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谁嫌钱多了咬手?
一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好几个和高氏平辈的女眷立刻起身,到二门口迎接去。
上头的几个高家兄弟,忙吩咐人去书房,将老六请来。
等到高氏带着王永珠,后面跟着一群婆子浩浩荡荡的进了正堂,高六爷还没到,其他高家兄弟忙给自己媳妇使眼色,让她们上前去。
几个高家夫人,一个个忙脸上堆出慈爱关切的样子来,拉着高氏坐到一边,这个说:“七丫头看着清减了不少,看看这眼圈红得,昨日可是又偷偷哭了?”
“唉,七丫头你难过归难过,可到底还是要注意身子!你娘要是在下头知道你这么不保重身子,如何能安稳?”
“可怜见的,快给七姑奶奶端一碗燕窝粥来,好歹吃点东西,可不能亏了身子啊——”
“七丫头你放心,你娘虽然去了,可我们这些伯娘还在呢。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闺女,有伯娘在,是断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还有的就拉着王永珠叮嘱:“重锦家的,你可要好生照顾我们家七姑奶奶才是——”
也有的还在打听:“今儿个怎么重锦家的跟着来了?国公爷呢?怎么不见他?”
……
七嘴八舌,围着高氏和王永珠打转。
高氏只淡淡的点头,环顾了一下屋里,人都到齐了,只出了她的父亲高六爷。
顿时垂下了眼睑。
旁边有眼色的高家夫人忙打圆场:“你爹这几日也难过得不行,昨日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让人去请去了。”
旁边的人也忙强颜欢笑的附和着。
高氏眼中掠过了一抹冷意。
王永珠也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来,看着说话的高家夫人。
高家夫人脸上讪讪的,还要强撑着。
心里已经忍不住将高六爷骂了个狗血淋头,老六真是个混蛋玩意,自己干出这些混帐事来,还要家里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好在,很快,高家几个兄弟派去的人,很快将高六爷给半请半拖了过来。
高六爷满脸的不高兴,虽然穿着素服,可这衣服似乎是胡乱穿上的,露出里面的暗红色狐狸皮的袍子内衬来。
还有这么大冷的天,人人都穿裹得严严实实的,高六爷却衣襟松散,隐约能看到脖颈上,还有红色的唇脂印,半遮半露的被衣服遮挡着。
不仅如此,高六爷一走进,就能闻到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再看他眼神恍惚,就知道,恐怕喝得不少。
这是王永珠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高六爷,倒是难得多看了两眼。
这高六爷年轻的时候,恐怕真的是容貌俊俏的很,如今这般年纪,头发都半百了,还五官俊朗,身材也没怎么走样。
以他常年在酒色中打滚的经历,还能保持这样的相貌和身材,实属难得,更能说明当年年轻的高六爷是何等风流倜傥的人物了。
就是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眸子有些浑浊,倒是有几分纵()欲()过度的样子。
王永珠倒是有几分明白,当初为何荣宜县君非要嫁给高六爷了,毕竟人家颜值高啊。
不过他这般模样,这哪里是昨天就伤心难过关在书房没出来的样子?只怕是在书房跟小丫头嬉笑取乐,舍不得出来呢!
不然那红唇脂印是怎么回事?
再有了,这荣宜县君刚下葬,就是高家几位兄长,都穿着素服。
偏生高六爷,作为荣宜县君的夫君,居然里面还穿着暗红色狐狸皮的袍子,这简直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
别说是夫妻了,就是路人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来啊!
高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豁然站了起来,愤怒的看着高六爷,那神情,也不像看亲生父亲,而是看仇人!
先前打圆场的那位高家夫人羞愤之极,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都要上去给高六爷一记耳光了。
自己这个做嫂子的,在前面给晚辈赔着小心,帮他隐瞒。
他倒好,就这么大咧咧的出来了?
这岂止是寒了高氏的心,也是寒了一些高家人的心。
老六这般作态,岂不是完全不将高家放在心上?
高六爷的几位兄长,哪里不明白?顿时只觉得如坐针毡。
还是族长稳得住,瞪了高六爷一眼,才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这荣宜县君身后的这些事情,也该处理了结了。”
说着也不等高六爷说话,反正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干脆就径直道:“按照规矩,这荣宜县君的衣裳头面首饰,各房挑一样留个念想,剩下的,还有她的嫁妆,都归了七姑奶奶!”
这是规矩,家里几位嫂子,还有庶出的儿媳妇什么的,都能在荣宜县君日常穿戴里,挑上一样留个念想。
高氏也没意见,这些东西,值钱的,荣宜县君十分心爱的,都已经被收拾起来了,留在外头的都是日常穿戴。
见高氏没反对,高家族长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一些,是县君嫁入高家后,当年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给的一些铺面,庄子,这些东西——”
高氏十分冷静的开口打断了高家族长的话:“这些东西,虽然是我娘嫁入高家后当年的老太爷和老夫人给的,可我娘已经去了,这些东西自然还是要还给高家。”
高家族长一愣,按理说,当然如此,这些铺面和庄子由荣宜县君打理,这些年收益可不少。
他们打算着,让出一部分这个利益来,也让高氏心里舒坦一些,记住高家的情分。
反正高氏没孩子,就算给她再多,等她百年之后,无子的外嫁女的嫁妆是要交还回娘家的。
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到时候总归还是高家的,稳赚不亏!
没想到高氏居然拒绝了。
一时高家族长接下来的话就说不下去了,愣了一会,才咳嗽了两声道:“七丫头明事理,可到底你也是咱们高家的孩子,这好歹是你娘多年辛苦操持所得。你爹是个指望不上的,如今我们这做伯父长辈的,也得多为你打算打算不是?”
这是暗示高氏,虽然你爹不靠谱,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疼你的。
高氏不为所动,只摇头:“不用了,我只要母亲的嫁妆和她留下的那些东西,其他的,前几日,我已经吩咐母亲身边的嬷嬷,整理出了账册,现在就让她们交上来,做个交接。”
说着冲着身后点点头,立刻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来,从怀里掏出几本账册来,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高家族长面前。
高家其他几房的眼睛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要知道,高家并未分家,为啥?因为高六爷的父母不允许,当初他和荣宜县君夫妻不合。
荣宜县君就住在高家专门为他们成亲准备的院子里,而高六爷还住在高家以前他的院子。
高六爷的父母担心自己百年后,若是分家,高六爷不懂俗务,那岂不是要被荣宜县君拿捏?
因此只死咬着不同意分家,临死之前都还嘱咐不准分家,要好生待高六爷。
所以,若是这高氏不要这些东西,换回来的话,整个高家都受益。
高家这些年,虽然不至于入不敷出,可谁嫌钱多了咬手?
就连上头几位高家兄长神色都动了动。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父女对峙
高家其他女眷,看着高氏的眼神越发和气了。
先前还觉得高氏有些目中无人,不太将她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如今看高氏,只觉得这可真是个好孩子,心里还是向着高家的。
大家都喜气洋洋,心里都隐约觉得这荣宜县君死得好,以前估计都是荣宜县君天天在高氏面前念叨高家不好,让高氏跟高家离了心。
如今她死了,高氏这孩子也看明白了,唯有娘家才是她的依靠,这不就跟娘家亲近了么?
一时这堂上的气氛都和暖了起来。
既然高氏没意见,这高家上头几个主事的,也就翻看起那账册来,估算着能值多少钱。
突然一个声音在堂上响起:“那个毒妇经手过的东西,我看一眼都嫌脏!别想拿回来脏了我高家的地!她既然已经死了,你速速将她的东西给我都拖走,别放在高家碍我的眼!”
除了那位高六爷,还有谁?
一时满堂俱寂,人人抬首看向坐在上面,脸色不愉,大放厥词的高六爷。
高氏绷不住了,为人子女,自己的母亲刚下葬呢,就被父亲当众骂毒妇,还大有一副将母亲遗物全部扫地出门的架势,谁能忍得住?
涨红了眼,铁青着脸霍然起身,冷声道:“我母亲乃是皇室册封的县君,且不说她一生并无过错,就是念在她刚下葬,尸骨未寒的份上,父亲也不该这般诋毁!”
“如果我母亲是毒妇!那父亲又是什么?德行有亏,老不知羞,汲汲于声色名利!年纪大一大把了,还留连妓()子之间,写些不知所云的淫词烂语为乐!就很风光吗?很引以为荣吗?”
“如今京城谁不知道父亲你在结发妻子去世之际,还在青楼寻欢作乐?你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议论你?怎么嘲讽你?身为人子,就算是大逆不道,今儿个我也要说,我羞为汝女!”
高氏这一番话,简直是当众将高六爷脸上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高六爷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旁边高家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本就对高六爷都有些不满,此刻听了高氏这话,也都只装没听到。
王永珠见高氏是真被气到了,别看她这骂得痛快,可全身都在发抖,脸上全是愤恨之色,看着高六爷,哪里像看父亲?
简直就像是看仇人一般!
高六爷先是被骂得一愣,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跳脚大骂:“逆女!逆女!跟你娘一样不知所谓,骄横跋扈!你既羞为我女,我还耻有你这样的逆女呢!以前我想教导你,都被那个毒妇拦着!”
“如今倒好,你不愿意当我女儿,我也不愿意有你这样的闺女!从此以后,我们父女恩断义绝!你不再是我高家的人!”
此言一出,高家人脸色先变了。
高家几位主事人中的老大,勃然大怒,呵斥道:“老六你说什么混帐话?糊涂了不成?你说不要七丫头就不要了的?你将高家,将我们这些兄长当什么了?”
下头高家几位夫人也不满之极,如今高家能倚仗的除了宋家,别的姻亲都不给力。
这要是跟高氏翻了脸,以后他们还怎么求宋家办事?
她们的闺女,还指望高氏帮忙,寻个好人家呢!
老六真是干啥啥不行,坏事第一名!
高家大夫人忙上前,要拉高氏的手:“七丫头,你别听你那混帐爹的混帐话!你是我们高家的闺女,一辈子都是!你爹不认你,我们认你!有我们这些伯父和伯娘在,看你爹能如何?”
高氏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那正好!今儿个当着大家的面,索性就撕掳个清楚明白!你写下父女断绝书,咱们衙门见!从此以后,彼此各不相干!”
旁边高家的人急了,只觉得这父女俩真是天生相克。
只得分成两拨,一波去教训骂高六爷。
一波女眷,就来劝高氏莫要争这闲气,哪里有真这么干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今荣宜县君去了,高氏若真跟高家断绝关系了,以后有个什么,可没人给她做主了。
又有那心眼多的,干脆把王永珠也个攀扯上了:“重锦家的,你也好歹劝劝你婆婆不是?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婆婆的亲爹,做父母的气急了,打两下骂两句不是很寻常的么?”
“做子女的怎么还能硬顶呢?就是说出去也是你婆婆不孝顺啊?你快劝劝你婆婆,一会子给她父亲赔个不是,这事也就过去了啊——”
王永珠看了那说话的女眷两眼,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位夫人是让我劝我们家夫人,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就算是高六爷错了,也得是我们家夫人赔礼道歉是不是?”
那女眷点点头:“好不好的,都是父女,哪里有隔夜仇嘛——”
话没说完,就看到王永珠冷下脸来:“在夫人看来,这是父女之间的小事,可是在我看来,这却是两家的大事。堂堂卫国公夫人,在你们高家,被指着鼻子骂不知所谓,骄横跋扈!还口口声声就是逆女!耻于认她为女!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们卫国公?当着我们卫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的面,这是骂谁?这是打我们卫国公府的脸?”
王永珠脸色含霜,冷眼呵斥道。
这番话,王永珠没压住声音,自然上下的人都听到了。
一时,那些劝说的,喝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看向了王永珠。
王永珠冷笑着扫视了一下全场,才道:“今天这话,我都记住了,回去定当禀告国公爷!还有,荣宜县君尸骨未寒,高六爷就说出这番话来,是对宗室女不满还是对宗室和皇家不满?我改日定要去宫里问问皇后娘娘去!”
高家的人慌了手脚,狠狠瞪了高六爷一眼。
女眷们忙又围着王永珠解释,“世子夫人这话实在是让我们受不起,说来也是父女俩之间的一点龃龉,哪里有世子夫人说得这般严重?难不成在世子夫人眼里,这做父亲的还不能训导自己的女儿了不成?说破天去也没这个道理不是?”
王永珠嗤笑:“俗话说的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既然夫人已经是咱们卫国公府的夫人,那自然就代表着卫国公府!若是娘家父亲还指手画脚,抬手就打,张嘴就骂,置我们卫国公颜面与何地?”
“还是高家家教如此,女儿出嫁了,还得听从娘家父亲的话不成?这更是亘古以来都没有的道理!若是夫人不服,咱们到宫里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辩辩如何?”
高家人说不出话来……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我自然是有本事的
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高氏和王永珠两人。
那都是粉面含煞,大有一言不合,咱们就翻脸去宫里找人评理去!
妈蛋!这不是欺负人么?
谁不知道,太后是高氏的靠山,皇后是王永珠的靠山,进宫去能有好?只怕要被训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吧?
这两个女人是惹不起了,高家人有志一同的将眼神投向了在上头还不服气的高六爷。
他捅的篓子,让他自己收拾吧!
高家几个兄长,将高六爷给拖到一边,沉声道:“老六,今天这个事情,说来是你的不是。你去说两句软和话,让七丫头消消气!总不能真父女断绝关系吧?那以后咱们高家还有脸面不成?”
“老六,今儿个你不去也得去了!这些年,我们几个做兄弟的,不管如何的不着调,在外头浪荡,花钱如流水,都没说过半句不是。可今天这事要是闹不好,只怕咱们高家都要吃挂落!你也是高家的一份子,总不会真眼睁睁的看着吧?”
“可不是,老六,就当作哥哥的求你!你就收起这臭脾气,好生和七丫头说说,哄哄她!到底是父女呢!”
……
高六爷梗着脖子:“岂有此理!哪里有做父亲的给做女儿的赔罪说好话的!岂不是有辱斯文?”
王永珠耳朵尖,听到了这话,只觉得拳头痒痒。
这要换做她自己的爹,恐怕就要掀桌子教训人了。
忍了忍,没忍住,嘲讽道:“方才高六爷可是哭着喊着了,耻认我们家夫人为女,要断绝父女关系,怎么,现在又摆起当爹的架子来?”
“这高六爷说话就跟放那啥一般,全无一点信誉!说出去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就高六爷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大言不惭的指着荣宜县君,先不说荣宜县君本人如何,但是她既然已经仙去,任何一个有点良知,或者厚道的人,就不会再拿她身前事来说嘴!”
“尤其是居然还是荣宜县君的夫君!简直就更让人不耻了!说来,若是大家知道了,也只会同情荣宜县君,怎么嫁了这么一个人渣!”
“而更多的人会觉得高六爷你真是枉为人夫,也枉为人父!说来,像高六爷这般渣得清新脱俗,毫不掩饰明明白白还沾沾自喜的,我活这么大了,也就见过一个!果真了不得啊!”
说完,还十分应景的拍了拍手掌。
高家的人脸都黑了。
更不用提高六爷了。
他顺手将手里的茶盏往地上一砸,指着王永珠的鼻子:“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
那茶盏刚好砸在了王永珠的脚边,碎了的瓷片,溅了一地,茶水也泼湿了王永珠的鞋子和裙角。
王永珠盯着自己打湿的鞋面,还有那一地的碎瓷片,好一会子没抬头说话。
旁边高家的人还以为王永珠被吓住了,忙拉住了高六爷:“你做什么?说归说,动什么手?”
这可不是他们家七丫头,说两句重话,甚至动手,都能用父亲教训女儿混过去。
这可是卫国公的世子夫人,如今风头正盛,真要是在他们高家有点损伤,别说卫国公府不答应,还有顾家,和宫里皇后娘娘也不能轻饶他们啊?
一旁的高家大夫人回过神来,忙一面吩咐:“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将这地上收拾干净,别扎到人!”
又吩咐快去取两套干净的衣裳来,好让王永珠换上。
一面就上前,赔着笑脸:“重锦家的,吓到了吧?快过来,别被扎到了,先去换身衣裳——”
上头高六爷还在叫嚣:“动手怎么了?她就算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又能如何?按照规矩不还得喊我一声外祖父?怎么?还敢对长辈动手不成?来呀!有本事你也砸过来呀!”
在高六爷的叫嚣声中,王永珠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看了看高六爷,露出一个让人胆颤的微笑来。
然后,高家人就看到她慢慢的抬起脚来,一脚就踹飞了她面前的几案,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然后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高六爷身上。
按理来说,高六爷要是反应快说不得能躲开。
只可惜,旁边高家几兄弟都拉着他,生怕他动手。
此刻几案砸过来,几兄弟没反应过来,都只眼睁睁的看着。
等到回过神来,已经迟了。
因为他们死死的拉着高六爷,那几案正正好的拍在了高六爷的脸上。
等到几案落下,就看到高六爷那高挺的鼻梁已经被几案给拍扁了几分,正哗哗的淌下两管鼻血来。
额头也被砸得鼓起来一个大包来,再加上嘴角溢出来的血,看上去,又滑稽又可笑。
尤其是高六爷就这样了,还被他几个兄弟拉着。
他含糊的呜咽了两声,“……哄后……”,高家兄弟这才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就见高六爷嘴一张,吐出两颗门牙来,两眼一翻,往后倒去。
此刻高家兄弟都丢开了手,就看到高六爷这么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
震得高家人忍不住人人都打了个哆嗦。
再看王永珠,眼神都充满了忌惮。
尤其是高家大夫人,往旁边避开了好几步,生怕王永珠将她也一脚踢飞出去了。
满堂鸦雀无声,大气都没人敢出一下。
王永珠这才混不在意的拍了拍手,收回了脚,淡定的道:“我自然是有本事的!”
这是回应方才高六爷的挑衅。
高家人都吓傻了,只看着高氏。
这位姑奶奶,是故意的吧?好端端的,把这位煞星带来!
那头高氏也怔了一下,不过到底她见王永珠动手的次数多些,心理承受能力也强些。
很快就回过神来,淡定的吩咐道:“既然高六爷昏倒了,你们还不将人抬下去?”
高氏身边的婆子,立刻如狼似虎的抢了上去,将高六爷七手八脚的给半拖半抬了出去。
然后高氏才看向高家其他人:“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分的也都分了!这两日我会将母亲的遗物全部运走,到时候再将这宅院交回!”说着就端起了茶杯送客。
高家人讪讪然的,想说什么,看看一旁笑眯眯的王永珠,到底没了胆子。
只得强笑着,勉强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告辞了。
不过她们心里也还算高兴,就算丢脸了,可吃亏的又不是他们,还能拿回那些庄子铺子,也不算白来了。
至于高六爷,此刻已经无人记得他。
都纷纷回去那边府里,打算仔细看看账册去。
就算是高六爷的那些庶出的子女,也没人想起他来,都纷纷跟了过去。
高家的人一时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这边院子,剩下的就全是高家的人,和荣宜县君留下的旧人了。
高氏这才冷着脸问:“他人呢?安置在哪里了?”
立刻有个婆子上前回话:“安置在了县君生前住的院子里了!”
高氏点点头:“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其他的人,去收拾东西,务必将母亲的一物一样都不留的带走!那些东西都放在东大街的那个宅子里!”
“还有,若是愿意留下的,以后你们就在东大街的宅子里,好好的守着母亲留下的东西,我自会给你们养老!若是想离开的,一人给二十两银子,卖身契发还。”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掌嘴
高氏丢下这话,也不管这些下人们的反应,带着几个心腹就要往后院去。
才刚抬起脚来,想起还有一个人呢。
犹豫的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王永珠,试探着道:“老大家的,你也跟着我去看看?”
若是之前,高氏还有顾忌,她要做的事情,在当今世道,是大逆不道之举,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她这辈子就要完了。
别说宋弘,就是太后估计也保不住她。
按理说,除了自己几个心腹,她应该捂得越严实越好。
可方才王永珠的举动,实在是太大快人心了。
若不是当着高家人的面,她都要笑出声,拍手叫好了。
她反正已经豁出去了,最大的秘密也都告诉了王永珠,以她对王永珠夫妇的理解,她唆使王氏对付宋重锦之事,以后两人肯定会找回场子来。
更何况,先前王永珠给她分析的,宋弘恐怕早就怀疑她了,可笑她还自以为瞒天过海,无人发现她的心思呢。
到底是多年夫妻,同床共枕,她之前爱极了宋弘,也恨极了宋弘,对他也比别人多了解几分。
若是宋弘怀疑了她,故意说出那些话来诱导她,恐怕对她也就没有半分情分了。
若自己谨慎小心不被他抓住把柄还好,宋弘这个人为了面子,也不会动她,还要维持夫妻相敬的表象。
可只要她一旦做错一点事情,被宋弘发现,恐怕那以前对外的雷霆手段,都会尽数招呼在自己的身上。
她的复仇眼看无望了。
从母亲去世后,就已经心死了,活着的目的就是报复。
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这些心腹,还有母亲身边的老人。
若她真出了事,这些人无依无靠的,只怕下场凄凉。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于这些忠心的下人,还是想让他们过些安稳日子的。
思来想去,她如今唯一能够指望和信任的,竟然只有宋重锦夫妇。
高氏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谬感,只觉得自己又可笑,又可悲!
不过她也是不是那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经想明白,做了决定,索性不去想其他了。
既要将手下之人托付于宋重锦夫妇,那就没什么可以瞒着他们的。
索性让王永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对他们夫妻真的再无恶意,以后也好开口请求不是?
王永珠心知高氏这是要去后院处理那位高六爷,按理说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她和高氏的立场,如今可是敌对,高氏脑子没坏就不该让她去,这不是将把柄送到自己手上么?
自己今日上门,也不过是因为先前高氏还算坦诚的将秘密说了出来,她心疼宋重锦,可对高氏,要说恨得不行,却也没有。
只是觉得高氏又可怜又可悲,一辈子都被宋弘玩弄于鼓掌之间。
说来,这一切都根源,只怕都在宋弘身上。
虽然不明白高氏为何要请她一起去后院,可想了想,王永珠还是点头起身跟了上去。
后院里。
荣宜县君住的正院,因着主人去世,一应玩闹喜庆之物都收起来,檐下挂着几个白色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摇摆摆。
一进院子门,就听到高六爷含混不清的骂声从旁边的厢房传出来。
厢房门口,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着,见了高氏一行人过来,行了礼,推开了门。
门里,高六爷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椅子上,脸上的伤也没人处理,不过好歹鼻血没留了,只是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如今就跟开了酱油铺子一般,黑的褐的青的铺满了,分外的狼狈不堪。
高六爷嘴里还在骂着逆女,见到高氏进来,顿时越发激动起来。
拼命挣扎着,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你个逆女,你这是以下犯上!忤逆长辈!快给我松开!松开——”
高氏只做没听到,坐到了一旁,抬起眼睛:“那几个丫头呢?”
一个婆子躬身答道:“已经捆了起来,就在旁边屋子里关着呢。”
说着拍拍手,没一会子,就有几个婆子跟拖死狗一般,将几个如花似玉穿金戴银的丫头给拖进来,往地上一丢。
那几个丫头容色甚是出众,看穿着也不像一般的丫鬟,头发上还插着金玉的簪子。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
这几个丫头都穿着白色的孝衣,本来是楚楚动人之姿态,却因为嘴里都被塞着破布,又被从地上这么拖过来,白色的衣服蹭了灰一道黑一道的,看上去只留狼狈,不见看脸了。
这几个丫头,看到高六爷,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一个个都泪如雨下,哀哀戚戚的看向他。
高六爷见了这几个丫头,越发动了气,脸红脖子粗的看向高氏:“你个逆女,快将她们放了—”
一面心疼的看着那几个丫头,安慰道:“别怕,有老爷在呢!”
高氏冷笑一声:“给我掌嘴!”
一声令下,几个婆子将那几个丫头跟拎小鸡崽一样提溜起来,啪啪就是几耳光甩了上去。
几个丫头受不住痛,嘴又被塞着,连痛都喊不出来,只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高六爷大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带着椅子往前冲了两步,然后啪的一声,连椅子一起,摔了个狗啃泥。
勉强才止住的鼻血,又喷涌而出,痛得高六爷鼻涕眼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努力想爬起来,蠕动了半天,也只是徒劳,嘴里呜呜的想让人把他给扶起来。
可高氏没发话,满屋子的人,都只做没看到。
那边几个丫头被打得脸都肿成了猪头,高氏才抬手示意那些婆子们住手。
然后拿下那些丫头嘴里的破布,丫头们一个个颤抖着身子,缩在一边,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她们并不傻,往日里仗着高六爷的宠爱,目下无尘,不说高氏,就连荣宜县君,她们背地里也曾嘲笑过,说什么再身份尊贵又如何?连个男人都留不住云云之类的闲话。
可看现在这架势,这六爷的闺女,连亲爹都敢绑起来,何况她们?
此刻恨不得缩成一团,滚到角落里,让人看不到才好,哪里敢哭出声徒惹主子不高兴?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软饭硬吃
高氏本是没将那几个丫头放在眼里,这么些年,高六爷收用了不少,年轻美貌的时候颇有几分恩宠,可一旦年老珠黄,那下场比府里三等的使唤婆子还不如。
她本是犯不着跟几个丫头一般计较。
可这几个丫头敢在自己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还跟高六爷嬉戏,那就不能轻饶。
不过这番教训也就是了,高氏挥挥手,就有人将那几个丫头给拖了出去。
就剩下高六爷了。
高六爷虽然性子傲慢,满心满眼只有自己,不管别人的。
可他又不傻,受了这些罪,不管是他恼怒也好,痛骂也好,七丫头这个逆女也没松口。
他就知道,只怕这闺女今儿个是铁了心要替她娘讨公道了。
一面安慰自己,这闺女就算再大逆不道,可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吧,不然,这世道规矩饶不了她。
一面心里又恨起几个兄长来,七丫头将自己带走,这些人也不知道拦上一拦,哪里有半点兄弟情谊?
心里胡乱的想着,就听到高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此刻趴在地上,背上还压着椅子,实在是起不来,只听得到声音:“父亲现在还有什么要跟女儿说的?这么些年来,你就没后悔过吗?”
高六爷冷哼道:“我跟你这个逆女没什么可说的!你跟你娘一样恶毒!后悔?我为何要后悔?我只后悔,当初为何要娶你娘这个悍妇为妻!不能红袖添香夫唱妇随不说,还害得我仕途不顺!我这一辈子,就因为娶了你娘而毁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全是怨恨。
高氏脸色一白,咬牙道:“我娘虽然仰慕你,要嫁给你!可若是你们不同意,我娘也不会强迫你们!你们靠着娶了我娘,谋了那么多好处,如今倒怪起我娘来?若不是我娘,高家会有那些年的风光?”
高六爷冷笑:“你娘是没逼迫我,可她是县君,跟太后交好,高家敢说一个不字吗?再说了,你娘嫁到高家来,高家好她的面子才过得去,这是为了她自己的面子,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又不是我高家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去求得?”
这简直就是耍无赖了。
不仅高氏被气了个倒仰,就是王永珠也大开眼界,没想到,这位第一眼看上去风度翩翩的老大叔,好歹也是文人出身,耍起赖来,也这么振振有词啊!
太不要脸了!
再看高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忠心的几个嬷嬷和婆子也面露不忿之色,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开口。
王永珠叹口气,说实话,她是不想趟这滩浑水的。
可架不住,这高六爷实在太无耻了,让她这个一旁看戏的都看不过去了。
懒洋洋的开口道:“不就是卖子求荣软饭硬吃么?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义正言辞理直气壮,我也长了见识了!”
这话杀伤力太大,一旁的有两个婆子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高氏听了这话,也心中痛快,忙退到一旁,用眼神示意王永珠:你会说话就多说几句,气死他!
高六爷被戳到了肺管子,顿时气道:“胡说!那是荣宜县君仗势欺人——”
“唉,不用解释了,大家都不是傻子。不就是荣宜县君眼瞎,被你这副人模狗样的样子给骗得芳心暗许么?你们高家又是什么好东西不成?估计也看上了荣宜县君的势力,想借着她的力量,更上一层楼。只是为了个好名声,故做矜持,半推半就的,勾得人家荣宜县君舍不得撒手罢了!”
“这手段算不得高明!也只有荣宜县君瞎了眼,被你们蒙骗罢了!不要说的好像你们多么不甘愿而已!真要不愿意,直接拒绝,或者干脆先娶了妻,荣宜县君还能给你做妾不成?”
“不过你们哪里舍得荣宜县君这块肥肉啊!天下这么眼瞎又好骗的宗室女,去哪里找去?好不容易瞎猫遇到死老鼠碰上了,不赶快骗回家,被别人骗走了,岂不是高家的损失?高六爷我说的对不对?”
王永珠慢悠悠的道。
“胡说!胡说八道!我们高家断不会做出这等卑劣之事——”高六爷高声辩解,可听起来倒有几分心虚和被揭穿心思的慌乱。
“我胡说?来,有没有当初荣宜县君身边的嬷嬷?知道当年事情的?”王永珠扭头看向高氏身边。
有两个嬷嬷对视了一眼,上前行了个礼:“老奴是当初县君身边的丫头,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知世子夫人想问什么?”
王永珠看了高六爷一眼,淡淡的问:“当初荣宜县君是对高六爷一见钟情,然后单相思后一段时间,也不管高家同意不同意,就让太后赐婚了?还是荣宜县君初见高六爷也不过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有几分好感,后来总是各种巧合的遇到这位金玉其外的高六爷,两人渐渐熟悉了,彼此有了好感,才赐婚的?”
其中一个嬷嬷瞪了高六爷一眼,立刻上前道:“回世子夫人的话,当初县君第一次见六爷,只是略有好感,并没有动心。后来,县君出门或者赴宴,总是能遇到六爷。六爷还曾给县君写过不少诗,咱们县君才动了心——”
高六爷还在狡辩:“那都是巧合,京城就那么大,自然能够时常遇到——”
王永珠打断了高六爷的话:“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不过多是有心人的布局罢了!”
“那县君跟高六爷成亲后,是一开始就相看两厌,还是后来才夫妻不合的?”王永珠问。
“县君跟六爷成亲后,也曾有过一段好时光,那时候六爷每天回来,都会给县君带点东西,什么东大街的点心,西大街的首饰,小两口每天甜甜蜜蜜的,公婆在隔壁府里,无人管着,中间又没有别的贱人掺和,日子过得极顺遂。”
“后来,在县君和六爷婚后大约半年后,有一天,六爷匆忙回来,脸色很不好,和县君关在房里大吵了一架。再后来,县君和六爷就夫妻失和,县君天天以泪洗面,六爷在外头沾花惹草,几天几天的不回府——”那个嬷嬷说道这里,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那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王永珠问。
那嬷嬷犹豫了一会,才道:“本来老奴是不知道的,也曾问过县君,可县君只咬牙不说。老奴倒是记得县君给郡王府写过一封家书,后来接到回信后,大哭了一场,再后来——”
再后来,荣宜县君和高六爷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高六爷纵情声色,荤腥不忌。
荣宜县君倒是不哭了,开始提着鞭子收拾高六爷收用的众多女子,然后鸡飞狗跳,成了一对怨偶。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倒打一耙
王永珠有几分听明白了。
这高六爷当初虽然可能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不过对荣宜县君应该还是动了几分真情的。
不然也不会婚后大约半年,小夫妻都甜甜蜜蜜的。
问题大约出现在荣宜县君的娘家?对高家还是高六爷做了什么?导致了夫妻俩失和?
只是这到底是高家的私事,她就不好往下问了。
高氏也明白了过来。
这么多年,她也曾问过母亲,既然跟父亲已经形同陌路,为何不和离?
本朝对夫妻和离,倒也不算歧视。
好多和离后再嫁到妇人,也过得不错。
母亲若真是跟父亲过不下去,主动跟宗人府提出要和离,有宗人府撑腰,高家也不敢抗命不是?
可母亲每次听到她说这话,总是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来,然后会说上一句,你不懂,就转了话题。
几次过后,高氏知道这只怕是母亲的心结,也就不忍心问了。
此刻听到这里,她想了想,示意婆子将高六爷给扶了起来。
大家才看到高六爷的正面,鼻涕眼泪还有鼻血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往日的不半点斯文俊逸?
咳嗽了一声,高氏使了个眼色,让人去端盆水来,给高六爷把脸擦干净。
这婆子本就是因为一把子好力气,被高氏带过来的,平日里粗手粗脚的,都干些倒夜香,洗马桶之类的粗活。
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精细活,业务相当不熟练。
绞干了帕子,拿出刷马桶的气势和力气来,给高六爷好一顿呼撸。
等她拿开帕子,高六爷脸上的鼻涕眼泪还有鼻血倒是擦干净了,脸上的皮也被擦秃噜皮了。
尤其是额头磕出来的那个大包,被那婆子给擦得几乎给凹下去了。
高六爷养尊处优,一贯服侍他的都是貌美如花的年轻侍女,手如软玉,肤如凝脂,最是精心不过。
洗脸水都要温度合适,擦脸的帕子,也要用最柔软的棉布,还要用香喷喷的胰子。
哪里被这么粗暴的对待过。
当场疼得直抽抽,尤其是这婆子手粗,用的水也是极热的,刚从锅里舀出来,热气腾腾的就往脸上盖,知道的是洗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烫猪毛呢。
真是又疼又烫,要不是还有最后一点矜持,高六爷都要嗷嗷叫起来。
等那婆子给高六爷净完面,看高六爷一副被蹂躏惨了的老白菜帮子模样,高氏一时心头百味陈杂。
一贯高高在上,对她们母女不屑一顾,在外风度翩翩,对内颐指气使的父亲,原来去掉那层光环后,也不过是个窝囊无能灰头土脸的老男人罢了。
就这样一个人,却对她和她母亲,造成了这么多年的伤害。
高氏一时怔住了。
王永珠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六爷的狼狈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高六爷这般模样,真该让您的那些红颜知己们看看才好。啧啧……”边说还边摇头。
高六爷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脸都被帕子给捂熟了,此刻整张脸都麻麻的发热,外头的冷风吹进来,吹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出一身的冷汗来。
那喝了酒有些晕乎乎的脑子,也终于疼得清醒了些。
再看高氏在一旁无动于衷,王永珠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这个两个女人,心狠手辣,今儿个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能,若是还硬抗着,只怕要糟。
倒不如服个软?先哄得她们放了人,等他出去后,他就到宋家去问宋弘这个女婿去。
就不信这女婿还管不住七丫头?
打定了主意,高六爷咬咬牙,这一动,就嘴巴里面疼,外面脸颊也疼,一张脸都疼得皱成了一团。
因着掉了两颗门牙,有些漏风,说话就格外慢一些:“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王永珠看向高氏。
高氏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你要问什么?”高六爷警惕的看着高氏。
高氏正要开口,王永珠先出声了:“事关县君当年旧事,我避嫌——”说着径直走了出去,这是不肯在一旁听了。
高氏一愣,马上回过神来,示意方才站出来的那两个伺候荣宜县君的嬷嬷其中的一个跟了上去。
等那嬷嬷出来带着其他人出来,只留下高氏和高六爷两人在里面,守门的婆子极为有眼色的将门给关上了。
王永珠在院子里溜达,如今已经是三月,正是百草吐绿,春花初绽的时节,虽然这院子里的花朵,都被花匠给细心的修剪掉了,可光看着绿叶,心情就能好起来。
正离得远远的蹲在墙角,看着栽种在苔盆里的兰花,就看到先前主动站出来说话的那个嬷嬷走进了。
给王永珠行了礼,请了安,才感激的道:“今日多亏了世子夫人,替咱们县君辩白,说话——”
说着就要跪下给王永珠磕头。
王永珠忙伸手拦着了,只道:“我倒不是为县君辩白什么,只是纯属看不过高六爷这般得了便宜卖乖的模样!做人不能这么无耻!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不是?很是不必谢我!”
那嬷嬷却执意磕头:“世子夫人不必自谦!要知道,这京城上下,当着咱们县君的面不说啥,背地里谁不骂咱们县君是个母老虎?都说定是咱们县君飞扬跋扈,心狠手辣,才逼得六爷宁愿在外头妓()子身边一掷千金,都不肯跟咱们县君好好说会话。”
“咱们县君要强,也要脸面,后来有了小姐,为了小姐,越发不能说了。好名声和便宜都被高家得了去,还倒打一耙,变成了都是咱们县君的错!”
“我们虽然知道县君委屈,可到底是个奴婢,人微言轻,谁人听咱们这些个奴婢说的话?就算再替县君不平,也只能放在心里。今儿个世子夫人说的这番话,着实痛快!看到六爷那憋屈的样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奴心里痛快!”
“县君口拙,每每跟六爷起争执,都被六爷说得无从还嘴,总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事后仔细想来,才发现都是六爷强词夺理,县君生气,说不过六爷,就气得只能动鞭子,时日久了,人人都知道县君是个母老虎了,其实他们那里知道,县君的苦?这些还没处说去——”
那嬷嬷越说越伤心,眼圈都红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怂了
王永珠倒是有几分相信这嬷嬷说的话,以她所见的高六爷,那真是无理都能搅三分,想来还真有可能。
又见这嬷嬷说话行事颇有章法,反正也是闲着。
干脆让这嬷嬷起身,说些闲话,打听起她的来历。
原来这嬷嬷姓赵,当年是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因为不小心得罪了人,被罚三伏天里,跪在御花园里的石子路上,差点没了性命。
得亏遇到了荣宜县君经过,见她可怜,为她说了两句好话,让她免了剩下的处罚。
又将荷包赏赐给她,荷包里恰好有一味解暑的香薷丸,让她解了暑气,没中暑昏过去。
后来荣宜县君曾经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赵嬷嬷心中感念,找了机会,成了伺候荣宜县君的宫女,十分忠心耿耿。
荣宜县君也就干脆将她要到身边,成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出嫁也带到了高家。
当初荣宜县君陪嫁的贴身的丫头,也有五六个,这么些年,剩下的,也就只有她和另一个姓孙的嬷嬷了。
王永珠心里一动,算一下这赵嬷嬷的年纪,以荣宜县君对她的信任,婚后,荣宜县君也经常入宫,是皇后跟前的得意红人。
带着赵嬷嬷在宫里也应该颇有几分脸面,那当年齐乐一事,她会不会知道一些?
都说宫里讳莫如深,她倒是有心想跟皇后打听,又怕犯了忌讳,更何况,皇后入宫并没有多少年,当年齐乐之事恐怕她也不清楚。
别的人,王永珠也不敢随便打听去问,想来这宫里能放出来的嬷嬷,一个个都嘴巴紧的很,不会吐露宫中的忌讳。
可这赵嬷嬷想来没有这么多忌讳吧?
得想个法子探探她的口风才好。
王永珠有了主意,就越发的和气,只做好奇,不动声色的问些当年宫中的事情。
赵嬷嬷应该是没发现王永珠故意打听,加上王永珠问的也都是一些普通问题,倒是有问必答。
正当王永珠打算再问深一点的时候,门打开了。
高氏走了出来,除了眼圈有些红,精神倒还好。
屋里传来高六爷声嘶力竭的喊声:“你都知道了,为何还不放了我——”
高氏头都没回,一步一步走到院子里,走到王永珠的面前。
深吸一口气:“有没有那种药,服用后,就下不来床,神智清醒,却不能说不能动——”
王永珠眯了眯眼睛:“你要给高六爷服用?”
高氏点点头。
一旁的赵嬷嬷张张嘴,似乎想开口劝两句,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你确定?”王永珠问。
高氏重重的点头,神色平静:“我用我娘的所有嫁妆换一颗这种药!”这是完全豁出去了。
赵嬷嬷这才急了:“小姐!那可都是县君留给你的——”
“嬷嬷,若是能用这些,换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日日煎熬,从高高在上的老爷,变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废物,别说是娘的嫁妆,就是我的嫁妆,我也舍得!”
赵嬷嬷看着高氏平静到可怕的脸色,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不说话了。
高氏死死地盯着王永珠,等待她的回答。
王永珠叹口气:“这药,我没有!”
高氏急了,一把抓住王永珠的手:“你怎么会没有?是不是嫌弃我给的少了?加上我的嫁妆,我的嫁妆都给你,还不够吗?”
王永珠摇摇头,轻轻的挣脱开高氏的手:“虽然高六爷是个吃软饭的混蛋,不堪为人父为人夫,可若让我配这种药给他,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再者,你这般豁出去了,什么都不顾了,名声不要了,钱财不要了,只想让他吃苦。”
“可外头人不是傻子,高家人不是傻子,你真喂他吃了这药,到时候难道人家不会发觉?追查起来,莫非你能保证人家查不到你我头上?”
一旁的赵嬷嬷也跟着规劝:“小姐,世子夫人说的极是,万万不能鲁莽行事啊!若是县君知道小姐您这样,只怕在下头也难安生!”
高氏眼泪眼圈通红,可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抱着赵嬷嬷:“嬷嬷,不出这口气,我心里难受!我过不去!过不去!”
赵嬷嬷老泪纵横,只抱着高氏痛哭不止。
王永珠被哭得脑壳疼,也咬着牙没松口。
只道:“若是没其他事,该送高六爷回去那边了——”
高氏没做声,似乎还不甘心。
赵嬷嬷对着王永珠双手拜了拜,一脸哀求之色。
王永珠长长的叹口气,径直往关着高六爷的厢房走去。
门口的婆子迟疑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高氏,见她没出声,知道这是默认了,行了个礼,将门推开,让王永珠进去。
屋里,高六爷神色萎靡的瘫坐在椅子上,若不是绳子绑着,只怕他就要软成一滩泥了。
看到王永珠进来,也只抬了抬眼皮,不敢再大放厥词了。
王永珠上前两步,“今日的事情,若是六爷识相呢,就老老实实乖乖的在家养伤,对外说替县君守节,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
“若是我听到六爷或者高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停顿了一下。
“六爷想来不知道我,我是乡下来的,不懂什么规矩,只知道,若是想让一个人听话,别的不管用,只要拳头硬,自然什么话都会有人听!若是六爷不慎说错什么话,也没什么,六爷只千万别出门,不然,缺条胳膊断条腿那可就糟了!您说对不对?”
“若是六爷同意呢,就点点头,我这就给您松绑!若是六爷还有意见,没事,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等个一两天也是等的起的!就怕六爷等不起啊!这人一天不吃饭可以,一天不喝水,可就难熬了。”
“更不用说,这晚上就在隔壁正房,可是荣宜县君咽气的地方,据说要是仙去的人心不甘情不愿,或者在阳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晚上就会回来看看,将那些她想带走的人,一并带到下头去——”
……
“我同意!我同意!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说!”高六爷先还硬挺着,听到后来,忍不住后背发凉。
总觉得这屋里有一股寒气在围绕着自己打转,尤其是露在外头的脖子和手,都寒浸浸的,哪里还撑得住,几乎要哭爹喊娘了。
王永珠这正说得兴起,还打算详细给高六爷描述一番,这荣宜县君要是回来,会如何如何呢。
没曾想高六爷这么快就怂了。
可惜的叹了一口气:“那若是别人问起你脸上的伤,你该怎么说?”
高六爷求生欲爆棚:“那是我自己摔的!自己摔的!和其他人无关!”
很好!王永珠满意的点点头。
上前,走到高六爷的身后,一边做势解开高六爷的绳子,一面取下头上一根银簪,从里面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来。
趁着给高六爷解开绳子的时候,在他身上迅速的扎了几个穴位。
高六爷被绑了这半日,血液流通不畅,此刻松绑,只觉得浑身如同蚂蚁咬一般又酸又疼,难受得很,那点银针刺入的疼痛压根就没察觉到。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善恶终有报
等到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动动胳膊动动腿,勉强能走路了,也顾不得许多,不敢在这龙潭虎穴里再多站一秒。
一瘸一拐的,就忙忙的冲出门去。
出门,正好迎头碰上高氏,父女俩对视了一眼,高六爷先避开了眼神,低头走下了台阶。
才听到高氏吩咐:“你们去前头叫两个人来送六爷回院子。”
立刻就有人去叫了两个小厮,半搀半扶的将高六爷送回了他的院子。
至于这送回去那边后,他院子里伺候的人如何惊吓,又是忙忙的请郎中,熬药,忙得鸡飞狗跳不提。
这边,等高六爷走了,就有人来回话:“回夫人,那几个丫头已经被捆好了,堵上嘴拉出去了——”
高氏挥挥手,没说话。
院子里其他人越发不敢说话了,就连收拾东西的人,也都蹑手蹑脚的,生怕惊动了高氏。
折腾了这大半日的,午饭都没来得及吃,高家那边,估计此刻还在估量高氏送还的那些庄子和铺子的价值,也没人管这边。
还好这院子里有单独的厨房,虽然知道要搬走,可厨房里还有些米面蔬菜,加上是孝期,也不用准备肉类,预备起来也方便。
没多久,就端上了一桌素席面。
高氏没什么胃口,随便用了两筷子,就罢了。
王永珠倒是不客气,这到底是荣宜县君单独的厨房,里面的厨子手艺很是不错。
一桌素席也做得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菌菇汤,鲜得不得了。
王永珠痛喝了两碗。
撤下碗筷,王永珠见这院子里忙乱,加上这收拾的都是荣宜县君的遗物,她也不好继续呆着。
就提出先告辞回家去。
高氏吃了两口饭后,就一直呆在荣宜县君往日起居的位的屋子里,看着那些母亲喜欢的日常摆设一件件的被取下来,放进箱子里。
看着熟悉的屋子变得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听王永珠说要先走,也没什么反应,还是那赵嬷嬷觉得不妥,出来送王永珠,一面还小心的赔不是,让王永珠别介意,只说高氏是太伤心了,才会这般。
王永珠含笑听着,并不说介意,也不曾说不介意。
只是上马车之前,才低声道:“还要麻烦嬷嬷替我向夫人传一句话,就说,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完,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径直去了。
赵嬷嬷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看着王永珠的车走远了,才匆忙进去,低低的将王永珠的话转达了。
高氏的脸色也一变:“嬷嬷,你说她让你给我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意有所指?让我不要忘记了当年做的那些事情?说的报应快来了?还是她要对我出手了?”
赵嬷嬷一愣,脸色剧变,“小姐,您说这话什么意思?世子夫人已经知道了您当年出手的事情了?她怎么会知道的?”
高氏苦笑着,将来之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跟赵嬷嬷说了。
然后才道:“她这话说的也对,善恶终有报!当年我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嫁给了宋弘,母亲为了我,逼走了齐欢。后来我又为了出自己的怨气,将心思动到了无辜的宋重锦身上。”
“我总觉得自己无辜,自己是个受害者,大家都对不起我,可如今想来,这些说不定就是我的报应!因为我的私心,逼走了齐欢母子,所以我也得不到父亲的半点疼爱。”
“因为我对宋重锦动了杀心,唆使王氏动手替我出气,所以母亲离我而去!可是若真有报应!都报应在我身上就好啊!为什么要让母亲死呢?为什么?”
赵嬷嬷还能说什么,只得搂着高氏安慰:“小姐,县君仙去,哪里能怪你?都是命!都是命啊!”
主仆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王永珠自然不知道,她不过是暗示高氏,高六爷的下场终归不会太好,就被高氏和赵嬷嬷给歪曲成了这样。
本想着去顾家看看张婆子,母女俩几个月没见,这才见了几天,就匆匆分开,实在想念的很。
可身上还带着孝,若是这么去顾家,实在是失礼。
想了想,他们当初进京买过一个宅院,后来搬进卫国公府后,这宅子一直是顾长却住着。
后来顾长却被顾家认回去后,这宅子就空了。
只留下当初进京买下的老余头一家子看守着,平日里收拾打扫着,不让屋子破败了。
偶尔顾长却不想回顾家的时候,也还到这宅院里住上几天。
想了想,干脆让人去传信,就说自己热孝期间不方便出门,又想见张婆子,约她明日到那宅院里,母女俩聚聚。
一面又吩咐人去宅院那边吩咐,将屋子好生打扫收拾出来。
等到回了卫国公府,一直到了晚间天擦黑了,高氏才回来。
大家要去请安,都被推了,只说高氏伤心过度,劳累了,要好生歇着,大家这几日不用去请安了,有什么事情,直接问王永珠就好。
竟然是撒手不管的架势。
高氏摆出这种态度来,加上宋弘那边也说高氏因为荣宜县君之死,伤心过度,这些日子要好生将养身体,先让王永珠代管府里的中馈。
一时这府里上上下下,对着王永珠越发殷勤恭敬了。
王永珠却没心思管这些,她先前就已经让影七一直盯着高氏。
到了晚间,影七就已经来回话,说高氏已经将荣宜县君的东西全部都搬到了东大街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是荣宜县君当初的陪嫁之一,地段甚好。
不仅荣宜县君的嫁妆都搬进这个宅子里,就连那些伺候了县君的老人,或者是年纪大了,出去也没个生路了,或者是忠心耿耿的老仆,比如赵嬷嬷和孙嬷嬷,都留了下来。
在那个宅子里荣养着,还有小丫头专门伺候她们。
至于其他的,有拿了卖身契和赏银出去自谋生路的,有不愿意离开高家,要留在高家的,都散了个干净。
还有那高氏交回去的那些账册,据影七打探出来的消息,早在几年前,荣宜县君就将那好些收成好的庄子,还有地段好的铺子,都悄悄转到了高氏的名下。
留给高家的,都是些看起来不错,实则各种问题的庄子和铺面。
高家人如今还不知道,只看着账面上花团锦簇,列出来的庄子就有好几个,铺面也有好些,喜不自胜。
如今为了这东西怎么分,高家内部已经快打起来了,个个都跟乌眼鸡一般。
也没人顾得上高六爷,还是他的长随去外头请的郎中进来给看诊了,开了药。
听说高六爷的那些庶出的子女,如今见高六爷跟高氏彻底翻脸了,荣宜县君又死了,头上两座大山一下子全去了,都挺了腰杆子,也要分一杯羹呢。
第一千六百章 母女再聚
王永珠对高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感兴趣。
只让影七盯着赵嬷嬷和孙嬷嬷,打听一下她们的生平,家里还有什么亲人没?
影七领命去了。
到了第二日一早,王永珠看着一大早就在院子外头等候,打算来殷勤卖好的管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昨日张婆子已经回话了,她也想着王永珠,就算顾家人不计较这个,她也不能让王永珠热孝里上门,这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么?
因此她已经决定,干脆搬到那小院子里去住上几日,也好跟自家闺女亲香亲香。
顾家老夫人也知道她们母女多少话要说,硬拦着岂不是遭人厌,只得同意了。
本来顾长却要陪着张婆子一起去小院子里住,被张婆子断然拒绝了。
这顾长却过两个月就要成亲当新郎官了,这可是第一等的大事。
就算是不忌讳,可万一要是冲撞了,成亲后有个什么不顺,别人不说,那未谋面的三弟妹说不得心中有疙瘩,都怪到自家闺女头上怎么办?
顾家大夫人也知道张婆子的顾忌,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有什么不好的,从来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都是别人的问题。
虽然她认为那未过门的三弟妹应该不是这种人,可到底没日常处着,还是小心为妙。
在她心里,张婆子这个小姑子和王永珠这个外甥女,可比顾长却这个小叔子更亲些。
自然也就帮着张婆子说话,又亲自安排了人手,保管张婆子住得舒坦安全才罢了。
王永珠一听这消息,也乐得收拾行囊,要去那边宅院去陪着张婆子。
自然没空管卫国公府这些事情。
再者,如今家里主母带着重孝,一家子也不好玩乐,就是出门应酬也不便宜。
起码这一个月,府里除了必要的事情,都只会闭门在家。
因此也无甚大事。
干脆的将宋重绢两姐妹又给揪过来,将府里上下都丢给了她们姐妹,只说有什么不能决断的,去请教夫人就是了。
然后包袱款款的,拍拍屁股溜了。
这卫国公府的家有什么好当的?跟张婆子一起住不香吗?
到了那买的小院子,门口挂着宋府的牌匾还在,她这次出来住,留下宋小寅他们兄弟在府里,也好知道卫国公府里的消息动向。
其他跟她一起从赤城县过来的人,都被她带到了这边。
早就有人上前,院子的门也早早就打开了,老余头和他的两个儿子大壮和二壮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着王永珠的马车过来了,忙上前请安,说里面都打扫干净了,柴米油盐之类的也都买好了,色色都齐全了。
王永珠赏了一个荷包给他们父子,这才进去。
前头院子,自然是给赤城县跟过来的那些人住,有他们在,这府里的安全是不用操心了。
后面院子确实收拾得干净,一应的铺盖行李,都是顾家那边昨晚送过来,连夜整理好的。
厨房里果然是水缸里挑满了水,柴火码得小山一样高,瓜果新鲜蔬菜米面调料一应俱全。
王永珠心中满意,这次从卫国公府里出来,就在这些日子伺候她的贴身丫头里,挑了两个老实嘴严不多话的,一个叫小桃,一个叫小杏带了过来。
两人极为有眼色,进来后,也不等王永珠吩咐,就忙着将王永珠带过来的东西归置了一遍。
才看完这后院,就听到前头有消息,说张婆子已经到门口了。
看看天色,王永珠就知道,只怕张婆子这是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挂念她,就急忙过来了。
心头一热,忙去门口迎接,才到二门口,张婆子就风风火火的带着一堆人往里面走。
看到王永珠,只一眼,就心疼得不行:“我的珠儿啊,这才几天功夫啊,你咋就瘦成这样了?”
一面扭头就吩咐跟在后头的人:“快去给我珠儿做几样好吃的,给她补补——”
后头一个婆子答应了一声,带着人,就往厨房去了。
张婆子这次来,除了丁婆子要留着给宋重锦做饭,还要监督他以外。
其他的人几乎都带了过来,谷雨和立夏两个丫头也带上了,先前在庄子里已经见过,因为王永珠走得匆忙,只得跟着张婆子回了顾家。
此刻见了王永珠,忙上前见礼。
又见屋里多了两个丫头在干活,立夏一看那穿着打扮,就知道是国公府的丫头,顿时就油生了危机感。
这夫人才几日没让她们伺候,就有别的小蹄子凑上来了!
顿时拉着谷雨就上去了,先表明身份,她们可是夫人身边的老人,这新来的可得老实些,别想着越过她们一头。
小桃和小杏都是卫国公府的人,自然知道立夏的身份。
当初世子夫人身边好几个贴身的丫头,就只有立夏一个人跟着世子夫人去了赤城县。
开始大家都嘲笑立夏,知道自己在府里混不出头了,所以才跟着那被下放到世子夫人去了,估计是想赌一把,将来好跟着主子翻身呢。
也不看看,这哪里有做世子就被下放的,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
尤其是留下来的白露和小雪,更是庆幸不已。
谁知道后来宋重锦水涨船高,得宋弘和高氏看中,满府里谁还嘲笑立夏,都羡慕她有眼光了。
那开始还庆幸的白露和小雪,虽然留了下来,可却不被高氏喜欢,从世子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一下子就成了闲散无事做的人。
这无事做,自然就没有月银。
在家里闲了几个月后,都慌了手脚!使了不少银子钱,才勉强在宋重钊的院子里谋了两个三等丫鬟的差事。
简直是一落千丈,以前人人捧着她们喊姐姐,如今倒是要她们陪着小心喊别人姐姐,还要别人嘲笑,日子实在难熬。
没两年,就求了恩典,随便配了小子嫁出去了。
府里下人们之间谁提起她们来,不感叹两句?
王永珠这次回来的匆忙,府里开始并不知情,等她回来,再细心挑丫头已经来不及了。
只得在一批平日里看着老实本分的二三等丫头里挑。
小桃和小杏本是外头买进来的,实在没想到运气好被挑上了,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眼红呢。
她们进了院子,有白露和小雪的前车之鉴在,哪里还敢动心思,都小心翼翼地很,生怕踏错一步。
今儿个出来,世子夫人点了她们两人,这就是有考验她们的意思。
两人早就卯足了劲,想要好好表现的。
再见了立夏,还是未婚姑娘的打扮,精神头十足,气色也好,穿着比起她们来也不差什么,看起来就过得极好。
再听她敲打一二,哪里敢冒尖,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一步,事事都将谷雨和立夏放在前头。
立夏见她们有眼色,倒是满意。
她也知道,夫人肯带着国公府的丫头出来,那就证明这两个丫头有可取之处。
因此只敲打了两句,也就罢了。
那边王永珠和张婆子将几个丫头之间的暗涌看在眼里,张婆子忍不住道:“立夏这丫头心眼多,还是谷雨这样老实的好些。”
王永珠一笑,她身边,老实的丫头要有,立夏这般有心计的丫头也不能缺。
这小桃和小杏若是能通过她的考验,将来收为己用,那就更好了。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自讨苦吃?
伺候的丫头们有眼色懂事,又有立夏和谷雨看着。
吃的又是张婆子从顾家带过来的厨子,做的都是合张婆子母女口味的菜。
每日里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王永珠补身子。
张婆子觉得这些天,闺女要守那劳什子的孝,好好的一张鹅蛋脸,都瘦成了瓜子脸了。
要真是宋重锦嫡亲的外祖母也就罢了,那荣宜县君是什么鬼,跟自家闺女八杆子都打不着好吗?
更不用说高氏做的那些事情,王永珠也跟张婆子说了。
张婆子一并连提起高氏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还会让自己闺女天天吃素?
王永珠对荣宜县君和高氏本就是面子情,如今更是连面子情都没了。
高氏所做的一切,她已经写信告知了宋重锦。
如何对待高氏,得看宋重锦那边的态度。
自然也不会真按照守孝的规矩来,没必要苦了自己不是?
这么些年了,难得母女两人能单独相处,不说张婆子高兴,就是王永珠,也难得找回了几分当初未嫁的感觉。
王永珠干脆就将行李搬到了张婆子屋里,赖着非要住一起。
张婆子嘴里说胡闹,一面就扭头吩咐谷雨她们将行李搬进来。
歇了两日,每天这院子里也没有别人,就她们母女两个主子,格外的舒坦清净。
顾家那边一直记挂着,隔两天就让人送一堆东西过来。
宋家更是不敢怠慢,尤其现在代管的是宋重绢姐妹,那几乎是一有什么好的,先挑出来紧着王永珠这边了。
又过了几日,顾家那边打发人送东西过来,倒是说起顾长却的婚事了。
已经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卓家那边早早的就派人来量了新房的尺寸,回去打家具去了。
聘礼也早就送过去了,都是依着规矩而来。
本来顾老夫人还要多多增加一些,却被顾长却拒绝了,只说依规矩办就是你。
顾家大夫人也劝,说卓家家境在京城只算小康,若是聘礼太多,只怕卓家那边为了让新娘子的嫁妆配得上聘礼,要添置的太多。
卓蝶上头有兄长,下面还有兄弟,若是破费太多,恐怕卓家人勉强拿出来了,以后有争吵的时候,何苦闹得人家家里不和呢?
顾家老夫人也只得罢了。
果然,这按照规矩送过去的聘礼,卓家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高兴。
前些日子,顾家这边最终选定好了日子,备了礼送去了卓家。
因着荣宜县君的死,关在自己家里,守不守孝的没人管你。
可在外头,到底要顾忌着,若是还是以前定的日子,到底还没出荣宜县君的五七,王永珠虽然如今只需要穿素服,不用如高氏一般守孝,到底怕冲撞了新人。
顾长却心中,张婆子和王永珠目前是顶顶重要的,若是婚礼上缺少了其中一人,他都觉得遗憾。
就想着将婚期推迟,起码等荣宜县君过了五七,到时候王永珠出门走亲访友就不用有太多忌讳了。
就算参加婚礼,只要不去新房,倒是不妨碍的。
因此,又请了大师重新算了个吉日,将婚礼推迟了一个月。
也幸好,下一个月也有一个极好的日子,算是过了顾家老夫人那一关。
倒是顾长却亲自去了卓家,解释了一番,为何将日子推迟的缘由。
卓家人不知道心里如何想,起码表面上是极为通情达理的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啊,好不容易能将老姑娘嫁出去,虽然日子有了变动,是为了外甥女,要是别人也就心生恼意了。
可谁让顾长却的外甥女是卫国公世子夫人呢?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这位世子夫人,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
这么些年,除了顾家和宋家还有宫里的宴会,少有人见到她本人的模样。
如今能出现在婚礼上,那也是极有体面的事情不是?
因此卓家人还真没怎么介意。
倒是王永珠听了顾家人这番话,真是哭笑不得。
这若是换作现代,哪里有为了外甥女就将婚期推迟的?
也怕卓家人心里有想法,又担心卓蝶心里有疙瘩后,将来更顾长却为这些婚后生活不和。
想了想,倒是写了封信,送进了宫里。
请皇后在顾长却成亲那天,赏赐点什么给那位未来的三舅母,也好全全她的脸面,抬抬身份,让人不敢小看嘲笑她。
这点子小事,皇后自然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只让王永珠放心就是。
一面又赏赐了一堆好东西给王永珠,还遗憾的说,过些时日就是小皇子满百日了,只可惜王永珠如今倒是不好入宫,怕冲撞了。
只能等顾长却成亲后,再宣她入宫。
大约皇后也听说了张婆子进京和王永珠在外头别院住着,还单独赏赐了好些适合老年人的滋补品,还有颜色老成些的缎子。
喜得张婆子抱着赏赐合不拢嘴,一样样的摸过去:“真的是单独赏给我一个人的?”
王永珠笑眯眯的看着她:“当然,这笺子上写着呢,这些都是给您的!”
张婆子念了好几声佛,此刻将先前因为皇后让她和闺女没能一起过年的抱怨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只让立夏将东西收登记造册。
如今张婆子的私房,都是单独放在一旁,单独造册的。
这是从张婆子被认回顾家后,顾家为了补偿她,除了公中的什么庄子铺子,还有头面首饰,衣裳料子,各色玩器古董外。
顾家老夫人,还有顾长卿都私底下贴补了她不知道多少。
以前张婆子自己的那点私房,真不值什么,无人能看上,可得了这些东西,她在京城都算颇有资产了。
今非昔比,不用顾家老夫人和顾长卿提醒,张婆子就主动让顾家大夫人给她单独弄了个册子,一样样都登记好了,还托顾家大夫人教她如何管理这些。
顾家老夫人心中纳罕,只说如今她这把年纪了,下头闺女和女婿又孝顺,何必还伤这个脑筋?
要么交给闺女,要么交给忠心的下人,岂不是便宜?
怎么要自讨苦吃?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退路
张婆子却正色道,正因为她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看着自家闺女几年,才要这般谨慎才好。
如今看着这女婿还好,又孝顺又上进。
可将来闺女和女婿还有几十年要过,说不准那一天,万一这女婿变心了呢?
以自家女婿现在的身份,将来位高权重的,真要变心了,以她对自家闺女的了解,那肯定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
当然,要是她家永珠在宋重锦变心后,还要忍气吞声,她做个做娘的也不会同意啊!拼了一条命也得手撕了这糟心女婿不可!
可万一到时候她不在这个世上了呢?
总得给闺女留一条退路不是?
闺女和女婿若真闹起来,那肯定是两败俱伤,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别看如今有顾家看顾着,可到时候,若自己不在了,相比这大哥他们也已经作古了。
下一辈里,张婆子看得清楚明白的很,大哥家的老大一直外放,没见过,就不说了。
这家里的其他几个孩子,如今看着虽然好,可到底又隔了一层。
除了顾子楷外,都成家了。
娶妻生子后,谁都有私心,要顾着自己的家。
一个表妹,顺手的小事能搭把手,真碰到大事,也别指望他们出头了。
这个世上,靠山山倒,靠水水跑,还不如她辛苦些,给闺女攒下这些家当来。
即使将来有个什么,闺女也能过上舒坦日子。
张婆子也知道,如今王永珠并不缺钱,她生意做得好,收入不菲。
每年还给她这个做娘的孝敬不少,她基本都存下来,够数目了,就托顾家大夫人给再买庄子和田地。
别的不说,就算将来有个什么,有她留下的这些庄子和田地,不求荣华富贵,可一辈子倒是衣食不愁的。
这些东西,是闺女的命,她当然要捏在自己手里!
这是一个做娘的,给闺女最后的一点守护。
顾家老夫人听了,倒是勾起了伤心事,叹息了一声,也就再也不提了。
只暗下决心,等她百年之际,也定要给妞妞安排好才是,她对不住妞妞和长却这两个孩子。
长却是男人,如今苦尽甘来,眼看就要娶妻生子,将来自是不愁的。
唯有妞妞,身为女子,吃了那么多苦,却为了顾家的安宁,放弃了婆母的嫁妆。
即使有她和老大私下补贴,哪里抵得上她应得的?
说来亏欠最多的还是妞妞这孩子!
顾家老夫人如何想,张婆子自然不知道,也没想到顾家老夫人会想这么多。
就连顾家大夫人后来听说了这话,也心思一动,倒是给自家闺女又多留了一份后手不提。
此刻自然按照老规矩办。
立夏也是习惯了的,很快就登记完毕,又念给张婆子听了,对着东西清点了一遍,才算完成。
因着这么一出,张婆子倒是想起来一事了:“你见过你那未来的三舅母没?”
王永珠摇摇头:“回京城后,哪里顾得上?听大舅母说挺不错的,倒是没见过本人,难不成有什么不妥不成?”
张婆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才说起来。
原来那天,王永珠和张婆子她们从庄子回京城,半路王永珠被宋家人叫走,去高极爱奔丧。
顾家老夫人她们三个年级都大了,经不起颠簸,那马车就走的不快。
走了一段路,可巧,看到前头路边有一辆马车卡在半路,前头的人一看,可巧了,正是那卓家的车。
一问才知道,原来那车上坐着的正好是卓蝶,她也是从庄子里回家的,偏半路上,马车拔了缝,裂了好大一个口子,走不得了。
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着急的时候,她这次回去,就车夫,还有带着的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
那车夫去前头,看能不能寻人帮忙,只剩下她们三个女流之辈。
虽然是在管道旁,可也心里害怕。
见了顾家的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家这个关系,顾家大夫人自然要将卓蝶请上车,要送她回去。
因为马车里本就坐了顾家老夫人她们三人,要不是王永珠提前走了,恐怕也只得委屈那卓蝶到后头马车跟丫头们挤着了。
所以就单留下卓蝶一人在前头跟顾家大夫人她们坐着,丫头和婆子都到后头去了。
一路上,顾家老夫人因为爱屋及乌,看卓蝶是哪里都顺眼,问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茶。
顾家大夫人这般年纪,卓蝶跟他大儿子差不多年纪,看卓蝶就跟看晚辈一般,也是极为和善。
卓蝶为人倒是大方,并不见局促。
回答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就是顾家大夫人打趣她两句,她也就只低头笑笑,看不出什么羞涩来。
当然顾家大夫人也是极有分寸的,就是打趣也并不过分。
可一般的小姑娘,若是被未来婆家人这般打趣,说道未来夫婿,恐怕早就面红耳赤了,哪里有卓蝶这般冷静的。
张婆子在一旁冷眼看着,并不多说话,最后送了卓蝶到了卓家门口。
卓家人都出来,给顾家人道谢,态度也十分有分寸。
回顾家的路上,顾家老夫人问张婆子印象,张婆子见她那般兴头,哪里会扫兴,只夸那卓家姑娘大方展样。
顾家老夫人年纪大了,就爱听这些话,当即就乐得拍巴掌:“你也觉得好是不是?只希望这卓家丫头快点嫁过来,我说不得还能看到你四弟的孩子出世呢——”
倒是顾家大夫人似乎看出来张婆子有些顾虑。
后来私下找张婆子问。
张婆子才道,她觉得卓家这个姑娘,太冷静了,一点要成为新嫁娘的喜气都没有。提起顾长却这个未婚夫君,也不见半点娇羞,跟提陌生人一般。
顾长却这个弟弟,张婆子了解最深。
前些年的遭遇,让他心防极重,就算是血缘亲人,在他心中也不过那样。
除了她们母女和宋重锦外,顾家里,也就是对顾家老夫人,还有顾长卿略微有几分血缘之情。
对顾家大夫人也还算尊重,其他的,在顾长却心中,也就是两分的面子情。
从他对二房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来。
顾家老夫人他们难道真看不出来吗?不过是知道顾长却受了那些苦,才造就了他今天这样,哪里还忍心苛责?
若是这娶的媳妇是个性子爽快,活泼些的,说不得日子久了,倒是能让顾长却的心能软化些。
可看卓蝶这言行,也是个性子冷淡的。
两个冷淡的人碰到一起,那日子咋过出烟火气来?
天天两夫妻跟待客一般,你客气来,我客气去,一点亲热劲儿都没有。
那还娶老婆做啥?去庙里请尊菩萨回来岂不是更好!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各取所需
没想到顾家大夫人听了张婆子的顾虑,倒是笑了。
她知道张婆子是真心疼顾长却这个幺弟,所以期望他能婚后夫妻和顺,将来有子有女,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这些担心,在大夫人看来,却都不是问题。
当初好几个人选,为啥顾长却只挑中了其中最不起眼的卓家姑娘?
当然不是什么一见就昏了头喜欢上了。
只不过是看卓家姑娘年纪最大,又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心态稳,性子平和,还有就是卓家人看着都还不坏,起码不是那只想送妹子攀高枝讨要好处的。
不然也不会留卓家姑娘在家里变成了老姑娘了。
若真是那狠得下心的,怕卓家姑娘连累家里的名声,早些年就能随便将她远嫁出去了,谁能说个不是?
不过是心疼卓家姑娘,所以宁愿被人背地里说闲话,也要留在家里,好歹家里人能看顾上。
卓家姑娘经历了那么些事情,还能活得从容,证明她也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家,心态坚韧,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意思。
两人先前见过一面,听说顾长却将话提前都说清楚明白了。
那卓家也是仔细考虑过,才同意这门婚事的。
一是顾家的门风没得说,顾长却虽然是捐了个闲职,可到底是官身,卓蝶嫁过来后,也有了诰命。
出门走亲访友,比不得顾家这般的亲戚,可在卓家那边,就无人敢忽视她了。
二来,顾长却年纪虽然大了很多,可也听说了,以前未曾娶妻,也不能纳妾,身边干干净净的。
卓蝶嫁过来,不用当现成的继母,也不用对着前头牌位执妾礼,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原配。
虽然男人年纪大了些,可卓蝶年纪还轻,还能生养啊,真要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这以后在顾家可就站稳脚跟了。
更有卓夫人私下劝卓蝶的话,这世上男人哪个不想自己后继有人的,那顾长却在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认回来,这为啥要娶妻?自然是要延续香火,不然他那分得的财产,百年后岂不是便宜别人了?
只要卓蝶能生,嫁过去后,也别要什么矜持,嫌弃这个那个,或者跟顾长却生分拿捏的,老实点,首要的任务,就是先跟顾长却生个孩子。
不管男女,只要生一个,就算将来顾长却先走一步,以顾家人的品性,这三房的东西都是她们母子或者母女的。
不仅如此,这顾家还得多多照顾她们才不会让人说闲话。
男人们,有什么重要的?生个孩子才跟自己贴心呢!
还怕卓蝶婚后犯别扭,直接将话摊开来说。
若不是顾家上门,卓蝶要么就在家当老姑娘一辈子。
如今他们做爹娘的活着还好,能照拂一日是一日。
等到他们眼睛一闭,两腿一瞪,那个时候兄嫂当家,哪里顾得上她?
要不然以她的年纪,不嫁给顾长却,若是要嫁给别人家,能嫁的不是丧偶的,就是家里有各种毛病,或者一穷二白,想空手套白狼骗个媳妇回家去的。
那日子才真是比黄连还苦,还说不出来呢!
这么一对比,顾长却的缺点都是优点了。
卓蝶早在经过哪些事情后,就将那少女情怀丢了个干净。
她何尝不知道如今有爹娘护着还好,等爹娘百年后,恐怕她为了家族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只能到庵堂里剪了头发做姑子了。
顾家的条件摆着这里,除了年纪大些,真的比她最开始定亲的那一家都强些。
当然,若不是年纪大了,这样的好事也轮不着她不是?
卓蝶很认得清楚现实,她嫁给顾长却,各取所需罢了。
感情那种虚无缥吗,一戳就破的东西,她不需要。
只要婚后老老实实的,听娘的话,生个孩子,稳住了位置就行。
要是能一举得男,那就更好不过,她可以用带孩子的借口,天天围着孩子转,至于男人,爱干啥干啥去。
顾长却比她年长那么多,都能做爹了,肯定走在她前头,只要熬过这些年,将来那府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等孩子成了亲,她也是老封君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所以双方都有默契的很。
顾家这边除了顾家老太太还抱着一点期望,其他的人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顾家家风还算开明,自顾长卿起,婚事都是经过他们自己首肯的。
真相中了谁家的,婚前肯定也要找机会让年轻人见几次,多了解了解。
一般只要印象不错,成亲后,小夫妻你敬我让的,磨合个一两年,再生个孩子,有了感情,也就和和顺顺了。
换做别人家,盲婚哑嫁那是常态,洞房掀盖头才第一次见到对方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如同顾长却和卓蝶这般,定下婚事之前,彼此见过,将话都说清明明白,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得到什么,不会有太多的期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婚后虽然不太会亲热稠密,但是能相敬如宾,彼此尊重就已经难得了。
顾家大夫人倒是觉得,这一对如果一直能保持这样,也未曾不是两人的幸事。
这世上多少痴男怨女,多少夫妻,哪能都如小姑子家的永珠和重锦那般,情投意合的?
不都是这样,凑合着过了一辈子么?
张婆子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她若真有选择,会愿意嫁给王老柱给人当后娘吗?
不也是情势所逼么?
她不过是心疼顾长却这个幼弟罢了。
王永珠听了,自然知道张婆子的心思。
却也只好劝她:“娘的担心,我们都明白。只是这人是三舅舅选的,自然有他的考量之处。三舅舅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更何况,这娶妻是要跟三舅舅过一辈子的,他自己觉得好就行。”
“娘虽然是一心为三舅舅考虑,可娘毕竟不是三舅舅本人。您觉得好的,也许三舅舅并不需要呢?”
“以后娘这话休要在三舅舅和三舅母面前再提。娘是知道舅舅的为人的,若是他听说您这般担忧,不看好卓家姑娘,说不得真能做出毁了婚约,找给您老人家看得入眼的姑娘的事来。那岂不是害了卓家的姑娘,也害了舅舅?”
“更何况,就是顾家,也是人多口杂。万一有人起什么坏心思,将娘的一片担忧之心,给传变了味,说您看不上三舅母,那可怎生是好?”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剑指二房
这倒是提醒了张婆子,回过神来,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我都老糊涂了!还是闺女你提醒的对!”
一边后怕,还好她这点小心思,只在顾家大夫人面前流露过。
以顾家大夫人的为人,自然不会泄露出去。
不然,若真是被老三那头犟牛知道了,说不得真会干出退婚的事情来。
到时候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连念了几句佛,张婆子才平复了心情。
“闺女你说得对,你三舅舅在外头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的世面可比我这个乡下婆子多。他能看中那卓家姑娘,肯定有他的原因。我要是多插手,倒是不好了!”
一面又笑:“往日里我还说,我是不会做那恶人姑子的,却不妨,一个不小心,差点就做了那戏文里遭人骂得姑子了!”
王永珠就哄她:“娘这般明事理,怎么会呢?如今大舅母心里不知道多喜欢娘呢!您这般,可是世上顶顶通情达理的小姑子了——”
哄得张婆子眉开眼笑的,这事也就揭过不提了。
母女相聚的日子,就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月底,顾家那边已经几次打发人来接张婆子回去了。
尤其是顾长却几次带话,说有大事要说,让张婆子回去做个见证。
张婆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看顾长却这般催了好几次,想必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只得母女分别,各自回了顾家和宋家。
原来这越快到了成亲的日子,事情就越多。
上头有顾家大夫人掌着,安氏和楼氏帮忙打下手,以往顾家经常举办宴会,喜宴也都是有旧例在,倒是不难办。
顾长却那边的院子已经整修一新,新娘那边已经将合着屋子打出来的家具,搬进去归置整齐了。
虽然不是黄花梨紫檀之类的名贵木料,可也是一水的酸枝木的,亦是难得了。
而且虽然是顾家大夫人帮忙操持,可一应的银钱流水,都是走顾长却那边的帐房,并不占公中的便宜。
顾家大夫人倒是提了几句,只说大头顾长却那边走,有一些这边府里本来就有点,拿过去用就是了,一家人,不用这般外道。
顾长却推拒不得,心中却有了打算,只是有些事情自然要当着大家都面说开才好。
才几次催着张婆子回来了,第二日,就当着一家子大大小小的面,直接将话给说开了。
先是谢过了大哥和大嫂的一片心意。
然后才义正言辞的道,俗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
既然三房早就已经分家了,不能因为还住在一起,仗着大哥大嫂大方不计较,做弟弟的就能厚着脸皮占便宜个没完。
先前是他没成亲,这一个人所用不多,他也经常不在府里,厚脸皮受了大哥大嫂的恩惠也就罢了。
可马上就要成亲了,总不能还占着哥嫂的便宜没个够吧?
先别说早就分家了,这多占多花用的,就是哥嫂留给侄子侄女的,他们多占一分,将来这侄子侄女岂不是就少得一点?
只有做长辈的给晚辈东西的,哪里有长辈这般占晚辈便宜的?
更何况马上他就要娶妻进门,不先定好规矩,将来新娶进门的妻子误会了,还当是公中一样,让哥哥嫂子怎么办?岂不是闹了笑话?
再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那也是弟弟妹妹没成年,兄长和嫂子负担是应该的,可现在他们这做弟妹的都快抱上孙子了,还啃着兄长嫂子,成何体统?
男儿在世,顶天立地!自己的妻小自然要自己养活!若是都托付给别人,岂不是愧为男儿身?
一席话说得二房的顾子杭和楼氏,顿时又羞又臊,面红耳赤,一时恨不得钻地缝去。
全氏虽然性子古怪,可顾长却这话,已经说得不能再明白了,就是装傻都装不过去了。
只是她一贯是担不起事的,只看着顾子杭夫妻。
顾子杭只觉得今日简直是公开处刑!在场都不是傻子,这话虽然是顾长却说出来的,可剑指的确是二房。
可确实二房理亏啊!这些年,他也知道,按理说,顾家分产没分开住。加上他们兄妹打小都是在大房这边长大,伯父和伯娘待他们跟亲生的没两样。
他们也就习惯了如此。
再者,每年爹娘还会往公中交一笔银子,作为他们二房的日常开支费用。
顾子杭也就觉得一家子,不用计较这个。
楼氏刚嫁进来的时候,也曾试探着跟他提醒过,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他当初怎么回答的?他说,大家都是一家人,伯父和伯娘都不会计较这些,让她别一天到晚盯着这些细枝末节,平日里多孝敬伯娘就是了。
可今天三叔这番话,彻底将那层温情的面纱给撕破了。
可不是,他们养在伯父和伯娘这边,从三岁开始,到后来读书进学,再举业成亲,到如今孩子都好几个,大的也快七八岁了。
这么多年来,伯娘对他们一视同仁,大房三个兄弟有的,他们也都有。
还有三个妹妹,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出嫁的添妆,样样都是真金白银。
前些日子,顾子柔回娘家,因为四妹的事情,就提过一嘴,说这么些年,伯娘给他们二房不知道贴了多少好东西,费了心费了钱,别让伯娘寒了心。
他当时还不以为意,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习惯了。
可顾长却的一番话,就如同一记耳光,甩在他的脸上,将他打醒了。
他是如何理直气壮的,这么些年带着一家子,占着伯父和伯娘一家的便宜的?
再是嫡亲的骨肉,也不能厚颜如此!
简直都不敢抬头看大房一家的神色了,枉他还自诩为君子!
顾长却的这番话说完,大厅里安静的可怕,谁都不敢做声。
唯有顾家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开口想说话,被坐在她身边的张婆子捏了下手,到底没开口。
顾子枚的声音却在厅中响起:“三叔这话说得好生稀奇,好像我们二房占了伯父和伯娘多大的便宜似的。每年我爹娘不是都往公中交了我们二房的用度银子的么?难不成这个还不够?”
“再说了,咱们顾家世代书香,最重的唯有品行,银钱乃是身外之物,为了这些阿堵物斤斤计较,岂不是失了咱们顾家的身份?”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不乐意!
顾子枚这话一说出来,以顾长卿这样的城府,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更别提其他人了。
楼氏脸皮都羞涨紫了,看一眼自己嫡亲的婆母,还一脸我儿说的好棒棒的表情,真是心梗都要犯了。
只得低声道:“四妹,长辈们说话,哪里有我们晚辈插嘴的道理?快别说了!”
顾子枚还颇为不服气,脸上还有忿忿不平之色,还待再说点什么。
被顾子杭直接低声呵斥道:“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顾子枚因为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一贯娇养,突然被以往最疼爱的她兄长当着大家的面呵斥,又是委屈,又是羞臊。
一张粉脸涨得通红,要哭不哭的看着顾子杭:“你,你居然凶我——”
扭头就往全氏怀里一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顾子枚自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全氏也心疼闺女,见她哭成个泪人一般,忍不住就嗔怪的看向了顾子杭。
顾子杭看着这糊涂的亲娘,还有这没脑子的亲妹,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
真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对吗?
若是往日,这样一闹,以大伯母的为人,肯定要笑着替他们开脱一二,岔开话题圆场过去了。
可现在,这四妹哭了一会了,不仅是大房的,就连上头的祖母和姑母,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甚至还露出一点不快来。
顾子杭心里咯噔一下,敏锐的意识到,他们二房一直自以为是,加上四妹这般不懂规矩,让祖母几位长辈心中的不满积压得越来越多,今儿个都不掩饰了。
心中一时羞惭,一时担心,又是懊恼,自己好歹是二房的顶梁柱,父亲不在京城,就该他担起二房来。
可他却习惯了先前的生活,不想去改变,放任了这一切都发生。
更担心的是,若是因为这个,让两房之间生了罅隙,将来可如何是好?
该如何处理,才能不伤了两房的和气,又能一改以前的错误呢?
饶是顾子杭为官多年,此刻也觉得颇为棘手,倒是愣住了。
那边张婆子忍不住了。
她回来后这几日,又不傻,天天见面的,能察觉不出来顾子枚对她隐约的敌意?
张婆子心里纳闷,对这个侄女,她自认为没什么对不住她的。
就是这次从赤城县过来,还给家里上下都带了礼物,这个侄女也没例外啊。
怎么收她东西的时候,没见推辞?
收了东西,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因此只偷偷问顾家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那婆子开始还支支吾吾的,可张婆子是什么人?一番恩威并施,将那婆子唬住了,一五一十的都偷偷说与了张婆子听了。
张婆子一听,差点没气炸肺。
她和闺女好心好意的,感念顾家老夫人,大哥大嫂他们的恩情,真是有啥好的都想着顾家。
上上下下每次送节礼也好,年礼物也好,顾家主子就没一个落下的。
说实话,每年要给这么一大家子准备礼物,也是颇为花费心思的。
没想到这真金白银买回来的礼物,送出去,没落个好不说,自己闺女还被一顿编排?
呸!喂不熟的白眼狼!
若不是看在顾家老夫人和大哥大嫂的面上,她搭理他们二房?
那个二哥,从认回来到现在,都没见过一面,也无从谈起什么感情。
更不用说,那全氏做出那样闹笑话的事情来,让自己闺女受了委屈。
若是她当时在京城,只怕都要撸起袖子上前教训人了。
又心疼自己闺女,受了自己娘家这样的委屈,却没跟自己抱怨过一次,想来也是怕自己为难不是?
越是如此,张婆子越是难受。
今儿个老三这么打二房的脸,要说痛快,张婆子第一个站出来。
此刻见顾子枚自己做错了事情,还哭!还委屈!
委屈个锤子啊!
再看顾家大夫人,眼底都要遮掩不住的不耐烦。
还有其他大房的晚辈们,都低垂着头,知道这事他们晚辈最好别搅和进去,因此一个个都端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的表明自己只是个旁听者。
唯有那三侄媳妇安氏,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被她夫君顾子桓给轻踢了一脚,才勉强收敛住了表情。
张婆子知道,此刻几个晚辈是万万不能开口出声的。
大嫂是大伯娘,要端正慈和大度,也不能说什么。
老三是个男人,先前那番话说出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在多说,那就有长舌之嫌了。
二房全氏是个自己都糊涂的,此刻正抱着顾子枚母女哭成一团呢。
按理来说,这屋里,此刻唯有她,身份也够,出来说两句,打个圆场,这事也就能这样不轻不重的过去了。
可张婆子不乐意啊!
凭啥啊?二房的母女打了她闺女的脸,就是打了她的脸!
更不用说,四丫头方才那话里的意思,是讽刺老三呢,说他计较金钱呢!呸!这也是她能说的?
四丫头和二房一下子触了她两个逆鳞之处,她今儿个要是不教会这二房做人,她就不是当年骂遍七里墩无敌手的张婆子。
当下心里冷笑一声,倒是开口了:“四丫头,亏你还是读书人家的闺女,从小也是请了先生教你读书认字,请了嬷嬷让你学规矩长大的。怎么这个大个人了,还说出这样糊涂可笑的话来?这得亏是在咱们家里,要是被外头人听了去,只怕牙都要笑掉了!”
“我倒是要问问四丫头,既然你说顾家最重品行,那我问你,谁家品行好的女孩子,在长辈说话的时候插嘴的?满府里,你这些兄弟姐妹哥哥嫂子,我就没见过一个人这么没规矩的!”
“莫非这是你们二房的规矩不成?那倒是让你姑母我开了眼界了,要知道,就是在乡下,三四岁光屁股的娃娃都知道尊敬长辈,怎么四丫头如今都十六七八,要说人家的大姑娘了,反倒不懂这个规矩了?”
“再有,什么叫钱财是身外之物,是阿堵物?你身上穿的,戴的,吃的,喝的,用的,那个不要钱买回来?莫非天上能掉下来不成?既然你嫌弃钱财,怎么前几年我在府里住着的时候,三天两头的就看到你找你大伯娘要首饰头面,要新衣裳?莫非这些不要银钱买回来?人家看着你长得好看白送你?”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给钱吧!
“不是我说,四丫头,你长得不如几个姐姐漂亮,想得倒是挺美的!没银钱,你那一百两银子一两的茶叶哪里来的?没银钱,你一季衣裳七八套,一套几十上百两,都是大风吹来的?你那头面首饰,一件件的,不要钱人家白给你?”
“还有你用的那胭脂水粉,红袖添香的招牌上品,一样就要几十两银子,一般人还抢不到。可你一去红袖添香,就取走好几套。哦,对了,这个确实没要银钱。”
“可这是为啥,你心里没点数?那是因为那红袖添香是我家闺女有本钱在里头,给人家历九少打过招呼,说了,凡是顾家的几位长辈还有嫂子、姐妹们所用的,一概不收钱,年底从她红利里扣除就是了。”
“有些话,我不说,你不说,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今天姑母就让你明白明白!”
“这几年来,顾家除了其他人,每年你从红袖添香铺子里取走的胭脂水粉,少说也有千两银子。我家永珠念着大家都是亲戚,从来不说,只说姐妹一场,不过是些许小事,不用计较。”
“本来我也是不计较的,可这世上没你这样不要脸的!一面每年用着我闺女铺子里最好的胭脂水粉,一面收我闺女费了心思送回来的各色礼物。却一个好都不念着,还背地里言三语四!”
“老娘我活了这么几十年,也没见过你这么脸大的小姑娘,难怪人家一年两套胭脂水粉就够用了,你要用上七八套呢。这脸太大了,不多用些胭脂水粉,怎么能遮住丑不是?”
这番话说下来,不说顾家老夫人、大夫人变了脸色,就是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尤其是安氏和楼氏,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来。
这红袖添香的脂粉一事,王永珠走之前交代过,让她们尽管去取用,只说自己有本钱在里头,不值什么。
加上她们也确实爱那铺子里的脂粉,也就去了。
不过她们都有分寸,一年也就去一次两次,意思意思拿两样,然后再让闺中密友帮忙带几样回来用也就是了。
几次之后,红袖添香那边应该是察觉了,倒是不用她们上门,每年只要出来新品,都会给她们送来,推辞不过,她们也就收下了。
可是谁都没想到,顾子枚居然私底下去红袖添香每年都取用七八套,耗费千两银子。
这,这也太托大了吧——
顾子杭不敢置信的看向顾子枚,这个妹子真的这般厚颜?
一年上千两银子的脂粉钱!就是宫里娘娘,也不敢这么奢靡吧?
顾子枚被张婆子当众将脸皮给扒了下来,又是羞又是恼,只拿帕子捂着脸哭个不停。
顾子杭涩声问:“四妹,姑母说得可是真的?”
顾子枚只哭不做声,心中暗自气恼,这谁让红袖添香的脂粉这般好,人人追捧呢?
尤其是这几年出的套装,一整套,色色都配齐全了,需要两百两银子一套。
这么贵的价格,抢它的人几乎打破了头。
加上红袖添香又限购,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套,能买到的人少之又少。
而她,每个月的新品都有全套,谁不羡慕?
就有那相好的姐妹们,知道她有门路,求她帮忙买上几套。
顾子枚以前在这些小姐妹中,着实不算出彩。
这次被人众星捧月,求到面前,顿时飘飘然了。
满口就答应了。
回来后,又有些后悔,可为了面子,只得咬牙吩咐身边的丫头,用自己的名义,去红袖添香想买上两套。
红袖添香那边见是用她的名义,有王永珠的交代,自然就给了,还没收银子。
顾子枚得来的容易,不知道这里面的为难之处,顺手就赠与了那些小姐妹,还一分钱不要,慷他人之慨,一时倒是得了个好名声。
大家为了这胭脂水粉,又见她这么容易就能拿到别人抢不到的套装,都猜度她和王永珠那位卫国公世子夫人交情不错,也就越发捧着她了。
偏顾子枚还不自知,洋洋自得了许久。
后来不小心,听那些小姐妹背着她说酸话,有笑她手里散漫,拿王永珠的东西做人情点,也有羡慕她,有这个一个好表姐,不然哪里有如今地位,大家都捧着她的。
若是别人,听了这话,要么羞愧,要么心里暗暗感激王永珠度。
可顾子枚别的没遗传,倒是将全氏那古怪的性子遗传了些,反倒钻了牛角尖。
越发讨厌起王永珠来,觉得自从有了她,别人说起来都是王永珠,什么都是王永珠好。
不过一个乡下丫头,就算娘是顾家的姑娘,可爹也不过是个乡下种田的汉子,有什么可得瑟的?倒压了她这个正经顾家姑娘一头!
天长日久的,那不忿倒是越发积累多了。
一面拿着红袖添香的脂粉套装做人情,给自己买好名声。
一面心里越发不待见王永珠。
此刻被顾子杭问到脸上来,当着这么多人,她再傻也不敢说出自己的心思来,只拿帕子遮着脸哭。
全氏心疼啊,被张婆子这么当众指着鼻子骂自己的闺女,也恼了,站起来,还想拿当嫂子的款来。
在家中,若是楼氏做得不合意,她就端起婆婆的架子教训楼氏,已经轻车熟路了。
当下就道:“小妹,你未免也太没规矩了!你到底是外嫁的姑娘,站的可是我们顾家的地,你怎么好插手娘家的事情——”
这话还没说完,顾家老夫人和顾长卿兄弟也恼了。
顾家老夫人一面呵斥道:“老二家的,闭嘴!”
一面小心翼翼的看向张婆子,解释:“妞妞啊,你别听你二嫂胡说八道!这就是你的家!只要我老婆子活着一天,这就是你的家!谁要敢有意见,唧唧歪歪的,给老婆子滚出顾家去!”
全氏愣住了,看向顾家老夫人:“娘,我才是您儿媳妇,枚儿才是您的亲孙女!小姑子再是您的女儿,可到底嫁出去了,是别人家的人了。您怎么为了一个外人,倒是赶起自家人来?”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除了她们母女,都皱起了眉头来。
不待其他人说话,张婆子抢先道:“既然我是外人,我闺女更是外人,那可太好了,想来你们也是没脸收我们这外人的东西吧?别的也就罢了,就这四年的胭脂水粉前,咱们来算算账!一套胭脂水粉,两百两银子,你闺女一年用七八套,念着我那没见面的二哥的份上,我给你们打个折,算一年一千五百两银子。”
“这四年,六千两银子!给钱吧!”张婆子伸手到全氏面前。
全氏一下子愣住了。
她不管钱啊!这么些年,她不当家也不管钱,一切都是有顾长即打理,内外一把罩。
就是再不管这些家庭俗事,可她也知道,这六千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
顿时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