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悟境归真
似乎是觉察到了九云政的杀意，一旁的官员赶紧安抚劝说道：“北州公息怒，依我看来，九云将军虽有过错，然瑕不掩瑜，其功劳可封官爵。”
“不可，”安乡良就像脑子短路一般，毫不客气地反驳说道，“纵使九云将军有功有过，也只是功过相抵，不追究其向贼之心。文家连损九云氏两位世子，今公在此，不妨与我等共讨文贼。”
“想让我跟你们一起找文家的麻烦？”九云政冷冷地问道。
“没错，”安乡良拱手说道，“反对文家，便是对陛下最大的忠诚。”
“今我上朝觐见陛下，便是对陛下最大的中心。我不愿与虫豸为伍，就此告辞。至于吾儿，既是有过，便不敢邀功，且请陛下宽恕其罪，允许我将他葬于祖陵。”
说完，他不顾其他的反应，霍然甩手离去，完全不把朝堂这些人当回事。
大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安静地目送他离去。直到九云政消失在大门口，殿内才开始沸腾起来。
夏木愚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安乡良说道：“府君糊涂啊，那北州公手握北州精骑，又挟新军之势，本当徐徐图之，而府君却一再刺激于他，将来他若反，府君当如之奈何？”
听到他的话，安乡良也吓了一跳，但还是嘴硬地说道：“北州公乃武家元老，且两子皆为文家所害，怎会叛逆反我。”
“糊涂，”夏木愚忍不住骂道，“不管有什么理由，如今武家根基未稳，理应拉拢各方支持。北州公所求，不过追封官爵，予他便是，何必在这大堂之上公开否决？”
“这...”
听到这里，安乡良似乎也有些着急了。
“哎呀，”夏木愚无奈地摇摇头，赶紧转身拱手对白龙安说道，“恳请陛下下诏，册封九云将军官爵，并追加厚礼，以抚北州公之不忿。”
“就，就依各位所言吧...”
白龙安也是六神无主，听到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九云政根本没打算在盛元乞兰多待，面圣第二天后，他就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出城，准备返回北州静江府。
一行人穿过中央大街，看到集市人头攒动，于是九云政命令探子前往查看。
不一会儿，探子回报，集市正在进行凌迟之刑，而受刑人，正是跟随他们返回京城的云归。
听到这，九云政当即命令骑兵赶走围观群众，开辟出一条道路后策马来到刑台。
行刑官和守卫的官军哪见过这样的架势，都被吓得不知所措，根本不敢阻拦九云政一行人。
九云政来到云归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浑身血淋淋的云归，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似乎觉察到有人到访，痛得昏厥过去的云归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九云政后，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让太府看到我如此难堪一面了，今我行枷在身，恕不能行大礼。”
九云政皱眉冷冷地问道：“如今之局面，也是府君愿意看到的吗？明明为国奋战，却落得如此下场。”
“朝中有奸佞，自有义士除之。我本平民，获此官位，既食朝禄，当辅国政，不敢轻言叛国。”云归眯着眼睛，虚弱地说道。
“这样的朝廷，也值得你效忠吗？”
“呵呵，”云归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朝廷如此，我无力改变，对于我来说，效忠朝廷就是我能做的最大努力，哪怕是因此获罪受刑。”
听到他的话，九云政有些难过地叹了口气，低头不愿直视他：“你若有心，我便出手相救。回到北州后，你依然执掌新军如故。”
“多谢太府赏识，若是我早遇太府，恐能成就一番佳话，然今我既为朝臣，恕不能共事二主。”云归虚弱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听到他的回答，九云政感到心底没由来地愤怒，他抬眼扫向行刑官和官军，冷冷地说道：“人昨天才抓到，今天就公开处刑，这就是你们武家的作为？”
“回太府的话，此受上意，不容我等异议...”行刑官跪在地上，低着头惶恐地说道。
“上意，不过是推脱责任罢了！”
九云政冷哼一声，目光再次扫向云归，锲而不舍地问道：“我再问一遍，你当真不愿随我走？”
“多谢太府好意，若太府回州，但请太府代我为兄长上香。”云归态度依然坚决。
“愚昧！”
九云政声音有些颤抖，当即策马转身离去，随行的骑兵紧随其后。目送他们离开，负责警戒的官军和行刑官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刚走出十多米，九云政就停了下来，然后伸手说道：“弓箭！”
“太府！”
左右恭敬地双手呈上弓和箭，九云政搭弓拉弦，忽然转身，对准刑台上的云归就是一箭。
这一箭没有任何悬念，直直射中了云归的心口，箭矢当即射穿他的心脏，从后背突出。
对于这一突发情况，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云归在短暂吃惊过后，忽然明白九云政的意图，于是一边吐着血，一边抬头微笑着对他说道：“多谢...太府成全...”
“太，太府，这...”
行刑官惶恐不安地来回巡视。
“有什么异议，让他们来北州找我九云政，如果他们有这个胆子的话。”
九云政霸气地说着，随即转身策马立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众人。
直到这一刻，九云政似乎有些能理解九云霜的想法了。
果然，武家全都是一群败类。
若是文家统治能用不如意来形容的话，那么武家统治就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九云政似乎意识到，自己在这历史的关键节点，所应该担负的责任。
只要立场错误，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是这样吗？
呵呵，武家，如此可笑！
另一边，随着洛尔等人相继立刻京城，枫也终于坐不住了，于是来到白龙安面前，正式向他辞行。
面对白龙安的苦苦哀求，枫显得很冷漠，指着他说道：“你予我之恩，不过是因为你生下了我。我由先知抚养，由洛尔和大家教化。我和他们才是家人，不是你。如今我为你夺来了皇位，你也坐稳了皇位，那么你我就彻底两清了。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你也别想再当我的父亲。”
“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如此纯粹的利益纠葛而已吗？”白龙安不解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一听到这句话，枫就瞬间暴怒了起来，指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利用我夺取兄长权力，残害那么多的人。你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双手沾满了鲜血...”
“曾经我也跟你一样，从来都不把人命当回事。但洛尔告诉我，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们都是社会的一个节点，他们都有生存的权力。若非不得已，不应当轻起刀兵...”
“但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利用篡取的权力，肆意加害他人，杀戮不断，致使京城冤魂四起，这就是你们的事业吗...”
“我不敢想象，我竟成为了杀人魔的女儿，甚至助纣为虐。洛尔并非我的亲生兄长，却一再劝我向善。你明明是我的亲生父亲，却让我沦为刽子手，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如此相比，到底谁才是我真正的家人？”
“我不想这样，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你若觉得我有愧于你，那我便将皇位让给你就好，如何？”白龙安苦苦劝道。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父慈女孝
听到他的话，枫冷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最后眼角竟挤出泪水。
“怎么，想让我成为罪魁祸首吗？”她冷笑着问道。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到此为止吧，我与你的恩怨就此了结，我不属于这里，所以我该走了。”枫绝情地说道。
“不，不要走！”
情急之下，白龙安不顾仪态上前，试图拉住枫。
不过他还未接近，就听到锵的刀刃出鞘的声音，枫瞬间拔出腰刀，直直地指着他的鼻尖，冷冷地说道：“滚回去，别碰我！”
如此惊险的场合，就连周围的宿卫也都被吓了一跳，赶紧围了上来，不安的目光在二人身边来回转动。
“赶紧退下，谁让你们上来的。”
白龙安生怕再次刺激到枫，于是赶紧呵斥这些宿卫，随后重新看向枫，哀求似地说道：“先不要走好不好，先留下来一段时间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我都可以改。”
“人做错了事，道歉就能有用，那死去的人，道完歉以后还能不能复生呢？”枫讥讽地问道。
“你为何如此在意那些人的生死，难道他们比父亲更重要吗？”
白龙安无法理解枫的思维，正如他看不透洛尔一样。这些人明明拥有着强大的实力，却处处谨小慎微，让人无法琢磨他们的意图。
“再弱小的生命,没有资格随意剥夺,这是洛尔教我的，也是我一直奉行的。”
接着，不等白龙安开口，枫接着说道：“既然你如此在意这个问题,那我不妨好好回答你...”
“在我遇到洛尔之前,师傅只教授我武艺，极致的武艺。那时候我的没有任何怜悯可言,对于我来说,凡与我作对，皆可斩杀。生命是什么,这些人该不该死,我从来都没去想。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遇到了洛尔...”
“你无法否认，洛尔所率领的小队,是一支标准的作战小队,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敌人开火,将其射杀...”
“但是,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他们却看得很清楚。他们从来不会向无辜的人开火,从来都不会向自己的朋友捅刀子。即使是敌人,他们也会区分可以争取的敌人,和不可争取的敌人。所以固然他们是杀戮无法掩盖夺走他人生命的事实，但却在另一种层面做到的最优解...”
“如果洛尔站在你的位置上,我猜他大概率会放弃复仇的想法，不愿成为武家的棋子。也只有你,会为了一己私利，心甘情愿地充当他人的马前卒...”
“那些人固然不是被你亲手杀死,却都是因你而死。你自诩唯心无愧，只不过是因为,人头没有滚到你的脚下,鲜血没有溅到你的衣服罢了，你和当年嗜杀的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好不容易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这样下去,每天都活在阴谋诡计之中。到此为止吧，我不稀罕你的皇位,但也请你不要再与我有任何瓜葛，告辞！”
枫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站住，你不准走！”
她刚走到大殿门口，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周围的宿卫也默契地堵住了她的去路。
枫定睛一看，那人正是协助白龙安登基的四人之一，江州禾玉陵。
“你敢拦我？”枫冷冷地问道。
“听闻公主殿下武艺超群，特想领教一二。”禾玉陵挤眉弄眼，拱着手说道。
“你不配，让开！”
枫说完，微微闭上眼睛，就要出门去。
“你踏出这道门，便不再是公主，你知道后果吧？”禾玉陵故意问道。
“这么说来，你们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公主,还是留在宫里更安全一些。”他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枫没有说话，回头望了白龙安一眼。白龙安脸上写满了不安。在和枫对视一眼有，他却又惭愧地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接着，枫环视一圈，看着这些身着甲胄，身手不凡的宿卫们。
她很清楚，没有源河科技的加持，自己很难从这么多人中杀出重围。
之前在西陆，她可以大杀特杀，但这里是东陆。虽然她是修炼者，但身边这些敌人同样都是修炼者，此消彼长，她其实根本不占优势，唯有源河科技，能够助她以一当十。
如此一来，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倒也不尽然。
枫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提着刀霍然转身，朝白龙安走去。以为她回心转意的白龙安，久违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但枫的步伐越来越快，到最后竟变成了疾驰。觉察到不对劲的禾玉陵当即大声惊喝道：“不好，保护陛下！”
但说时迟那时快，等周围的宿卫反应过来之前，枫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她接近白龙安，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身体犹如游鱼一般从他身边滑过，绕到他的身后。紧接着，锋利的刀刃就这么直接抵在他的脖颈处。
白龙安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因为他的喉咙哪怕只是稍微滑动一下，锋利的刀刃都能瞬间割裂皮肤。
枫左手揪着他衣服后颈，右手反持佩刀，抵在白龙安的脖子，看着众人冷冷地问道：“现在如何，是想放我走，还是让我跟你们的陛下一起死？”
“你疯了，那可是你的父亲！”禾玉陵失声惊道。
“那又如何，你们可以再找一个傀儡嘛！”枫冷笑着说道。
枫是白龙安的法理继承人，如果枫杀死了白龙安，那么理应即皇位的她也会被处死，这样一来，武家一下子就失去了两个重要的筹码。面对如此汹涌的政局，他们根本不敢保证自己能在京城站稳脚跟。
所以，枫只要那么轻轻一划，最后吃大亏的，也必然是武家。现在他们必须要做二选一，要么只能保留一个，要么两个都失去。
“你别轻举妄动，先放了陛下再说。”
禾玉陵试图安抚她，同时派人通知其他人前来支援。
“你一句话都不说，是心有不甘，还是无话可说？”枫没有搭理他，而是低头在白龙安耳边咬牙切齿地问道。
白龙安冷汗直流，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滑落。面对枫的提问，他一声不吭，努力保持着武皇应有的风度。
“你这又是何必呢，陛下有何亏待与你，现在你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公主殿下，将来就可以统领天朝，为何要做这样出格的事呢？”禾玉陵劝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一人之下，也没兴趣统领天朝。我只是报这个家伙生我之恩。在这个范畴之内，你们怎么使唤我都可以，现在恩了，我也该走了，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
枫有些激动地说着，她这番话既像是说给禾玉陵听的，又像是说给白龙安听的。
“哪有儿女对父亲说这番话的。”
“闭嘴，你没资格教我做人！”
“你先冷静，把陛下放了吧。”
“放了，然后你们打算怎么做，是杀了我，还是把我囚禁起来？”
枫说着，用刀面抬起白龙安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露出毫无防备的喉咙：“无论是哪一种，反正只要我不能离开这里，他就别想活着。”
“你就当真如此憎恶我么？”白龙安皱着眉头，发出委屈的声音问道。
“没错，只要让我想起，我身上流淌着和你一样的血脉，我就觉得恶心，恨不得把浑身的血都换掉！”枫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分别
听到她的话，白龙安黯然失色，不顾锋利的刀刃，寞落地低下头。沉默许久后，他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开口说道：“都散开，让她走吧...”
“陛下，万万不可啊！”禾玉陵激动地劝阻道。
“你们没看到刀正架在我的脖子上吗，难道你们想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自己的女儿杀死吗？”白龙安瞪着他问道。
禾玉陵一时哑口无言，为难地左右看了一眼，无奈地挥手示意宿卫散开。
“可以放开我了吗？”白龙安哀求似地问道。
“你当真要放了我？”
枫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他。
“当然，我以武皇的名义担保，你可以离开，没有人会阻拦你的。”
“要是你反悔呢？”
“我可是你的父亲...”
“哼...”
枫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迟疑片刻后，她撤去长刀，左手往前一推，白龙安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禾玉陵和宿卫立刻就拥上来，扶住了他。
“抓住她！”在确定武皇的安全后，禾玉陵大手一挥，指着枫大声命令道。
“你要反悔？”
枫瞪大双眼，眼中杀气溢出，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
“很抱歉公主殿下，但是您不能离开！”禾玉陵冷笑着说道。
“等等...”
等当枫准备鱼死网破的时候，白龙安忽然出手叫住了他们，随后环视左右，对禾玉陵说道：“放她走吧。”
“陛下！”禾玉陵震惊地说道。
“我再说一遍，让她走，不准阻拦。”
白龙安再次重复。
“这...”
“怎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到底你们才是武皇，还是我才是武皇？”白龙安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道。
周围的宿卫们相互对视，武皇的话终究是要比禾玉陵的话更管用的。在察觉到白龙安的情绪后，这些宿卫们纷纷收起武器，悻悻地后退。
“走吧，你自由了，离开京城，去哪里都行。”白龙安回头对枫说道。
“哼！”
枫并没有表示感谢，只是冷哼一声，随即提着刀，大步流星地朝大殿门口走去。
她从白龙安身边经过的时候，白龙安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开口问道：“还，还能再见面吗？”
“不能！”
枫驻步停留片刻，说出了一个令白龙安无比心碎的回答。
“是，是吗，那...保重...”
白龙安身体微微颤抖着，情绪激动得不能自已，声音呜咽，苦涩地强笑回答。
“...保重”
枫迟疑一会儿，低声说了一句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穿过大殿的门口，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陛下，怎么就放她离开了呢？”禾玉陵不解地问道。
“呜呜...”
白龙安没有说话，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一样，感觉更加沧桑了。当枫的身影彻底消失后，他颓然地原地跪坐下来，低着头黯然神伤。
看到白龙安这幅模样，禾玉陵虽有满肚子的疑虑，但最终还是抿着嘴唇不再开口。
沉默片刻后，他转身走到大殿门口，唤来一名宿卫，低声叮嘱道：“找两个手脚麻利的跟上她，决不能跟丢了。”
“属下明白！”
宿卫随即领命离去。
另一边。
洛尔一行人乘坐着马车离开盛元乞兰。在经过一天的路程后，一行人离开京畿地区，来到尹州的地界。
此时的尹州失去了大姓，整个州郡变得非常混乱和危险，各种盗匪横行，路上随处可见被焚毁的田屋，以及四处散落的人畜尸体。
文家朝廷奉行人口流动政策，旨在打击门阀士族的利益，以避免他们控制更多的人口。
但这种政策也是有弊害的，一旦内乱起来，这些流民就会变成兵匪，趁着动乱四处劫掠。
踏上尹州的地界后，一直黯然神伤的伊川莹忽然挑起窗帘眺望外面，然后让马车停下来，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讶的举动。
只见她跳下马车，对着诧异的先遣队众人鞠了一躬后，冷静地说道：“烦请各位照顾好族弟，我就在此下车了。”
“伊川莹，你想干什么，这兵荒马乱的。”程子昂诧异地问道。
“我不想再逃避了，我是伊川氏的子弟，理应为伊川氏而战。”伊川莹说道。
“别闹了，你不过一介女儿身，又不是修炼者。现在九州到处追杀伊川氏的族人，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不如跟我们离开，最起码到花州再下车也不迟。”
程子昂的建议是有道理的，他知道只要先遣队出面，花州的大姓家主花雨庭是不会为难伊川莹的。
听到他的建议，伊川莹惨然一笑，眼圈渐渐开始泛红：“我在西天外目睹父亲兄长身死，来到尹州，又目睹本族倾灭...”
“我一直都在逃避，从西天外逃到尹州，又跟着你们从尹州逃到别的什么地方...我不想再逃避了，因为那样只会让我感到自己很无能，很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来，为伊川氏复仇。如果没有了伊川氏，我就重建伊川氏，一点一点地开始。我不要再逃避了，我身体里流淌着伊川氏的血脉，我要延续这份血脉，伊川氏决不能就这么湮灭...”
“至于族弟，请你们照顾好他。倘若我失败了，那他便是伊川氏的希望。请原谅我无法照顾他，在覆族之恨面前，我不想就这么被动。”
“我不是想嘲讽你，但是...就凭你现在的能力，你能做什么呢？”程子昂不解地问道。
“我能做很多事，虽然现在我的很无能，但是...但是...我知道，一旦我离开九州，此生可能就再也没机会回来了。我不要这样，我是人，我也知道愤怒，我也铭记仇恨。我失去了一切，我就要夺回一切。太多的东西从我身边流过，我不想也不能再错过了！”伊川莹激动地大声说道。
程子昂张大嘴，却开不了口，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下去。看得出来，伊川莹似乎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此时，洛尔从车厢里走出来，坐在马车外面。他的怀里，抱着一脸天真瞪大双眼的伊川宇。
一看到自己年幼的族弟，伊川莹激动的心情顺便崩溃，忍不住闭上眼睛失声痛哭起来。
“你想好了吗，将他托付给我们，然后自己去复仇？”洛尔一边安抚伊川宇，一边抬头看向伊川莹问道。
“请国师好好照顾他...”伊川莹抹着眼泪屈膝跪下，低着头啜泣地说道。
“唉...”洛尔深深叹了口气，轻轻摇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安心去吧。”
“洛尔！”
程子昂回头，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留不住她的，”洛尔淡淡地说道，“在良玉府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对吧？”
“我不能再逃避了...”伊川莹哭着说道。
“但是，她能做什么呢...”程子昂看向伊川莹，怅然若失地喃喃道。
“只要下定决心，办法总归是要比困难多的。”洛尔说道。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将他视如己出，”洛尔接着说道，“但是，我也会告诉他一切的真相，如何抉择，全取决于他自己，可以吗？”
“多谢国师成全...”
伊川莹俯下身子，深深地磕了个头。
程子昂似乎终于接受事实了，发出深深的叹息。
他径直走到伊川莹面前，将她慢慢扶起来，然后从腰间逃出一把带鞘的匕首，放在她的手上。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决心反悔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匕首，削铁如泥堪称神兵，现在交给你，要保护好自己。”程子昂低声说道。
他递给伊川莹的匕首，是一把凯达尔金属刃，字面意义上的削铁如泥，说是神兵毫不过分。
对于这样的举动，洛尔就看在眼里。作为先遣队的队长，他有权力制止这样的赠与行为，但他却并没有开口制止。
毕竟先遣队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丢掉的武器多了去了。就算他们把身上所有的武器全都扔掉，总部那边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人能回来就好。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程子昂甚至愿意把自己的配枪交给她。只不过考虑到源子枪属于高精尖武器，一般人驾驭不住，加上弹药难以为继，所以也就只好作罢。
伊川莹的行为，乍一看有点莽撞，简直就是去作死。但仔细想想，她留下来倒也不见得就非死不可。
首先，伊川氏虽然名义上被灭族，但其影响力在九州依然深远。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武家颁布的诏令，也有很多门阀士族愿意支持身为文家领袖的伊川氏。
其次，作为统治东盛帝国两百多年的庞大家族，这个家族的根基早已在九州开花散叶。伊川氏建立了各自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组织,协助自己统御九州。
只要伊川莹能联系上这些组织，不敢说一定能反败为胜，但至少不会有生命之忧。
最重要的是，伊川氏一直将本族的子弟散布到九州各地隐居,其目的恐怕就是防着今天。
随着伊川氏本族覆灭,各地隐居的伊川氏族人应该会联合起来，向武家开战,伊川莹只要能找到这些散落各地的族人,应该就能实现她的愿景吧。
“谢谢...”
伊川莹低下头接过匕首，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的声音也变得呜咽起来。
程子昂长叹一口气，抿着嘴唇说道：“好像自从遇到我们，你就一直倒霉，真的很抱歉。将来我们可能再无机会见面了,相信你应该能过得幸福吧。”
“没有这回事,应该说,遇到你们是我的幸运才是...如果没有你们...我恐怕早就死在西天外了吧...”
“生命中一切看似偶然的东西,其实都是必然的,”洛尔不紧不慢地说道,“伊川斐很早就在布局,所以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只是,他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安排好伊川莹和伊川宇。”
“不，”伊川莹抹着眼泪,摇摇头说道，“兄长给我安排好了,他原本想把我嫁给九云霜，但是...”
“难怪...”洛尔释然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觉得他很中意九云霜，却不曾想竟如此其中,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只可惜啊...”
“我已经连累了太多的人，所以接下来，我要独自一个人面对。”
“别这么说，这跟你没关系。”程子昂微微皱眉说道。
“总之,谢谢，若他日有缘,我定会登门拜访。”
伊川莹说着,后退一步，再次深深鞠躬。
“你知道我们在哪吗？”程子昂苦笑着问道。
“一路向西，对吗？”
“那我就期待你的光临，希望那时候的你，能带着笑脸来。”
“一定。”
临别之际，伊川莹还是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配合她脸颊晶莹的泪痕和红红的眼圈,让她看上去显得楚楚可怜。
告别了伊川莹,所有人都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几个月的旅行,他们见证了太多的人和事，并很巧合地见证了东盛帝国的转身。
他们继续向西前进，准备穿过江州,到达花州暂时落脚，而后再考虑过凤虞返回西天外。
回到武皇这边，在得知白龙安放走公主后，闻讯赶来的安乡良等人大为吃惊。
夏木愚甚至当着武皇的面，指着禾玉陵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把公主放走，这要是让文家的人截胡，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又不是我想放走的。”禾玉陵也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安乡良看向白龙安，脸色阴沉地问道：“陛下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白龙安毫不畏惧地说道，“她虽然是我女儿，但既然她无心逗留，我再强求又有何用。”
“现在局势未闻，文家蠢蠢欲动,陛下身边必须要有人看护。公主武功盖世,当为御前，陛下怎么能把她放走呢？倘若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公主又远走,文家定会反扑。如此一来,我们所做一切都将覆灭。”
“说到底，你们就是想通过控制她，以达到你们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意图。什么叫我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现在我大仇得报，死而无憾。你们倘若真觉得我不适合，我当即日退位，你们便另请高明吧。”
“陛下别说这种小儿般的话语了，这皇位更易岂是儿戏。轻则百千伏尸，重则曝骨万里，兴亡则九州尽悬白绫。”
“人是你们杀的，到现在却赖在我头上，搞得好像是因为我才死了这么多人。我与伊川氏的仇，被你们牵连到整个文家，让你们有机会举起屠刀，搞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被白龙安这么一怼，安乡良也一时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安乡良才幽幽地开口说道：“我听闻，国师临走时，带走了伊川氏的幼子。此子若能苟活，他日必来复仇。如此，陛下也打算坐视么？”
“伊川氏的幼子？”白龙安瞪大眼睛。
“我们搜遍了整个良玉府，发现少了两个人，分别是江州伊川氏的伊川莹，和伊川斐的族弟伊川宇。我们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很有可能就是国师劝降时把他们带出了良玉府。”
“这...”
“陛下应该明白，国师始终向着文家，从未中立。让国师离开，必然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那，那该怎么办？”白龙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嘴上说大仇得报，已经无欲无求，但他还是很在乎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皇位。
女儿没了还可以再生，毕竟自己现在还有精力。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留下枫，因为她的举动着实把白龙安给吓坏了。使得他担心，留下枫自己反而会有性命之忧。
不过被安乡良这么一说，他好像也慢慢反应过来了。现在正值是非之时，自己身边必须要有继承人，否则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洛尔始终向着文家，甚至愿意为伊川氏藏匿幼子，这让白龙安感到心里非常不舒服。
“陛下，现在立刻派人去追回，还为时不晚。公主定然投奔国师去了，只要追上他们，便可一石二鸟。”安乡良建议道。
“如此，那...”
“那国师可不是好对付的，别忘了我们拉拢他的原因，”夏木愚上前一步，冷静地说道，“国师可是有元婴境修为，与他交手，唯恐不妥。”
“我立刻给家族写信，请老祖宗出山，截住国师一行人。然后我们率精锐之师前后合围，就算不能追回国师，至少也能保证后患无忧。”安乡良沉吟道。
“都是元婴境，这能搞得定吗？”
“元婴境不分胜负，但元婴境以外的人，可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我让老祖宗与国师缠斗，你们趁机拿下其他人，只要其他人束手就擒，何愁国师不服呢。”
“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样一来，可就真的和国师翻脸了。”禾玉陵不安地问道。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追击而至
“怎么，你害怕？”
“不是害怕，”禾玉陵环视一圈，严肃地说道，“我等依仗国师，求的是他的实力。而今我们选择公开与国师对抗，便是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力量，弄不好两败俱伤，文贼趁机反扑，届时如之奈何？”
“哼，”夏木愚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异邦人，懂些旁门左道之术，弄出个所谓元婴之能。我观这国师，不过泛泛之辈尔，不足为惧。他若真有神通，为何从未见他显现呢？”
“有没有可能，国师只是不愿展示他的神通。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文贼又为何如此中意于他呢？”禾玉陵迟疑地问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夏木愚斩钉截铁地说道，“国师一直心向文贼，倘若他真有神通，为何不在文家临危之际，挽大厦之将倾？”
“那文贼...”
“我听说...”安乡良沉吟良久,徐徐开口说道,“国师在西天外，帮助妖族对抗天军，我想这才是文贼中意他的缘故吧。毕竟文贼一直反对天朝远征西天外，会在这种地方做手脚,或者跟敌人合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说来，那国师就是妖族余孽,是天朝的敌人,决不可放过！”夏木愚瞪大眼睛，随即转身对白龙安激动地说道,“恳请陛下立刻下诏,诛灭妖族余孽。若是让他们活着离开九州，我天朝必遗大患。”
“这...”
白龙安眼睛瞪得更大，他没想到这帮子人聊着聊着，洛尔作为国师的形象,在他们的交谈中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成了他们的敌人。
“无论如何,斩草必须除根,”安乡良也拱手建议道,“倘若陛下想让天朝江山永存,就得心狠手辣才是。”
话都说到这一步,白龙安似乎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沉吟片刻后,他霍然起身,一脸严肃地大声命令道：“立即派兵追回公主，诛杀妖孽党逆。诏令各州郡勇士,凡有助我天朝立功者，必定重重嘉奖！”
“臣下领命！”殿下的几个人兴奋地齐声回道。
安乡良更是喜形于色,因为洛尔一行人想要南下，就必然会经过齐州,而齐州是安乡氏的地盘，所以这份功劳毫无疑问是属于安乡氏的。
“对了,”惊喜之余,安乡良似乎想到什么，于是接着说道，“陛下，如今文贼式微,那帝王宗...”
“帝王宗的精锐猎影堂和异人堂皆不由我命，伊川氏覆灭后,这两大堂口的成员全都下落不明。”白龙安也露出了不安的神色说道。
“如此,则更需要确保陛下的安全，”安乡良说道，“臣下不才，愿斗胆向陛下进献英才，必可保陛下的安全。”
“哦，是什么样的英才？”
安乡良没有说话，而是拱手示意,随后转身向殿外喝道：“进来！”
随着他的命令,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年轻男人昂首阔步走了进来。来到安乡良身后以后，他扑通一声屈膝跪下,低着头向白龙安拱手请安。
“这是荆冠，虽为白身，却天资优异,被我家族收为子弟，悉心培养。别看他年纪轻轻，他可是有结丹境后期的修为。”安乡良一脸得意地介绍道。
白龙安细细观察这个年轻人，他的年纪在二十五六岁上下，长得浓眉大眼，留着浅浅的络腮胡，看上去相当俊俏。
他的太阳穴饱满，身材修长健硕，四肢孔武有力，这是宗门修炼者的典型特征。
与之相比的是军旅修炼者，这些将军们既要保证修为，更要保证体力,所以他们绝大多数都膀大腰圆，即所谓的军旅特征。
至于宗门的修炼者，因为对体力没有那么高的需求,反而更注重修为的高低，再加上饮食也受到控制,所以绝大多数宗门修炼者的身材都不错,不会出现膀大腰圆的特征，这也就是所谓的宗门特征。
文家朝廷实行军事改革后，大量吃饷的将军们被裁撤，虽然部分被编入禁军，也有部分人投靠了九千营。
但绝大多数的将军，却也因此恨上了文家朝廷，那些一时半会没有找到下家的将军们，也就成为了武家夺权路上的重要战力来源。
白龙安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错，所以满意地点点头，但与此同时，他也不由感到好奇。
要知道安乡氏以均分著称，这个家族把大部分的资源平均分给每一个家族子弟，搞得所有人都高不成低不就，无法形成高阶战力。
很难想象，像这样的家族，居然能腾得出资源来培养平民子弟修炼，由此也看得出来，安乡氏家族的决策层，还是知道自己家族问题的根源所在。
“如果陛下不嫌弃他的身份，便由他常伴陛下左右，我相信荆冠绝对可以保护好陛下的。”听到武皇的话，安乡良欣喜地建议道。
他自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既向陛下表示了忠心，又把自己人安插到陛下身边。不过没多久，他就要为自己这个决定狠狠抽自己耳光。
因为自从他们决定逼宫开始，他们就已经走进了伊川斐事先设计好的圈套之中，等于中了诅咒。于是乎，接下来不管他们想做什么，就算想法是好的，最后都会把事情搞砸。
而另一边，负责监视先遣队一行人的花间似，竟奇迹般地收到了组织的信号，于是她趁着先遣队歇脚的功夫脱离他们，来到指示的地点和组织的人见面。
和她见面的是她的老熟人，异人堂的长义和鬼婆。不过他们传达的命令，却让花间似产生了质疑。
“你说什么，让我把国师等人放倒，然后押送回盛京？”
“这是上头的命令，你照令执行就行！”长义冷冷地说道。
“什么上头的命令，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花间似毫不客气地回怼道，“谁不知道如今文家式微，少君更是病故，帝王宗眼下群龙无首...”
“谁告诉你帝王宗群龙无首的？”长义打断她的话，冷笑着问道。
“你...”
花间似先是困惑地眯着眼，但旋即瞪大了双眼，指着他颤抖地说道：“你，你们投靠了武家？”
“帝王宗忠于武皇陛下，这是常世之理，何来投靠一说？”
长义说出这番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放屁，”花间似啐道，“异人堂乃文家创立，你我更是受过少君恩惠，而今你们说出此番歪理，是想以此为自己洗白么？”
“清醒点，花间似，时代已经变了，少君死了！”
“那又怎么样？”
“我看你是舍不得你那个小情郎吧，我早就看出来了，倘若你真对他无意，又何必跟着那么久呢。依你的性子，没有上头的命令，恐怕你也跟不了多久吧。”
“是又怎么样？”花间似咬着牙问道。
听到她的回答，长义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苦涩，但转眼就变成了冷冰冰的表情。
“没想到，堂堂无形花间似，说到底还是个女人，依然逃不过情锁。”长义闭上眼睛，故作感慨地说道。
“你少埋汰我，我和你们这些两面三刀的家伙可不一样。没有少君的命令，谁也别想动我手上的人！”
“看来你是执意要保住他们了，为了一群外邦人送了卿卿性命，这又是何必呢。”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用不着你叫我做事！”
“看来你是给脸不要脸，难道你不知道，我长义可是你花间似的克星么？”
长义的表情中意变得冷峻起来。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心神不宁
“哦，是么，那我倒是想领教一二！”花间似毫不畏惧地说道。
“花间似，”长义沉着脸说道，“我给了你机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给脸不要脸。别以为没有你，我们就搞不定那帮异邦人。”
“想要搞定他们，就得从我身上跨过去。”
花间似说着，拔出了随身佩戴的匕首。
“你不过区区隐雾术传人，如何是我俩的对手，还是速速投降吧，我便不再要求你去解决那帮异邦人。”事到临了，长义似乎还想着挽回一下，所以开口劝道。
“闭嘴，谁想针对他们，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吧。”花间似冷冷地说道。
“长义，”一旁的鬼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不属于你的东西，就算强行得到，也终究会失去的。”
鬼婆的话，最终浇灭了长义仅剩的恻隐之心，他决定要动手了。
应该说，他的信心是正确的，虽然隐雾术也可以蒙蔽野兽的知觉。但是偏偏有那么几种鸟兽，可以完美避开隐雾术的蒙蔽，准确发现施术人的踪迹。
所以长义才敢理直气壮地说，他是隐雾术的克星。
如若没有这些动物的帮助，他根本不敢想象要怎么解决这个几乎能隐身的女人。
当然，光能发现花间似的踪迹肯定是不够的。毕竟长义的武力值也不高，更多属于手艺人，只能依赖于他驯养的鸟兽。
但好死不死，他身边偏偏跟着一个鬼婆，有这个老家伙在，胜负的天平就变得微妙起来。
因为花间似再强毕竟也是普通人，承受不起毒素的侵蚀。一旦中了毒，要么毒发身亡，要么也就只能乞求鬼婆法外开恩了。
而在江湖九流之中，如果说鬼婆的毒功敢称第二，估计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所以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太婆，可绝不是什么善茬，正是因为看到她，所以花间似才会显得如此紧张。
“你们打算两个对付我一个吗？”花间似皱着眉头问道。
“没办法，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是你不珍惜。你有如此神通，却如此固执，看样子是天不留隐雾术啊。”长义叹息道。
“呵呵...”
花间似冷笑一声，不由地深吸一口气，捂着心口忍不住嘀咕起来：“他会知道我遇到危险了吗，还是说他根本没有...”
正在休息的程子昂忽然感到一阵不安，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胡道可白了他一眼问道。
“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弄丢了。”程子昂低头想了想，困惑地说道。
“什么东西，你不会又把枪给弄丢了吧？”
“枪，弄丢...不，不对，我的枪没有丢...”
“又神神叨叨的，不会是中邪了吧？”
胡道可说着，走到他面前盯着他。
“我的...配枪，曾经丢过...是吗？”程子昂一边检索身上的配枪，一边迟疑地问道。
“当然，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不，不是弄丢的...”
“你小子别装糊涂，自己把枪弄丢了，不好意思承认是吗？”顿了顿，胡道可不解地问道，“话说起来，你是怎么把枪找回来的呢？”
“我...”
“不是，老程，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又变成这样了？”胡道可也紧张了起来，关切地询问道。
“我...我的枪...是...不是被我弄丢的，对...没错...是，是被人偷走了！”
程子昂低着头左右频顾，努力搜集脑海中的记忆。
“谁偷走的？”
“谁？是，是，是我...吗？”
“不是，老程，你真没问题吗，怎么感觉你好像喝醉了一样？”
“有人对我做过什么，但是我现在不记得了...”程子昂捂着脑袋说道。
“谁？”
“我，我不知道...”
“冷静点，想些开心的事。”胡道可摆手示意道。
“开心的事...等等...”
程子昂仿佛找到了灵感一般，脑袋瞬间空明起来。
开心的事。
对，我来到九州，经历过那么多开心的事。是，是跟谁一起度过的呢？
和队里的人，还有，还有呢？
还有，还有...花间似！
苦苦搜索之际，他蓦然想到这个名字，瞬间感到刚刚一切的困惑都得到了解答。
对，没错，花间似，花间似这个丫头去哪了，她不是应该跟着我的吗？
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地上蹦跶起来，吓得胡道可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怎么了？”不远处的洛尔看到他的样子，微微歪头问道。
“少人了！”程子昂瞪大眼睛说道。
“谁？”
“花间似！”
“花间似？”
洛尔愣了一下，芙拉洁儿低声对他解释道：“就是那个隐雾术传人，总是缠着程子昂的那个小丫头，你们记不住她很正常。”
“哦...”洛尔迟疑地点了点头，末了看向程子昂接着问道，“怎么，她没有跟上来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安...”
“不安？”
“帝王宗的领袖是文家，如今文家遭遇如此大难，我担心她会不辞而别...”
“你很关心她嘛。”洛尔眯着眼睛说道。
“那当然...诶...”
程子昂下意识开口，但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闭上了嘴，露出愧疚的神色。
“她也帮过我们不少忙，你关心她很正常，赶紧找找看，她是不是在这附近吧。”
洛尔摆手表示并不介意。
就在这时，暗中保护程子昂的莉赛娅陡然献身，拖着长长的光迹，在程子安面前来回飘荡，似乎看上去很不安。
“怎么了？”
莉赛娅没有说话，当然她也不会说话。在听到程子昂的询问后，她毫不犹豫地穿过程子昂的胸口，从后背穿出。
感受灵魂撞击的程子昂，只在心底听到两个字：“跟上！”
伴随着这两个字的，是焦急和不安的情绪，让他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于是他想都没有，也来不及跟其他人打招呼，直接从腰间拔出手枪，就跟着莉赛娅的轨迹钻进了附近的森林里。
“老，老大...”
胡道可回头看向洛尔，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洛尔身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有莉赛娅保护，肯定不会出问题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你和月儿跟上，前出支援他！”洛尔毫不犹豫地命令道。
“明白，马上去！”
二人点点头，异口同声地回答后，纷纷端起随身携带的武器，寻着程子昂的轨迹钻进森林里。
“洛儿，”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唐默走到洛尔身边，心绪不宁地说道，“我总感觉微妙，我感觉武家朝廷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害怕了吗？”洛尔微笑着问道。
“有点...”
唐默说着，伸手就要搂住洛尔。
“别趁机占便宜。”
洛尔苦笑着，用手掌按住她的额头，把她推了回去。
“洛儿...”
唐默委屈地嘟着嘴。
“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被小孩子看到就不好了。”
“哪有小孩子，我只知道有个老女人电灯泡。”
“你说谁是老女人？”芙拉洁儿陡然现身，叉着腰骂道。
“我是说另外两个...”洛尔挡在二人面前说道。
“放心吧，都睡着了，我可是母亲力十足，把他们照顾得服服帖帖的。”唐默一脸得意地说道。
“咱们先遣队都快要成幼儿园了...”洛尔也不禁露出苦笑说道。
“还不是你心软，收留伊川家的小朋友。”
“你自己不也收留妖族的小丫头吗？”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迟到的告白
“他俩年纪相仿，会不会变成青梅竹马呢。我刚刚去看的时候，伊川宇还紧紧拽着小丫头的手指睡着。”唐默说着，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但愿他们能在一个和平的时代长大吧。”洛尔有些唏嘘地说道。
“你说我们能回去吗？”唐默轻轻依偎在他的肩头，末了开口问道。
“当然，说不定援军就已经在路上了。”洛尔点点头说道。
“但是...”唐默眉头微微一皱，充满忧虑地说道，“我担心武家朝廷不会放过我们，总觉得不安。尤其是你把伊川莹带回来后，我担心他们会找上门来，这帮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
“放心吧，他们没有空军，想追我们还不是那么容易，”顿了顿，洛尔露出一丝微笑说道，“况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被他们追上了。只要是我想带走的人，谁也别想拦着。”
“我以为你打算继续守规矩呢。”
“我作为总部代表，只与合法政府接触，武家如此发难，窃取国权。哼，现在弄得离心离德，内外都不安分。除非他们能搞定这些麻烦，否则我代表总部，拒绝承认他们的合法地位，也就不需要跟他们讲什么规则。”
“我都习惯了你柔和的一面，难得见你如此霸气外露，怎么说才好呢，总是觉得稀奇。”
“任何阻挡先遣队执行任务的行为，都应该被修正。这是我一项贯彻的原则，我们这么多年走来，不也是一直在践行这一准则吗。”
“那武家军队杀来，我们真要和他们硬碰硬吗？”唐默不安地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们没把握？”洛尔反问道。
“那倒不是，”唐默摇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一旦下手，就要干脆利落一些，不能心存侥幸。”
“放心吧，我已有分寸。”
洛尔轻轻颔首。
另一边，程子昂在莉赛娅的引导下穿过丛林，来到一片开阔地。刚走出森林，他就听到附近传来乌鸦凄厉的叫声。
此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空气中弥漫一股诡异的味道。程子昂喘了口气，立刻下意识捂上口鼻。
他抬眼望去，看到空地上有几个人影，彼此相距数十米。两个矮小的黑影在他对面，而距离他最近的黑影，却已经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程子昂似乎想到什么，本能开口喊了一声：“花间似！”
说着，他抬腿从那个倒地的身影奔去。
那个倒地的黑影挣扎着，听到他的呼唤，瞬间浑身一颤，激动地回过头来。
程子昂冲到她面前，蹲下来试图把她扶起来，花间似却猛地推开他的手，惨白的嘴唇翕动着，颤颤巍巍地说道：“别，别碰我，我已经中毒了，会伤到你的。”
听到她的话，程子昂只觉得心脏一滞，瞬间感到浑身失去了力量，身体不由自主地将她抱在怀里。
“你怎么会想到来找我的？”花间似躺在他的怀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于是闭上眼睛问道。
“我感觉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想要回来找...”程子昂吸着鼻子，眼圈红红地说道。
“是我吗？”花间闭眼似咧嘴笑道。
“嗯...”
“呵呵...”
花间似闻言，立刻露出幸福的笑容。但紧接着，她又很快皱起眉头，咬着牙喘息着，看上去非常痛苦，额头上冷汗直流。
“怎么会这样？”
“你要小心...不对...你是元婴境高手...但还是要当心那个老太婆...她，她会用毒...”花间似说话的时候，牙齿一直在打颤。
“你，你中毒了？告诉我怎么帮到你，解药在哪里？”程子昂慌张地问道。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我自己...”
花间似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把额头靠在他的胸口上，发出愧疚的语气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太婆下毒，从来不会准备解药，从我中毒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我能撑到你来就很不错了，答应我，杀了他们，否则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程子昂顿时就慌了，死死地抱住她，把脸贴在她的头顶，越说越能听到哭腔。
“抬头...抬头，不要低头，盯着老太婆，盯着长义，小心他们偷袭...”
花间似闭着眼睛费劲地抬手，用手托着他的下巴，试图让他抬起头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的还是程子昂的安危。
“你告诉我怎么救你，你快点说我要怎么救你，我不能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你听到了吗，花间似？”程子昂拉开她的手，呜咽着说道。
“我听到了...但是...但是，我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
花间似似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黑色的毒血从她的口鼻溢出，浸湿了程子昂的衣服。
“你别再说这些无关的话题了，告诉我要怎么救你。你是江湖中人，你那么聪明，快用你的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子想想办法啊！”程子昂急切地哭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故事吗？师傅...死得悄无声息...死得无人知晓...我以为我也会这样，却没想到，在我临终之际，还有人记得我...”
“你...”
情急之下，程子昂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厉声吼道：“你们两个，快点把解药交出来，否则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到底！”
二人似乎被他声嘶力竭的情绪震慑住了，不由地面面相觑，末了鬼婆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们跟我们走，我就给那丫头解药...”
“别，别信她的话...”花间似费力地抬手揪着他的领口，有气无力地警告道，“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杀了他们，杀光他们，否则你们将永无宁日...”
“是武家派你们来的吗？”程子昂眯着通红的眼睛问道。
二人再次面面相觑，长义开口说道：“陛下希望国师等人再暂住些时日，此正值多事之秋，出门不安全。”
“把她救活，我就跟你们走。”程子昂说道。
虽然情绪上头，但程子昂倒也还算理智。他没有说先遣队跟他们走，只说自己跟他们走，玩了个文字游戏。
毕竟，为了花间似就把先遣队的其他人都出卖了，这种事程子昂也干不出来。
“听我说，听我说，别过去...不要过去...”
花间似用双手紧紧抱住程子昂，试图阻止他的移动。这耗费了她谨慎的最后气力，此时的她也就只剩下几口气了。
“程子昂，很高兴能遇到你...”
此时的花间似，声音若如蚊蝇，程子昂不得不低下头静静聆听她说的话。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我过得很开心...我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你从未忘记过我，你知道我会走丢，你会回来找我...”
她越说越呜咽，眼泪混合着黑血流下来，沾染在程子昂的胸口衣服上。
“你知道吗...我找到师傅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我害怕他的死。而是害怕我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没有人知道我...我的死就好像花朵凋谢一般，在花丛中，无人知晓...”
“我好幸运...能撑到你来；我好幸运...你会想起我来；我好幸运...我...我...”
花间似一边说一边微笑着，但笑着笑着，却忍不住流下眼泪，说出了心底最想说的话。
“我...我不想死...”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像花一般逝去
“告诉我，告诉我要怎么救你！”
程子昂眼睛都红了，感觉两眼直冒金星，激动地摇晃着花间似，发出哀求似的声音。
“太晚了...”
花间似气若游丝，慢慢合上眼睛，缓缓地嚅嗫地吐出这句话来。
“不晚，还不晚，告诉我要怎么帮你...可恶，可恶可恶...”
程子昂再次感到了那种让人心悸的无力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的怀里慢慢失去声息。
如果他到来的时候，花间似就已经死了，这样或许他还能保持些许冷静。但现在看着怀着的人慢慢合上眼睛，向来以理性著称的他，竟失去了最后一丝冷静。
人无法接受的事情有很多，其中一种，就看着生命消逝而无能为力。
此时的程子昂，真的恨不得化身成为一名医生，快速诊断出花间似的情况，找到应对的方法。
但身为特种兵的他，只具备应急医疗常识。他更擅长的，反而是那些杀人的伎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会感觉到深深的无力。因为自己空有一身武力，却无法拯救眼前人的性命，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
程子昂低着头，睁大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恍惚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和花间似相处的种种。他能感受到花间似那蓬勃的生命力，以及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她是多么渴望活下来，在别人的注视下活下来。但对于死亡，她却又是那么的释然。
“花间似，花间似...”程子昂几乎失声哭喊出来，“你要是死了，我就会忘掉你的！”
听到他的话，花间似猛地睁开大眼睛，哀怨地凝视着程子昂。
末了，她微微一笑，轻叹一声后，弱弱地说道：“命中当如此，我早就预料到了...”
“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程子昂闭上眼睛，痛心地问道。
他低着头，几乎和花间似面对着面，眼泪还带着余温的眼泪吧嗒落在她那圆润的脸蛋上，划过一道弧度后落下。
就在这时，他附近的丛林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动物惨叫声。声音异常刺耳，又随之戛然而止。
这是莉赛娅在暗中保护程子昂，只要有她在附近游荡，任何偷袭都只是徒劳。
“永别了，程子昂。我应该能让你留下些许回忆吧，虽然我们相处只有几个月而已...但我...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的声音渐渐虚弱，最终失去声息。
这位隐雾术的传人，最终还是耗尽了自己仅剩的生命力，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不，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花间似，花间似！！！”
程子昂声音变得激昂起来，紧紧抱着花间似大声地呼唤着。但无论他如何呼唤都只是徒劳，花间似再也无法醒来了。
程子昂瞪大通红的眼睛，紧紧咬着牙关。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怨气，想要将一切全都毁灭掉。
短暂的沉寂后，他慢慢放下花间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在原地摇晃着。
他那颓然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发出沙哑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面对如此强烈的杀意，长义勉强维持镇定，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说过，你跟我们走，我们就给她解药，现在什么都晚了。”
“是啊，都晚了...”
程子昂呢喃着。
“但就算这样，你们今天也必须要跟我们回去。身为异邦人，在九州王土之上，还是不要忤逆陛下为好。”长义话锋一转，接着逼迫道。
“呵呵...”
听到他的话，程子昂咧嘴露出一丝冷笑，戏谑的眼神打量着两人：“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别小看我们，”长义似乎有些生气，“我们异人堂可不是好欺负的。”
“异人堂理应效忠主上，你们不过墙头草，有什么资格代表异人堂？”
“武皇就是主上，忠于武皇，便是谓忠诚！”
“不过是见风使舵，贪图荣华富贵罢了。花间似死在你们这种虫豸手中，简直是一种耻辱。”
“我不想跟你多说废话，反正今天我们必须要把圣徒带走，你若是阻拦，便让你随了花间似去吧。”长义冷冷地说道。
“哦，是吗，”程子昂气极反笑，含着泪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你们若是有种便杀了我。又或者，我杀了你们！”
他的话音刚落，莉赛娅的形象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三人面前。那泛着光，拖着长长头发的脑袋围绕着程子昂转悠。那恐怖的情形，把长义和鬼婆都吓住了，楞在原地瞪大眼睛不敢动弹。
“元，元婴境...”长义发出颤抖的声音，惊恐地失声说道，“不，不可能，元婴...不应该是圣徒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很简单，”程子昂说着，慢慢舒展手臂，伸出食指，手臂慢慢放平，手指指向二人，“我和圣徒，都是元婴！”
“不，不可能！！”
听到他的话，长义和鬼婆只觉得一阵雷霆霹雳。
没想到这个异邦人使团内部，居然会有两个元婴境的强者。
要知道在九州，一个家族只要能出一个元婴境，几乎就可以稳坐大族的位置了。而这个异邦人使团居然有两个，这是何其恐怖的实力。
人神陨落的新时代，魔法世界的主神塔娜，严格控制着这个新世界的魔法烈度。
因此，新世界不再有人神，而不被塔娜所约束的半神，却成为了魔法强者的最终形态。
东陆的修炼体系，固然是通向半神的绝佳路径。但想要更便捷地成为半神，最简单的方法，大概还是启动先民遗留下来的造神机器，将人变成半神。
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先遣队拥有了两位半神，这是他们敢于向未知的东方探索的重要支柱。因为只要有半神庇护，原则上先遣队几乎是无敌的。
威压之下，似乎是出于恐惧，长义和鬼婆双腿不停地打颤，几乎连站稳都很难做到，刚刚的从容完全不复存在。
不过他们似乎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因为东陆的元婴境修炼者，但凡想要驱使元婴，就需要暂时放弃对肉身的控制。而一旦肉身被毁，元婴也会死去，这就是二人认为的机会。
在九州，只要元婴大能出动，身边就必然有若干名高手护法，确保元婴境修炼者肉身不会被偷袭损毁，这和西陆人保护吟唱中的魔法师几乎如出一辙。
但他们显然失算了，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程子昂根本就不是半神，所以他根本就不需要放弃对肉身的控制，而是可以直接指挥莉赛娅发起攻击。
“伤！”
程子昂指着二人，冷冷地下达了攻击命令。
随着他一声令下，莉赛娅几乎闪现一般，瞬间消失在他身边。然后很快出现在长义和鬼婆面前。
她的灵体从二人的腿掠过，浓郁的魔力瞬间涌入二人的小腿。只是普通人的二人，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魔力涌入，孱弱的脉络瞬间炸裂，顿时鲜血四溅。
应该说，莉赛娅的全力一击，几乎没有任何人能承受得起，就算是金丹境后期的修炼者也吃不起。毕竟再厉害的修炼者，再厉害的魔法师，终究还是被肉身限制极限。
而半神，是没有极限的。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班门弄斧
莉赛娅的身形犹如黑夜中的闪电一般，在飞速掠过二人，将二人制住后，她在半空中飞快地来回闪烁，最后定格在二人的头顶，完全看不出感情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二人。
她似乎也能感受到程子昂的愤怒，所以那犹如银丝一般泛着光芒的长发在半空中飘荡着，犹如水中绽开的水草一般。
“鬼，鬼啊...”
长义惊恐地瞪大双眼，几乎失声惊呼起来。
鬼对于九州人而言，是一个广泛但陌生的概念。
因为修真的存在，九州人相信人定胜天，所以对于神鬼这种虚无的概念并不感冒，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九州的宗教势力始终无法发展起来，整个社会俨然是一个典型的世俗社会。
程子昂缓缓朝二人走来，边走边冷声说道：“你们为异人堂成员，蒙受文家厚恩。而今文家遭劫，你们却忘恩负义，与豺狗何异。花间似死在你们这种人手上，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二人闻讯回头，在看到程子昂后，他们的表情更加震惊了。
因为程子昂和莉赛娅之间的关系，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二人已经无法辨别,到底谁才是元婴,谁只是普通人。
之前说过，东陆修真体系的极限,就是将人的意识转化成由魔力组件构成的半神，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元婴。
但既然是半神，就一定有所弱点，否则就会遭到塔娜的制裁。
莉赛娅和芙拉洁儿是通过先民造神机器创造出来的半神,其弱点就是寄存着她们根基的晶体。一旦晶体破坏,就算是半神也会瞬间消散。
东陆没有造神机器这样尖端的设备，只能依靠修真体系。因此，储存半神根基的，就是他们本人的身体。
原则上,所有的元婴境修真者,一旦达到元婴的境界，身体就可以处于一种近似于假死的状态，就像植物人一样。
在平日里,这些元婴境修真者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元婴出窍后，他们就会陷入假死状态，这时候他们的本体就需要专门有人来保护，是谓护法。
这样一来，这些元婴境修真者就可以绕过晶体，用自己的身体来储存已经组件化的意识，但缺陷也是很明显的。
第一,一旦元婴出窍,他们势必无法保护自己的肉身，而一旦肉身被毁,他们也会随之陨灭。
其次,就算这些修真者步入了元婴境界，但他们的身体也会逐渐衰老,最终逝去。
也就是说,纵使是元婴境的修真者,也是无法摆脱寿命的束缚。
在这一点上,同过造神机器制造出来的半神，显然要比这些元婴境修真者更有优势。晶体的存在,使得他们可以无视寿命的束缚，达到绝对的永生。
而且最重要的是,相较于身体，晶体的强度显然要更高一些。这使得这些半神在与元婴境修真者对决时，可以取得极大的优势。
长义和鬼婆并不知道半神的存在，以为程子昂是元婴境修为，所以下意识地把莉赛娅当成了程子昂出窍的元婴。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感到无比震惊。程子昂都已经元婴出窍了，居然还能保持活动，甚至能开口说话。
当然，这纯粹是他们对先遣队不够了解。
元婴境修真者一旦开始出窍,身边就需要护法来保护其肉身。而程子昂，本质上其实就是莉赛娅的护法。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莉赛娅在保护他罢了。
在距离二人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程子昂停了下来。
此时他虽然很愤怒，但却保持了基本的理智。他知道花间似死于中毒,自己如果靠得太近，说不定会被鬼婆放毒。
虽然他恨不得亲手弄死这两个人，但在这一刻,他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心智，而是冷静地停下了脚步。
“英雄，好汉，请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见逃跑无望，长义换了副面孔，开始哀求起程子昂来。
“谁派你们来的？”程子昂冷冷地问道。
“武家，是武家，全都是他们的错，我们只不过是干脏活的下人而已...”
“到底是谁，武家那么多人，难道想让我全都记恨上吗？”
“就,就是武皇身边那四位大红人...”
“这四个家伙...”
程子昂咬牙切齿。
“英雄,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被人家逼的...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害死花间似的是这个老太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长义开始撇清责任。
“长义，你这个臭小子，花间似明明是你下令毒死的。”鬼婆破口大骂道。
“要不是你撺掇，我会伤害花间似吗，毒也是你下的！”长义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没有你的那些乖宝贝们，我何德何能给隐雾术传人下毒，你也太会撇清关系了！”
鬼婆气得七窍生烟。
“闭嘴，老太婆。刚刚要是你交出解药，花间似就不会死了。说到底还是你的问题，你以为我愿意害死花间似吗？”
“都给我闭嘴！”
程子昂怒吼一声，看着二人问道：“我问你们，除了你们以外，武家朝廷是不是还派了其他人来？”
“呃...”
二人面面相觑。
“回答我！”
“朝廷派出禁军，打算追回诸位...”踌躇片刻后，长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什么时候的事？”
“看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长义回答道。
听到他的话，程子昂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情况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武家朝廷根本就不讲武德，完全没打算放过先遣队一行人。
“还有...还有...”长义结结巴巴地说着。
“还有什么？”
“还有...公主殿下似乎已经出走了，所以朝廷派兵向诸位索要人...”
“公主殿下，找我们要人？”
程子昂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枫，是枫。她居然出走了，难道是打算回来找我们吗？”
如果是枫的话，程子昂非但没有不愿意，反而十分欢迎。他以为枫抛下先遣队再也不回来了，听到她的决定后，程子昂不禁感到一丝欣慰。
程子昂一时陷入沉思，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的危险。
不过他没有察觉，不代表别人没有，尤其是以敏锐著称的莉赛娅。
她的身形消失在夜空中，下一秒，程子昂身边接连传来动物的惨叫声，以及骨肉爆裂的粘稠声。
长义是九流之一的御灵，擅长驱使鸟兽攻击敌人。这些鸟兽也绝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体内蕴含魔核的魔兽。
他的攻击方式就是训练这些动物接近修真者，然后引爆体内的魔核，造成近距离爆炸杀伤效果，有点类似于反坦克狗。
这种驾驭鸟兽的本领，先遣队在西天外就曾经领教过，当时如果没有西陆人的舰队帮助，估计妖族的城池早就被东盛军队攻破了。
不过这种小把戏对于真正的修真者而言，还是显得不够看，更别提在莉赛娅面前卖弄，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她只是眨眼般的攻击，就瞬间化解了程子昂的危机，解决掉了他身边所有的威胁。
程子昂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于是冷笑着看向二人，歪着头问道：“好玩吗？”
“英，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
这次长义终于破防了，痛哭流涕地哀求着。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在程子昂面前耍任何把戏都是没用的。
“我很想把你们折磨致死，但我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这么做。所以，安心去死吧，最好连灰都不要剩下！”
程子昂淡淡地说着，伸手指向二人。莉赛娅闪现到二人的头顶处，快速吸收周围的魔力，汇聚成无比耀眼的光团，一时间照亮了整个森林。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另一路危机
程子昂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内心始终难以释怀，脸上的肌肉直跳。忍不住怒气暴发，咬着牙恶狠狠地喝道：“给我，去死！”
他一声令下，巨量的魔力倾泻而下,长义和鬼婆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这浓郁到发出强光的魔力劈头盖脸袭来。
没有人可以承受这样强度的魔力，就算是魔导士或者高阶修炼者也不行。人体的承受极限决定了，单靠肉体是无法将魔力的威力最大化的。
倾泻的魔力犹如瀑布一般落地，已经变成粘稠液体状态的魔力，落地后因为不再受到约束，瞬间蒸发气化，重新散逸到大气之中，失去了光芒。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多秒，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后，现场只留下两具完全变成雕像的尸体。
两人跪在地上，十指弯曲，惊恐地望着天空，保持着临死前的状态，不过整个人身体完全变成了晶体状态，衬着莉赛娅的光芒，竟发出耀眼的闪光。
怒气过后，程子昂的大脑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对眼前的一切也感到十分惊讶。
魔力不产生热量，这是他们已经掌握的基本原理。
之前之所以出现会魔力爆发产生剧烈爆炸的情况,主要是因为魔力基本粒子夹带大气分子摩擦，进而产生了光和热量。
莉赛娅将巨量的魔力倾泻下来，这个过程中，魔力虽然出现了汇聚，但基本粒子运动却并不如魔力爆发来得激烈，因此没有因为带动空气摩擦而产生光热。
所以眼前这两尊晶莹的雕像，很明显是巨量魔力穿过物体造成了。
巨量魔力穿过物体，居然能使物体结晶化，这是之前的研究所没有注意到的情况。
中科院异界研究中心的研究显示，过量魔力穿过人体，会导致魔力侵蚀现象。但如果这个量再乘以十会出现什么情况，研究中心并不清楚，只能模糊地推测。
毕竟不能做人体实验，很多时候对魔力的运用都只是停留在理论阶段。结果没想到，莉赛娅不经意地攻击，让这个理论变成了现实。
不过此时的程子昂，并没有心情关注这个科学现象。虽然长义和鬼婆已经为科学献身，但他心中的愤懑依然难以平息。
他重新蹲下来，失魂落魄地抱起花间似渐渐发凉的尸体,往日种种浮上心头，他感觉心如刀绞，忍不住声泪俱下。
不多时,前来增援的胡道可和白月姗姗来迟，却看到了这让赶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老，老程，没事吧？”胡道可端着枪，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事...”
程子昂低着头，声音却很暗沉。
“你抱的是谁？”
“花间似...”说着，他忽然抬起头，发红的眼睛看向胡道可，哀求似地问道，“是叫花间似，对吧？”
“对，是叫花间似...”
在这种时候，胡道可保持了高度的情商，没有跟他拌嘴，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可是我，可是我...”
“她走了吗？”胡道可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
“唉，节哀...”
胡道可抿了抿嘴唇，忍住没有提出质疑。
不同于一眼就注意到程子昂的胡道可，白月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飘荡在半空中的莉赛娅，以及那两尊诡异闪光的雕像。
在来的路上，她感受到大气中强烈的魔力波动，所以她大胆判断，莉赛娅在他们到来之前发起了攻击，而那两尊雕像，很有可能就是魔力攻击后的产物。
想到这，她扭头怜悯地看了程子昂一眼，深吸一口气慢慢向两尊雕像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味道，有点类似于烧焦的蛋白质夹着刺鼻化合物的味道。
越是走进，她就越是注意到，在两尊雕像脚下，草地了灌木同样出现了结晶化的现象，并以雕像为圆心向外扩散。
雕像半径一米以内的范围，草木全都变成了结晶，一米以外的草木只有部分结晶，剩下的还保持着原样。
白月借着莉赛娅散发的光芒，凑到两尊雕像面前，拿出纸笔蹲下来仔细观察并记录数据。
虽然现在她现在脑子里有很多疑问，但此时的程子昂状态不佳，所以她暂时按下不表，只是把眼前的现象记录下来，等时机合适再询问程子昂这个当事人。
另一边，程子昂等人刚离开没多久，洛尔和唐默等人也遇到了麻烦。
麻烦来自于武家朝廷的追兵，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一支人数超过五百人的精锐禁军骑兵出现在先遣队营地附近。
“洛尔，麻烦来了。”芙拉洁儿提醒道。
“我知道...”
洛尔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显得很淡定的样子。
“先遣队人不齐，莉赛娅也不在我们身边，真的没问题吗？”芙拉洁儿有些不安地问道。
“区区五百人，有什么紧张的，不是还有你么。”洛尔微微一笑说道。
“我不紧张自己，我是在紧张你们，”芙拉洁儿说着，忽然愣了一下，有些惊喜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动手吗？”
“吓唬一下他们就好。”
“吓唬可没用，这可是五百人的军队！”
芙拉洁儿抬高了音量。
“有用，只要能拖住他们，等待子昂他们返回就好。”洛尔淡定地说道。
“你还是舍不得让电灯泡出手呢？”唐默轻叹一声问道。
“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拿过枪。有些事情，能不做就不要做，更不要主动去做。”
“那好吧，我尽量吓唬他们，但不保证我一定不动手的哦。”芙拉洁儿有些迟疑地说道。
“嗯，我们去见见客人们吧。”洛尔说着，打开车门，弯着腰迤迤然走出来。
此时的营地已经被骑兵围得水泄不通，这些精锐骑兵或手持火把，或腰别魔晶荧光石，看样子早就做好了星夜兼程的准备，就是冲着先遣队一行人来的。
见到洛尔走出马车，为首的一个骑兵军官随即策马上前，抱拳礼貌地说道：“国师，陛下邀请国师随我等诣京。”
“我们刚离开盛京，陛下又急着把我們召回去，所为何事呢？”洛尔微笑着，不紧不慢地问道。
“国师毕竟是异邦贵客，然是逢天朝内乱，让国师看了笑话，陛下打算召回国师以表歉意。”
“陛下言重了，”洛尔微笑着摇头说道，“公道自在人心，出没出丑，我说了可不算。如今天朝遭逢此难，我等又急着回乡，自然不便多留，故此向陛下辞别。还望府君转告陛下，无需挂念在下。”
“陛下诚挚邀请，国师怎敢拒绝？”
那军官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哦，怎么，你们天朝的邀约就不能拒绝吗？”
洛尔依然微笑着，但语气中却带着刀子。
“也罢，”军官深吸一口气，看着洛尔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国师交出公主殿下。国师要走，我们不便挽留，但公主是陛下的亲骨肉，国师不可随意带走。”
“我们什么时候带走你们的公主了？”
洛尔脸色稍微变了变，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
一开始他以为军官提到的公主是指伊川莹，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先遣队出走的枫。
枫居然出走了，这是洛尔有些始料不及的。虽然他大概能猜到枫的决定，却不曾想她竟如此决绝。在先遣队离开盛元乞兰后，她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自己的父亲。
“国师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国师带走公主，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还请国师归还公主。”军官冷冷地说道。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再三警告
“你们是在故意找茬的吧？”洛尔露出苦笑着说道，“我这里没有公主，也不打算跟你们回去。”
“国师可不要逼我们动手，只要国师能带公主回去，一切都好商量。”军官发出了威胁的语气。
“我也奉劝你们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你们带不走我的,真等到瘟神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回去，我这是在救你们的命，可别不知好歹。”
“如此说来，国师是不打算跟我们走了？”
“回去吧，这是第二次警告,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我不是那种喜欢滥杀的人。”
洛尔摆摆手,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听到这,军官不再言语，而是稍微后退两步，挥手冷冷地命令道：“上！”
“真是没办法啊。”
洛尔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伸出手来，手指随便地在面前划了一道弧线。
紧接着，空气中的魔力开始剧烈波动起来。这是芙拉洁儿在快速凝聚魔力所产生的波动。波动强度之大，甚至连这些从未接受过魔力感知的东盛军官，也能明显感觉得到。
策马前出的骑兵们瞬间撞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上，一时间人仰马翻，战马的嘶鸣和人的哀嚎不绝入耳。
根据魔力波动的强度，唐默可以判断这至少是禁咒魔法的强度，但芙拉洁儿却仅仅是用来张开一道无形的结界。
可想而知，一旦身体不再成为负担，这些半神可以将魔法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这，这是...”
军官瞪大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
虽然都知道这位国师的实力深不可测，但他们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股力量的威压。他只是轻轻一抬手,就叫几百骑兵前进不得,如果他全力以赴，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幕啊。
面对一众惊恐的目光，洛尔神情淡定，竖起食指一脸凛然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我已经尽到现代文明所给予的最大善意。你们若依然执迷不悟，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现代文明的残忍。”
军官收敛心神，再次强行维持镇定，态度坚决地说道：“陛下要我们带国师回京，此乃王命，不可不从之，还请国师成全。”
“我不想成全，你们武家为了一己私欲，几乎将整个帝国颠覆。此等王者，没资格向我下达任何命令，而且我也不是你们的家臣。”
“那就没办法了，如此一来，我只有强行把国师带回去了。”
军官咬咬牙，再次下达进攻命令。
“不可理喻，你是真心觉得我不会痛下杀手吗？”
洛尔的表情也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周围的骑兵们再次发起进攻，他们纷纷下马冲击结界，或是用肩来撞，又或是用刀枪劈砍戳刺。
但不管他们如何折腾，都奈何不了这层结界。这毕竟是芙拉洁儿动用禁咒魔法级别的魔力张开的结界，岂是如此轻易被攻破的。
其实对于芙拉洁儿来说，进攻比防守更容易。因为在魔法世界，半神想要杀人不要太容易。
只不过洛尔并不同意她手上沾满鲜血，所以只是要求她就地防守，不准进攻。
见前进不得，骑兵们开始动用各种各样的武器，一些骑兵后退拉开距离，开始向结界投射火箭。
结果这些燃烧的火箭既没有穿过结界，也没有被结界反弹开来，而是直接被结界拦在半空中，箭头镂空的火巢燃烧的火焰，慢慢将整根箭杆烧尽，将周围照亮如满月。
这其实是芙拉洁儿的小趣味，很早之前她就喜欢这么干。
物理防御护盾的外壳是坚硬的，别说箭矢会被弹开，就连子弹射来也都会无一例外被弹开。
但这样的外壳强度其实是可以控制的，只要施法者对自己的魔法有足够的信心，就可以控制护盾外壳的软硬程度，捕捉这些射来的箭矢甚至是子弹。
芙拉洁儿毕竟的半神，对自己有绝对的信心，所以在西陆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这么干过。
洛尔抬头仰望头顶那些正在燃烧的箭矢，不禁露出了一丝无奈地苦笑，低头摇了摇头。
“赶紧走吧，一会儿真的要死人了。”洛尔再次看向那个军官，劝说道。
“不把国师带回去，我们难以向陛下交代！”军官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咬着牙嘴硬地说道。
“去告诉你们的陛下，就说我不愿意跟你们回去，你们也打不过我，这样不就行了。”洛尔摊开手说道。
“如此，我等威名何在？”
“是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好好考虑一下吧。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哦。”
洛尔话音刚落，就远远地瞥见昏暗的丛林里窜出一道光团，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只见那团光团一瞬间湮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但紧接着，在外围射箭的弓箭手接连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众人循声望去，惊恐地发现这些弓箭手居然都开始从内而外燃烧起来。而且不光是他们，甚至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开始燃烧起来。
这些弓箭手就犹如蜡烛一般，一个个被点亮燃烧，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他们胯下的战马，几乎在燃烧的一瞬间就轰然倒地，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洛尔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还是出现了，这神秘的光团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半神莉赛娅。
如果说芙拉洁儿杀人尚且有所顾虑，那莉赛娅杀人可就跟吃饭一样简单了，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可言。
洛尔之所以担忧，还是希望不要把事情扩大化，这些人毕竟只是奉命来拿人的，实在没必要和他们过不去。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没法控制莉赛娅。这个半神不属于自己，而是只听命于程子昂。所以这些追兵的命运如何，基本上取决于程子昂的态度。
突如其来的袭击，把骑兵的阵型搅得人仰马翻，也让这些骑兵的攻势为之一滞，他们纷纷慌忙四下逃窜。正在射箭的弓箭手，也毫不犹豫地扔掉弓和箭囊，试图避开这一厄运。
出乎洛尔预料的是，莉赛娅的攻击似乎很克制。只有十几个弓箭手被她烧死。剩下的弓箭手在扔掉弓箭后，竟也避开了被烧死的命运，想来这应该是得到了程子昂的授意。
否则以莉赛娅嗜杀的性子，这些追击的骑兵没被全部烧死，她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赶紧走吧，”洛尔抬高音量说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再造杀孽，就此别过，别再来纠缠了，你们不是元婴的对手。”
“是，是，多谢国师不杀之恩。”
刚刚还很顽固的军官，此时终于丧失了继续进攻的勇气。在听到洛尔的话后，他终于松了口气，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马儿，招呼着骑兵全部后撤，向来时的路奔去。
在军官的带头下，骑兵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十几具正在燃烧的人和战马的尸体，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难闻味道。
洛尔对此也感到无奈，虽然他们行走江湖十几年，但依然觉得这样把人活活烧死实在是太残忍。
虽然程子昂可以要求莉赛娅发起攻击，但他无法决定莉赛娅采取何种方式攻击。所以，莉赛娅用何种方式对待对手，完全取决于她自己的意愿。
待骑兵散去后，程子昂等人这才走出从来，姗姗来迟。他们的步伐沉重，一声不吭，程子昂怀里更是抱着一个人，神情肃穆。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意外的回归
看到程子昂怀里的人，洛尔先是心里一惊，在看到其他人安然无恙后，随即又舒了口气。
“这是...”他谨慎地问道。
“她叫花间似，是我的...朋友...”程子昂低着头，声音低沉地回答道。
“这样啊,那她...”
“她走了...”
“节哀...”
洛尔抿了抿嘴唇，按捺住性子没有继续问下去。一旁的唐默看在眼里，立刻就理解了洛尔的想法。
显然洛尔并不打算追究二人之间的关系，既然斯人已逝，就没有必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我想...把她埋葬了，可以吗？”程子昂抬起头,祈求似地问道。
“去吧。”
洛尔轻轻点了点头。
“谢谢...”
程子昂的语气既有感激，又带有一丝愧疚。
“小可。”
洛尔看了胡道可一眼,给了他一个眼色。
“诶，”胡道可心领神会，主动迎上去说道，“老程，我跟你去吧。”
目送二人离去，洛尔和两个女孩重新回到篝火前，此时天色渐渐暗淡，刚刚发生的事，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洛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武家朝廷可能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白月坐到洛尔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知道，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回去了。”洛尔点点头说道。
“你真的觉得文家能重新夺回朝廷吗？”白月忍不住问道。
“不一定...”
洛尔耸了耸肩。
“那你还...”
“那不然要怎么做，干涉吗？”
“如果说...武家得势之后，就对我们纠缠不休，那我宁愿选择干涉。”白月沉默片刻后说道。
“放心吧，文家或许无法重新控制朝廷，但武家绝对做不长久,”洛尔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们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不可能再有机会重新掌控朝政。”
“最佳时机？”唐默忍不住插嘴问道。
“最佳时机，就是东盛帝国建立伊始。那时候，九州人还习惯于武家的统治，对于他们而言，文家的统治或许温和，但终归令他们一时半会无法适应...”
“然而，武家在那个时候选择急流勇退，或许是胆怯，又或许是受不了世家门阀之间永无休止的征伐。等到文家彻底掌控朝政，并在随后的两百余年里，对治下臣民完成了政治驯化后，武家就再没机会，重新夺回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权力了。”
“政治驯化...”
“我说驯化，可能不太好听，但是如果我说这是一种行为惯性，你或许就能明白了。曾经沧海难为水，习惯了文家的温和统治，并经历了几代人的岁月，现在的九州人，可不见得能向父辈一样接受曾经的严酷统治...”
“无论是地球还是异世界，本质上都是在比烂，或许现在的生活很糟糕，但所有人都不想活在更烂的世界当中。所以我断言，武家的统治必不长久，尤其在他们完全得罪文家以后。”
“但是...”白月微微皱眉说道，“东盛帝国本质上是修炼者统治的国度，修炼者才是这个国家的根基。”
“并不，人民群众才是历史的创造者，这一点，无论是地球还是异世界都通用。如果你不认可这一点，说明你的政治要重修了...”
“魔力再好，在无法形成生产力之前，终究只是武力的代表。魔法也好，修真也罢，都不过是将魔力作为自己武力的来源。然而生产和发展，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而承担这一职责的，正是千千万万异世界的人民...”
“为什么异界联军入侵澳大利亚，会被美军单方面吊打，为什么多国部队入侵异世界，却可以同拥有主场优势的异界联军打得有来有回。这就是生产力发展带来的好处，就算是降级的地球军队，也依然可以与拥有魔法优势的异界军队对抗。”
白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末了接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武家早晚会被推翻，因为他们已经无法代表新的生产力了？”
“推翻他们的，或许是支持文家的门阀军队，又或者是流民军。总之，武家所代表的落后制度，已经不可能再在东盛帝国有生存土壤，急流勇退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如果选择顽固，那结局显然可想而知。”
三人正聊着，芙拉洁儿突然显形，出现在他们面前，露出为难的神色，背着手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突然摆出这副表情？”洛尔好奇地问道。
“洛尔啊，”芙拉洁儿眨着眼睛，有些纠结地问道，“你是不是说过，先遣队应该一个不少地回家去？”
“我是说过，怎么了？”
“那，就是说不能抛弃任何一个同伴咯？”芙拉洁儿接着问道。
“那当然。”
洛尔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如果有人擅自离队，你还欢迎她回来吗？”芙拉洁儿图穷匕见，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尔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沉下脸来，严肃地问道：“让她自己跟我说。”
“是枫吗，她来了吗，她在哪？”
不同于洛尔的严肃，听到这句话的唐默显得很兴奋。
“呃，你这样，我觉得...”
“怎么，我应该笑吗？”洛尔板着脸问道。
“算了吧，人能回家就好...”芙拉洁儿有些为难地说道。
看着洛尔严肃的表情，芙拉洁儿终于叹了口气，选择了妥协，无奈地摆手说道：“我就知道躲不过，这没什么好试探的。”
说着，她身形一闪，随即遁入黑暗，再次消失不见了。
对于枫的出现，洛尔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已经从追兵那里听到了关于枫出逃的事，知道她已经逃离了盛元乞兰，所以对于她的出现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
他感到生气的是，枫不听从先遣队的指挥，擅自介入东盛帝国的内部事务。无论她是以先遣队员的身份，还是以帝国公主的身份介入，都让洛尔感到非常不舒服。
在洛尔看来，枫一直都很听话，完美地履行自己的任何指令。所以在听到她的决定后，洛尔莫名地感到一种被背叛的感觉，这才是他感到不爽的主要原因。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先遣队的队长，虽然平日里对大家客客气气，和蔼可亲。不过一旦涉及到原则问题，洛尔比任何人都要严格。
芙拉洁儿消失没多久，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丛林的边缘。似乎是感受到了洛尔强大的气场，她显得畏畏缩缩的，一步一停，一脸紧张地盯着篝火旁的洛尔。
一旁的芙拉洁儿散发着光芒，为她指引道路。似乎也是因为这样的气氛，芙拉洁儿也一声不吭，背着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似乎是担心会被牵扯进来。
“枫！”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唐默不顾此时凝固的气氛，欣喜地迎了上去。现在大概也只有她，才能无视洛尔所营造出的严肃氛围了吧。
“默默姐...”
看到唐默主动迎上来，枫同样露出了一丝笑意，弱弱地呼唤一声。但是这样的表情只持续了一会儿，随后枫那大大的眼睛再次不安地看向正在生闷气的洛尔。
唐默拉住她的双手，顺势将她抱在怀里，一边轻抚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洛尔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也舍不得你。”
“对不起...”枫低声说道。
“没事，回来就好，别的不要多想。”
安抚一阵后，唐默松开枫，拉着她的小手信步来到洛尔身边，似乎要陪她迎接洛尔的批评。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枫的归队
洛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篝火，头也不回地开口冷冷说道：“你还知道回来，你已经不是我们先遣队队员了。”
一听到这句话，枫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夺眶而出。
“洛儿...”
唐默埋怨似地嗔怪一声,急忙安抚起来。
“擅自离队，干涉他国内务，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责。我要怎么办，把她带回去，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吗？要不就大胆承认，她离队以后,就不再是先遣队队员，而是东盛帝国的公主,这样军法就管不到她了。”洛尔说道。
“该罚就罚，别说这种气话，你是知道的，枫就我们这些亲人了，如果我们不要她，她还能去哪呢？”唐默微微皱眉说道。
“亲人，她可是帝国的公主，我可高攀不起。不在盛京享受荣华富贵，跑来山野跟我们这些人过苦日子干什么？”
“洛尔！”
唐默的声音抬高的一个调，有些生气地说道：“有事说事，你这样说太过分了。你是队长，有什么惩罚你就说，没必要说这么负气的话。”
“你既然知道我是队长，就应该知道最后的罪名都要由我来承担。怎么，我说两句都不行吗？”洛尔没好气地问道。
枫默默地听着二人的争吵，忽然扑通一声，当着洛尔的面跪下，低着头啜泣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但请不要赶我走，我已经无路可退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看得出来，她真的舍不得离开先遣队。在她眼里，只有先遣队才是真正的家，至于那个所谓的皇位，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不过面对她的哀求，洛尔显得有些不为所动。只见他低着头，闭上眼睛冷冷地说道：“刚刚东盛帝国的骑兵才来寻你，你跟着我们，他们早晚还会找上门来的，所以...”
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洛尔如此表态，几乎就默认了，要将她驱逐出去。
“等一下，”唐默上前一步，着急地大声说道，“不能把枫赶走，她是我们的家人，把她扔在异乡，你于心何忍。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便陪她留下来，她要去哪，我就去哪，毕竟我是她的监护人。”
“她都多大了，还要你这个监护人。”
“不管怎么说，我绝不会扔下她不管的。我是姐姐，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弟弟妹妹。”
唐默似乎是豁出去了。
“唉...”
听到唐默决绝的语气，洛尔轻轻叹了口气，闭着眼睛无奈地说道：“你们总是这样，从来都不把规章制度放在眼里。既然你说自己是她的监护人，那就意味着你也有责任。等回去以后，你们两个一起接受惩罚吧。”
“真的吗？”
唐默眼前一亮，顿时发出欣喜的声音。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洛尔说的是回去以后，也就是说，他是默认了枫的归队，否则也就不会有惩罚一说。
“快说谢谢。”唐默回头激动地对枫说道。
“谢谢...”枫发出了发自内心的声音。
“你们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好像我就该那么好说话。记住，这里是先遣队，我是先遣队的队长。在队伍里面，凡事我说了算，一切令行禁止，懂了吗？”洛尔厉声说道。
“懂，懂了...”枫低着头，底气不足地回答道。
其实坦白的说，洛尔对枫擅自干涉东盛帝国内政一事并没有那么生气，或者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他之所以摆臭脸，主要还是因为枫离开之前不跟他打招呼。这让洛尔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毕竟他是先遣队队长，是整个队伍的核心。如果连他都无法约束自己手下的队员，那先遣队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枫的擅自行动打乱了他原有的部署。现在不管洛尔承认与否，随着枫的回归，他都必须清晰地意识到，先遣队已经主动干涉了东盛帝国的事务。
应该庆幸的是，地球势力目前还未涉足到东陆。否则他们的行为，可就不是简单的内部处理就能解决了的了。
“我困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再来烦我了。”洛尔用手托着额头，语气依然不见缓和。
“走吧，洛儿还在生气，等他气消了再跟他道歉吧。”
唐默说着，拉起跪在地上的枫。
对于洛尔，唐默还是很了解的。他怎么可能会把枫仍在九州，看到她能回来，说不定洛尔比自己还要高兴，只是碍于队长的颜面，所以只能摆臭脸。
其实她也很清楚，很多时候，先遣队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在有意无意削弱洛尔作为队长的权威，把他当成了队伍里的吉祥物。
但是，所有人都应该明确一个事实。
那就是先遣队是以洛尔为核心建立起来的队伍。在这队伍当中，洛尔的威严必须要得到认可，否则不足以服众。
洛尔是护犊子的性格，一旦他承认了枫的归队，那不管东盛帝国派出多少人来，都别想从他身边把人带走，为此他甚至不惜动用武力。
唐默带着枫远离洛尔的气场，来到篝火对面坐下。白月主动迎上来，将长刀递给她说道：“给你，欢迎回来。”
“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枫双手接过自己的佩刀，低头愧疚地说道。
“别说这种话，就算没有你，武家朝廷也不打算放过我们，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唐默微笑着安慰道。
“武皇此刻面临着严峻的形势，云北两州都不打算效忠新任武皇，所以拒绝交出新军，估计马上就要开战了。”枫接着说道。
“你是说云北两州打算对抗现有的武家朝廷？”一听到这个消息，白月立刻就起了兴致，迫切地追问道。
“是，但我知道的不太多...”枫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他们没把我当作外人，商量事情的时候也没有避开我，所以我听到了很多武家朝廷的事。”
“跟我说说！”白月激动地说道。
“洛尔应该很在意这些情报吧。”
唐默喃喃自语着，下意识抬头看了洛尔一眼。他依然板着脸，木然地盯着篝火，但长长而下垂的精灵耳朵却情不自禁抬了起来，引得唐默一阵窃笑。
“总的来说，武家做得太过分了，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枫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为了清除文家的势力，他们把朝廷搅得一团乱，现在很多行政机构都停摆了，他们根本找不到人手补充，从地方到中央，京官以上的岗位全都乱套了..”
“文家得势之时，东盛九州就已经是流民遍地，但文家尚且还能控制，等到武家执政，情况就全乱套了，流民演变成暴民，一时民变四起，武家根本找不到人手镇压。基层也基本不尊上，放任民变扩大。”
关于枫提到的情况，白月还是了解的。貌似文家朝廷为了削弱地方门阀的影响，放开人口流动。这样做对帝国或许对影响，但为了对抗门阀士族，文家已经不在乎影响了。
事实证明，文家确实可以勉强控制住这些流动的人口，不让他们聚众起事。
但随着文家统治被武家所取代，这一包袱反而成了武家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好像文家早就预料到今天，故意给武家埋了一个地雷。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再遇阻拦
枫归队以后，洛尔就再无牵挂，先遣队按照预定的路线，沿着道路大摇大摆地南下，穿过齐州和江州，最终目的地是花州。
到花州歇息片刻后,先遣队就会取道凤虞进入西天外，等待总部的救援。
不过很显然，武家朝廷并不打算让他们离开。他们离开尹州刚进入齐州没多久，新的拦截军队又挡在他们面前。
前往齐州奇石府的大道上，站满了拦截他们的军队。这不是朝廷派来的军队，而是齐州的地方军，也就是安乡氏的九千营。
和其他州郡的大姓一样,作为齐州的大姓,安乡氏整合了其他小门阀的私兵名额，凑出了一支隶属于自己的几万大军。
这次拦在先遣队面前的九千营，其规模绝对超过万人，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
在是否需要低调行事这方面，洛尔和其他队员有过争论。洛尔觉得，既然自己实力足够，就没必要低调行事，直接走大道，这样可以加快行程。
不过问题也很明显，就是容易遭到狙击，就像现在这样，被上万人堵在道上。
对此洛尔表现得很淡定，这次他没再让队员出面，而是自己主动走出马车，迎着对面走去，敞开双手朗声问道：“诸位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恳请国师返京，还望国师勿要辜负陛下好意。”为首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覆甲骑士客气地回答道。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洛尔不禁露出苦笑,“我离开盛京之前，就曾向陛下辞行，是得到了陛下的首肯，我这才离开盛京的。怎么感觉在你们看来，我好像是故意偷跑的一样？”
“时逢国内动荡，四地流民暴起，篡逆劫道。国师姑且还是返京比较好，这样我们也能确保国师性命无虞。”那骑士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不必了，我们有能力自保，不劳烦诸位保护了。”
“国师可别给脸不要脸。”那骑士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冰冷起来。
“那要是我不回去，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呢？”
面对紧张的氛围，洛尔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法，还是说，你们能打得过我？”
洛尔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嘲讽和冷笑。
“这里有一万五千人，国师觉得，以自己的力量，能对抗这一万多修真者么？”骑士威胁着说道。
“不过乌合之众，”洛尔不屑地说道,“府君难道不知道，我可是拥有元婴境的修为么？”
“那又如何！”
“看样子,府君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
洛尔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退，慢慢变得冷峻起来。
对方如此有信心，显然是有秘密武器。能够对抗元婴境的秘密武器，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元婴境修真者了。
“你们不是官军！”沉默片刻后，洛尔忽然开口说道。
“在下安乡域，奉陛下命令，要求国师回京。”骑士拱手说道。
“安乡氏，果然如此...”
洛尔发出一声叹息，踏上齐州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刚走没多远，自己的预感就实现了。
“我看，你们是打算拿我向陛下邀功吧，我若被你们擒住，可是大功一件，不过前提是，你们得有这么能力才行。”
“我深知国师乃元婴境大能，自知不能抗衡。然元婴之境，同阶难分。今我带甲万众，国师若苦于缠斗，其他人未必见得是我们的对手。”
“这么说，你们已经找到对付我的办法咯？”
“正是！”
安乡域说着，猛地一抬手。
伴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的魔力开始快速扰动起来。这是汇聚魔力所产生的现象，出现这种现象只能说明，有人正在凝聚魔力。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三秒，在人群头顶，一个巨人的形象渐渐显现出来。那人的身体完全由浓度极高的魔力构成，浑身上下散发着荧光，宛若一尊神将一般。
洛尔瞪大眼睛，抬头仰望着那个巨人，眼神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当然，他并不是在害怕，而是感到新奇。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将是先遣队在东陆遇到的第一个半神。他的出现说明了，即便不依赖先民的造神机器，东陆人也可以凭借修炼达到半神的效果。
“没想到啊，没想到。单靠个人的力量，居然也能达到这样的顶点，东陆的修真体系，果然要比西陆魔法体系强上一些。”
洛尔眯着眼睛盯着巨人，发出喃喃的感慨声。
看到洛尔如此震惊，安乡域露出了自信的神色，洋洋得意地开口说道：“国师现在选择妥协，尚有和解的余地。”
“区区元婴而已，不过如此。”
洛尔收起视线，露出不屑的笑容。不等安乡域开口，他就再次抬起头来，看着安乡域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妨也给你看看我的神通吧。”
“府君是喜欢这个呢...”
洛尔说着，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
紧接着，同样是魔力快速汇聚，一个超过二十米的女神形象，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身后，与安乡域身后的巨人对峙着。
“又或者说，这个？”
洛尔说着，放下右手抬起左手，清脆地打了个响指。
在他的示意下，莉赛娅那只有脑袋，头发飘荡的飞头蛮形象，就这么出现在洛尔身边，围绕着他转悠。
“两，两个元婴...不，不对，你为什么没有...”
安乡域显然被吓住了，声音都变得支吾起来。
因为洛尔所展示的神通，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元婴脱壳以后，就无法对身体保持控制。也就是说，如果认定洛尔就是元婴境大能，那么当他的元婴出窍以后，他别说开口了，甚至连站立都不可能。
但是洛尔的表现出乎了他的预料，因为洛尔不光能开口说话，而且还拥有两个元婴。这一系列的新发现，打乱了安乡域的节奏，让他陷入了错乱之中。
除非说洛尔不是元婴境大能，元婴境大能另有其人，但这样显然更可怕。
因为洛尔能召唤出两个元婴，就意味着他可能还有更多的元婴，甚至说他队伍里这些人都是元婴。如此多的大能全都归于洛尔统领，可想而知他有多厉害。
本以为推出自家的老祖宗，就能迫使洛尔妥协，结果没想到踢到了铁板上，这位国师的神通，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何，是打算继续劝我回京，还是让开道路呢？”洛尔歪着头，再次露出平静的表情，“顺便说一下，我不喜欢杀人，但不意味着我不敢杀人，识趣的话，就赶紧让道。”
那一瞬间，安乡域心底开始打退堂鼓，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洛尔真的拥有两个元婴境大能，那就算自家老祖宗再加上十万军队，也不可能拿下使团。
在对半神的认识上，东陆人和先遣队的认知是差不多的，都知道半神早已脱离肉体束缚，不再依赖凡人之躯。就算有千军万马，在半神面前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虽然他打起了退堂鼓，但他的老祖宗可不这么想。
安乡域还在思索的时候，那泛光的巨人就直接化作一团光团，毫不犹豫地向女神冲了过去。
“老祖宗，可使不得啊！”
安乡域几乎失声发出了呐喊，把老祖宗抬出来威逼洛尔的他似乎忘了一点，他可没本事命令自家的老祖宗。
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双神之战
老祖宗的攻击，意味着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现在就算安乡域想撤，也没机会撤离了。
在光团冲击女神的一瞬间，在洛尔身边盘绕的莉赛娅立刻主动迎了上去。芙拉洁儿化身的女神瞬间化作一团光团，并在洛尔面前展开出一道无形的护盾。
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芙拉洁儿再了解不过。
洛尔的身体遭受过魔力侵蚀,虽然得到夏月的救助，但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所以他虽然是精灵族混血，但根本承受不起如此巨量的魔力冲击。
正是因如此，所以当面对安乡氏的元婴冲击时，芙拉洁儿并没有选择迎上去，而是让莉赛娅出击,自己则专注保护洛尔以及先遣队其他人。
安乡氏的元婴化成的光团直径超过五米,而迎上去的莉赛娅不过一颗脑袋的尺寸，双方看似差距很大,但在冲锋过程中，莉赛娅不断聚集周围的魔力，她的脑袋越来越亮，到最后完全变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团。
一大一小两个光团撞在一起，一瞬间巨量的魔力被释放出来，魔力撞击散逸所产生的能量，加热了周围的空气，在那一瞬间制造出一团巨大的爆炸，甚至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伴随着雷霆般的巨响，空爆产生出巨大的火球，冲击波瞬间撕裂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将地面的泥土压得凹陷下去，道路上的石板也被挤压甚至抛向四周。
面对近距离的空爆，洛尔下意识抬手挡住，同时后退了几步。芙拉洁儿不光拦住了冲击洛尔的魔力，甚至连冲击波也拦下一部分,只有少数冲击波掠过洛尔,让他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比起洛尔和先遣队，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魔力迸发产生的魔力散逸一瞬间掠过周围的人，承受不起如此巨量魔力侵体的军士们齐刷刷倒地，距离爆炸比较近的人，甚至被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抛起，就像纸片一下抛向四周。
一时间，现场人仰马翻，安乡域的战马更是直接受惊暴起，把他甩到地上，毫不犹豫地狼狈逃窜。
不过这些人都是修炼者，不是西陆的魔法师，所以他们承受魔力冲击问题不大，只要稍微调整就好，不至于出现西陆那种魔力侵蚀的情况发生。
爆炸过后，原本巨大的安乡氏元婴因为魔力散逸，已经缩水不少，跟健身球差不多大,但依然散发着耀眼的白光。
他和莉赛娅根本没有停歇,第一次交手后,他们很快开始凝聚魔力,就像两颗相互牵引的行星一般相互纠缠撞击，在天空中制造一场又一场爆炸。
洛尔还是第一次见过半神大打出手，虽然之前芙拉洁儿和莉赛娅也打过，但基本上是一攻一防，最后还是靠着程子昂的关系化敌为友。
这次完全不同，无论是安乡氏的元婴还是莉赛娅，都是专注于完全进攻，双方展开激烈的缠斗，肆意吸收大气中的魔力，使得他们的形象始终因为浓郁的魔力而散发强光。
双方的接触迸发出强烈的爆炸，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二人进行了十几次交锋，从近地打到高空。
每一次爆炸，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冲击波刺激，被震得头皮发麻。在近地的战斗，更是让泥土地面凹陷下去，周围的草木也被气浪撕裂抛飞。
“进攻，不能把国师带回去，就提他的脑袋回去邀功！”安乡域举起腰刀，大声喝道。
“我看谁敢！”
面对如潮水般冲锋的九千营军士，洛尔再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抬手猛地掀开白金相交的圣洁长袍，从长袍下掏出一支源子步枪，对着敌人就是一顿搂火。
源子组在枪膛内被分割，产生小规模爆炸，火焰顺着枪口喷出。由于源子组会被修真者体内的气田捕捉，导致源子组会在他们体内重组并再次释放出能量，这股能量足以引爆这些修真者的气田。
被洛尔一顿扫射，冲锋在最前面的军士全都如同稻子一般齐刷刷倒地。或有部分军士并非修真者，源子组会在他们的体表直接重组引爆，其威力足以撕裂他们的外甲。
在洛尔开火的一瞬间，他身后的先遣队员们也纷纷向四周的敌人开火。胡道可从车厢顶棚的开口探出头来，源子机枪架着两脚架，不断地转向，并向四周猛烈扫射。
一时间，爆炸声和剧烈而密集的枪声不绝入耳，这应该是先遣队进入九州一来打的第一场大战，他们的表现让他们的敌人大为震惊，没想到先遣队居然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先遣队作为总部在异世界的利刃，在异世界行走十多年，其战斗力自然不在话下。
更何况在冒险过程中，除了装备的升级更新，先遣队更是不断招募到强悍的战斗力，更是有两位半神加持，其战斗力自然是水涨船高。
之所以没有在九州展示出来，一来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方便先遣队对九州进行考察。二来也是担心怀璧其罪，被不好好意的人惦记上。
现在双方的冲突不可调和，洛尔也自然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所以在下车之前，洛尔特意把源子步枪藏在长袍下，一旦对面有变，他就会立刻主动发起攻击。
他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这些人就是冲着他来的，而且无论死活。为此，他们甚至请出了自家的老祖宗，就是想彻底吃掉先遣队一行人。
坦白地说，如果先遣队没有芙拉洁儿和莉赛娅两位半神加入，他们根本没有底气在东陆行走，行事作风只会更加低调。
但既然有半神加持，那就没必要如此谨慎了。所以对于洛尔来说，制约他动用武力的只有他自己的本心。
九州人应该庆幸，洛尔并不喜欢噬杀，否则先遣队这一路走来，估计一路都是血债。
不过，洛尔显然无法容忍好人被拿枪指着脑门，虽然他并非单纯的好人。被逼到极限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抬手反击。
胡道可充分发挥了机枪的优势，把自己手中的轻机枪变成了车载机枪，不断地向四周扫射。
密集的爆炸让枪膛温度急速飙升，虽然有附件降温，但也只是堪堪把温度维持在临界值以下而已。
源子机枪不需要更换子弹，但却需要更换降温组件，否则枪膛内部的温度可以高到金属发红的程度，这算是源子武器的局限性所在。
很快，胡道可的机枪就哑火了，因为他的枪已经烫到连握把都无法握持的地步，只能停下来更换降温组件。
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自己的武器却哑火了，引得胡道可忍不住破口大骂：“淦，什么破枪，才打几枪就烫得不行！”
“别废话，赶紧降温支援！”程子昂伸手探进车窗，取出降温组件扔给他。
“怎么解决，这祖宗一不能浇水，而不能吹气，只能守着降温组件。”胡道可无奈地说道。
虽然被先遣队强大的火力压制住，但随着火力的减弱，这些军士再次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只为了拿下先遣队，获得丰厚的奖赏。
形势紧急，他们并不清楚那些倒地的同僚到底出了什么事，以为他们中了某种巫术才倒地，直到自己挨上一发源子组，他们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无法直接发起进攻的芙拉洁儿只能充当辅助，挡住敌人射来的监视，并在敌人冲锋路上布设陷阱，牵制他们的冲刺。
正是有了她的牵制，这些安乡氏的府兵才会冲得那么慢，被先遣队的优势火力大面积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