动,送这个格外受欢迎。
男人们还好,当初也曾听说过这事,如今姑姑回来了,这也算物归原主,并不多想。
女人们想得就多了,以前这些都算是顾家的,大家都有份享受,这要是给了新回来的姑母,再怎么亲密,那也不是自家的,享用也没这么方便随意,谁心里痛快?
更别提,这顾家老太夫人那私房,可真是丰厚。
顾家老太夫人虽然是续弦,可也是掌家几十年,手里的好东西不少,就那田庄和铺子,每年的进益也不少。
这么一大注横财,就这么给了张婆子,谁不嫉妒?
因此,这几日,除了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态度还一如往昔,下人们服侍起张婆子来更加恭敬了,都知道这姑太太可是有钱人,光从指头缝里漏那么一点点出来,就够一家子嚼用了。
安氏还好些,她陪嫁丰厚,再者也想得开,这顾家将来都是要交给顾家大哥的,自家男人也争气,就算将来分出去,那日子也过得滋润。
再加上,她跟着顾家大夫人理事久了,也就知道自家婆母的为人手段,若是自家婆母愿意给,谁也拦不住。
若是自家婆母不乐意,谁也拿不走。她想得再多也是白搭,就算真有什么,上面还有长嫂兄长,再不济还有二房那边的,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因此也就格外的安份。
楼氏也不傻,她上头还有婆婆呢,真要闹,也轮不到自己出面不是?因此早就写了信给婆婆寄过去了,就等着公婆发话了。
再说了,她这次怀相不好,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别的还真没心思理会。
唯有顾子棠,她是二房的次女,二房夫妻外放,心疼女儿,外面毕竟不如京城,就将她们姐妹留在京城,有顾家大夫人和楼氏这个当嫂子的看着,也算放心。
顾子棠也不知道怎么的,小姑娘家家的,从认回张婆子和王永珠起,她就似乎对两人有敌意。
只不过大家念着她年纪小,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倒也还知道分寸,每每只说两句话刺人,因着是从小书香里浸润长大的,就连损人,都拐弯抹角咬文嚼字。
张婆子哪里听的懂,只觉得这个侄女说话文绉绉的,跟自己脾性不合,平日里也就敬而远之。
还是顾家大夫人私下给她赔不是,说这孩子其实性子不坏,只是恐怕是在外头受了人的唆使,才说出这些话来。她已经去信给老二媳妇,让她好生教导一下顾子棠,让张婆子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张婆子这才知道,原来这侄女对自己还有意见?也就越发远着了。
今儿个这一出,张婆子越发不安起来。
天地良心,她认亲真没想着会有这么多钱啊?
王永珠知道张婆子,虽然嘴巴厉害些,可心思清明,不是那贪财的人。
“娘,那你怎么想的?”
张婆子拉着王永珠的手:“珠儿啊,娘虽然喜欢银子,可也不是那丧良心的。娘跟你说实话,当初听了这认回来,能得那老太夫人私房的话,娘打心眼里还是高兴的,那什么,白得这么一大注钱财,我又不偷又不抢的,凭啥不能得是吧?”
第一千两百六十三章 不能见利忘义
“再者,娘也有点私心。娘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珠儿你,当初娘想着给你攒嫁妆,让你嫁得风风光光的,成为咱们七里墩嫁妆最阔气的姑娘。可没曾想,家里出了哪些事,一个家,倒是靠你一个给扛起来了。”
“你跟重锦定亲,到后来成亲,那都因为各种事情,匆匆忙忙的,委屈你了!就连嫁妆也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娘不仅没给你添上一分,还要你养着娘。”
“娘这心里啊,难受!我的永珠这么好,这么能干!却连嫁妆都要靠自己!说来还是我这个亲娘没本事,对不住你!”
“所以,听了顾家的话,我想着,我若认了这亲,好不好的,能得些东西,将来这都留给你,都是你的嫁妆!”
听到这里,王永珠的眼圈都红了,一把抱住张婆子:“娘,您就是我最好的嫁妆!有您就够了!我不要别的!”
张婆子眼睛红红的拍拍王永珠的背:“哪里曾想,进了顾家,你外祖母,大舅母和舅舅,掏心掏肺的待我,你那早去的外祖父,也给我还留了一份嫁妆。有这些,娘也就知足了,给你当嫁妆也是足够了。”
“所以这老太夫人的私房,娘真的不想要了!不说别的,这顾家子嗣又不止我一个?老三就算了,你大舅舅和二舅舅也是顾家子孙,这老太夫人的私房,自然也有他们的份,哪能只给我一个人?”
“再者,娘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也知道,这世上财帛动人心,先前我能得一分顾家嫁妆,已经不少人眼红了,再独得这老太夫人的私房,岂不是将我放在火上烤?更不用说,看你外祖母这架势,将来只怕那私房也要给我。”
“你大舅母和二舅母再好性,我也不能厚着脸皮都受了不是?这么些年,顾家没养育我,我也没孝敬父母,说来,顾家不欠我,我也不欠顾家什么。若真是这些东西都给我,传出去,外人说不得要怎么乱嚼舌根,说不定还造谣混说你大舅舅大舅母和几个表哥不孝顺呢,不然为什么你外祖母和老太夫人连私房都不给他们?”
“再说了,如今女婿已经是朝廷命官了,我也常听你大舅舅说了,这当了官,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若真传出去,顾家名声不好听,女婿和你只怕也要把被人说嘴。”
“还有你大舅母,这么些年来,上伺奉你外祖母,比亲闺女还贴心,下对晚辈也是和蔼可亲,宽和大度。咱们不能寒了你大舅母的心不是?”
“所以我想着,这太夫人的私房和你外祖母的私房,咱们都不要了!永珠,你说呢?”
王永珠当然不会反对,笑眯眯的道:“娘说的很是,考虑的也周全。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对咱们这么好,咱们也不能见利忘义不是?”
“你没意见就好!”张婆子松了一口气。
王永珠笑了:“娘,你放心吧!咱们娘俩之间,我做什么娘都没意见,娘做什么,我这做闺女的也没意见!”
张婆子心中感动,“你这丫头,娘没白疼你!”
王永珠就建议:“娘既然已经拿定主意了,也得趁早跟外祖母和大舅还有大舅母提提才是。早点把咱们的态度摆出来,也免得生了误会。”
张婆子连忙点头:“你说的是,我偷个空就先跟你外祖母说说。”
两母女还在屋里商量,这话早就被传到了顾家老夫人和顾家大夫人的耳朵里。
顾家老夫人抹着眼泪,跟身边伺候的嬷嬷道:“我家妞妞就是懂事,心又软又知回报。这孩子,怎么看怎么让人疼——”
旁边伺候的嬷嬷也点头,谁说不是呢,这大小姐在乡下几十年,可居然能做出这番决定来,可见心性了。
换做一般人,早就被这大笔的银子钱财迷住心窍了。
因此也道:“我听大小姐这顾虑的都对,老太太也细想想去,若真是将老太太和老太夫人的私房都给了大小姐,大小姐就算有了这么多银钱,可跟娘家生分了,倒是得不偿失。大小姐如今就指望着表小姐和表姑爷,表小姐和表姑爷好了,大小姐就都好了!”
“倒不如听了大小姐的,将这话说与大老爷和大夫人听了,他们心里知道大小姐感恩,这情分才能处长,将来对表姑爷多家提携,岂不是更妙?”
顾家老夫人也知道是这个理,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到底我老了,还能护着妞妞几年啊?将来总是要靠着老大和老二的!”
说完,想了想:“说来,妞妞这孩子懂事,永珠这孩子也是个聪明孝顺的,并不是那眼皮子浅的,若是别家的女儿,听了这些,不得唆使着妞妞将这东西都要过来?倒是这孩子,这么多东西,都能守住本心,事事都替妞妞着想,妞妞这辈子,有这么个闺女,也是她的福气了,难怪妞妞疼她!就是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也疼她!”
一面又想起自家妞妞说的那话,永珠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这些日子,也跟妞妞说起她在乡下的日子,听到的最多的就是那孩子的事情,这么一想坐不住了。
“我妞妞既然不要那些东西,可算吃了大亏了,我这当娘的,怎么也得贴补贴补才是。还有永珠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我当日也说过要给她补添妆的,快把我那匣子拿来,我得好好找找,给永珠那孩子几样好东西才行。”
贴身嬷嬷忙答应着去了。
顾家上房。
顾家大夫人躺在榻上歇息,身边嬷嬷也正说着张婆子和王永珠两人先前的私房话。
听完,顾家大夫人笑了,对着身边嬷嬷道:“嬷嬷,可见我说的没错吧?我这小姑子是个清楚明白人,还有永珠那孩子,也是聪明的。你偏还不信,如今可信了?”
身边嬷嬷是顾家大夫人的心腹,听了这话,也忍不住伸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还带着笑:“可是老奴走眼了!还是夫人看人准!这姑太太和表小姐这般通情达理,也省却了夫人好多麻烦了。”
顾家大夫人含笑道:“话虽如此说,小姑子和外甥女的这份心,我领了,也不能让她们吃亏了!我且再谋划谋划,不能让她们母女俩白吃了这亏才行!”
第一千两百六十四章 金壶回京
王永珠这边,早就听到了外边有人偷听的呼吸声,以及听完后,前后两个人匆匆离开的脚步声。
在两人靠近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知道张婆子的为人,也就放心的让人听墙角。
果然张婆子这番话,就算传到顾家人的耳朵里,只怕无人能挑出毛病来。
因此也就放下心来。
只是,她本来想着,若是跟宋重锦外放,将张婆子留在顾家,得顾家照顾,比跟着她们远赴千里之外的好。
毕竟张婆子年岁大了,再跟着她们奔波,只怕身体吃不消。
可没想到,顾家这样的家族,再是清净,也少不得这些烦心事。
一时倒是犹豫了,继续将张婆子留在顾家,她们离得远了,真若张婆子受了委屈,连个给她出头的人都没有。
看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只是眼下不好说这个,只得掩了心思,陪着张婆子说笑了几句,就听到那边顾家老夫人派人传话,说老夫人醒了,找她们母女过去说说话。
王永珠扶着张婆子到了顾家老夫人的屋里,就看到炕桌上堆满了匣子。
看到两母女,顾家老夫人连忙招手:“永珠,快过来看看,上次就说了,外祖母要给你补一份添妆的,你且瞧瞧,这些合不合你的心意?”
指着炕桌上的那些东西。
王永珠心里就有了数,只怕那先前偷听的人里面,就有一个是顾老夫人派去的。
她只做不知,笑着推辞:“咱们至亲骨肉,外祖母何必这样客气?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永珠受不起。”
顾家老夫人摆摆手:“你是我嫡亲的外孙女,有什么受不起的?这些东西,将来也是要留给你娘的,你娘将来也要给你,不过是提前给你罢了。你先看看喜欢不喜欢?”
说着亲自将那些匣子打开。
露出里面的珠光宝气来,那匣子里放着各色珠宝头面首饰,金翠辉煌,让整个屋子都明亮了几分。
旁边单独还有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着几张地契。
顾家老夫人还一个个的介绍:“这些都是我年轻时候带的首饰,前些日子才拿去让人炸过了,有些又重新打造了时兴的样式,最是适合你现在戴。这在京城里,你如今又是世子夫人了,就算如今不能戴,将来出了孝也能用得上。这些头面首饰可是一个人的脸面,可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这里面有一个小庄子,不大,带着田地,池塘还有一个小山坡,也才二十来顷地,出产倒是不多,不过没事的时候,出城去避暑住上几天倒是清净。”
“这还有一个朱雀大街的铺面,虽然不是最繁华的位置,可每年租金也能有几百银子——”
这般大手笔,王永珠都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道:“这太贵重了!永珠不敢受!外祖母的心意永珠领了,不如这样,这盒子头面永珠收下了。”
说着挑了一匣子看着最不起眼的珍珠头面,这珍珠呈现银灰色,十分低调。
可王永珠知道,这可是难得的南洋珠,属于低调的奢华那种,就是如今她都可以戴,价值么,在这一堆头面中不高不低,正适合。
顾家老夫人见王永珠挑出的头面,价格不高不低,又不起眼,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即道:“怎么?你这是跟我这外祖母生分不是?你外祖母我就生了你娘一个女儿,将来我的东西,大部分自然都要给你娘的!更别说这么些年,你其他的哥哥嫂子还有妹妹们,从我这里拿了不少好东西去了。你尽管放心收着!要是不收,是不认我这个外祖母还是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王永珠只得看向张婆子。
张婆子知道顾家老夫人手头阔绰,再一想,她都要放弃老太夫人的私房和老夫人的私房了,眼前这些东西,虽然也值钱,可比起自己放弃的,那就远远不够了。
当外祖母的给外孙女添妆,谁能说出个不字来?因此也就点头,示意王永珠收下。
王永珠才郑重谢过了顾家老夫人,将东西都收下。
顾家老夫人这才转怒为喜。
王永珠又陪着说了会话,才告辞回卫国公府。
回到府里,就听到前院的大壮两兄弟求见,说有一个叫张大掌柜的人送信进来,送信的人还在外面等着。
王永珠一愣,张大掌柜?张银保?他送信来肯定有事。
忙让拿进来一瞧,顿时露出笑来,原来这信确是张银保让人送来的,说金壶已经跟着商队回到了京城,昨日晚间到的,今日就让人给王永珠送信过来了。
信里说金壶知道王永珠和张婆子还有宋重锦到了京城,想一家人见见。
这是自然。
王永珠也快有一年没见到金壶,也惦记着,看了信,想了想,直接让大壮出去跟那送信的人交代,让明日金壶到先前他们进京城买下的宅子里去。
这国公府天晓得多少人盯着,王永珠不想让金壶也搅进来。
一面又让大壮和二壮两兄弟,一个去给杨宗保传信,说金壶明日就到,让收拾出一间屋子来,让金壶住下。
一个去告诉张婆子,说明日去接她过去那边宅子里,大家聚聚。
到了晚间,宋重锦回来听说了金壶到了京城,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你们先聚聚,等我下了值到那边去接你们。”
两人商议定才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王永珠就乘车到了顾家,先将张婆子接了,然后往当初买下的院子赶。
张婆子如今事事顺心,再想起几个儿子孙子,也不再如以前嫌弃了,倒是难得高兴:“金壶真回来了?也好,平安回来就好!他年纪也不小了,这在外头跑辛苦也就不说了,就怕有个什么万一。”
“如今咱们这日子也好过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苦,就算他喜欢做生意,不想回七里墩去。咱们也能京城给他找个差事,将来再给他寻个媳妇,等他们成亲,给他们买个小宅子,也算对得住他了。”
今天跟着出来的,是顾家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也是顾家老夫人的意思,想看看这妞妞的孙子是啥样的。
听了张婆子这话,这嬷嬷到底没忍住:“姑太太,您如今可是顾家的大小姐了,这亲孙子成亲只给一个宅子,只怕外人听了,也不像呢,说出去也是伤姑太太的颜面呢。”
第一千两百六十五章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婆子一听就恼了,啐了一口:“咋滴?他又不是老娘生的,也不会养老娘的老,要不是看在他脑子一贯还算清楚的份上,老娘凭啥管他?给他娶媳妇,买房子都是当爹娘的本分,关老娘我屁事?”
“老娘能给他买个落脚的院子,就不错了!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爹养大,给他爹娶了媳妇,还帮着带大了他们兄弟几个,还想咋地?”
“再说了,老娘我现在有钱又怎么了?有钱那也是给我闺女留着的!要是给多了,那老家里还有那三个棒槌儿子,下面还有好几个小的,能都不给?若是都给了,老娘我就是万贯家财都不够分!”
“老娘我脑子又没坏掉,凭啥自己的东西,给这些不省心的东西?他们没爹没娘?要什么找他们爹娘去!我只管我的珠儿!我这全部私房,将来都是我珠儿的!能给个宅子就不错了,要是谁敢唧唧歪歪的,一根草都别想了!”
那嬷嬷听傻了。
这张婆子被认回顾家后,虽然顾家人都体谅她,知道她礼仪粗疏,可她倒也知道,就算是为了顾家老夫人和顾家大夫人,也不能太丢人,只压抑着自己,斯文路线走不了,尽量不骂街。
今儿个这嬷嬷的话,可算捣了张婆子的肺管子,她哪里还憋得住?开口闭口就是老娘起来。
嬷嬷简直要晕厥过去了。
一是才知道,原来这姑太太这般粗俗,二来,也是不明白,这世人都看重儿子,指望着儿子养老,撑门抵户呢。
当然姑太太满心眼都偏着闺女,顾家上下也都是知道的,可大多是想着,恐怕是原来姑太太在乡下过得艰难,只能靠着闺女女婿过活,所以才偏心些,也是难免的。
如今姑太太认了亲,手里也有钱了,更别说这闺女还成了世子夫人,那是啥都不愁了。
总该管管那还在乡下的儿子孙子吧?好歹也是王家的根不是?
没曾想老太太这哪里是偏心啊,这压根心就长在闺女身上了,竟是要将这全部身家都留给闺女呢。
张婆子还满心不忿呢,本来还想着给金壶买个宅子的,气得倒是下定决心,还宅子?别做梦了!一块砖都不给买了!
王永珠哭笑不得,看张婆子一听到这个就炸毛的样子,只得耐心安抚。
“娘,别气!别气!金壶不是那样的人!您是知道的,他一贯心里有数,当初分家的时候,他不是还为我抱不平了么?他是个有良心的,记得咱们的好呢!”
“再说了,他才跟着商队回来,只怕一路也辛苦,咱们今日先见见,也看看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再说。”
好说歹说的,总算把张婆子的毛给捋顺了。
一边还给那傻住了的嬷嬷使眼色,让她闪到一边去。
那嬷嬷哪里还敢说什么,只低头闭嘴,躲在车角不吭声了。
到了先前他们买的宅子,门早就开了,杨宗保正在门口望着,见了马车上的印记,就知道是王永珠她们到了,忙笑着迎了上来。
见了张婆子口称姐姐,王永珠也忙口里喊着舅舅,给杨宗保见礼。
杨宗保也已经有些时日没见过王永珠和张婆子了,听见王永珠喊舅舅,心里高兴,脸上也没忍住,一边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递给王永珠:“来,拿着,舅舅前些日子出门一趟,看到这个玩意觉得不错,特地给咱们永珠买回来玩的。”
王永珠定睛一看,是一个小巧的玉雕兔子,玉料子还算不错,不能和国公府里比,可雕刻得活灵活现,拿着小药杵,十分可爱。
王永珠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眼睛笑成了弯月,毫不客气的接过来:“谢谢舅舅!”
杨宗保最喜欢的就是王永珠跟自己不见外,看王永珠是真喜欢,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出来了。
张婆子在一旁还嗔怪道:“又给她买东西了,你也改改这大手大脚的毛病!自己存点娶媳妇的钱,别都乱花了!”
语气之亲近,让跟在后头下来的嬷嬷眼神一变。
要知道这姑太太,跟家里大老爷和老夫人,说话都没这么不见外过,忍不住多看了杨宗保两眼。
杨宗保只笑着道:“只不过是些小玩意,永珠喜欢就好。我的将来都是永珠的,娶什么媳妇?将来有永珠给我养老就够了!”
张婆子笑骂道:“尽胡说!就算将来永珠给你养老,你身边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吧?洗衣服做饭,衣服破了总得有人给你补,还得给你冬天做鞋,四季做衣裳,伺候你——”
杨宗保摇摇头:“这些事情,花钱雇两婆子不就行了?有永珠给我做衣裳鞋子就行了,不然就外头买去,我也不要人伺候!”
张婆子一听,这是还没从以前走出来呢,也就不说话了。
王永珠忙道:“舅舅放心,将来我给舅舅养老!舅舅要是以后要娶舅母,别担心!永珠给舅舅买房子,还有娶舅母的彩礼,永珠也包了!”
杨宗保一听笑得越发开心了,“嗯,将来舅舅什么都靠永珠了!”
说笑完,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才说:“昨儿接了永珠的信,我就让人去张大老板那边将金壶给接回来了!这孩子这一路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吃了晚饭,回屋躺下,到现在还没起来。”
“想来是在外头太累,好不容易回来,这人一放松,才睡得这么沉。我也没让人叫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王永珠点头,一行人放缓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到了后院。
早就有杨宗保让人给买好了一大桌子京城有名的早点,就等着两人来吃。
都是一家人,也不客气,捡出几样来,让谷雨和那嬷嬷到旁边去吃了。
又给金壶留了几样,也就围坐在一起,说起闲话来。
张婆子认亲的时候,杨宗保恰好有事出了京城,前几日才赶回来,回来后听说了一耳朵,可今日才算眼见为实。
见张婆子气色极好,穿戴也不比以前,真心的恭喜了一番。
张婆子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有什么好恭喜的?”又怕杨宗保心里不好受,还特意道:“你放心,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弟弟,亲弟弟!跟他们一般无二的!我认亲那边,两个哥哥还不错,有个弟弟倒是讨人嫌的很,我懒得搭理他,你才是我弟弟呢!”
杨宗保只有为张婆子高兴的,哪里会不好受?
正说着,就听到前院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然后一道人影冲了进来,定睛一看,可不是金壶?
一年未见,这金壶瘦了,也长高了。
看到张婆子和王永珠,金壶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咚的一下,双膝跪地,砰砰的磕了好几个头,抬起头来,声音都哽咽了:“奶——老姑——”
第一千两百六十六章 没白疼你
王永珠忙一把将金壶拉了起来,细细打量了两眼,人虽然瘦了黑了,可眼神清亮有神,整个人也看着稳重懂事了。
想来是在这外头历练还是颇有收获的。
金壶心中激荡,在外头这近一年,风餐露宿,翻山越岭,受过伤,吃过亏,挨过骂。
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人离乡贱!才知道,以前在家里,在乡下的日子该有多安逸。
乡下种地,不过是废些力气,可一家子能安安稳稳的在一起。
出来外面,先不说每天走那么多路,鞋子走烂了,脚磨出了血泡,挑破后,又再磨破,一层层的,直到长出老茧来。
更不用说商队里不养闲人,他们都是跟着学做伙计,不仅商队领队的吩咐要听,平日里眼睛里也要有活,还得主动抢着去干。
所得也不过是两个干馍馍,勉强能填饱肚子而已。
更可怕的是,路上遇到劫匪,他们还得举起家伙什来守着商队的货物。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同行的伙伴,年纪不过比自己大上两三岁,一个不慎,就被砍了一刀,再也没起来过。
而一条人命,在领队眼里也是寻常,后来听说了,死的那人家里跟商队签过契约,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不过商队给几十两安家银子,也就是了。
他也差点命丧刀下,都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被人拉了一把,救回一条小命。
后来才知道,若不是因着他是王永珠的侄子,张大老板叮嘱过,只怕他的小命也要丢在路上。
他一路战战兢兢,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好不容易熬到了京城。
如今看到亲人,才真正的感觉踏实了。
一时眼圈红红的,除了最开始喊了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张婆子见金壶这样,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也难得心软了一下,“还没吃早饭吧?先吃点东西再说,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这一年来遭大罪了吧?”
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训斥起来:“当初好好的日子你不过,非要跑出来受了这些罪,现在知道外头不容易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个个看你们老姑做生意赚了钱,就都以为外头都有金子等你们去捡呢!”
“也不都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就是你们老姑,当初挣钱还不是吃了好些苦?如今是知道钱难挣了吧?当初还一个个花着你老姑挣的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早就该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出来受些苦,才知道外头的艰辛,知道如今的好日子都是靠着谁呢!”
一边嘴里嫌弃,手下倒是不慢,给金壶摆上了碗筷,示意他快吃。
金壶这才见到亲人,劈头就被骂了一顿,倒是骂得他神清气爽。
快一年都没被奶骂过了,还挺想念的。
老老实实的接过碗筷,开始吃早饭。
一家子坐着看金壶吃完早饭,让婆子进来收拾了。
王永珠才问:“你回来后,让人给家里送信报平安了没?将来有什么打算?”
金壶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昨儿才到京城,晚上被舅爷接过来,还没来得及。我一会回商号去,看有没有商队去七里墩,让他们带个平安信回去就好。”
听他这话音,是没有回七里墩的打算。
果不其然,金壶接下来,说话就多了几分谨慎:“老姑,我,我想着,就留在京城。这次跟着商队出去,长了不少见识。领队的也挺看好我的,说我聪明,还说下次再带我出去。”
“我问过了,像我这样的伙计,这趟跟着出去是当学徒,下一次再跟着商队出去,就是伙计了,还有月饷拿。这商队还有不成文的规定,当了伙计,要是自己有钱,还能自己捎带些东西回来,转手卖了,也能赚上一笔银子。”
“就是这次,张大掌柜的也说了,虽然是学徒不发饷银,可因为这次商队虽然有些波折,到底把货给全带回来了,给我们学徒也一人一两银子的奖励。”
“再来,我这次跟着商队,因为一路跟领队关系不错,他提点了我一些,我也偷偷地将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带着的那点银钱,一路也跟着换了些东西。我本钱少,也不敢进那些贵的东西。”
“只一路进一些便宜的,好出手的东西,一路这样,将这里的东西,带到下一个地方去卖,这么一路,我也赚了快二十来两银子了!”
金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来,掏出里面大大小小的碎银子来。
一面又掏出一个包裹得十分仔细的布包来,小心的打开,露出里面几样银首饰来。
一看这风格,倒是带着点异域风情。
首饰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虽然宝石质量不好,也小,可也极为难得了。
金壶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张婆子和王永珠:“我给奶和老姑买了几样首饰,我手头紧,买不起太贵的,奶和老姑别嫌弃。等我下一趟赚钱了,再给奶和老姑买金首饰带!”
张婆子倒是楞了一下,看了看那布包着的几样首饰,这些东西,比起如今她手上戴的,那真是粗糙的很。
好一会,才伸手拿过一个银镯子,宽宽大大的,镂空的,镶嵌着蓝宝石,这宝石发黑,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宝石。
戴在了手上,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嘴里还嫌弃着:“算你这个小兔崽子有良心!也知道孝敬你奶和你老姑了!没白疼你!”
话虽然这么说,那眼神确实难得的温和。
王永珠知道张婆子是嘴硬心软,其实心里是再欢喜不过了。
看了看那桌子上的首饰,倒是看中了一款不起眼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镯子,似金非金,又不像是木头,伸手拿过来。
金壶看王永珠拿在手里研究,忙道:“老姑,这个不值钱,这是我买这一堆,找人家要的添头,说是那个卖首饰的,收购人家的首饰里,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好像是一种藤蔓,晒干了除了硬,一点用都没用,烧火都没人要的。”
“你拿这个!这个最值钱!”说着捡出一件银制的璎珞,塞给王永珠。
王永珠一笑,拍拍金壶的肩膀:“谢谢金壶了!老姑要这个就好了!就喜欢这个!剩下的,都是你辛辛苦苦挣钱买的,你都收好,将来不管是给你未来的媳妇,还是孝敬你娘,都行!”
“老姑不看重这些,老姑看重的是你的心意,这就够了!”
第一千两百六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
金壶眼圈都红了,强硬的将那璎珞塞到了王永珠的手里:“这就是给老姑买的!谁都不给!”
王永珠感慨的看着金壶,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含笑将璎珞收下了:“好,老姑收下!谢谢金壶了!”
金壶这才高兴起来。
坐了下来,再看看一旁的杨宗保,顿时尴尬起来。
他只给老姑和奶买了礼物,剩下的几样,也都是有数的,有给林氏的,还有给江氏和柳小桥的,可没有预备给杨宗保的。
这面对面的,总不能送女人用的首饰给舅爷吧?
杨宗保一笑,欣赏了一下金壶坐立不安的窘态,才笑道:“行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好不容易出趟门,挣了点东西,孝敬你奶和你老姑是应该的。咱们爷们之间,要什么东西?你快收起来!”
金壶还不好意思:“舅爷别见怪,我这才回京城,不知道舅爷在京城。等我得了空,再给舅爷打壶好酒喝。”
杨宗保爽朗的一笑:“行,那我就等着!”
说笑完,王永珠才又问:“你可是想清楚了?跟着商队在外面,那可是常年在外,不仅辛苦,还有生命危险,你确定?”
金壶目光坚定的看着王永珠,不避不闪:“老姑,我想好了!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虽然苦点,累点!可是能见大世面,能看到好多以前在七里墩看不到的东西,能学很多东西。”
“就这一趟,我就知道了,哪些货好卖,哪些货不好卖!如何跟人家讨价还价!如何能将自己的东西卖出去!”
“老姑,我已经是大人了!出来后,才知道外面天有多大,以前窝在山沟沟里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如今出来了,我是再不愿意回去了!”
“我听领队说了,下一趟,咱们商队就会朝着南方去,去海边,那边有无数的珍宝,还有外洋贩来的各色货物。听说那大海无边无际,坐着船上去,走上十天半个月都看不到土地——”
金壶眼中全是向往。
王永珠笑了,金壶是真的长大了!
“好,你已经是大人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只是别忘记时刻给家里报平安就是了。”王永珠点头。
“老姑,你同意了?”金壶不敢置信。
王永珠神色郑重地道:“你已经长大了,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将来不管是苦是累,只别后悔就行。老姑有什么不同意的?”
倒是张婆子忍不住道:“话虽然这么说,你也得跟你爹说一声才是。再有,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说亲了,这么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啊?”
金壶脸一红,“奶,我还年轻,趁着年轻到处走走,见识一番。等将来,我挣够钱了,就在京城买个院子,做点小生意,到时候再娶媳妇也不迟!”
张婆子嗤笑一声:“个小兔崽子,倒是想得长远!”也就不再提了。
毕竟不是自己生的,这事也轮不到自己操心。
说完金壶的打算,金壶才想起来问:“奶,老姑,你们怎么到京城来了?我昨儿听张大掌柜说什么,姑父中了进士了?还什么成了什么世子老爷?还有奶,我怎么还听说你认亲了?这都是怎么回事?”
昨天金壶回到京城后,就被张大掌柜叫去,说王永珠和张婆子她们都在京城,问他要不要去见见。
他当时就傻了,这奶和老姑、姑父来京城了?
又听张大掌柜说什么认亲,什么世子,什么考中进士。
金壶听了个云里雾里,此刻终于一股脑给问了出来。
听了金壶问,王永珠这才简单的将事情说了。
金壶听完,如坠梦中。
好半天才问:“这么说,我奶是大家小姐,小时候走丢了,如今被认回去了?”
张婆子冷哼了一声。
金壶吞吞口水,又问:“我姑父也是大老爷的儿子,被认回来,还当了什么世子老爷?又考中了进士,如今已经当了官老爷了?”
这一路金壶虽然见识了不少,也听了不少奇闻,可也没听过这么传奇的啊?
王永珠点点头,想了想,扭头问张婆子:“娘,这金壶既然回来了,估摸着明日里,外祖母和大舅舅他们肯定要见的——”
张婆子没好气的道:“见就见呗!又不是见不得人?”
金壶一听,顿时两腿都软了:“我……我要见……见谁?”
杨宗保好心的提醒:“明儿个估计就要见你真正的舅爷和曾外祖母了。”
金壶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摆手:“我,我不见!我听说了,这奶认亲的那家,可是大官,家里都是做官的,我不见——”
若是以前,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在七里墩不知道外头的世情,说让见,说不得还真就稀里糊涂的去见了。
可经历了这一年,他已经知道了,这世上,官和商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不说他们荆县,县太爷就已经是高不可攀,更不用说这京城里的大官了。
万一要是说错了话,或者他这样没见识不懂礼数,进去给奶和老姑丢脸了,可怎么办?
张婆子不耐烦了:“瞧你那怂样?那顾家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见见能掉你块肉?就这么点出息,还想跟着商队出去?别丢人了!老老实实回七里墩种地去!”
“可是奶,我怕,怕给你们丢人——”金壶一被骂就老实了,可怜兮兮的解释。
“有什么丢人的?老娘都没觉得丢人,你有什么好丢人的?你明儿个尽管去,只别想着占顾家的便宜好处,把自己不当人,就没啥可怕的!”
“看看你这怂样,一点都不像老娘和你老姑。你奶我和你老姑刚进京城,就算进国公府也没怂过!咱们行的直坐得正,怕啥?给老娘背挺直溜点,明儿个要是进了顾家,刚给老娘掉链子,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看老娘怎么抽你!”
两巴掌拍在金壶的背上,一阵熟悉的生疼。
金壶顿时腿也不软了,手不抖了,老老实实的点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永珠憋着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张婆子在王家的威风实在是深入人心,金壶这时隔一年了,还忍不住条件反射,不敢有任何反抗。
第一千两百六十八章 收你做义子可好?
为了缓解金壶的紧张,王永珠也就问一些,金壶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有趣的事情。
说起这个来,金壶顿时什么都忘了,眉飞色舞起来。
比手划脚的讲着他这一路来的各种奇事,就连王永珠都听住了。
一直到宋重锦下值过来,一家子都围着金壶听得津津有味。
金壶拜见了宋重锦,寒暄了几句,才让人摆上饭来,吃了饭,安排金壶就在这宅子里住着,有什么需要事情,就跟杨宗保说就是了。
金壶以前就有些怕宋重锦,如今看宋重锦一身官袍,不怒而危,那更是连连点头,比听张婆子的话还甚些。
定下了第二天去顾家拜访的事情,吃了晚饭,送了张婆子回家,宋重锦和王永珠才回国公府。
这几日宋重锦身上的气息倒是显得平和了些,没以前那么生人不近了。
看王永珠似乎有话说,两人洗漱完,熄灯睡下,宋重锦就问:“可是有什么事情?是关于金壶的?还是和娘有关?”
王永珠一笑,自己懂宋重锦,宋重锦也了解自己。
有些什么变化,别人不知道,可两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猜到几分。
也不瞒着,将昨日在顾府的事情先说了,才道:“以前我觉得顾家清净,娘在顾家住着比在宋家安心,如今看来,这顾家也不是太平地。都说财帛动人心,娘被认回去,刚开始就有三房那边闹腾,三房是遭人嫌弃,所以被弹压下去了。”
“可剩下的人心里,只怕还是有意见的。平白跳出一个人,分润了本该他们得的东西,换谁心里服气?毕竟那是顾家,真若因着心里不忿,暗地里要针对一下娘,娘一个人,哪里防得住?”
“因此娘说不要顾家老太夫人留下的私房,倒是正理,舍财保平安清净。”
宋重锦沉吟了一下,才道:“娘不要顾家老太夫人的私房,等事情成定局了,顾家人自然就不会说什么了。就是有什么意见,我看大舅舅和大舅母还有外祖母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肯定得弹压着。”
“只是我倒是觉得,娘在顾家日子过得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开心。”
王永珠也点头:“以前我还不觉得,直到今天看到金壶了,我才发现,娘在顾家,虽然是自己的娘家,都是骨肉亲人。可顾家的家风,还有说话行事,想来娘也是不习惯的。”
“说来还是我们欠考虑了,先前是怕咱们的事情连累了娘,有人冲她动手。在顾家安全倒是无虞,又能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只是娘在乡下,随意了大半辈子,这在顾家这样的书香世家,规矩多,天天压着性子,过得也不痛快!”
“所以我才想着,若真是外放,要不要带上娘?可她年纪也大了,那么远,我怕她身体扛不住。”
宋重锦却道:“咱们想再多,也不能替娘做主。娘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她?你就是她的命,如今只在顾家暂住着,你还三不五时的去看她,加上才和顾家认亲,又要在外祖母身边尽孝,也还能忍受。”
“若真知道咱们外放,不带她走,恐怕娘得揣着棒槌杀上门来!”
王永珠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这倒是张婆子的秉性。
夫妻俩说笑两句,也就安歇了。
第二日,杨宗保将金壶送到卫国公府门口,没多久,王永珠就出来了,一行人汇合,往顾家而去。
昨天张婆子回去,就说了见金壶之事,也说了今日金壶会上门来拜见。
顾长卿要上朝,嘱咐了一声,让将金壶留在家里吃饭,等他下朝回来再见。
看到王永珠的马车,顾家人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让马车从偏门进了二门口。
早有顾家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等着,见了王永珠和金壶,忙上前来行礼。
杨宗保将人送到,就要回去,却被王永珠给拦住了:“今日舅舅也去见见我外祖母,娘已经在外祖母面前提过舅舅了,当年若不是舅舅救了娘,说不得都没我呢!外祖母早就说要谢谢舅舅,只不过舅舅一直在外面没回来,今儿个都到了顾家了,怎么也不能让舅舅走。”
说着拽着杨宗保的袖子不撒手。
杨宗保还能如何?他一贯是最宠着王永珠的,只得答应了。
只是他到底是外男,要去拜见顾家老太夫人,年轻些的女眷肯定要避开些的。
听了王永珠的话,自然就有人到里面去传话了。
他们这一路行来,果然,就只看到小厮和几个嬷嬷,年轻的伺候的丫鬟都避让开了去。
金壶虽然出去见了些世面,可哪里见过这样的官家清贵气象?进了顾家,虽然勉强保持着镇定,可抖动的袖子出卖了他。
连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也就盯着脚下,不敢乱看。
杨宗保还好些,前些年他在外头流浪的时候,也曾经进过几个豪门后院,见识过更大的富贵,也就稳得住。
不过他也是经事的老人了,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若是有不妥,恐怕给张婆子和王永珠脸上抹黑,也就格外的注意,并不多看一眼,也不多说一个字。
王永珠知道他们的心思,也就一路说些当日她跟张婆子进府是如何如何的话,缓解他们紧张的情绪。
到了顾家老夫人的院子里,早就有人禀告了进去。
等到他们上了台阶,就有嬷嬷打起了帘子。
屋里,最上面坐着的自然是顾家老夫人,两边对坐着的,是顾家大夫人和张婆子。
进了屋里,张婆子先站起来迎接上来,冲着杨宗保点点头,才扭头道:“娘,这就是当初救了我的命的杨家兄弟,后来我们就认了干亲。”
“他早年家中变故,就剩下他一个,做事又爽利,又疼咱们永珠,这次进京,不放心我们,也就跟着来了京城,帮着重锦和永珠处理些外头的事情。咱们家外头的事情,都仰赖他了。”
一面又道:“宗保兄弟,这是我娘,这是我大嫂子。”
旁边的嬷嬷早就摆好了垫子,杨宗保上前给顾家老夫人磕头:“小人杨宗保拜见老夫人,夫人!”
顾家老夫人只听说这杨宗保当初救了自己妞妞一命,就格外有好感。
此刻见了人,只觉得眼前这人好生面善,五官端正,眼神清朗,十分可靠。
顿时就心生喜欢,忙道:“快请起!你当初救了我家妞妞,可是我家的大恩人!妞妞认你当弟弟,要是不嫌弃,以后老身就收你做义子可好?”
第一千两百六十九章 见面礼
顾家大夫人眉毛一跳,哭笑不得。
自家婆母这是怎么了?这不是添乱么?哪有一见面就上赶着要收人做义子的?
还来不及开口,杨宗保就忙道:“小人愧不敢当!救人只是顺手的事情,姐姐馈赠我良多!更别提永珠对我也有救命之恩,不过是永珠和姐姐怜惜我孑然一身,才认我做了弟弟和舅舅。”
“小人其实不敢高攀,只是实在孤身一人太久,不舍这份亲情,才厚颜结了干亲,哪里还有颜面给老夫人做义子?”
竟然是拒绝了。
顾家大夫人松了一口气。
若是一般人,听说要被顾家老夫人认为义子,哪里有不答应的?要知道外头想跟顾家扯上关系的人太多了。
恨不得一人在顾家当差,说出去都是全家在顾家当差了。
更不用说那些不知道哪里的出了五服的亲戚,也在外头打着顾家的名号。
如今见杨宗保能断然拒绝,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也让人高看一眼。
不过为了打消顾家老夫人的主意,忙岔开话题道:“这是金壶吧?可怜见的,怎么瘦成这样了?”
金壶进屋后,只觉得满屋子说不出的好看耀眼,香气扑鼻。
更别提看这架势,连舅姥爷都要给人跪下磕头,那就更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突然听到顾家大夫人问他,顿时脑子一懵,吞吞口水,努力回想起王永珠一路教给他的规矩,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到垫子前,噗通一声跪下,听得屋里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膝盖疼了起来。
“金壶给曾太姥姥请安,给舅姥姥请安!”然后就砰砰砰,十分干脆的磕了几个头。
这爽快劲,这磕头的速度,等顾家大夫人反应过来,让人将金壶扶起来一看,头都已经磕青了。
顾家老夫人看金壶这般实诚,倒是高看了一眼,忙让叫人煮鸡蛋来给揉揉。
一面就叫人看座。
分宾主坐下,上茶水点心。
金壶如坐针毡,屁股只敢挨着椅子边边。
就算上了茶水点心,也不敢伸手去拿,只坐着,连头都不敢抬。
这椅子一看就金贵,就连椅子上的坐垫,也不知道什么做的,绣的花纹精美,还闪闪发光,他生怕自己给坐脏了。
顾家老夫人见金壶拘谨,也不好多问,倒是看杨宗保顺眼,见他行事恭敬,谈吐不凡,也就拉着他说话。
杨宗保有问必答,并不隐瞒,只是当年受得苦遭得罪,也不过是一言轻巧带过。
就这般,也勾得顾家老夫人动了心肠,倒是落下几滴泪来。
还是顾家大夫人看着不像,忙笑着打圆场:“杨家兄弟勿怪,我们老太太上了年纪了,如今越发心肠柔软,听不得人受苦,倒是让杨家兄弟见笑了。”
杨宗保连忙摆手:“不敢不敢!老夫人这是心肠慈和,才能对小民的身世这般感慨,小民感动都来不及,怎么会见怪呢?”
顾家老夫人落了两滴泪,越发心疼起杨宗保来,一叠声的让将见面礼送上来。
给杨宗保准备的是一个匣子,里面放着几张银票和一张房契。
这是顾家老夫人先前准备的,一处小院子,五百两银子,算是谢过杨宗保的救命之恩,还打算,若是杨宗保人还不错,将身边到了年岁的丫头指他,给他成个家,也很对得起这救命恩人了。
可亲眼看了杨宗保后,顾家老太太只觉得这孩子可人疼,再看这房契和银票,还有先前的打算,那简直是侮辱了杨宗保。
因此只摆手,让取了另外一个匣子来。
里面有一块玉佩,顾家老太太取了出来,亲自递给了杨宗保:“这玉佩还是当初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佩戴过的,倒是适合你。”
这样的重礼,杨宗保哪里敢要,连忙拒绝,只看着张婆子。
顾家大夫人简直要疯了,只觉得今儿个自己这婆母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算真看中这杨宗保,可送出这玉佩去,是不是有点不妥?
只是到底碍着外人在,也不好说,只含笑看着。
张婆子倒是没多想,她心里亲近杨宗保,不拿他当外人,自然觉得这玉佩没什么,也就点头示意杨宗保收下。
杨宗保只得谢过,将玉佩收了下来。
然后是给金壶的见面礼。
金壶到底年纪不大,也还没成亲,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有分例可寻,也就是一个荷包里面,装了一荷包的吉祥如意、岁岁平安的金锞子。
金壶还不敢要,只看着王永珠。
王永珠点头示意了,他才磕头谢过后,颤抖着双手将荷包接了过来,沉甸甸的压手。
那荷包装得满满的,将系口的抽绳都撑开了一些,金壶只瞟了一眼,就看到耀眼的金光,顿时身子一晃,只觉得这荷包有千斤重。
顾家老夫人给了见面礼,顾家大夫人自然也不能落后,按理来说,金壶这样的男孩子的见面礼,也该给些笔墨之类的。
只是也知道金壶出身所限,据说识得几个字,会算账,但是不算读书人,送这些东西也是白搭,因此也就随着老夫人,给了一荷包的银锭子,也就是了。
金壶双看着这一包金子,一包银子,眼睛都直了。
满脑子就是,我这是发财了?这得值多少钱?这么多钱,出门会不会被抢?回去后要藏在哪里才安全?会不会遭贼?
张婆子见金壶这没出息的样,忍不住眉毛一条,咳嗽了一声。
金壶立刻清醒过来,再看那金子和银子也不觉得晃眼了,干脆的一把塞给了王永珠:“老姑,你帮我收着!”
眼不见心不乱!
王永珠哭笑不得的让谷雨收起来。
见天色还早,顾长卿他们下朝还有些时候,想了想,干脆叫金壶将昨日没讲完的商队一路的见闻继续讲来听听。
说到这个,金壶来了精神。
开始还有些拘谨,说着说着,也就放开了,眉飞色舞,手舞足蹈。
不仅这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听住了,就连顾家老夫人和大夫人,也听得入了神。
她们都是官眷,经年累月的在后宅一亩三分地打转,京城虽然风气开放些,也不过是出门逛逛,顶多去郊外庄子游玩一番。
哪里听过这些稀奇古怪的见闻?
不死跟着金壶的讲述,发出惊呼声。
顾长卿下朝后,带着儿子侄子,还有外甥女婿一起回家,才到老夫人的院子外,就听到里面不时传来的惊呼声。
门口伺候的婆子丫头早就听入了迷,钻到屋里听见闻去了,门口连个打帘子的都没有。
还是顾长卿自己打起了帘子,一进屋,正好就对上了杨宗保看过来的眼神,顿时就愣住了。
第一千两百七十章 对金壶的安排
这屋里怎么会有外男?
顾长卿知道今天妹妹的孙子要来,可算年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里面坐着的可是个大男人。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屋子中间,正手舞足蹈的金壶。
虽然心中疑惑,可他到底城府极深,只多看了杨宗保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上前给顾家老夫人请安。
身后跟着的一干人等,也都忙随在后头请安问好。
大家都请安完毕,宋重锦才对着杨宗保行礼:“舅舅也过来了?”
听了这话,顾长卿眼神一闪,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在妹子回顾家后,也曾说过她当年的事情,曾经提过,她被人救过一命,后来机缘巧合,永珠那孩子又救了那人,妹子见他身世悲惨,就认了干亲。
这次也跟着一起来京城,帮着外甥女婿处理外头的一些事宜,想来这人就是那杨宗保了。
杨宗保早就在顾长卿他们进屋后,就起身站在了一旁。
大家都见礼过后,顾家老夫人才笑着道:“这是妞妞认的干弟弟,我见是个心思正的好孩子,还说要收他当义子呢。”
一面又给杨宗保介绍:“这是我大儿子,那些都是我孙子。”
杨宗保顺势就给人见礼了,也不见多话。
顾家除了顾子楷,其他的几兄弟都多看了杨宗保几眼。
顾子楷主动跟杨宗保点头打了个招呼。
一时又分宾主坐下,重新让金壶给顾长卿磕头见礼。
金壶见顾家两位夫人还好,可一看到顾长卿,虽然温文尔雅,看着和蔼可亲,不知怎么打,金壶就打心眼里发怵。
不敢说话,只砰砰磕头。
顾长卿示意让金壶起来,就问他可曾识字,读书?
金壶结结巴巴的道:“只认得几个字,会,会算账……”
顾长卿皱皱眉头,看金壶害怕的样子,到底放缓了神色道:“既然识字,年岁也还不大,还来得及。既然到了京城了,就安心留下,过几日给你安排到家学里去,先磨练几年,不管怎么说,考个秀才出来也是好的。”
“商贾之事毕竟不是正道,不能长久,还是走科举好些!王家到底也需要有人支撑门楣才是!”这是真心为张婆子和王家打算。
虽然他知道,张婆子真正的依靠是王永珠和他们顾家。
可世人眼里,这王家才是张婆子立身的根本。
自家妹子将来如果想要诰命,只能依靠王家人,不然就算再富贵,也不过是个普通富贵老太太,行走在外也吃亏。
若是王家人争气些,考出个功名来,自家妹子那底气更足些。
顾长卿也听说了,那王家四子里,唯有老二有几分天分,能考中秀才。只可惜心术不正,跟王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这剩下的三个儿子里,守着外甥女给他们挣下的那点子生意,倒是能温饱。
加上年岁也大了,实在指望不上了。
只能从这第三代里勉强挑挑看了。
若是放在外头,以金壶这样的资质,顾长卿只怕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如今,为了妹子,还不得咬牙安排上。
这般安排对于读书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再造之恩啊。
可金壶一听,脸都吓白了,急得都忘记害怕了,连忙摇头摆手:“我,我不行的!我不喜欢读书,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我喜欢做生意,喜欢跟着商队在外面跑——”
看到顾长卿沉下来的眸子,金壶打了个哆嗦,脑筋前所未有的清明:“大舅姥爷,我们这一辈兄弟姐妹有五个,我跟大哥两人读书没有天份,年纪也大了,就算是读书也读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可三叔家的金盘和金勺还小,从小学起,肯定比我们强些!再不济,再不济还有四叔,四叔以后肯定也会生弟弟的——”
下死力的推销,反正只要不找他,那些兄弟都可以的!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顾子楷无语地捂住脸,这位表弟哟,你胆子可真肥!
其他的人也不敢说话,都知道顾长卿这人,最是怜才,最喜人上进,像金壶这般不求上进,自甘堕落,不想科举,只想当商贾,恐怕是犯了顾长卿的大忌了。
倒是王永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大舅舅就别为难金壶了,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做生意的天份,心思也确实不在读书上。”
“当初家里虽然不宽裕,可爹娘也是每个人都送去识字了的,只是我们这一辈里,除了王永安外,其他三位兄长都没有读书的天分。”
“小一辈里,我也曾留心过,金斗和金壶一则年纪大了,二来也是没有读书天分,倒是方才他说的三哥膝下的两个孩子,看上去还有几分天份。只是其中金勺还小,如今也送了金盘去私塾,若真是读书的料,家里怎么也会供他读书的。”
“至于金壶他们,人各有志,天赋不同,也不能强求。商贾之路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是靠着自己,能养家糊口,不依靠别人,也就是了。”
听了王永珠这话,顾长卿才放缓了神色,他也知道金壶这天份,只怕考上秀才都难,只是想拉拨王家一把。
既然王家这边有打算,大不了到时候他照应一把就是了,何必互相勉强?
因此也就摇摇头:“罢了,罢了!”
金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只恨不得立刻就离开顾家去,就说这见面礼这么厚重,肯定不是啥好事,感情是要他去读书啊,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还好有老姑在,逃过这一劫!
顾家老夫人见事情定了,看看时辰,就道:“好了,这孩子还小呢,又是第一回到咱们家,可别吓坏了他!时候好早晚了,你带着他们去前头去吧,我们娘几个说说话。”
顾长卿等人忙起身,拜别了顾家老夫人,带着杨宗保和金壶到前院去了。
杨宗保也只得跟上,到了前面,顾长卿让顾子楷他们陪着宋重锦和金壶。
将杨宗保请到了书房里,命人倒上茶水来,分宾主坐下。
又问了几句话,杨宗保都不卑不亢的回答了。
顾长卿早就知道杨宗保的身份,当初听张婆子说了后,就去调查了一番。
要是以前,对于杨宗保这种算是半个江湖身份的人,他顶多也就是见一见,给上隆重的谢礼,也就罢了。
将来若真又是求到他面前,顺手的人情能做就做一下,并没有打算多加接触。
可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杨宗保,他也觉得面善,即使是半个江湖人这种膈应人的身份,都没能让他反感。
虽然从资料上知道了杨宗保这悲惨的一生,可真看到了人,顾长卿忍不住感慨同情了几分。
说话语气就更温和了。
第一千两百七十一章 灌醉
杨宗保见顾长卿这般态度,倒是还稳得住,一问一答间,就听下人来说,午饭都备好了,请大家入席。
这才停了话头,示意杨宗保先请。
杨宗保推辞不过,侧着身子,先出了书房。
顾长卿看着杨宗保的背影,不知道怎么的,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他到底老成,很快就收敛住了神色。
面无异色的出来,一起吃饭,还让几个晚辈给杨宗保敬酒。
杨宗保虽然不太理解这顾家这位大老爷是怎么了,还让几位公子给自己敬酒,只得一一接了。
上好的酒,几兄弟虽然不知道顾长卿是什么打算,可到底是有默契,知道父亲大约是想将这位姑母的便宜弟弟给灌醉。
这老子有事,儿子服其劳,有啥说的,拎着酒坛子上呗!
顾子楷想得多一些,莫非是听了表妹喊人家舅舅,亲爹吃醋心里不痛快了,所以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忍不住多看了顾长卿一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亲爹?被顾长卿一眼给瞪到一边去了。
宋重锦也看出来顾长卿似乎要故意灌醉杨宗保,倒是想替杨宗保说情,却被顾长卿给按住了。
金壶更不用说了,他最小,话也不敢说,就算桌上都是他见都没见过的美味,也不敢伸筷子去夹菜,只埋头扒拉米饭。
反正这米饭又香又甜,不用菜都能扒拉几碗进去。
还是宋重锦看不过去,照顾他,给他夹菜,才混了个半饱。
杨宗保也意识到了顾长卿要灌醉自己,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想了想,到底是张婆子的娘家,也是王永珠的嫡亲舅舅,还有宋重锦在一旁,就算喝醉了也没事。
他酒品还算不错,并不是喝醉了就发酒疯的人,而是醉了就安静的睡着那种。
倒是不担心自己酒醉说错话什么的,也想要看看顾家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既然想看顾家是什么意思,干脆也就来者不拒,很快就喝干了好几坛子,整个人摇摇欲坠。
别说他,就是劝酒的顾家几兄弟,虽然也是酒中英雄,也有些受不住了。
顾长卿眼神清明,滴酒未沾,只让人将杨宗保扶到客院去休息,又让其他人都回去了。
顾家几兄弟都被下人搀扶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金壶先吃完,就被顾长卿打发人送到后头老夫人院子里去了。
宋重锦也没喝酒,此刻看着躺在桌上,醉死过去的杨宗保,忍不住道:“舅舅,不知道我这舅舅哪里得罪了舅舅,他为人一贯小心,最疼永珠,还请舅舅——”
话没说完,顾长卿就打断了宋重锦的话:“你放心,我对他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印证一下。”
宋重锦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顾长卿的脸色,意识到了什么,给顾长卿行了个礼,“那我在外面等着。”
顾长卿也不恼,只随意的点点头。
然后一起到了客院,早就有一位大夫等在了客院里。
杨宗保旁边有两个小厮守着,此刻他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呼吸间酒气冲天。
宋重锦站在院子里,没有跟进去,只是一双耳朵却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静悄悄的,只听到几声瓷器放在桌上的声音,还有衣服翕动的声音。
好半天后,才听到那个大夫的声音:“大人,请看——”
然后就感觉到里面顾长卿的呼吸声似乎急促了起来,好一会才平静了下去。
又静默了一会,就听到里面脚步声起,门被打开了。
大夫躬身出来,被人带了出去。
顾长卿的声音也响起:“进来吧,我问你些事情。”
宋重锦进了屋,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还有一点点几乎不可察觉到血腥味。
扫视了一下杨宗保的浑身,衣服都没有动,因为躺在炕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袜子来。
这袜子,宋重锦眼神一动,这袜子是王永珠的手笔,为了区分左右,她做了记号,听她说过后,他穿袜子一般都按照这记号来穿。
想来杨宗保也是,可现在这么一看,这袜子可是左右穿混了。
还有手指头哪里,有一个小小的红点,似乎被针刺破了。
顾长卿坐在炕边的椅子上,双手自然垂放在膝上,神色平静中又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示意宋重锦坐在了对面,微微闭上双眼,手指头敲着膝盖,从容的道:“仔细说说他的生平吧!”
宋重锦从顾长卿这平静从容的态度里感觉到了些什么,也就正色的,慢慢将知道的杨宗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顾长卿听到杨宗保被人害得那般田地的时候,忍不住眼神一变,一直敲着膝盖的手指头一顿。
宋重锦停顿了一下,见顾长卿没说话,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旁边杨宗保的呼吸声平缓,屋里就只有宋重锦的声音……
一直到了天快黑,杨宗保才睁开眼睛,就看到炕边一道人影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听到动静,扭过头来,是宋重锦。
见他醒了,宋重锦忙倒了一杯茶让杨宗保喝了下去。
杨宗保仪器喝了三杯,才缓解了一下嗓子的干渴,第一反应就是:“我先前喝醉了,有没有失礼的地方?有没有说错话?”
宋重锦摇摇头:“舅舅放心,您酒品好,喝醉就睡了,我一直在您身边守着呢。”
杨宗保这才放下心来。
外头伺候的小厮就端着水进来,伺候杨宗保梳洗了,又喝了一碗醒酒汤,去了酒气。
就听到前面派人来,说晚饭得了,请两位到前头吃饭去。
这次晚饭,只有顾长卿和杨宗保、宋重锦三人。
顾长卿说顾子楷他们都喝多了,此刻还没醒酒,不管他们了。
饭桌上顾长卿也没说什么,只是态度更加温和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杨宗保的错觉,总感觉顾长卿不时的看着自己,可等他看过去,却并没有任何发现,只得掩下疑惑。
一顿饭食不知味的吃完,就要告辞。
顾长卿也没多留,只让以后有事尽管来找他就是。
杨宗保越发心里疑惑了,只含糊答应着,和宋重锦一起接了王永珠和金壶出来,出了顾府,看着宋重锦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只分头回家了。
上了马车,王永珠就问:“舅舅似乎有话要问你,怎么又没开口?可是今儿个前头有什么事?我问过金壶了,说舅舅到了前院,大舅舅就让几位表哥灌酒?后来又听说舅舅喝醉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重锦犹豫了一下,他也是猜测,不能确定。
可王永珠问,他也就凑到王永珠耳边,小声的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王永珠震惊的瞪大眼睛,看着宋重锦:“你说什么?”
第一千两百七十二章 女大三,抱金砖
宋重锦的猜测很简单,他跟顾长卿说完杨宗保的生平后,顾长卿没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先前的一切都暂时别跟杨宗保说。
然后就出去了。
宋重锦守着杨宗保,手里虽然拿着书,可是脑子里却琢磨着这事。
琢磨了一下午,也理出头绪来了。
当初王永珠回来就曾经说过,当初自家丈母娘丢失的真相,还有顾家老一辈那狗血离谱的恩怨情仇。
还记得珠儿说过,这顾家三房当初被公布身世后,她就怀疑,谁能证明顾长印就是当初那个婴儿?
虽然说有什么滴血认亲,还有什么脚底有痣,这些都不能做准。
也听珠儿和丈母娘说过,看到大舅舅和外祖母和其他人都觉得面善,可看到顾家三房一家,怎么也生不起亲近之情。
今儿个看顾家这大舅舅表现,这也是怀疑起来了?
那穿错了的袜子,还有手指头的那血点,若是他没猜错,是不是顾家大舅舅检查了杨家舅舅的脚底板,还有滴血验亲了?
尤其是顾家大舅舅出来之后叮嘱自己的那句话,要是没什么,为何要自己什么都别跟杨宗保说?
所以他大胆猜测,恐怕顾家大舅舅是从哪里看出什么来了,怀疑杨宗保就是当初那个婴儿,顾家真正的老三?
若是这样,这一切举动就说的通了。
只是,顾家大舅舅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王永珠问,宋重锦自然不会瞒着她。
一五一十的将今日在前院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又将自己的猜测也都说了。
王永珠先是震惊,这都是什么狗血剧情?
当初亲娘张婆子看到顾长印还骂了一句,说什么来着?说她都能被弄丢,老三也能被换掉,谁知道现在这个老三是不是也被换掉了。
难道真的是一语成谶?被张婆子说中了?
王永珠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仔细思量着宋重锦说的今日顾长卿的举动。
以她对顾长卿的了解,他这人,若是不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是不会干出脱人家袜子验看,滴血验亲的事情来的。
所以,莫非杨宗保真是自己的亲舅舅?可杨宗保以前说过,他爹娘就他一个儿子,视若珍宝,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隐情?
只是这都不是王永珠能插手的事情了,事关顾家血脉,还涉及到顾家三房的真假,已经属于顾家的隐私了。
虽然她是顾家的外甥女,可毕竟是外姓人,这个时候只能等消息。
因此,只惊呼了一声后,她就淡定了。
倒是宋重锦,见王永珠就那么一句后,就没了下文,等了半天,也没见王永珠再说什么。
忍不住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王永珠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可说的?大舅舅既然让你什么都别说,也是让我们别插手的意思。毕竟是顾家的事情,我们做晚辈就等最后的结果就是了。”
想了想,“不过明日我还得去跟舅舅提一下,毕竟事关他自己的身世,总不能将他瞒在鼓里。再来,说不得舅舅那边还有线索也说不定。”
说来,若杨宗保真是她亲舅舅,那就更好了。
宋重锦苦笑:“大舅舅让我别跟舅舅说的。”
王永珠十分无辜的道:“所以是我去跟舅舅说啊。”
宋重锦……
※※※
顾家。
等人都走了,天已经深了,顾长卿却到了顾家老夫人的院子里。
找了个借口,将所有的人都支开了,包括张婆子和顾家大夫人。
顾家老夫人虽然奇怪长子为何这般做,不过她一贯知道,自己长子做事有章程,因此只看着他。
顾长卿看着顾家老夫人的脸,只觉得那些话真的难以开口,好不容易才道:“娘,您觉得今儿个那杨家宗保如何?”
说起这个,顾家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你也要说这个?正好,我也想跟你说说这孩子——”
顾长卿怔住了,难道娘也知道了?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我看这孩子第一眼就觉得面善,长得好,心也好,眼神清明不是个坏的!年轻的时候又吃过那么多苦,也是个知冷知热的,还疼永珠跟疼自己的眼珠子似的。虽然年龄比起妞妞来,小了几岁,可是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我想着,妞妞年纪还不算大,总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到老吧?就想给她找个人家,可别人我也不放心,妞妞这样的身世,想找个跟咱们一般的人家是不能了,找个咱们不熟悉的人家,也怕对妞妞不好,或者是看中了咱们家,想借着娶妞妞,跟咱们家攀附上。”
“再者,咱们妞妞的这脾气,想来也是当不来后娘的!我这一直就在发愁,直到看到杨家这孩子。我这心啊,豁然开朗!这杨家孩子跟妞妞有那救命的缘分,又疼永珠,更何况他年纪正好也跟妞妞相配,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今虽然这孩子底子薄些,怕什么,有咱们家拉拔着,将来日子也不会差,你说是不是?”
顾长卿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此刻左脸写着我是谁?右脸写着我在哪?
尤其听到顾家老夫人还问他,这个主意好不好的时候,绷不住了。
“娘!您……”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家老夫人见顾长卿这般模样,还以为他不同意,顿时不乐意了:“我怎么了?怎么?莫非你还想要妞妞下半辈子守寡不成?我可告诉你,没门!我的闺女,我疼!当初嫁给那王家,那是没法子,我妞妞可遭了大罪。”
“如今只要她说嫁,我看你们谁敢说个不字?”
顾长卿急了:“娘,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反对妹子再嫁?只是嫁谁也不能嫁给杨宗保啊!”
“为啥?我看那孩子就不错!你不要瞧不起人家——”顾家老夫人还是挺喜欢的。
“因为那杨宗保可能是三弟!”顾长卿也顾不得先前的打算,什么慢慢说给顾家老夫人听,怕她受不住了。
这要是不说出来,受不住的就是自己了!搞不好自己的亲妹子就要被配给亲弟弟了!
“你……你说什么?”顾家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的看着顾长卿。
顾长卿深吸一口气:“我说,那杨宗保很有可能才是当年被抱走的三弟!”
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去查个水落石出
顾家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顾长卿忙上前,给顾家老夫人拍胸口,喂茶,缓了过来。
顾家老夫人死死的抓住顾长卿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顾长卿才道:“今天看到杨宗保,儿子也觉得面善,带他回前院的时候,看到他的背影,简直跟当年爹的背影一模一样!儿子心里就起了疑,让几个孩子灌醉了他,脱了他的袜子,发现他的左脚底板也有一颗痣。”
说到这里,顾长卿看了看几乎是傻了的顾家老夫人,艰涩的道:“我还让大夫滴血验亲了,跟我的血能融合到一起!”
屋里一片死寂。
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好一会,顾家老夫人的声音才晃悠悠的响起:“你……你是说,他,他才是老三?”
顾长卿苦笑:“是!儿子怀疑他才是老三!这么些年了,娘还记不记得,当初大伯母说出三房身世的时候,娘也是不相信的。后来是问过当初接生的奶娘和身边的丫头,说是老三脚底板有痣,您才信了?”
“这么些年来,娘和我们,对老三一直亲近不起来,以前都只想着,是因为他跟我们不亲近,从小养在大伯和大伯母膝下,被宠坏了本性的缘故。”
“可上次认回妹子,妹子见到老三后,说的一句话,我后来却一直记在心里,反复的品咂。心里一直有个疑惑,见到妹子,不管妹子脾性如何,几十年未见,再见我们都是新生欢喜,一见都想亲近,为何对老三就一点都没有呢?”
“是不是老三当年被抱回来的路上,又出了什么差错?这个念头时刻在我脑海里萦绕,若是真的如此,那真正的三弟现在又在哪里?我忍不住就派人去细细地调查。”
“虽然时间久远,当初的人都死的死,散的散,可我还是从当初大伯母身边伺候的人嘴里,挖出了几个疑点来。”
“谁曾想,今日见到了杨宗保,那种跟见到妹子一般的亲切面善的感觉,让我心里一动。尤其是看到他的背影,我就越发的觉得可能了。我们兄弟妹几个,都长得像娘您,三房那个却谁也不像,而杨宗保背影却酷似父亲。”
“再后来,看到杨宗保的脚底板有痣,血也能跟我融合,这不是三弟是谁?如今我虽无十成把握,可也有七八成肯定,他就是三弟啊!”
顾家老夫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脸庞,整张脸上痛苦和喜悦交杂,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老大,去查!查个水落石出!”顾家老夫人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往外挤。
“是!”顾长卿眼圈也红了,低下头去。
※※※
第二日一早,王永珠早早的就回了先前他们买的院子。
一般来说,杨宗保也该准备出门了,可今日杨宗保却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的打算。
听到看门的来报说王永珠回来了,他精神一振,站了起来。
王永珠进了屋,只看到杨宗保一人,没看到金壶,问了一句。
才知道,金壶昨天去了顾家,被顾长卿说要他读书给吓到了,生怕今儿个顾家又改变了主意,将他给抓去读书。
所以一早麻溜的就收拾了衣服,跑去张大掌柜那边去了。
没有外人,王永珠也不跟杨宗保绕圈子,将昨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
杨宗保听完后,一脸的不敢置信:“开什么玩笑?我……我怎么可能是顾家的血脉?我——”
说到这里,他眼神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脚,还有自己的手指头。
行走江湖多年,即使昨天喝醉了不知道,可回家路上,他就察觉到不对了,手指头被扎过。
等到回家,进了屋,他上上下下的将全身都检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的袜子左右脚穿反了,早上他自己穿的,记得很清楚,没有穿错。
那就是顾家人脱了他的袜子,这是要干啥?
杨宗保也是一夜没睡好,不知道顾家这是要干啥,就连顾家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他都猜过,可任凭他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啊。
“咳,那什么,顾家人是不是认亲认出魔怔来了?都认回去一个你娘了,还要认回去一个儿子?这是京城贵人的新规矩?认亲都要成对认的?”杨宗保实在是无语了。
王永珠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舅舅耶,您这脑洞可真大!
只得细心跟杨宗保解释了一番。
杨宗保却摆摆手:“就算你们怀疑那三房老爷不是老爷子亲生的,可就这么认为我是老爷子亲生的也未免太儿戏了吧?再说了,我从下父母双全,怎么可能是顾家血脉?肯定是顾家搞错了!”
王永珠此刻也不能确定,只能道:“顾家那边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有这样的举动,相比顾家现在就在查。我来告诉舅舅,一来是让舅舅心里有个数,二来也是让舅舅好好想想,可有没有什么异常?”
杨宗保努力的回忆了好半天,去徒劳无功,只得摇摇头。
王永珠也不强求,又安慰叮嘱了杨宗保几句,这才告辞而去。
心里记挂着这事,王永珠倒是经常往顾家去,却发现顾家平静如初,每个人都跟以前无两样。
唯有张婆子,应该是从顾家老夫人哪里知道了消息,显示吓了一跳,后来又高兴起来。
如果杨宗保真是她亲弟弟,那就太好了!
知是顾家老夫人叮嘱过她,这事还没查清楚真相,谁都不能说,也就只好闷在心里。
趁着王永珠过来的时候,跟她八卦两句。
杨宗保那边,也表现如常,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一如往故的早出晚归。
金壶那边,张大掌柜的也给他安排了一个跑腿的活,算是正式当了伙计,包食宿,一个月还有五百钱的月饷,待遇很是不错了。
他也就安安心心的在干活的这边住了下来,偶尔放假,才偷空过来这边。
时间就这么平顺的一晃就过去了,京城里每日奇闻异事层出不穷。
宋家认回儿子,顾家认回女儿,新科进士状元引起的轰动早就过去了。
顾家举办的杏花宴也过去了。
历九少的红袖添香在京城彻底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上流贵妇和千金贵女们追捧的对象。
这京城贵女们,要的就是与众不同,要的就是不同凡响。
红袖添香很好的满足了她们,高昂的价格,还有后来所谓的贵宾制,让千金们自我感觉和一般女子划开了界限。
更何况,红袖添香的脂粉确实比以前用过的都好,谁不喜欢?
荆县那边源源不断的脂粉运送过来,还供不应求。
开业不过这几个月,就赚得盆满钵满,历九少也因为这个,在历家脱颖而出,如今倒是颇得历家家主青眼,真正的下放了不少的权利。
而宋重锦和王永珠一直等待的外放的机会,在一直没有动静,都几乎要怀疑是不是皇帝改变主意了后,终于来了。
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 居然在这个时候阴他
四月底,朝廷上,出了一件大事。
如今的朝廷边疆还算安定,虽然和邻国偶有冲突,可双方都还算克制,都控制在小范围之内。
并没有大规模的冲突。
边疆驻扎着好几万的边军,有这些人镇守,朝廷才稳如泰山,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只是这每年好几万的边军的粮草饷银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别的不说,就说这边军的粮草,都要倾全国之力,从鱼米富庶之乡调运到边关去。
有水路的地方还好,没有水路的地方,就得靠骡马转运。
尤其是靠近边关的地方,干旱,大部分的生活物质都要靠骡马转运过去。
因此在边关附近两百多里的地方,有个赤城县,因为县城三面都是丘陵,没有多少可以种粮食的土地。
倒是适合养马,朝廷在赤城县有两处养马场,专门蓄养的就是这转运军粮的骡马。
骡马负重大,耐力强,虽然不如骏马神俊,可也有它独到之处。
有了这些骡马,每年那些粮草才能源源不断的运送到边军的手中。
可今年一早,赤城县那边就上了折子,说是今年的蓄养骡马的养马场出了问题,新生的骡马数量严重不足。
按照这样下去,老去的骡马被淘汰,新生的骡马跟不上这淘汰的数量,恐怕以后几年内,将无骡马可以转运军粮物资。
别看只是小小的骡马出生率的问题,可这衍生出的问题可就大了。
若是骡马不足,军粮不能及时运达,边军没有足够的粮食和物资,如何能守住边疆?
军心动摇的话,这敌国要是乘虚而入,只怕大战在即,那就不是小问题了。
因此,得到这个消息,从皇帝起,军部,户部都十分的重视。
朝廷上,为这个已经争论好久了。
分成了好几派,有的说要追那赤城县县令的责任,有的说当务之急是去其他地方抽取足够数量的骡马,有的说要不就去邻国那边买,还有的说要查清楚骡马出生率到底为何不足?是不是有人下毒?还是别的原因?
一时,整个朝廷中心,每天都在为骡马操碎了心,磨破了嘴皮子。
宋重锦从知道这个消息起,就知道,要来了!
他们这些个翰林院的,天子近臣,自然也都知晓。
虽然说才刚入仕,轮不到他们操心,可毕竟事关国家安危,人人都挂心着。
没事的时候,大家也都聚在一起,说起这赤城县的骡马问题,倒是各抒己见,也是争得脸红脖子粗,全无往日的半分斯文。
宋重锦每日也被拉着去,倒是听了不少意见,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的见解,或者天马行空的想象。
他都一一记在心里,回去就小心的誊写出来,预备着。
一连好些日子,朝中为了赤城的问题,几乎要吵得白热化了。
皇帝才开大朝会,问文武百官,都吵吵了这么久了,可吵出个什么章程来没有?
这次大朝会,就连宋重锦他们这七八品的官都上了朝,偌大的殿内,乌泱泱的全是大臣。
他们这些品级低的,也只能蹭到个门边站着,上面皇帝说话,都听不清楚,更别说看清楚人了。
宋重锦还好些,他毕竟耳力惊人,皇帝说什么,他还是能听到的。
就听到皇帝此言一出,大殿内先是一阵安静。
然后就是列为大臣,一个个撸起袖子,又吵了一番,勉强算是达成了统一,不管是先从全国各地抽调骡马,暂时缓解这转运军粮之急也好,还是去邻国购买骡马也罢,那都是后话。
赤城县令肯定要追究责任,已经下诏召会京城问责了。
现在的问题是,谁去接任赤城县令一职,去查清骡马出生率降低的问题,还要将骡马的数量慢慢提升起来。
这结论一出,整个大殿又冷场了。
谁都知道,这赤城县令一职就是烫手山芋,谁接砸谁手里。
就算凭借一腔孤勇接了,谁懂如何养殖骡马?要是两三年后,这骡马还是不足,现任赤城县令的下场就是榜样。
谁也不是傻的,这个时候跳出来,那就是自绝仕途!
一时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对方阵营中挑出一个替死鬼来。
就在此时,看到一个人越众而出,上前启奏:“启禀陛下,老臣倒是有一个建议。老臣记得当初这赤城乃是卫国公驻扎过的地方,对赤城应该颇有了解。卫国公在边疆多年,当初麾下也有骑兵,对养马想来也是有自己独到的手段。如今卫国公后继有人,卫国公世子年少有为,虎父无犬子,从小在乡野长大,对蓄养家畜马匹也应该不陌生。”
“思来想去,倒是卫国公世子去最合适不过!一则有卫国公当年留下的情分,当地人肯定容易接受些。二来,卫国公世子年轻大胆,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的事情就该让年轻人去锻炼锻炼……”
说这话的,赫然就是齐国公。
宋弘的脸色一变,瞪着齐国公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王八蛋!居然在这个时候阴他!
岂有此理!他堂堂卫国公世子,好歹也是今科传胪,翰林检讨,在他嘴里,居然要被外放去管畜养骡马去?
这要是成了,他卫国公的面子往哪里放?
当即站出来阻拦:“陛下!万万不可!不是微臣阻拦,而是犬子年轻,没见过世面,这等重任岂可交由他这样的黄口小儿去办?这事关边疆几万大军的粮草物资,岂是儿戏?权犬子虽然长在乡野,可也是一心读圣贤书,哪里知道这蓄养骡马之事?真若他去了,不仅耽误了军国大事,还辜负了陛下的一番期望!岂不是罪该万死?”
“还恳请陛下钦点老成持事之人去主理此事方好!”
话音一落,就有人道:“微臣倒是觉得齐国公说得有理!虽然卫国公世子不懂蓄养骡马之事,可若真让卫国公世子去,自然也不用他懂这个!只需要他调配人手,让懂得人去蓄养骡马不就是了?”
“卫国公世子的身份,去赤城才能顺利接任,不生波折。卫国公,若卫国公世子能帮朝廷解决此患,可是大功一件啊!卫国公可不能因为心疼世子就因私忘公啊!”
说话这人,也不陌生,就是阮氏的父亲阮将军。
第一千两百七十五章 领旨
有这两人这么一说,其他文武大臣倒是有一大半都点头赞许起来。
宋弘急了,恨得咬牙切齿,这是齐国公和阮家联合起来了。
可他也不是单打独斗的,就不行顾家能看着宋重锦就这么外放出去。
因此只看向顾长卿。
顾长卿神色不动,似乎这些人讨论的宋重锦和自己无关一般,只做没看到宋弘的眼色。
宋弘看指望不上顾长卿,心中一沉,到底不想放弃,给其他交好的使了眼色,好歹也有几个人,硬着头皮,上前又反对了一番。
自然齐国公和阮家那边,也有人反驳。
一时,上面又吵了起来。
门边,翰林院的其他人也都听清楚了,这是要让宋重锦外放去当个养骡马的县令?
一时周围的人,看着宋重锦的眼神,不知道是同情好,还是可怜好。
倒是宋重锦,神色淡然,好像上面讨论的人不是他一样,眼关鼻,鼻关心,只低头盯着脚尖。
上面吵了半日,终于皇帝忍不住了,开了金口。
“我听了半日,王卿和阮卿的意见倒是有理有据。宋卿,朕知道,你是舍不得你这个儿子,可我看你这个儿子,倒是性子沉稳,颇有乃父之风。你当初站在朕面前,主动请战到边疆去戍守国门的时候,也不过他这般大年纪吧?”
“你当初年纪轻轻就能立下赫赫战功,想来你的儿子也不会坠了你的名声!到时候也是一段父子传奇佳话啊!”
宋弘听皇帝都开了口,知道这事再无更改可能,可还是忍不住道:“承蒙陛下看重,能替陛下分忧,亦是臣和臣子的福气!只是,犬子到底不比臣当年,见识的太少,就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倒时候个人安危名声事小,辜负了陛下的圣恩,误了军国大事,那就罪该万死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宋卿所忧极是。不过朕派你那儿子去,也不是让他事必躬亲,他只要掌控总局就是,下面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到时候,将御马监的养马好手带上两人去,也就是了。”
宋弘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听皇帝这意思,是派宋重锦去镇场子的,不是去负责畜养骡马的,就算几年后骡马数量不够,顶多也就是训斥两句,对前途无碍就好。
既然已经定了下来,立刻就有翰林当场拟旨,任命宋重锦为赤城县县令,调查骡马出生率降低的事宜,以及督促骡马数量上升事宜。
宋重锦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前接旨谢恩。
皇帝饶有兴致的看着宋重锦,一般来说,翰林院清贵,以宋重锦如今的身份,自然是在京城翰林院镀金,将来再调任他部,这是条平稳坦途。
今儿个这么一出,从清贵的翰林,虽然官升一级,从从七品升成了正七品县令,可外放到赤城,又有这么一大烂摊子丢给他。
心态差一点的,只怕要当场痛哭失声了。
可宋重锦却神色自若,并无自苦之意,十分平静的接了圣旨,不见愤怒,也不见绝望。
谢完恩后,就要依例退下。
却被皇帝叫住了:“宋重锦,好名字!对于朕的旨意,可有疑问?”
宋重锦不卑不亢:“回禀陛下,小臣并无疑问。君之令,乃臣之所向!小臣不需问缘由,只需忠心办差就是!”
皇帝眼睛一亮,嘴里品咂了两回,君之令,乃臣之所向!
就是其他朝堂老狐狸,看着宋重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看重,这宋家小子,别的不说,就这话,说得漂亮,简直是说到皇帝心坎上了。
就冲着这句话,只怕在皇帝这里就挂上了号。
跟他爹宋弘一样狡猾,本来是一件苦差事,如今因为这么一句话,说不得还因祸得福呢!
家中有那不成器的子孙的老狐狸们,看着宋弘的眼神都充满了嫉妒。
果然皇帝被搔到了痒处,龙心大悦,当即道:“说得好!君子令,臣之所向!有这番话,朕也就放心了!”
“这样吧,按律,新科进士本该有一月假期,回乡探亲。你这一去赤城,千里之遥,骡马之事不容轻忽,事成之前不能回乡探亲。念在你一片忠君体国之心,朕特赐你三个月假期,让你衣锦还乡,然后再去赴任!”
这话一出,满堂文武都羡慕起来。
说起来,这谁人做官,不就为着衣锦还乡,回老家夸耀夸耀?
只是一旦入仕,除非丁忧,否则难有这么长的假期,就算新科进士能有一个月的假期,可太远的来回也不方便,就算能回去,也就报个喜,就要急匆匆上任。
丁忧就不用说了,一边守孝一边还要担心三年后能不能起复,怎么夸耀?
哪里有宋重锦这般体面,简直是奉旨回乡夸耀!
全天下他这都是独一份啊!
宋重锦也忙叩谢皇恩浩荡。
皇帝心情愉悦,也就格外大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许诺:“你去了赤城,若能在任期内,将赤城骡马数量恢复到正常,朕一定给你大大的记上一功,调你回京城,给你连升三级。到时候三司六部随你挑选!”
满朝文武哗然!
有羡慕宋重锦的,也有替他忧心啊!
这大饼画得是好,可也要有命去吃啊!这是把宋重锦就架在火上烤了!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这样对待宋重锦,这态度,似看重又似打压,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齐国公和阮将军,却流露出一丝快意来。
宋弘为了这个世子,那般打他们的脸面,今儿个,他们就联手在朝上,直接废了他这个寄予厚望的世子!
就算会说话又如何,等到了赤城,拿不出成绩来,到时候就算说出花来也没用。
只要他们再使点力气,在陛下面前吹吹风,就不信治不了罪!
一个有罪的国公世子,那就是废棋!到时候,宋弘再不情愿,这世子也得换人吧?
到时候,有王家和阮家支持,谁还敢跟宋重钧一争?
宋弘哪里不知道齐国公和阮家的恶毒心思,恨得要滴出血来,面上还要保持着平稳。
大朝会散了,宋弘瞪了齐国公和阮家一眼,气哼哼的甩着袖子,追上了前头的顾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