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无望的战斗
她也是运气好，马上就发现一个没有防备的修炼者，要知道这些修炼者大多数时候都会运作魔力护身。就算是王道修炼者，也会特意去学个一招半式，毕竟这可是很管用的保命技能。
需要说明的是，这几十个修炼者的规模，即便放在九州，也已经属于相当豪华的民间阵容了，由此足以看出武家对于圣徒的关注程度。
要知道修炼者和魔法师一样，同样要看资质，九州也是仗着人口基数，所以才能保持那么多修炼者。
但是初阶修炼很容易，想要提升精进就显得非常困难，需要耗费大量资源和天材地宝，没有家族撑腰，普通人根本没机会提升。
先遣队这一路不断遇到修炼者，不是因为巧合，也不是因为九州的修炼者太多。而是他们的身份天然会吸引修炼者，尤其是武家的关注。
九州的元婴境大能是没办法统计的，因为根本没有哪个家族会公开自己的家底。
这些家族就算有大能成功晋级元婴境，也只会对外宣布死讯，而不是公开祝贺自己家族多了一个元婴境大能。
这是一种威慑，就跟地球的核武器一样。用未知的力量，来换取对他人的威慑。
在异人堂和先遣队的打击下，这伙人一下子就损失了好几个修炼者，不可谓不惨烈。
大多数时候，九流和修炼者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也只有圣徒，才会把他们凑到一块，相互厮杀。
至于九流，其实先遣队一直有个误解，就是认为九流不如修炼者，但其实并不尽然。
游走于江湖的九流之辈，除了要应对江湖恩怨外，还要具备杀死修炼者的能力。毕竟作为修炼体系的发源地，在他们江湖遇到修炼者的几率还是挺大的。
碎星和截流，其实都是针对修炼者而发展出来的绝技。所以人在江湖混久了，掌握这样的技能并不是什么难事。
修炼者有高低之分，九流也有高低差别。像花间似这样掌握独门绝技的九流之辈，想要杀死一个修炼者，其实还是挺容易的。如若不然，她也不会被招入帝王宗。
与枫交手的修炼者，其修为其实已经超过了她，虽然只是霸道修炼者，但依然可以给她带来巨大的压力。
越是高阶的修炼者，就越是不依赖兵器，而更愿意空手搏斗。这一点，在这场战斗中非常明显。
因为对于九州的修炼体系而言，强化自身才是主流，兵器只是作为一种补充选项。所以，越是低阶的修炼者，就越是对兵器有依赖。而越是高阶的修炼者，就越是青睐于空手。
王道和霸道只是以魔力运作方式来划分的流派，其实放眼整个九州，稍微混出头的修炼者，基本上都不是绝对的王道或者霸道。
所以，当每次提及某某人是王道修炼者时，并不是说他只修炼王道，或者他只能修炼王道。而是说他主修王道。
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条件允许，这些修炼者都会辅修另一个流派。那些只掌握一种流派的修炼者，绝大多数都是资源不足，只能专精。
辅修在王道修炼者身上最明显，绝大多数有条件的王道修炼者都会专门辅修霸道流派。
其中最受欢迎的自然是重岩和檐行，这两个霸道流派的技能，可以极大提升王道修炼者在战斗中的存活率。
枫的对手可谓已经是霸道精修了，也就是重岩、搬山和檐行俱精。加上枫的凯达尔金属刃对其没有多少效果，因此枫很快就落了下风，被他打得不断闪躲，狼狈不堪。
亚伦特的剑术强调出其不意，攻其弱点。但如果对方没有弱点，那这样的剑术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现在，枫遇到的就是这个问题，她的对手几乎没有弱点，整个人跟一个铁王八一样，从哪下手都不好。
她也曾想过要和对方直接进行魔力对掌，但很快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枫最大的问题，就是根基不稳，魔力储备太低。虽然得到了花间似的帮助提升不少，但相较于对手，根本拿不出手。真要对起来，她其实是很吃亏的。
现在的她，无比怀念一手持剑一手持枪的战斗。
借助灵巧的步伐，枫敏捷地闪躲着。对方虽然霸道精修，但是在檐行方面还是有所欠缺，所以整体灵活度不如枫，往往有力使不上。
但是这样的战斗，也在极大消耗着枫的体力。抛开修炼者这一身份，枫本质上还只是一个女孩子，体力自然是不如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的。
战斗进行了十多分钟后，枫开始体力不支。那修炼者抓住机会，一掌挥出，这次枫已经无法避开了，只能硬着头皮硬接。
双方手掌碰撞的一瞬间，可以感觉到一股强悍的魔力喷溅而出，产生了普通人也能感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魔力扰动。
枫很庆幸，对方并没有使诈借机截断她掌心的门穴。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敌对方，一股雄浑的魔力从对方掌心射出，撕裂了她手臂的脉络。
枫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情不自禁发出了惨叫声，被对方打得往后飞去，脸上的面具也因为断绳而脱离飞到一旁。
她往后飞了三米多，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稳住身形，但白皙的手臂已经变得胀红不已，连枪都拿不起来。
不过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个修炼者击退枫后，并没有马上追击，而是愣在原地，一脸震惊地说道：“区区一个女子，居然能运作如此雄浑的内力，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这般刚猛的功法？”
听到他的话，枫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身份。
之前在花州的时候，花雨庭就已经反复提醒过她，不要轻易与他人起冲突。一旦战斗，就要力求解决掉对手，不然自己的身份极有可能会暴露。
没想到花雨庭的话一语成谶，她还真的遇上了一个识货的家伙，这下可就麻烦了。
不等那个人修炼者多想，一道气劲就这么朝他袭来。他撤步躲开，星弧快步飞跃到枫面前，举着刀大声说道：“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种两个对我！”
就战斗持久力方面而言，星弧作为科班出身的名门弟子，还真要比枫这样的野路子强不少。最起码他与那个修炼者不相上下，甚至还能腾出手来帮枫一把。
在枫看来，星弧憨是憨，但也是真的强。最起码这一系列的战斗，他的表现令自己刮目相看。
与星弧战斗的那个修炼者也飞奔到同伴身边，他望着客栈周围受挫的其他人，不禁开口说道：“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有这么多外援，帝王宗果然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们。”
“只是异人堂在搞鬼而已，小心点就好。”他的同伴说道。
“不能再犹豫了，再拖下去，一旦困龙阵失效，我们可就彻底没希望了。”那人说道。
“所以...”
“干掉这个碍事的家伙，现在就算白行子来，也保不住他！”那人咬牙切齿，显然已经动怒了。
“小心点，他们很厉害。”枫有些憔悴地提醒道。
“哼，两个废物，不过尔尔。”星弧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正当他们准备开打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爆裂的声音，空气中的魔力波动也异常明显。
第一千七百三十八章：伊川序
一连串的动静让众人不由望去，只见在客栈那边，负责围攻的修炼者似乎遇上了大麻烦。
一个身着盔甲的壮汉灵活地游走于那些修炼者只见，所及之处，几乎无人能挡。
壮汉下手也异常刚猛，稍弱一些的修炼者，直接就被他拧掉脖子，鲜血喷涌而出，场面无比残忍。
只是几十秒的工夫，那壮汉就干掉了至少七八个修炼者，成功震慑住了其他修炼者。
他那巨大的手扣着一个修炼者的脑袋，拖着他飞跃到众人面前，扫视一圈后，手指突然用力，五指瞬间没入那修炼者坚硬的头颅之中。修炼者顿时双眼瞪圆，就这么直挺挺地死去，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这似乎是一种警告，壮汉抽出五根手指，甩了甩手指上的血迹和指缝的脑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你是何人？”为首那人虽然感到无比惊骇，但还是硬着头皮指着壮汉问道。
从壮汉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气场，那是只有强者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势。
“你们杀人之前，好像也没用报过自己的名号吧，不妨从你们先开始？”壮汉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
“官家的人...”同伴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人颤巍巍地说道。
壮汉身上披着精良的盔甲，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甲面是金黄色的山纹甲。搭配红色的高贵内衬，衬托出主人的身份。
壮汉不过三十岁的年纪，容貌俊美，脸上却多了几分横肉，所以看起来没有那么惊艳。他的身材很高大，足足有两米高，站在众人面前，就犹如一座铁塔一般。
“圣徒既到尹州，我等理应接待，二位好大的胆，敢带这么多人来找麻烦。”壮汉冷冷地说道。
“你是伊川氏的人？”那人惊讶地问道。
“是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走？”壮汉不答，而是接着问道。
“如果是伊川氏的人，那也只可能是他了...”同伴小声嘀咕道。
“走，我们马上就走。”一听到同伴的话，那人立刻就放下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主动服了软。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家伙如果真的是他，就算自己所有人全都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在九州，质量的优势，是要远远碾压数量的优势的。
想到这，虽然很不甘心，但那人还是咬着牙招呼同伴撤退。在他的命令下，围攻客栈的修炼者全都松了口气，开始后撤。
既然这个家伙已经来到了客栈，那就算有困龙阵，也意义不大了。毕竟这些人里面，根本没有人可以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看到这个壮汉仅凭三言两语就吓退这些修炼者，星弧感到很是震惊。待修炼者们全部撤退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在下星弧，敢问少府尊姓大名。”
“星弧？”壮汉闻言，转过身来盯着他，冷冷地问道，“你也是为了圣徒而来的吗？”
“不，我是来保护圣徒的。”星弧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
“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这里由我来保护。”壮汉说道。
“等一下，我好歹也是圣徒的客人，你怎么可以随便赶我走？”星弧不满地说道。
“哼！”壮汉看了他一眼，又瞥了倒在地上的枫一眼，抬腿朝客栈走去。
他那一身盔甲走路的时候咔咔作响，一看就很笨重，看他似乎毫无感觉，动作轻盈，就像穿着普通的衣物一般。
壮汉来到客栈大门前，只是伸手一推，就直接推倒了门板，门锁门栓对于他毫无作用。
他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走进客栈里，打开客栈的门，看到了大厅里呻吟的军士们。
看到他的到来，明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当场单膝下跪，大声说道：“下官明河，见过将军！”
一听到将军来了，明明还呻吟不断的军士们，也像忘了疼痛一般，全都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朝壮汉单膝跪下。
“圣徒人呢？”壮汉将军淡淡地问道。
“就在楼上。”明河回答道。
“让尔等保护圣徒，为何躲在客栈苟且？”将军问道，语气多了几分寒意。
“将军恕罪，我们伤亡惨重，不得已躲进来苟且，还请将军谅解。”明河声音颤抖，低着头说道。
“这不是理由。”将军冷冷地说道。
“是，下官明白，下官甘愿受罚，还请将军放过一众弟兄们。”明河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
“哼！”
将军不再言语，而是转身上楼，径直来到了洛尔的房间前。
“在下见过这位将军。”程子昂主动出来，冲着将军迎上来。
他继承的那个倒霉家伙记忆里，有关于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所以程子昂很清楚，这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你便是圣徒？”将军抬眼看他一眼问道。
“我乃圣徒座下青龙。”程子昂自我介绍道。
“不是圣徒就让开，别浪费我时间。”将军的脾气似乎不太好，甚至连客套都没有。
程子昂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节骨眼上，他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所以也只得把屈辱咽下去。
将军略过他，径直走进房间里，然后环视一圈。看到洛尔时，他顿感眼前一亮，但是在看到他身边那个妖族小丫头时，他又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便是圣徒？”将军盯着洛尔问道。
“正是，”洛尔点点头，微笑着问道，“敢问将军名讳。”
似乎是因为洛尔的态度，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形象。将军终于有所动容。深吸一口气后，他开口说道：“我叫伊川序，领帝国行台上将。特奉敕令，前来接应圣徒。”
“很荣幸认识将军。”洛尔微笑着，轻轻弯腰欠身。
“不必客气。”面对洛尔的恭敬，伊川序似乎显得有些拘谨，生硬地摆手说道。
伊川序这个名字，洛尔当然知道。通过这几个月搜集而来的资料，他早已对尹州伊川氏的信息了如指掌。
伊川序，是尹州伊川氏家主伊川庆的次子。伊川庆除了是伊川氏家主以外，还是帝国内阁朝廷的百长。
伊川序的母亲就更不得了，是白龙皇族的长公主，当朝武皇白龙安的亲姐姐，白龙凤。
有了这层身份，伊川序自然能平步青云。他不仅是当朝武皇的外甥，还拜帝国行台上将，领皇宫禁军。
他和武皇的关系，就类似于汉武帝与霍去病的关系，所以不到三十岁就当上将军，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伊川序从小就是个修炼奇才，虽然不是双道高手，只是主修霸道。但他依然在三十岁以前，就拥有了金丹境中期的修为。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外面那些修炼者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全都选择了撤退。因为他们很清楚，就算一起上，也不是金丹境中期的伊川序的对手。
坊间传闻，当朝百长伊川庆有龙虎两子。龙能执笔安天下，虎能仗剑镇九州。想来，传闻中的虎子，指的应该就是伊川序了吧。
如此看来，带领九千营接应先遣队的，应该就是这位行台上将了吧。看来也只有他，才能彻底打消那些武家的人想要夺回圣徒念头。
想到这，洛尔淡淡一笑，自信地注视着伊川序，保持微笑说道：“在下蒙将军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受在下一跪。”
“万万不可，”看到洛尔的动作，伊川序似乎有些动容，连忙伸出手来拒绝，“圣徒千金之躯，不至于此。”
第一千七百三十九章：援军抵达
看得出来，他虽然努力在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但对洛尔的低姿态还是相当忌讳的。从这一点来看，洛尔显然赌对了。
其实自从踏上九州以来，洛尔就一直觉得，无论是文家还是武家，都在极力对自己保持着最大的克制，频频向自己示好。
而在这一点上，文家表现得尤为明显。
因此，他故意示弱于伊川序，就是在试探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果伊川序对自己态度不好，那就意味着文家内部依然存在不小的矛盾。
但如果伊川序立刻改变态度，那就意味着文家内部已然成铁板一块，上头的命令，可以很容易传达到下层，并且被马上执行。
当然，伊川序如此显赫的身世，自然不是什么下层。能使唤得了他的，估计也就只有他的父亲，当朝百长伊川庆。
他扶起洛尔，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说道：“既然圣徒无恙，那便好，我等在此等候片刻，援军即刻抵达。”
“有劳将军。”洛尔点头说道。
“圣徒不必客气。”伊川序不太习惯洛尔的恭维，所以表现得有些迟钝。
“对了，”洛尔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叫住伊川序说道，“明河将军护我等周全，因而损兵折将，不得已遂我请求入客栈歇息，还望将军勿要责怪他们。”
“此公事，不劳圣徒挂念。”伊川序淡淡地说道。
“只是在下不情之请。”洛尔执着地说道。
面对洛尔的请求，伊川序显得不太自然，踌躇片刻后，他无奈地点头说道：“我自会公正发落。”
“多谢将军。”洛尔再次欠身。
伊川序松了口气，快步离开洛尔的房间。他被洛尔的态度搞得没脾气，明明刚刚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气势，在洛尔几番攻势下烟消云散，不得不狼狈离去。
伊川序的到来，标志着武家夺回圣徒的计划宣告破产。伊川序到来一个多小时后，客栈外传来隆隆马蹄声，一队人数超过五百人精骑从东北方向奔来，马蹄卷起的尘埃一度遮天蔽日。
这些骑兵装备精良，白衣青甲，胯下骑着两米高的高头大马，看上去杀气腾腾，不愧是伊川氏的府兵。
待骑兵队伍停住后，为首的骑手策马奔至客栈前，随即翻身下马，飞奔至大门口的伊川序面前单膝跪下，大声说道：“属下来迟，望少君恕罪。”
伊川序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家族府兵，我乃朝廷将军，本不隶属，不必向我谢罪。”
“但少君毕竟也是少爷...”骑手游戏为难地说道。
“废话少说，赶紧开路，护送圣徒离开。”伊川序说道。
“是，属下明白！”骑手态度激昂地说道。
“哼，”目送骑手离开，伊川序眯着眼睛，忍不住低声嘀咕道，“若不是那位的命令，我才不会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那个圣徒，简直跟他一模一样...”
随着安排被传达下去，这些府兵翻身下马，开始搬开尸体，清理战场，开出一条道路，延伸到大道上。
此时困龙阵也终于解除，在确定芙拉洁儿和莉赛娅全都安然无恙后，先遣队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依然不明白困龙阵是怎么启动的，府兵清理战场的时候，也把部署在客栈周围的阵眼给破坏掉了，所以先遣队就算想调查也无从查起，只得就此作罢。
这次算得上是先遣队的重大危机，因为困龙阵导致空气中的魔力无法调动，结果竟然让先遣队员丧失了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战斗力。每每想起这件事，洛尔就不禁感到后怕。
当然，先遣队的遭遇只能说是巧合叠加的后果。因为明河等人伤重无法移动，所以先遣队不得不原地固守，无法发挥自身的魔法优势，这才导致了巨大的危机。
但值得庆幸的是，就算丧失那么多战斗力，先遣队依然顶住了敌人的围攻。而这其中，星弧的贡献不可谓不大。
在古宜府初见星弧的时候，他给人一种愣头青的憨憨感觉。可能正是因为这种刻板印象，以至于先遣队员下意识忽略了他本身的战斗力。
枫作为先遣队中唯一的修炼者，和其他队员相比，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要和星弧相比，那差距可就大了去了。
星弧从小筑基，稳扎稳打修炼到今天，所以他无论是基础还是对修炼体系的熟悉程度，都要远远高于枫。
别的不说，单说魔力储备，二者就不是一个量级的。根据唐默的估算，星弧的魔力储备，至少比枫高一倍以上，也难怪他敢一个人扛住两个人的进攻。
在得知伊川序的身份后，星弧显得异常激动，和青棠商量一番后，就要去找伊川序，青棠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但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他。
“你就是伊川序？”星弧拉着青棠来到大门口，指着伊川序大声问道。
听到他咋咋呼呼的声音，伊川序微微皱眉，神色低沉地说道：“直呼其名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难道你师傅没告诉你么？”
周围的府兵听到了星弧的声音，于是纷纷围了上来，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紧张地盯着星弧。
“围着干嘛，全都退下！”伊川序环视一圈，淡淡地呵斥道。
“是...”听到他的呵斥，府兵们面面相觑，全都收起架势，慢慢往后退去。
伊川序对自己很自信，相信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子，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毕竟一个是金丹境，一个是结丹境，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毛毛躁躁地冲上来，你想干什么？”伊川序不紧不慢地问道。
“她，”星弧说着，把青棠拉到面前，大声质问道，“她是你们伊川氏的人，为何放任她在民间落难？”
“伊川氏的人？”伊川序眯着眼睛，抬眼打量着青棠。
她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直视伊川序的眼睛，身体微微颤抖着。
“呵，”不知为何，伊川序突然发出了嘲讽似的笑声，便不再打量青棠。
“你什么意思？”星弧有些不舒服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伊川序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有证明，关于她身份的证明！”星弧激动地从包裹里取出了一个布包。
伊川序瞥了那个布包一眼，完全没有什么反应。而是看着星弧说道：“一直以来，总有不计其数的人，拿着所谓的证明，来到伊川氏的府邸想要得到承认。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多都是一群沽名钓誉，贪图富贵的宵小之辈。”
“你不愿意承认？”星弧有些惊讶地问道。
“伊川氏确实在各州郡有很多后人，但是他们绝大多数在家族均有记录。那些主动上门的所谓的后代。自以为天衣无缝，却殊不知，伊川氏对每一个后代都知根知底。”伊川序淡淡地说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她真的是伊川氏的后代，那么伊川氏应该有所记录，不会轻易放任任何一个后代流落民间。换言之，没有记录，你就算拿出再充分的证据，也无法证明是伊川氏的后代。”伊川序解释道。
“你甚至都没有看过证据，就在那里大放厥词！”星弧生气地说道。
“伊川氏寻人，从来都不看所谓的证据，因为我们有自己的证据，懂了吗？”伊川序冷笑一声说道。
第一千七百四十章：不自量力
“可恶，你们就是不想承认，对吧！”星弧指着他愤怒地骂道。
“算，算了...”青棠拉着星弧，怯怯地说道。
“我没工夫跟你胡搅蛮缠，你若与圣徒无关，便自行离开，伊川氏接待的是圣徒，不包括那些不相干的人。”伊川序发出冰冷的声音。
“混蛋！”
星弧到底年轻气盛，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就炸了，一把推开青棠，然后直接挥掌拍过去。
面对近在咫尺的突然袭击，伊川序丝毫没有慌乱，而是淡定地抬掌迎上去。双方的手掌碰撞到一起，瞬间迸发的魔力带动空气，甚至产生了剧烈的闪光，空气中的魔力剧烈地扭曲。
闪光过后，星弧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三四米的距离，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时，他大口吐出了鲜血。
结丹境硬扛金丹境，结局多半不会太好。星弧直接就被伊川序的魔力反噬入体，崩裂了他的主脉。虽然不是什么重伤，但短时间内是没办法驱动魔力了。
“星，星弧！”
青棠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跑到星弧面前，将他扶起来。看着他的惨状，青棠忍不住开始呜咽起来。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不错，看在你是虹映宗弟子的份上，我就不截断你的门穴，你好自为之吧。”伊川序淡定地收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的话说明，刚刚他已经手下留情了。因为这种对掌，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战斗行为，能做手脚的地方实在太多。
正如之前说的那样，伊川序完全可以在接触星弧手掌的时候，直接封住他掌心的门穴，这样星弧的内力就只能反噬，再加上自己雄厚的内力注入，甚至可以直接打爆星弧这条胳膊。
“不自量力，愚蠢，”伊川序面无表情地说着，扭头看向蠢蠢欲动的府兵们，不禁骂道，“都想干什么，觉得我不能解决他？”
“属下不敢，少君神威辐于九州，我等泛泛之辈，安敢与少君争锋。”府兵们纷纷收回刀，低头拱手恭敬地说道。
他们的称呼，代表了伊川序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因为之前说过，府和君，是两种不同的含义。府兵到底叫府还是叫君，决定了此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他们称呼伊川序为少君，实际上就是视他为伊川氏的少爷，而不是朝廷的将军。
而之所以这么叫，是因为他们都是伊川氏的府兵，并非朝廷的军人，自然不在乎伊川序那朝廷将军的身份了。
这种区别在九州很常见，因为有很多朝廷官员是世家大族的子弟，等于有两种身份。因此叫府还是叫君，对于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也只有平民出身的官员，才会更愿意让别人称自己为府。
因为虽然民间也流传着君这样的称呼，但是放在官场上，这样的身份就跟公共厕所所长一样，完全拿不出手。
当然，府君一词，属于例外的第三种称呼，比较具有广泛性。不仅是上层，民间也多用此称呼。
让朝廷的将军，率领大姓的府兵来迎接圣徒，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但其实细细分析并不奇怪，毕竟如果直接让朝廷派兵来迎接圣徒，就总给人一种钦定的感觉，代表了官方的认可。
作为执政派阀的文家，自然不会轻易滥用国家的信用，为自己谋取利益。这也是先遣队踏上九州后，朝廷始终没有派人来迎接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东盛帝国里既有文家，也有武家。如果让朝廷出面，将圣徒迎到京城，就等于自作主张，代替武家行使了权利，这会导致国家信誉受到严重打击。
武家很有可能会因此不再奉诏，事实上脱离朝廷的统治，这是文家统治集团所不愿意看到的。
伊川序的官职是行台上将，在经过军事改革后，这个官职现如今的地位仅次于御前大将军，同时领禁军都尉，类似于首都卫戍部队司令。
而御前大将军，就类似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是东盛帝国最高的军事主官。目前担任这一官职的，是来自云州高风氏的俊杰，高风扬。
行台上将往下，就是各种各样东南西北将军，从高到低依次可以分为征、镇、安。
其中，只有征这个级别的将军，可以被称之为大将军，比如征西大将军。镇和安都只能称将军，比如镇东将军，安北将军等等。
这些将军既是军衔，同时也是军事官职。其中征级的将军，主要负责帝国的对外战争。比如远征西天外，就是由名义上的征南大将军发动。
当然，当时还未进行军事改革，所以将军只是字面意义上的将军，实际指挥军队的还是各级统帅。
镇级的将军，主要负责应对帝国境内跨州战事。安级将军，主要负责应对州郡内的战事。所以安级的将军除了东南西北以外，还有很多称呼，并不仅仅局限于这四类。
听到屋外的动静，程子昂等人闻讯赶来，在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他主动向伊川序拱手致歉道：“星弧初出茅庐，未知人世，还望少府宽恕。若有所惩罚，请迁罪于在下。”
“我何必与这等人一般见识，只是，”伊川序轻蔑地看了星弧一眼，回头说道，“我受令护送你们入京，可没说允许你们带别人。”
“少君这是什么意思，”程子昂毫不客气地质疑道，“圣徒做事有自己的考量，你们只是护送，而非押运，未免管得有点宽吧。什么时候，你们对我们所做的事指指点点了？”
接着，他指着星弧二人，大声说道：“你们若是不送，便可自行离去。没有你们，我们也能抵达盛京，而且还不会有人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程子昂的话语气似乎有些重，话音落下后，周围的空气一片死寂。府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哼！”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面对程子昂的批评，伊川序竟然忍住了，只是单单冷哼一声便转身走开，态度不置可否。
府兵们对伊川序的反应似乎有些吃惊，待他走远后，这些府兵竟三两凑到一起低声议论起来，不时还回头看向程子昂。
不再理会府兵，程子昂径直走到星弧面前，皱起眉头问道：“没事吧？”
“小事，静养一段时间就好。”星弧摆摆手，露出尴尬的笑容。
“为什么要跟伊川序动手，难道你不知道他高你整整一个境界？”程子昂叹了口气问道。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气不过...”星弧看了青棠一眼，低着头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青棠呢？难道只要把她送回伊川氏，你的事情就完了？”程子昂问道。
“当然不是...”星弧摇摇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让我们来接盘对吗，”程子昂露出阴沉的表情，嘲讽似地说道，“明明是青棠的青梅竹马，却视自己如草芥。以为只要为了她去死，以为只要把她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她就可以开开心心度过一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这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经验不足的问题了，而是脑袋长泡了才会这么想。”
“不是这样的，我...”星弧羞愧地低着头。
“以螳臂当车，以浮游撼大树，这就是你所谓的勇敢，这就是你所谓的值得的牺牲，简直愚蠢！”程子昂冷冷地扔下这句话，不再理睬陷入尴尬的小两口，转身进了客栈。
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伊川斐
虽然先跟先遣队放狠话，紧接着又和星弧起冲突。但伊川序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依然默认了星弧的跟随。
随着准备工作完成，几百名九千营府兵，簇拥着先遣队的马车离开客栈，浩浩荡荡向盛元府的方向驶去。
伊川序的接手，标志着武家企图夺回圣徒的阴谋落空，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深入文家治下的尹州，从伊川序手上抢人。
毕竟以伊川序的实力，加上人数众多的府兵，想要从他们手上抢人，至少得出动金丹境后期的高手才有可能。而这样条件的人才，即便是武家，也属于压箱底的角色。
先遣队在伊川序的护送下，足足走了半个月，穿过繁华的城市和一望无际的良田，最终穿过尹州，来到了盛元府的地界。
盛元府虽然被尹州团团包围，但名义上属于直隶。这里由盛元乞兰直接管辖，乞兰属于九州语音译，直译过来就是有城墙的大城，后引申为都城，所以盛元乞兰也叫盛京。
伊川氏和其他州姓不太一样，他们的府邸大本营并不在尹州地界，虽然他们是尹州的大姓，但他们府邸却设在距离盛京不足五里地的良玉府。
整个府邸包括周围，宛如一座中型城市，也可以认为是盛京郊外的卫星城。与城外集连在一起，构成了热闹非凡的城外人口密集区。
来到盛元府地界后，一行人又继续走了一天，穿过热闹的街道，进入良玉府的地界，最终在府邸气派的大门前停下脚步。
程子昂松了口气，于是抬眼望去。良玉府气派的大门洞开，身着白衣青甲的伊川氏府兵在两侧列队等待。而大门的最中央，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
他约莫二十多三十岁的样子，束手而立，英俊的脸上可以看到一丝柔弱的英气，与周围杀气腾腾的府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人身上穿着非常传统的九州常服，长袍宽袖，服装整体偏白，却绣着非常精致的纹路。
在看到马车到来后，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程子昂对于那种温柔的笑容很熟悉，因为那是只有某人才有的独特气息。
伊川序翻身下马，身上的铠甲咔咔作响。他径直走到这个男人面前，这时程子昂才注意到，男人的身高似乎不到一米八，因此两米高的壮汉站在他面前犹如一座小山一般，他需要仰头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程子昂等人目瞪口呆。只见伊川序双膝下跪，低头拱手，恭恭敬敬地说道：“我把人带来了，兄长。”
“辛苦了。”男人淡淡一笑，伸手扶起伊川序。
“那人就是伊川序的哥哥？差距可真大啊。”白月不禁感叹了一句。
“他当然是伊川序的哥哥，因为的认得他...”程子昂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翻找着尘封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一个人的踪迹。
扶起伊川序后，男人施施然向马车走来，对着程子昂等人拱手恭敬地说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入府中，以表在下诚意。”
“有劳少府了。”程子昂拱手回道，脑海中却瞬间蹦出一个名字。
当朝百长伊川庆生有两子，两子皆是由白龙长公主所生。其中，次子名叫伊川序，是当朝的行台上将。而长子就是伊川斐，任帝王宗典录。
这是一个闲差，主要负责为武皇提供修炼所需要的天材地宝，大部分是文职工作。但这个职位却无比重要，因为需要长时间接触武皇，这个职位属于近侍职位。
据说武皇生性较为多疑，所以近侍大部分都是他亲信的人。伊川斐是他的亲外甥，自然可以轻易获得这一职位。
而之所以要给伊川斐分配这样的职位，显然是和他的身体状况有关。因为坊间一直传闻，伊川斐的身体不太好。这并不是因为伊川斐生来体弱多病，而是战争落下的病根。
据说伊川斐曾经参与了东盛帝国北出雪境关，征讨昌帝国的战争。那场战争东盛帝国大败而归，伊川斐侥幸捡回一条命，却落下了病根，身体开始变得虚弱。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程子昂的心事，顿了顿，伊川斐微笑着说道：“你看我，一高兴就忘了自我介绍。在下伊川斐，目前暂代家主，操办家中事宜。”
伊川氏的家主是伊川庆，但伊川庆同时又是朝廷的百长。两边都需要他，他当然不能分成两半，于是就让自己的大儿子代行家主的职权。
作为文家领袖，伊川氏所实行的，并不是九州流行的实力继承法，而是长子继承法。所以，就算伊川序修炼到元婴境，他也不可能有机会成为家主，因为他的兄长伊川斐是家中长子，天然具有继承权。
帝王宗典录毕竟只是闲差，所以伊川斐有一半的工作时间会待在良玉府，负责处理家中事宜，剩下的时间才会入宫，处理帝王宗的工作。
“有劳少府了，我等...”程子昂正欲介绍。
“各位的身份，在下已经知晓，就不必再做赘述了。”伊川斐说道。
“看来少府平日里没少关注我们啊。”程子昂眯着眼睛，语重心长地说道。
“父亲日理万机，很多事难以完满，身为人子为父亲分担，实属份内之事。”伊川斐淡淡地说道。
“你就是伊川斐？”这时，星弧再次不顾青棠的拉扯，毛毛躁躁地上前一步，指着他问道。
“放肆！”
看到他的举动，伊川序脸色都变了，顿时厉喝一声，同时举起手来。看到伊川序的动作，周围的府兵立刻拔出了腰刀，架起长枪，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收刀。”
面对星弧的鲁莽举动，伊川斐丝毫没有露出方案的表情，而是扭头对伊川序淡淡地说道。
“此人屡次辱我门楣，不可饶恕他，就算他是虹映宗...”伊川序指着有些发懵的星弧说道。
“我让你们收刀，都没听到吗？”
伊川斐不怒自威，他环视一圈，府兵们面面相觑，竟被他的气势吓得不知所措，悻悻地收起了兵器。
看到局面归于平静，伊川斐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看着星弧说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朝气，何来冒犯一说，且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其实单看伊川斐的容貌，总觉得他没资格说星弧是年轻人这种话，毕竟他自己就看起来很年轻。如果不是程子昂脑海中的记忆，能大概推测出伊川斐的年龄，他甚至会认为伊川序比伊川斐还要大。
被这么一折腾，星弧也软了下来，谨慎地说道：“那什么，我带她来寻亲，她是你们伊川氏的族人，如今她父母都去世了，请把她带回家，不要让她在外面落难。”
星弧说着，拉出了不知所措的青棠。
听完他的话，伊川斐眼睑微垂，细细打量着眼前的青棠。一旁的伊川序忍不住说道：“伊川氏在外的族人都有记录，不可能平白无故蹦出一个族人。”
“那是被家族驱逐，何来记录一说？”伊川斐看向弟弟，面无表情地说道。
“呃，是...”听到他的话，伊川序先是一愣，然后仿佛醒悟了一般，立刻就禁声了。
“总之，还请二位先入府邸，容在下调查清楚。若作为姑娘真的是伊川氏的后人，那我们自然责无旁贷。便是前人被驱逐，但罪不及后人。”伊川斐收回视线，恭敬地对二人说道。
“那，那就有劳府君了...”面对客客气气的伊川斐，星弧也收起了大大咧咧的性格，小心翼翼地点头回道。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故人相逢
解决完星弧的问题，伊川斐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先遣队一行人身上。他看着马车，试探性地问道：“想必，车上便是圣徒吧。”
“圣徒不便见外人。”程子昂咳嗽一声说道。
“哦，理解。”伊川斐点点头表示认同。
接着，他举起手示意，看到他的动作后，站在他身后的伊川序用挥了挥手，周围的府兵立刻全部转身，背对着众人。
看到这一幕，程子昂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欠身说道：“有劳了，我这就请圣徒出来。”
说完，他转身走向马车，然后说了几句别人听不懂的汉语。得到信号后，马车的车门被打开，首先走出来的，就是身为近侍的圣女兼魔法师唐默。
在她之后，洛尔身着华服，在唐果的搀扶下，弯腰走出马车，然后站直身子，微笑着看向伊川斐。
初次看到洛尔，虽然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但伊川斐还是被他的容貌震惊了，罕见地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洛尔洁白的长袍搭配金色镶边，衬得他那张没有瑕疵的木精灵容貌无比俊美。墨绿色的眸子犹如深渊一般，吸引着注视的视线。
“有劳少府接待。”面对这种惊艳的目光，洛尔早已习以为常。他淡淡一笑，微微欠身对伊川斐说道。
“不敢，”伊川斐缓过神来，于是连连摇头，有些惭愧地说道，“圣徒尊荣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失态了。”
“不必道歉，若能得少府美言，是在下幸盛之荣幸。”洛尔微笑着说道。
一旁的程子昂看了看洛尔，又看了看伊川斐。一瞬间，他终于恍然大悟。
他一直觉得伊川斐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种柔弱却又稳重。尊贵却又谦卑的气质，不正是洛尔所具备的气质吗。
但熟悉洛尔的人都知道，洛尔看起来待人友善，脾气温和。但是只要涉及到核心利益，他的狠心也不亚于任何人。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位伊川斐，是不是也和洛尔一样。
寒暄过后，洛尔一行人在伊川斐的带领下走进良玉府。整座府邸可比花雨氏的府邸大得多，他们兜兜转转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伊川斐为众人准备好的住所。
“还请诸位在寒舍暂住时日，容在下处理完家事，便与诸君共入京面圣，诸位意下如何？”伊川斐恭恭敬敬地问道。
“如此就要麻烦少府了。”程子昂点头说道。
“客气了，只是分内之事。”伊川斐淡淡地笑道。
“对了，”程子昂眨着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有些迟疑地说道，“我有件事想麻烦少府，不知...”
“但说无妨。”
“少府可知伊川莹？”程子昂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知道，”伊川斐立刻微笑着回答道，“她乃本族江州远亲，自然认得。”
“那她...”
“她就在府上，府君是要见她么？”伊川斐问道。
“可，可以吗？”程子昂显得有些激动和忐忑。
“当然可以，”伊川斐微笑着点头，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道，“我听她说，是诸位将她从西天外送回尹州。作为兄长，我便代她重谢府君。”
说着，伊川斐后退一步，竟直接跪下，给程子昂磕了个头。
“可，可使不得！”程子昂感到浑身不自在，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伊川斐。
“自从得知远族在西天外失利后，我便一直担心他们的安危，”伊川斐说着，深深叹了口气，“阿莹父兄皆没，若没有诸位，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我们对不起她...”程子昂也叹了口气，低着头说道。
“府君不必自责，西天外之战，本是天军与妖族之战，诸位远道而来，遭天军误袭，有所立场是理所当然的。”伊川斐安慰着说道。
“少府怎么知道，我们在西天外的情况？”程子昂下意识问道。
他以为先遣队的身份踪迹已经隐藏得很好，完全与妖族撇开关系。但没想到伊川斐竟一语洞穿真相，这不免让他产生了质疑。
面对程子昂的质疑，伊川斐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家父为当朝百长，便是要手执海内，眼观八方。在下有所耳闻，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如此看来，还是瞒不过府君啊。”程子昂露出羞愧的笑容说道。
“不必如此在意，我深知诸位，若无理心，决不能过三境求圣。”伊川斐摆手说道。
“那么，我能...”
“当然，请随阿序去。”
说着，他转头对伊川序说道：“阿序，带客人去见阿莹。”
“是，兄长。”伊川序点点头，恭敬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二人的体型反差过于明显。程子昂总感觉这一幕，就像是一只猫在训一条大狼狗一样，而大狼狗则一脸委屈地低着头，不敢吭声。
于是他与伊川斐道别，在伊川序的带领下，穿过犹如迷宫一般的良玉府，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府邸的另一侧。
二人来到一处庭院外，伊川序面无表情地说道：“她就住在这里面，你自己叫她吧，回头再让佣人送你回去。”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得出来，伊川序并不怎么待见先遣队一行人。刚刚那番恭维，也全都是做给伊川斐看的。
不过程子昂并没有介意，而是上前一步，敲了敲庭院的大门。
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丫鬟探出头来，盯着程子昂的面具，怯生生地问道：“客人找谁？”
“请问伊川莹住在这里吗？”程子昂客气地问道。
“你认得少主？”丫鬟不解地问道。
“你就通报一声，就说旧友到访。”程子昂说道。
“好的，你等一下。”丫鬟说着，慢慢合上了门。
听到她在院子里小跑的动静，程子昂一阵恍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还认我这个朋友吗？
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大门再次被吱呀一声打开，还是那个丫鬟。只见她盯着程子昂，小心翼翼地说道：“客人，少主有请。”
跟着丫鬟走进庭院，穿过庭廊，来到一处水榭前，程子昂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而瘦弱的身影。
伊川莹身着素衣，手里捧着一卷书，倚在栏杆上，眉目中的愁怨终究还是没有褪去。
他们多久没见了，程子昂有些不记得了，大概几个月，还是快一年了？
看来伯言遵守了承诺，将伊川莹安全送回了尹州，所以再次看到她的身影后，程子昂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听到庭廊传来的动静，伊川莹抬眼望去，一看到程子昂的身影，她立刻就愣住了。虽然来人戴着面具，但是她依然无法忘记那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我来看你了。”程子昂深吸一口气，有些唏嘘地说道。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伊川莹脸上的愁怨再次变得浓重起来，眼眶晶莹发亮，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
她闭上眼睛，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程子昂失声哭道：“我不想见他，赶走他，赶走他！”
听到她的话，丫鬟虽然有所畏惧，但还是大着胆子张开手拦在程子昂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要他有所其他，丫鬟就会立刻大声呼救。
“等一下，如果你恨我，我可以理解，”程子昂急切地说道，“我来就是想看看你，知道你安然无恙回到尹州，我也就放心了。”
听着程子昂的肺腑之言，伊川莹终于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始终无法忘记，因为那场该死的战争，她失去了所有的家人。
第一千七百四十三章：及时干预
“少主...”看到这一幕，丫鬟随即转身，主动上前安抚伊川莹。
程子昂见状，也想上前几步，但马上就被伊川莹指着，发出尖利的声音：“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
程子昂话还未说完，那丫鬟就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快来人，有坏人闯进来了！”
“等一下，我不是坏人！”程子昂有些猝不及防，赶紧解释道。
丫鬟话音刚落，围墙外就立刻翻进来两个手持腰刀的府兵。这些府兵也真是厉害，明明全身覆甲，居然还能如此轻盈地翻过围墙来。
他们提着刀将程子昂围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有任何动静，这些府兵就会立刻扑上来。
程子昂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麻烦事，正当他思索对策的时候，庭院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紧接着伊川斐在两名府兵的开路下走进了庭院里。
“怎么能对客人动刀，当罚，把他们的手砍了。”伊川斐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明白！”
那两名府兵点了点头，走向那两个翻墙进来的府兵。那两个府兵面面相觑，瞪大眼睛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等等，我没有怪罪他们，还请少府从轻发落。”程子昂赶紧摆手说道。
“如此也好，”没想到伊川斐马上就开口，似乎早就预料到程子昂的反应，“带下去，着十杖，以惩有眼无珠之罪。”
“多谢府君相助。”那两个拿刀对着程子昂的府兵松了口气，赶紧拱手向程子昂致谢。
打发走府兵后，伊川斐背着手走到程子昂身边，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不打紧。”程子昂摇了摇头，显得有些不安。
听到他的话，伊川斐露出淡淡的微笑，随即看向伊川莹，不紧不慢地说道：“阿莹，旧友来访，为何如此失态？”
“对不起，兄长...”伊川莹抹着眼泪，双膝跪下，低着头说道。
“居然对客人如此无礼，平日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伊川斐接着问道，语气不怒自威。
“对不起，少爷，是我把人叫来的。少爷若罚，请惩罚奴婢，不要牵连少主。”丫鬟跪地磕头，声音颤抖地说道。
“哦，是这样吗？”伊川斐说着，却不表态，而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程子昂。
程子昂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赶紧摆手对丫鬟说道：“我不怪你，你先退下吧。”
“是，多谢客人宽恕。”丫鬟连磕好几个头，这才起身，低着头匆匆退下。
此时整座水榭，就只有程子昂和伊川斐，以及跪在地上的伊川莹三人了。
没有下人在场，伊川斐的气场立刻就消散许多，这一点程子昂能明显感觉到。
只见他上前伸出双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伊川莹，柔声叹道：“你来家也有一段时日了，为何还是如此悲伤，是忘不了西天外的事么？”
伊川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末了偷偷抬头瞥了程子昂一样，再次低头抹泪。
伊川斐立刻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于是看向程子昂说道：“叔父和阿龙确实很可惜，但你也应该明白。他们死于战争，而非那位客人之过。他将你平安送回家，你不感激他便罢了，为何还要对他如此无礼，迁怒于他呢。”
“她若恨我，我不怪她，这确实是我的错。”程子昂低下头，羞愧地说道。
“孰是孰非，我看得很清，”伊川斐看向伊川莹说道，“你思念父兄，我能理解。但不可如此消沉，更不应该迁怒于恩人。你是伊川氏的族人，不管你承不承认我这个兄长，我都始终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看待，所以我不愿意见到你如此磨损自己的身体。”
说着，伊川斐再看向程子昂，接着说道：“妖族人用卑鄙的手段覆灭了远族，你们不必如此过意不去。毕竟我也知道，你们因此与妖族人选择决裂，说明你们并不认可这样的作为。”
“多谢少府谅解。”程子昂感激地说道。
但与此同时，他也不由得咯噔一声，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伊川斐远在尹州，是怎么知道发生在西天外的事的？如果他握有实权倒是可以理解，但他不过区区帝王宗典录，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闲职，怎么会知道如此重要的情报？”
伊川莹吸着鼻子，啜泣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看向程子昂，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我，我也不是因为恨他...只是，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往事...”
“都已经过去了，尝试着忘掉吧，我虽然不及阿龙，但我会尽量好好待你。”每次和伊川莹说话，伊川斐的语气就难以想象地柔和。
“我知道，兄长待我很好，我在这里也很开心，就像回到家里一样...不，比家里更好...”伊川莹摇摇头说道。
“那么，向客人道歉，然后和好，可以吗？”伊川斐问道。
“嗯，”伊川莹吸了吸鼻子，然后走到程子昂面前，呜咽着说道，“对不起，明明是你救了我，我却...”
“其实只要看到你没事就好了，你恨不恨我不要紧，毕竟伊川龙叮嘱我照顾好你。这一路上，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的安危。”程子昂苦笑一声说道。
“你还是那个样子...”伊川莹说着，声音再次哽咽起来。
“二位慢慢聊，我先行告辞了。”伊川斐微笑着说道。
“多谢少府及时相助。”程子昂由衷地说道。
“客气了，”伊川斐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以阿莹的性格，我大概能猜到结局，所以特意留了个心眼。现在看来，我来得还挺是时候的嘛。”
伊川斐的话，再次让程子昂对他刮目相看。不愧是代行家主的伊川氏长子，简直给人一种神算子的感觉。好像只要在府中，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耳目一样。
很快水榭亭就只剩下程子昂和伊川莹两人，气氛一下就变得尴尬了起来。程子昂左顾右盼，弯腰捡起伊川莹掉落在地上的书，稍微翻阅几页后递给了她。
“没想到你也开始读这个了。”程子昂感慨地说道。
那是一本专门用来学字的书帖，在九州属于入门级的教材。
他依然记得，自己遇到伊川莹的时候，她大字不识几个，跟文盲没什么区别。
“兄长说，我虽有家族庇护，但终究还是要有一技傍身，所以便让我习文。”伊川莹接过书，抿着嘴唇说道。
“这样也好，我还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大字不识一个。”程子昂打趣地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我已经认得很多字了。”伊川莹嘟着嘴，一脸幽怨地说道。
“所以，我很高兴啊，能看到你如此进步。”程子昂微微一笑，由衷说道。
听到他的话，伊川莹脸蛋微微泛红。她抬头看了程子昂一眼，随即移开视线，底气不足地问道：“你来尹州，莫非是专门来看我的？”
“算是吧。”程子昂挠了挠头。
“哼，油嘴滑舌，就知道你不是专门为了我来。”伊川莹嗔怪道。
看到伊川莹再次恢复往日的神情，程子昂不禁露出了欣慰的苦笑。深吸一口气后，他看向荷塘，试探性地问道：“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吧？”
第一千七百四十四章：醋意飞起
“很好，”伊川莹微微点头，同样看向荷塘说道，“家主和兄长待我很好，并没有因为我是江州旁族就轻视于我，而是视我如己出。”
“那就好，”程子昂欣慰地点点头，末了又担忧地问道，“但在这样的大家族里，会不会很辛苦？”
“规矩确实要多很多，但是兄长很少发脾气责怪人，只要没有人违背家规，他对待所有人都很好。”伊川莹回答道。
“能适应吗？”
“嗯，”伊川莹轻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无非是教导人遵规守矩，莫失了家族颜面的规定，只要行为得体，就不会被惩罚。”
“难怪你变得温婉起来了。”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温婉，你喜欢这样的吗？”伊川莹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呃，我只是想夸一夸你。”程子昂不好意思地说道。
“哼！”伊川莹娇哼一声，随即转过头去，不敢再直视他。
二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站在一起，望着荷塘听着蛙鸣。伊川莹收起视线，咬着嘴唇缓缓问道：“你们来尹州，是为了西天外，还是...”
“我们此行，旨在劝说武皇停止征伐西天外。”程子昂如实回答道。
“果然...”伊川莹的眸子闪过一丝悲伤。
“我知道你很恨妖族人，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导致这一系列悲剧的原因是什么。我从不奢求你能原谅妖族人，但我们依然要选择这么做，如果你因此感到不舒服，我只能先向你道歉了。”程子昂态度诚恳地说道。
“你们不必向我道歉，”伊川莹闭上眼睛，痛苦地说道，“我很恨妖族人，但是我承受不起你们的道歉。”
“希望你能早点忘掉这一切，回归到正常的生活。”程子昂深深叹了口气，对她说道。
“等我不再做噩梦了，我可能就会淡忘了吧。”伊川莹说道。
程子昂逗留了几分钟，最后二人不欢而散。其实程子昂也知道，伊川莹已经开始尝试淡忘，但自己的出现却再次勾起了她的痛苦回忆。所以在确定她安好的情况下，程子昂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打扰伊川莹的生活了。
他离开庭院，站在宽敞的石板路上。一个丫鬟主动迎上来，低头恭敬地说道：“府君，请随我往榻下歇息。”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来？”对于突然出现的丫鬟，程子昂感到有些困惑。
“奴婢一直在此等候，看着府君与少主情义绵长，不觉羡慕不已...”丫鬟越说语气越不对劲，最后两句话给人感觉酸溜溜的。
“诶，你....”
程子昂一阵惊讶，这时丫鬟也抬起头来，眼神幽怨地盯着他。那一瞬间，程子昂感到一阵恍惚，脑海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你，你又吃醋了啊？”程子昂眨着眼睛，苦笑一声问道。
“府君与少主郎情妾意，奴婢何来的资格，敢与少主相比。”丫鬟声音越来越酸。
“别用这样的语气，”程子昂无奈地说道，“伊川莹父兄皆没，我担心她的情况，于是就托人把她送回了尹州。今天难得到此，所以特来看看她，而已...”
“而已？”丫鬟歪着头问道。
“而已！”程子昂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挨得那么近？”丫鬟接着问道。
“这很奇怪吗，我们是好朋友啊，你不知道吗？”程子昂耸了耸肩，摊开手问道。
“好，朋，友？”丫鬟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情况很复杂，”程子昂解释道，“伊川龙你应该认得吧，是他将伊川莹托付给我们，我们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决定把她送回尹州。”
“那干嘛不早说？”丫鬟郁闷地问道。
“某人似乎不打算让我解释吧？”程子昂叹了口气说道。
“我看到你和别的女孩子挨得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丫鬟跳到程子昂面前，背着手问道。
“相思病吧...”程子昂翻翻白眼说道。
“那要怎么治呢？”丫鬟期待地问道。
“这种病，得以毒攻毒。回头我再来找伊川莹幽会，我俩共处一室，郎情妾意，你在旁边伺候，我想...”程子昂想了想，揶揄地说道。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丫鬟愤恨地踢了一脚。等她准备踢第二脚的时候，程子昂敏捷地闪开，然后一把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好了好了，跟你开个玩笑，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么那么喜欢女孩子那一套。”程子昂苦笑着说道。
“我也是女孩子好不好！”花间似咬牙切齿地说道。
“别闹了，”程子昂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问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盛元府，你的任务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你是不是开始嫌弃我了？”花间似忿忿不平地问道。
“别闹了，说正经的，”程子昂苦笑着说道，“盛元府乃武皇首善之地，应该不会再遇上大麻烦了吧？”
“我奉命监视你们，命令不撤，我哪也不去，就算你们面见武皇，我也得跟着你们。”花间似说道。
“怎么感觉被你吃定了呢...”程子昂摇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看向她认真地问道，“说起来，伊川斐好像也是帝王宗的人，他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诶？”
听到他的话，花间似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程子昂能明显感觉到，她有什么话不敢说出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花间似重新直视他，认真地说道，“帝王宗可不全都是我们这样的人，别忘了这个宗门是专门为皇族提供修炼的，特务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伊川斐...”
“他不过是区区典录，虽是近侍，却只负责记录出入的天材地宝，怎么可能跟我们有联系。”花间似说道。
“那你们的直系领导究竟是谁呢？”程子昂不禁好奇地问道。
“你问得太多了，不想我消失，就乖乖闭上嘴巴。”花间似半警告似的说道。
“以你的身手，还有人能留得住你？”程子昂问道。
“做人要讲信用，懂不懂。”花间似理所当然地说道。
“好吧，你不说我也不强求，走吧，丫鬟，带我回屋吧。”程子昂耸了耸肩，对她说道。
听到这个称呼，花间似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随即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笑容。她移开视线，歪着头努力抑制笑容说道：“你怎么总是喜欢记住这种无聊的事？”
“是你先这样出现的啊。”程子昂说道。
“那走吧，”花间似说着，拉住了他的手，“以后不要随便来这种地方了，人家少主也不怎么喜欢你。”
“你，唉...”程子昂苦笑一下，无奈地发出了叹息。
在花间似的带领下，程子昂不紧不慢地穿过良玉府，返回自己住的地方。一路上，他细心观察了良玉府内的情况。
不同于花州碧城府的严肃氛围，良玉府无论是伊川氏族人，还是府兵下人，每一个人都显得彬彬有礼，看到程子昂路过时，他们会很有礼貌地停下来欠身示意。
在良玉府，无论老人还是孩子，每一个人都遵循着某种规矩，亦步亦趋地执行。程子昂看不到顽皮的孩子在府中奔跑，看到的只有谦逊有礼的孩子，在老师的教导下，无论身份贵贱，对每一个人都谦逊有礼。
第一千七百四十五章：身世揭开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屁颠屁颠地跑到程子昂面前，仰着头望着他，大而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你是兄长的客人吗？”小男孩犹豫片刻，伸手指着他问道。
面对此情此景，程子昂不禁露出微笑，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个气喘吁吁的丫鬟跑到他们面前，弯腰恭敬地说道：“少爷，不要在府中乱跑，会撞到别人的。”
注意到程子昂后，她又马上开口说道：“少爷，不要这样指着客人，很没礼貌，想想少府是如何教导您的。”
听到丫鬟的话，小男孩眨了眨眼睛，于是收回手来后退一步，恭敬地鞠了一躬，礼貌地说道：“对不起，客人。”
“呃，不必如此。”程子昂被他搞得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说道。
一旁的花间似见状，非但没有帮忙解围，反而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
“很抱歉，客人，是我的失误，以致少爷如此无礼。”丫鬟同样对程子昂鞠躬说道。
“啊，不用那么客气，我并不觉得被冒犯。”程子昂更加不知所措了。
习惯了九州人的傲慢，难得遇到这种情况，他竟然显得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庆幸的是，丫鬟道歉过后，就拉着好奇的小男孩离开了，没有让他继续为难程子昂，他这才躲过一劫。
“呼...”
程子昂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花间似，微微皱眉问道：“伊川氏的人都这样吗？”
“嗯，差不多，”花间似想了想，歪头说道，“听他们说，这好像叫做什么...礼来着，总之很麻烦很别扭。”
“我倒不觉得别扭，甚至感觉有些熟悉。”程子昂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在良玉府休息一晚上，第二天的时候，星弧就迫不及待地要求查清青棠的身世。伊川斐将他二人带到了府中的正厅，顺便也邀请了先遣队的程子昂、胡道可和白月作为见证人。
待所有人就绪后，伊川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众人中间，看了看星弧，又看了看青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接着，他走到大厅门口挥了挥手，遣走了周围的奴仆和府兵。
“你想做什么？”看到他的举动，星弧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修炼者，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伊川斐头也不回，淡淡地笑道。
“总觉得你不怀好意。”星弧皱着眉头说道。
“别紧张，放松点，”伊川斐转过身来，背着手边走便说道，“我们要说的事，属于伊川氏的家事，不能有任何外人在场。”
“那他们呢？”星弧不愧是愣头青，当即指着程子昂三人问道。
“呃，其实我们也可以离开。”程子昂挠挠头，尴尬地说道。
“不必，”伊川斐轻轻叹了口气，白了星弧一眼，接着安抚道，“三位都是伊川氏尊贵的客人，我相信三位的为人，所以愿意让三位旁听伊川氏的家事。”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我就想知道，你们到底认不认青棠。”星弧看着他说道。
“嗯，好的，”伊川斐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星弧，不紧不慢地说道，“根据你们提供的资料，结合伊川氏的族谱，确实有伊川氏的族人流落江州。”
“没错吧，”星弧顿时兴奋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不认青棠？”
“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伊川斐再次叹气说道。
“星弧，”程子昂有些无奈地插嘴说道，“冷静些，你是来寻亲的，不是来寻仇的。”
感受到二人的嫌弃，星弧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星弧，你今年多大？”伊川斐忽然冷不丁地问道。
“诶，呃，二，二十六...”星弧愣了一下，迟疑地说道。
“那她呢？”伊川斐看向青棠。
“她与我同岁。”星弧说道。
“那就对了。”伊川斐欣慰地点了点头。
“对了，那就是说...”
“嗯，时间对得上。”伊川斐不住地点头说道。
“所以，青棠就是...”
“那就是，二十六年前...”伊川斐没有搭理他，思绪随着模糊的记忆，回到了二十六年前。
二十六年前，大雪纷飞，良玉府的大厅里烛火通明。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被反绑着跪在一位老者面前，他的身边是一个掩面哭泣的少女。
虽然有篝火，但是大厅内的气温却仿佛降到了冰点一般。正厅两侧列队站着一排精锐府兵，左手按着腰间的腰刀，冷冷地盯着那个光膀子男人。
老者白发苍苍，看似虚弱，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只是闭着眼睛，周围的人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强大气场。
在老人身边，跪坐着一个只有几岁的孩童。他不安地看着那两人，又不时抬头看一眼老者，一声不敢吭。
不知过了多久，大厅内的烛光忽闪一下，老人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一脸失望地看着那个男人。
“伊善，枉我如此信任你，让你做伊川月的侍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与伊川氏的少主私通。”老人发出苍老的声音，语气满是失望之意。
“属下愿受千刀万剐之罚，只求老爷宽恕少主，毕竟她已经怀有身孕。”那个叫伊善的男人低着头，惭愧地说道。
“哼！”
听到他的话，老人忽然暴怒起来，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愤怒地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应该被千刀万剐，居然把我的女儿肚子弄大，果然是我看走了眼，让你这等家贼入我伊川氏，还赐予你姓氏。”
没错，伊善并不是这个男人原本的名字。但这个名字也不是像平民那样只有名没有姓。伊是他的姓，善是他的名，所以他姓名伊善。
伊姓取自伊川氏，大姓一般会用自己姓的其中一个字，给自己的亲信做姓。伊川氏给的是伊字，其实也可以给川字，但不能两个都给，因为这会使伊川氏这个姓贬值。
但虽然有赐姓的传统，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得到赐姓。能得到赐姓的人，已经被认为是大姓的半个成员，所以得半个姓。由此也可以看出，老者对伊善有多失望。
“属下知罪，属下全认，但请老爷勿要牵连少主，属下愿受一切惩罚。纵使千刀万剐，亦不能抵老爷知遇善用之恩。”男人低着头，大声说道。
听到男人的话，那个被称为伊川月的少女也抹掉眼泪，重新跪好，不停地磕头泣道：“女儿不孝，请父亲降罪。是女儿主动勾引伊善，请不要牵连于他，女儿生下孩子后，愿以身赴死赎罪，以正家规。”
“孩子是无辜的，你切不可伤到他，因此不必下跪磕头。”老者深吸一口气，发出长长的叹息摆手说道。
接着，他不顾二人的苦苦哀求，转过头看向那个年幼却机灵的孩子，认真地问道：“斐儿，私通族人，按照家规当如何处理？”
孩子听罢，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那二人。一时间，他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但很快却又冷静了下来。
“回爷爷的话，若依家规，男当凌迟，女当沉江！”孩子的口中，说出了与稚嫩语气形成鲜明对比的冷酷话语。
“若是族人怀有身孕，当何解？”老人接着问道。
“这...”孩子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对答。
看着孩子茫然的表情，老人再次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后缓缓睁开呼唤道：“斐儿。”
“是，爷爷。”听到呼唤，孩子重新抬头看向老人。
“国法家规，皆由人意。伊川氏的家规，便是维护伊川氏之利益，是这样吗？”老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是。”孩子用力点了点头。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开枝散叶
“如此，家主如何断绝，便取决于伊川氏的利益。”老人说着，闭上眼睛，抬手挥了挥。
看到他的举动，周围的府兵立刻会意，有条不紊地离开了大厅，甚至包括看押伊善的府兵也离开了，整个大厅就只剩下四人。
接着，老人不再与孩子对话，而是看向那两人，开口问道：“月儿，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一年前...”伊川月怯怯地说道。
“那时你才十八岁...”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接着，他继续问道：“你是真的倾心于他，还是受他蒙蔽？”
“我，我没有被蒙蔽，”伊川月激动地说道，“父亲，您是知道的，我自小便听您的话，读书认字，通经善文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是真的喜欢伊善。”
“喜欢他什么？”老人闭上了眼睛。
“喜欢他不离不弃地陪伴...”
“那是因为我派他去，他不敢离开。”老人说道。
“但是，但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也是他主动出现在我身边...”
“他是你的影卫，那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觉得完全是这样，父亲。”
“唉...”听到女儿的话，老人再次发出了叹息声。
“他只是区区白身，而你却是伊川氏的千金大小姐。”老人接着说道。
“我不在乎，”伊川月激动地说道，“若父亲真的如此在乎身份，那么您如何解释母亲和我呢，她也是白身，而我却是伊川氏的千金大小姐。”
“我与你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关系，而你们却是在厮混。”老人说道。
伊川月顿时无言，因为她确实无法否认这一点。
“我本欲将你嫁给大姓公子...”顿了顿，老人接着说道。
“但父亲您也曾经答应过我，允许我自由婚恋，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伊川月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老人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
“我...”
伊川月浑身一颤，不知道是被吓住，还是因为理亏，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是属下对不起老爷，属下自小便是老爷领入府，蒙伊川氏恩德无以为报，反而以己欲侵害恩主，实在十恶不赦。属下不敢辩驳，愿死负罪，只求老爷宽恕少主，不致因属下而被牵连。”伊善伏在地上大声说道。
“父亲，”伊川月深吸一口气，正视着老人说道，“我自知罪不可恕，不求父亲能宽恕，但求与伊善同日赴死。还请父亲成全，延缓伊善刑期，许我生下孩子，便与伊善共沉江。”
“少主，不要说这种话，你若赴死，谁来照顾孩子。”伊善看向伊川月，着急地说道。
“伊川氏会照顾，但我若没了你，活着也是行尸走肉罢了。”伊川月头也不回，怔怔地说道。
“你们二人犯此私通大罪，理应当诛。但，杀了你们，于伊川氏又有何利益可言呢。”老人说着，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再次合上眼睛，沉默片刻后，叹息说道：“既然已花落结果，为难你二人也是无用。但，此大过不可不罚。着你二人逐出家门，贬为白身，你们自去吧。”
“父，父亲...”
二人似乎不敢相信老人的决定，瞪大眼睛看向了他。
“你出身名贵，贬为白身后，生活便要自食其力，父亲担心你...”老人幽幽地说道。
“父亲，对不起...”
老人的话似乎戳中了伊川月的痛点，她忍不住弯下腰，大声痛哭起来。
“伊善，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干看着吗？”老人看向伊善问道。
“哦，”伊善愣了一下，赶紧扶起伊川月，然代替她，对着老人猛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老爷成全，多谢老人成全。”
“你们是被逐出家门，今后不再是伊川氏族人，且好自为之吧。”老人闭上眼睛说道。
“属下明白。”伊善不停地磕头。
“你在我身边多年，我想做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老人接着问道。
“老爷之意，属下完全明白，老爷请放心，属下定会照顾好少主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伊善激动地说道。
“你修为不错，便是要保护好月儿，切不可让仇人寻上门来。”老人接着说道。
“老爷放心，属下当誓死保护少主！”伊善抱拳说道。
“她已经不是少主了...”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也开始哽咽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旁的孩子抬头看着爷爷，他惊讶地发现，老人那满是皱纹的脸不断抽动着，隐约可以看见眼角晶莹的泪痕。
“走吧，”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老人挥手说道，“记住，你们是被赶出去，不是被送出去。在外不可自称伊川氏族人。”
“父亲，”伊川月挣开伊善的手，呜咽地说道，“我与父亲此别，可能终生不再相见。月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尽孝。请受我三拜，来生有缘，再做父女。”
说着，她再次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等磕到第三个头的时候，她已经是泪如雨下。
“走，走，别再出现了...”老人挥舞着颤抖的手，像是催促似的说道。
在他的催促下，伊善扶着伊川月，慢慢离开了大厅。他们二人会遇到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身为家主的老人愿意让他们离开，那就算府中有重重府兵，也不会阻拦他们。
过了好久，老人才缓过劲来，缓缓睁开眼睛，眼圈已然泛红而全然不知。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孩子，发出还有些呜咽的提问：“斐儿，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孩儿不知。”孩子老实地摇了摇头。
“此名为驱逐，暗地里实在分散伊川氏的族裔，永远都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从你爷爷的爷爷开始，伊川氏就不断地在九州散布自己的族裔，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
老人再次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伊川氏所为，乃是逆天改命之举，这一路必然会得罪很多人。爷爷自从成为家主那天起，每天都活在被灭族的预感之中。”
说着，他看向孩子，继续说道：“你天资聪颖，不同于你那平平无奇的父亲。他日这伊川氏家主之位，还是得由你来担任。你也要践行爷爷的做法，不要舍不得，更不要对族人加以严处。”
“伊川氏之外，皆是敌人，良玉府之外，皆为贼逆。越是在这种时候，伊川氏内部就越是需要团结，不可使其分裂。这是爷爷对你的期许，爷爷相信你也能做到，对吗？”
“是，孩儿明白该怎么做了。”孩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的保证，老人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抬头看向门口，幽幽地说道：“他们离开良玉府后，便会有府卫暗中跟随。他们所走的方向，他们所隐居之处，都会有人替他们安排好。”
“世人若不知他们的身份，那么他们便就此隐世，不再受伊川氏身份的威胁。世人若知他们的身份，却也只知他们被伊川氏逐出家门。就算用他们来威胁伊川氏，也是无济于事。如此，他们一家才能得以安保。”
“记住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斐儿，将来你也要这么做，甚至要比爷爷做得更好，绝不要有所偏漏。”
“孩儿明白。”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富贵不能移
伊川斐的故事，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也包括了刚刚一直很聒噪的星弧。他张着嘴瞪大眼睛，不时回头看着同样一脸震惊的青棠。
接着，伊川斐继续说道：“伊川氏月和伊善最后一路逃到了江州，并在那里定居下来，然后生了一个孩子...”
“没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星弧激动地打断了，“那就错不了了，青棠就是在江州出生的，她的父母就是伊川月和伊善，在那封信里面写着呢。”
“果真如此吗？”伊川斐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伊川斐摇摇头，径直走向青棠，然后直视着她。
面对他的注视，青棠深深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既然事已挑明，那么，青棠，看来你应该就是伊川氏月和伊善的孩子了吧。”伊川斐问道。
“青棠，太好了。”星弧看向她，激动地说道。
但青棠始终低着头，始终不敢和伊川斐对视。
“伊川氏月是父亲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我的姑姑，换言之，你就是我的表妹了。对于族人，我们伊川氏从来都不会亏待。”伊川斐接着说道。
顿了顿，他不等青棠或者星弧开口，接着继续说道：“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我给你个选择吧。北州九云氏世子九云霜年轻有为，英武雄伟，我便将你许与他，以结伊川九云百世之姻亲，你看如何？”
“什么意思？”听到这句话，星弧立刻就炸了，指着青棠质问伊川斐，“青棠好不容易找到家，你就打算把她当作皮球踢出去是不是？”
“你误会了，”伊川斐微微一笑，淡定地说道，“九云霜目前在盛京任职，便是嫁过去，也不会离开盛元府，她随时都可以回良玉府。那九云霜与我熟识多年，我深知他的人品，断不会坑害自家妹妹。毕竟伊川氏族内，向来以和为贵。”
听到他的话，星弧一脸错愕，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回头看了看始终低着头的青棠，心中没由来地感到了恐惧。
“那什么，”这时，一直旁听的程子昂实在忍不住，于是举手小心翼翼地说道，“虽然我知道我的话很多余，但...星弧和青棠是青梅竹马，就这么拆散他们，不太好吧？”
伊川斐微微一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程子昂的话，于是立即回答道：“青棠的母亲便是与白身相恋，故而被家族驱逐。我身为家族的长子，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妹重蹈前辈的覆辙。”
“对于府君来说，青梅竹马白头偕老，自然是人间美事。但他们一个是大姓，一个是白身。所以他们总会遇到一些棘手的事，让他们的生活不会那么幸福。”
“我当然乐于看到自己的族妹能得到幸福，但是，我更希望她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门当户对或许听起来太无情，但是一味的任性，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好吧...”程子昂无言以对，只得默默闭上了嘴。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子昂总觉得伊川斐话里有话。或者应该说，他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星弧和青棠。
“所以，”伊川斐看向青棠，继续说道，“做出你的选择吧，是选择融入伊川氏，接受身为兄长我的建议，还是说...”
青棠低着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她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红着眼抬起头来，勇敢地直视着伊川斐。
“你说过，伊川氏不会阻止族人自由婚恋，是吗？”青棠深吸一口气问道。
“是的。”伊川斐点了点头。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我做出选择，难道我不能既融入家族，又能决定自己的婚恋吗？”青棠继续问道。
“当然可以，但是，”顿了顿，伊川斐继续说道，“这只是建议，你若与白身婚恋，当然没问题，但族中难免有人鼓噪。如果你与九云氏通婚，以你伊川氏族人以及九云氏少主夫人的身份，便可水涨船高，平步青云，这样的事，我自然是乐于见到的。”
“但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九云霜！”青棠显得有些激动。
“我认识就好，他人不错，有我保证，你还有什么担忧的呢？”伊川斐说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嫁给他，”青棠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激动地说道，“我不要嫁给自己不认识的人，过着所谓的平步青云的生活。”
“有时候，就算是伊川氏的族人，也可能身不由己，”伊川斐似乎并未动怒，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刚刚我也说过了，伊川氏始终面临着随时被灭族的风险，将族中子弟散布到其他大姓之中，既能保证姻亲联结，又能最大限度分散族人，所以...”
“不要，不要，我不要，”青棠越来越激动，她转过头看了星弧一眼，由衷地说道，“我不要嫁给不认识的人，我要跟从小就认识的人在一起，哪怕我是大姓少主，而他只是白身。如果你们非要逼我，我宁愿放弃这个身份，重新回到江州，过着晨耕暮归的生活。”
“青棠，不要说傻话，这可是绝好的机会，你属于这里。”星弧大声劝说道。
“我不属于这里，”青棠激动地说道，“我只是那个村头待郎归的村妇，我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从碧玉待到花信。现在突然要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凭什么，我等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今天的！”
“青棠...”听到她的肺腑之言，星弧震惊之余，同样感动得无以复加。
“你可要想清楚了，只要嫁给九云霜，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绝。而且你随时都可以回家，这两个家的家门都为你敞开。”伊川斐继续劝说道。
“不，我没有承认，我便不是伊川氏的族人，”青棠意志坚定地说道，“你大可忘了我这个族妹，放我与星弧离开。我已经想明白了，我等了他那么多年，我不能让自己的期待白白浪费。所谓的荣华富贵，无非是饭能吃饱，衣能穿暖，然后呢？与我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青棠...”星弧感动无比。
“走吧，”青棠主动拉着星弧的手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就算不能回家，但有你有我的地方，那就是家...”
“呵呵，”面对青棠的反应，伊川斐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反而淡定异常，“我本以为你会一直沉默下去，没想到你倒是挺伶牙俐齿的。”
“青棠私底下本来就很开朗。”星弧说道。
“星弧！”青棠瞪了他一眼，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哈哈哈，”伊川斐忽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接着说道，“星弧，这丫头不错，值得你娶了她。不如就在今天如何，我来为你们二人筹办婚礼。”
“你到底想做什么？”星弧皱着眉头，谨慎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为自己的族人感到高兴，身为兄长，能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得到幸福，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伊川斐说道。
“青棠不认你，我们便与伊川氏再无关系，不必如此奉承。”星弧说道。
“青棠与伊川氏当然没关系，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伊川氏的族人。”伊川斐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再次陷入震惊之中。
“你什么意思，刚刚你明明...”
“我只是做个假设，假设明白吗？”伊川斐淡淡地说道。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真正的族裔
“你开什么玩笑，输不起就别认！”星弧指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面对他的指责，伊川斐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师傅白行子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要这样指别人吗？”
“你认得我师傅？”星弧显得有些诧异。
“伊川氏谁人不认识？”伊川斐自信地说道。
不顾一脸惊讶的星弧，伊川斐接着说道：“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呢，伊川氏月和伊善逃到江州隐居后，便生下一子，那是个男孩，不是女孩。”
“怎么可能...”星弧不敢相信地看向青棠。
“我还有个哥哥？”青棠也很震惊。
“当然不是，生下那个孩子几乎击垮了伊川氏月的身体，导致她再不能生育，所以他们便只有一个儿子。”伊川斐说道。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星弧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那个孩子出生以后，伊善马上就意识到，这个孩子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敌对势力用来威胁伊川氏的筹码，所以，他必须要保证这个孩子的安全。”伊川斐继续说道。
“恰好就在此时，他们的邻居，一户农户也在同一时间生下了一个孩子，那是个女儿。所以，伊善决定和他们换子养育。把自己的儿子交由农户抚养，自己则抚养农户的女儿。”
星弧突然没由来地颤抖起来，他有些不敢相信伊川斐的话，因为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
“那个儿子长大以后，被云游此地的虹映宗大能白行子受为徒弟，改名星弧。而伊善夫妇抚养的女儿，便名为青棠。所以...”
“所以，所以...”星弧激动地失声说道，“我才是伊川氏的后裔，而青棠，只是...农户的女儿...”
“事已至此，我想谜题应该已经全部解开了，”伊川斐看着青棠，不紧不慢地说道，“伊善夫妇此番遇袭，青棠如果一齐死去，那就正好印证了伊善几十年前的担忧。不过应该说很幸运，青棠侥幸活了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青棠才是伊川氏的后裔，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效忠于伊川氏？”星弧指着伊川斐，大声说道。
“你是虹映宗白行子的弟子，而伊川氏正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所以你认为我会因此欺骗你，让你来为伊川氏效力，是这样吗？”伊川斐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呵呵呵...”
“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似乎搞错了因果联系。”伊川斐摇摇头说道。
“因果联系？”
“到底是因为，你是虹映宗的弟子，所以才被承认为伊川氏的族裔，还是说，因为你是伊川氏的族裔，所以你才有机会成为虹映宗的弟子呢？”伊川斐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先问你，你与青棠相比，如何？”伊川斐继续问道。
“我和青棠？”
“青棠自小耕织劳作，与父母无恙，虽然在伊善的教导下学过一些学识，但终究难入正流。而你，则恰恰相反。”
“你自小便识文习武，明明区区农户之子，却不需要担忧劳作之苦，待你束发后，更得虹映宗白行子赏识，得以入宗门修行。但是你似乎从未想过，你所拥有的这一切，并非什么运气，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难道...”
“你好好想想，你识文习武，这些钱是谁出的。你遇白行子，究竟是白行子仙游偶遇，还是他受人之托，特假仙游之名，收你为徒？区区一介白身，却自小幸运不断，更有机会修炼成道。到底是因为你是天选之子，还是说，你本身是伊川氏的族裔呢？”伊川斐慢慢地问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到这番话，星弧终于明白了。他不过一介白身，在这个修炼成风，大姓林立的九州，他何德何能一帆风顺。他从来都不幸运，而是有人早早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仅仅是因为，他是...
不光是星弧，在场旁观的程子昂等人也感到无比惊奇。但惊讶之余，程子昂又觉得情理之中。
因为自从与星弧打交道一来，他就感觉到这个小子处处透露着违和感。虹映宗在九州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星弧区区一个平民，居然能入虹映宗，甚至能拜大能白行子为师。考虑到他的身份，这简直匪夷所思。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程子昂等人一直觉得星弧的身份不简单，绝不是区区平民那么简单。
要知道在九州，修炼可是一件非常消耗财力的事。星弧不过农户出身，何来的本钱修炼，甚至可能连筑基的钱都凑不齐，更别提他还读书识字。
如今，一切都明了。星弧的伊川氏的子弟，作为整个九州最富足的巨阀，伊川氏当然有能力让星弧享受最好的教育修炼资源。
正如伊川斐说的那样，伊川氏流落在外的族裔，名义上是驱逐，实际上其实就是在散布族裔，确保不会被仇家一次性灭族。
所以，这些流落在外的族裔，或多或少都处于伊川氏的监控和资助之下。他们未来的道路，也早早就被家族安排好。保证这些族裔即便处于流落状态，素质也不会下降太多。
当初伊川序也正是因为担心会误伤自己的族裔，才没有截断星弧的门穴。要不然以他的脾气，星弧这样性格的人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刚刚伊川斐没有马上揭露真相，也很明显是在考验青棠。如果青棠表现出，哪怕一丝对于权贵的留恋，可能就会被伊川斐当场打脸。
从伊善夫妇的遭遇就可以看得出来，伊川氏对待非族裔，是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死活。按照当初的安排，青棠本应该跟着伊善夫妇死在仇家手下，这样星弧的身世就会被彻底掩埋，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程子昂甚至认为，如果青棠在袭击中身亡，那么伊川氏很有可能会派人把星弧的父母，那对淳朴的农户干掉，因为这样，这个世界上就再无人知道星弧的真实身份了。
不过虽然那么恶意揣测伊川氏，但就目前的感觉来看，伊川氏对待族中子弟还是蛮好的。最起码允许他们自由婚恋，嫁娶白身。光是这一点，就比绝大多数九州大姓要好太多了。
“星弧，你的名字叫伊川靖，那是爷爷为你准备的。他老人家已经仙逝，这个名字是他驱逐了姑姑和伊善后取的。他告诉我，他日有一天，你若能重回家门，便将此姓名授予你。”
说这番话的时候，伊川斐显得有些悲伤，能明显听到他语气的哽咽。看来那么多年过去，他依然很想念自己的爷爷。
“伊川靖...”星弧默念着自己的新名字。
“你若不受，便带着青棠离开吧。这个世界上，除了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我相信三位客人也能守口如瓶，所以勿需担心。你若携青棠离去，伊川氏依然会暗中照顾你们的生活，但切记不要与伊川氏有所瓜葛。”伊川序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星弧不解地问道。
“伊川氏已是众矢之的。看似繁盛无比，实则周围虎豹环伺。从先辈改革帝国那一天起，伊川氏，就时刻面临着被灭族的风险。每一天，我都当作最后一天对待，只觉睁眼便会迎来灭族惨案。”伊川斐闭上眼睛说道。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众星拱月
“你是在关心我？”星弧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当然，”伊川斐理所当然地说道，“伊川氏月是我的亲姑姑，你我自然以兄弟相称，我不为你着想，难不成是为了外人着想？”
“谁是外人？”星弧皱着眉头，不高兴地问道。
“呵呵，”伊川斐轻轻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青棠，由衷地说道，“你虽是白身，却也知礼义廉耻，看来姑姑对你的教养不错。想来，他们夫妇也是把你当作女儿般看待。所以，我不介意你的身份，你若是想与星弧在一起，那就请自便，我不阻拦，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们离开尹州，去哪都行，只要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好。你们留在良玉府，看似享受着荣华富贵，实则凶险莫测。伊川氏的孩子，就应该养在外面。”
青棠盯着他，抿着嘴唇没有吭声，看得出来她的内心也很纠结。
“你为什么要执意赶走我们，我不相信你所谓的凶险一说，”星弧说道，“说到底，你就是想赶走我们，这样你就可以独占家财了吧！”
听到他的话，伊川斐的气息瞬间冷了起来，他蓦然转身，神色阴沉地看着星弧，面无表情地说道：“星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我当然知道...”那一瞬间，星弧明显出现了动摇，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
“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点，”伊川斐冷冷地说道，“你如今取得了一切成就，全都不是偶然，从来都不是因为你足够幸运。你所获得的一切，皆是受伊川氏所恩赐。你食伊川氏所供养，受伊川氏之人脉，难道你真的以为，是因为你天生奇才，所以白行子才会收下你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星弧无言以对，心虚地低下了头。
伊川斐的话不无道理，没有伊川氏的人脉关系，身为虹映宗大能的白行子，怎么可能会跑到这种山旮旯，去收一个平民为徒。
没有伊川氏主动协助，就算星弧资质再好，也基本上不会有修炼的机会。
这就是九州目前面临的局面，虽然名义上人人都能修炼，但是优秀的资源全都掌握在门阀大姓手中。
这些门阀大姓可以把自己家族中的废物完成筑基修炼，而平民阶层资质优异的普通人却只能走野路子，更多人甚至根本没机会修炼。因为修炼所需要的天材地宝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绝大多数平民都承担不起。
所以，理解了这一点，就能理解星弧一路走来有多顺利了。
如果他只是普通人，他大概率会像青棠一样，整日忙碌于农务劳作之中，长大以后再成家，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度过一辈子。
但星弧是伊川氏的族裔，所以他一路的成长都可以看到伊川氏的影子，他们不遗余力地支持星弧，就是要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
先遣队这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了很多修炼者。这些修炼者大多都有着共同的特征，比如是某大姓的府兵，又或者直接就是大姓的一员。而真正的平民阶层修炼者，坦白说先遣队还真没见过几个。
星弧应该算是第一个，实际意义上靠个人奋斗的平民修炼者。但事实最后还是打脸了，星弧依然出身大姓，否则他根本无法取得如此成就。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虽然东陆和西陆的魔法体系存在不同，但社会本质却是惊人相似。无论东陆还是西陆，掌握资源越多的人，就越是有机会获得来自魔力的力量。
相比西陆，东陆人看似人人都可以修炼，人人都可以获得来自魔力的力量。但事实上，只有具备修炼资源的人，才有机会不断攀登实力的阶梯。
而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会在高强度低质量的内卷中，耗尽自己的财力和精力，最后落得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
所以，东陆文武对峙的矛盾也就显而易见了。文官政府否定甚至反对修炼，不希望太多普通人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修炼之中。
他们以俘虏的名义，有意引进妖族人，并不断优化改善他们的社会地位。试图以此改变九州人的血统，令其彻底断绝修炼的念头，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生产和发展中。
武家并不鼓励普通人修炼，但是修炼者极其崇高的地位，还是让普通人趋之若鹜，都想攀登修炼者这一阶梯。所以客观上，武家的地位催生了大众修炼的热潮。
而文家所要做的，自然就是尽可能削弱武家的社会地位，将武、士、农、工、商的武，从一众阶级前拿开，甚至踩下。因为只有这样，大家才不会推崇修炼，才会去推崇新的士族阶层。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先遣队众人的猜想。九州帝国的武家社会存在了上千年，岂是如此轻易就能修改的？
正如伊川斐说的那样，他们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改革，改革的风潮在整个九州蔓延。为了对抗这股风潮，武家、宗门、乃至双道九流的人全都联合起来，企图抵抗时代的变迁。
而作为文家政府基石的伊川氏，毫无疑问成为了众矢之的，随时面临着被灭族的威胁。
程子昂一直都觉得，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道德水准。如果要用现代文明的道德标准来衡量东盛九州，那么看起来还不错的伊川氏，即便呼吸也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过。
“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好好想想吧，”伊川斐背着手，背对着他们说道，“到底是走还是留，你们俩决定。若要留，我也不阻拦，你们要成婚，我可筹办婚礼，为你们二人见证。”
“但是，你们要想好了，一旦公布伊川氏的身份，你们所面对的，可就不是一般的威胁了。伊川氏树敌太多，难免会顾此失彼，要是照顾不到你们，我也无能为力。”
说罢，他不再理会二人，而是走向程子昂等人，微微一笑说道：“让各位见笑了。”
“少府客气了，您能请我们来见证此事，足以见得你对我们的信任。应该是我们感谢少府才对。”程子昂客套地回答道。
“在下久闻圣徒盛名，圣徒远在西天外时，便协妖族之军大克天军，在下敬佩不已。若是能与圣徒倾心洽谈，实属在下荣幸。”伊川斐拱手说道。
“呃，少府客气了...”
程子昂脑袋嗡的一声，感觉瞬间就炸开了。伊川斐居然知道先遣队曾经协助先遣队反击东盛军队的事，看来不是先遣队藏得不够深，就是文家在九州的耳目太多，完全把先遣队的底细摸得一干二净。
他感到有些紧张，要知道伊川斐可是朝廷内阁百长伊川庆的儿子，如果他知道先遣队的底细，那就意味着伊川庆对先遣队也是知根知底，就等于先遣队在文家面前完全暴露了身份。
深吸一口气，程子昂稍微稳住紧张的情绪，警惕地问道：“我不太明白少府的意思。”
“呵呵，”看到他紧张的样子，伊川斐呵呵一笑，摆手说道，“府君不必如此紧张，天军因战而败，非阴谋之过，乃阳谋而不得所。算是输得心服口服，便是父亲，也对圣徒赞誉多于抱怨。”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推心置腹
“就算如此，我还是难以理解少府所为何意。”程子昂依然保持着谨慎。
“只是想和圣徒谈谈而已，”伊川斐保持微笑说道，“府君既已游历九州，应该知晓九州现状。诸位皆外人，未受九州余毒。而今九州文武对峙，武家的敌人，无论外人与否，都是文家的潜在盟友。”
“少府想拉拢圣徒？”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府君不必如此谨慎，”伊川斐说道，“文家立足于朝政，便是联结了周遭诸多力量。我并不认为拉拢一词是什么贬义词，如果圣徒能被拉拢，对于在下而言自然再好不过。”
“我们不想干涉别国的事务。”程子昂严肃地说道。
“但，列为参与了西天外战争，”伊川斐说道，“若是一开始便独善其身，恐怕也就不会刻意强调这一点了吧。”
面对伊川斐的话，程子昂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事实向来无从反驳。
先遣队确实说过不干涉别国事务，但确实参与了西天外的战争，改革了妖族内政，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说不清的事实。
沉默片刻，程子昂决定让洛尔出面。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导先遣队的接待事宜。但熟悉先遣队内部情况的人都知道，洛尔才是真正的交流大佬。
毕竟在西天外时期，洛尔就担任过艾比西恩的宣传部门长官，有着丰富的话术和宣传经验，由他来出面与伊川斐交流，程子昂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这，程子昂终于松了口气，于是点点头说道：“少府若是执意要见圣徒，那自然没问题。毕竟我等受少府恩惠，一直无以为报。”
“诸位不必过意不去，能招待诸位，实属在下荣幸，请不要放在心上。在下只是希望能再见圣徒一面，若是诸位不允，自然也能理解。”伊川斐柔声安抚道。
暂时散场后，程子昂等人火急火燎回到住处，找到洛尔，把今天的事大概说明了一遍，并着重强调伊川斐的邀请。
对于程子昂的担忧，洛尔却显得很淡定，他也对和伊川斐见面抱有极大的兴趣。毕竟对方是东盛帝国实际权力掌控者的儿子，洛尔很希望能从他那里，了解到关于东盛帝国的真实情况。
不过，程子昂担心的点，显然和洛尔有所差别。程子昂并不担心洛尔会被伊川斐套路，而是担心他能否正常与伊川斐对话。
要知道先遣队里除了程子昂走捷径，其他的人基本上都是靠突击学习学会的九州语，平日里勉强能对话，但真要遇上和伊川斐辩论的局面，就显得不足了。
先遣队里学习能力按高到低排，排名第一和第二分别是白月和唐默，身为队长的洛尔在队伍中的排名其实并不高，所以程子昂会担忧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洛尔似乎显得很淡然，甚至拒绝了程子昂陪同的建议。他希望能和伊川斐面对面好好聊一聊，不希望有外人在场干扰。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洛尔还是做了一些准备。
他让芙拉洁儿作为沟通媒介，负责连接他与先遣队众人，一旦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局面，就由芙拉洁儿传达问题，然后送回先遣队众人的解决方案。
准备就绪，洛尔在唐默和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良玉府的会客正厅，这里空间很大，就跟供奉佛像的寺庙一样。
伊川斐在此摆好了酒宴，早早等候洛尔的到来。
虽然再次看到洛尔，他还是不可不免陷入沉沦之中，但最终还是缓了过来，热情地邀请洛尔上座，然后双方遣散了各自的下人，整个正厅就只剩下洛尔和伊川斐二人。
大厅里灯火通明，餐桌上摆着丰盛的美食。洛尔与伊川斐对面而坐，相互点头致意，算是做了开场白。
洛尔挽起袖子，摘下头冠露出黑色的头发，伊川斐眯着眼睛盯着他，末了忍不住开口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徒这般玉人，与他人完全不相似。”
“少府过奖了，便是在我的国家，我也已经习惯这种诧异的目光。”洛尔坦然说道。
“看来府君并非传说那边神秘，倒是显得落落大方。”伊川斐微笑道。
“少府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我再端架子，就未免过于愚蠢了吧。”洛尔同样露出笑容说道。
“所以，府君一直以来都是以伪装示人对吗？”伊川斐问道。
“当然，因为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这种神秘感，能够让很多人不敢靠近。”洛尔说道。
“好技巧！”伊川斐钦佩地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少府已知我们的来历和意图，就没必要打马虎眼了吧，有什么就说什么，毕竟少府遣走下人，不就是为了想和我好好聊聊吗？”洛尔看着他说道。
“府君如此爽快，在下反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了。”伊川斐微微一笑说道。
事实证明，洛尔的九州语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他的学习能力不如白月和唐默，但是他可以跟这两人学习啊。
要知道像洛尔这样爱学习的人，就算资质不如别人，只要足够勤奋，也还是能达到很多看似奇迹的目标的。
“武家如此青睐于我们，我知道是因为我们的元婴境大能。但我很好奇，文家如此迫切想要接触我们，究竟意欲何为，还是说，也跟武家一样，在觊觎我们的元婴境大能？”洛尔开门见山地问道。
“府君应该知道九州现今的困境了吧？”伊川斐双手交叉，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知道，”洛尔点点头，“武家反对文家朝廷，因为他们认为文家朝廷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府君觉得，武家的作为究竟是对是错？”
“依我看来，抛开立场谈对错都是有问题的。”洛尔并没有上套。
“那么，府君站在什么立场呢？”
“我站在什么立场，我站在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立场上，”洛尔义正言辞地回答道，“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西天外众生的未来。至于九州，谁能给九州众生带来福祉，我就认为谁是对的。”
“文武两家，若是皆为权力斗争，而无视于底层民众疾苦，那么两家就算斗得昏天黑地，我也只觉得是狗咬狗，不值得多看一眼。”
洛尔的话多少有些不太好听，但伊川斐似乎并未动怒，反而露出淡淡的微笑，轻轻拍手说道：“不想圣徒也是性情中人，看来在下一直以来从未真正认识府君。”
深吸一口气，他接着说道：“圣徒若是想要面圣，在下倒是可以相助，某虽不才，但在宫中还是颇有话语，只是...”
“我知道，”洛尔看着他说道，“少府是当朝武皇的外甥，也是武皇的近侍，只要少府相助，我们要见武皇，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看来圣徒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一些啊。”伊川斐眯着眼睛，神情捉摸不透。
“知己知彼罢了，战争如此，斗争亦是如此。”洛尔说道。
“圣徒应该不喜欢武家统治下的天朝九州吧。”伊川斐问道。
“不喜欢，”洛尔直白地说道，“武家治下，修炼风气盛行，致使人人修炼，争当上人，国家昏庸无人治理，百姓疾苦无人问津。武人以武拒统，致使私兵林立，九州明合暗裂，虫豸遍地，大姓亦苦，而百姓何其幸哉？”
“说得好！”伊川斐抚掌称赞道。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匡正国体
不得不说，洛尔的文采还是有的，而且九州语基础也还算扎实，很轻松地说出这些长句来。
九州语相较于汉语，其信息密集程度更甚。因此，一段十个音节左右的汉语，翻译成九州语可能只需要发六到七个音节。所以九州语直译成汉语，总给人一种文绉绉的感觉，就好像在看文言文一样。
“那么，依圣徒之意，当如何是好？”伊川斐试探性地问道。
“这是你们九州人的国家，理应由你们自行决定，而不是轮到我这个外人说三道四。”洛尔很谨慎，并没有因此上钩。
“听圣徒一言，在下茅塞顿开，圣徒聪慧有才干，不妨为在下指点一二，他日我也好告知父亲，匡正朝堂。”伊川斐接着说道。
伊川斐不仅是伊川庆的长子，同时也是他们这一辈的兄长。将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内阁百长的位置，早晚会轮到伊川斐。
到那时，伊川氏与东盛皇族之间的关系，就真的说不清道不明了。
当今武皇是伊川斐的亲舅舅，而武皇有两位公主，按照九州传统，这两位公主都有资格继承皇位。换言之，就算武皇传位，新的武皇也依然是伊川斐的亲戚。
洛尔很难想象这种血缘与权力的关系，伊川氏就像热带雨林的藤蔓一般，紧紧缠住了白龙氏皇族这一棵参天大树，双方不断交融，最终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地步。
即便是现在，也说不清东盛朝廷到底是公天下还是家天下。
而值得讽刺的是，偏偏是这样一个犹如藤蔓一般，与皇族纠缠不清的家族，却是推动九州进步的文家领袖。
文家所作所为，毫无疑问是在革巨阀大姓的命。所以洛尔一直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动力，推动着这些利益既得者，敢于对自己开刀。
可以看得出来，虽然伊川氏的家主是伊川庆，但因为伊川庆同时也是内阁百长的缘故，政事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家族。因此整个伊川氏上下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上都是伊川斐在操办。
这一方面是让他缓解父亲的压力，另一方面也是在锻炼他的才能，为将来成为百长做准备。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伊川斐地位如此之高，却只是担任闲差的缘故了。毕竟他还要顾及家族事务，根本没有太多精力担任重要官职。
但也不要因此小看帝王宗典录这个职位，要知道这属于直接与武皇接触的职位，属于近侍。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只要伊川斐跟武皇打小报告，哪怕武皇只是暂时发怒，也够被告状的人吃一壶。
所以这个位置看似清闲无关紧要，但实则非常重要。而且一般人还没资格担任，毕竟伊川斐可是武皇的外甥，让外甥服侍自己，总比让外人来服侍自己要放心得多。
沉吟片刻，洛尔抿着嘴唇开口说道：“古人云，国家昏庸，有忠臣。而今东盛之局，已祸万民。我不过云游野人，不敢对朝廷之事指点。国家应该如何回到正轨，我想少府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
伊川斐微微一笑，脸上明显浮现出几分遗憾的神色。看得出来，他对洛尔的回答并不满意，更希望听到一些有价值的建议。
他垂下眼睑沉默了好一会儿，决定主动出击，设置议题。既然洛尔不愿主动，那么就由自己来主动。
“父亲打算完全赦免妖人，”伊川斐直视着洛尔问道，“他们本应是奴隶，而赦免为白身，圣徒觉得这样的方案是否得当？”
“少府希望我说什么？”洛尔微微一笑反问道。
“但请赐教，今举酒之际，论不外传，但请圣徒安心，知无不言。”伊川斐伸手示意道。
“少府可知妖族人对于九州意味着什么？”洛尔继续问道。
“妖人及其后裔难再修行，若放纵其在九州泛滥，他日九州天朝，必为妖族圣国。”伊川斐说道。
“所以，妖族人在九州不受待见，并非因为他们是奴隶，而是他们实际威胁了九州人修炼的可能性，是这样吗？”洛尔问道。
“这种事情我想圣徒早已知晓，又何必反问在下呢。”伊川斐微微一笑说道。
“你们真的舍得这样做？”洛尔眯着眼睛问道。
“若是能使九州星移归位，就算不能修炼又何足惧哉？”伊川斐说道。
“东盛九州可是以修炼立国。”洛尔说道。
“那又如何，”伊川斐笑了笑，摇头说道，“西天外妖族不能修炼，却依然可以击败天朝军队，他们掌握着星火的力量，毫无疑问胜凡人数倍，只是不敌修行之人。圣徒不会真的以为，天军撤退，实在有意败退吧？”
“你们所作所为，我不太清楚，但你们内部的矛盾，我倒是能窥见一二。”洛尔摇头说道。
伊川斐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激动地说道：“筑基修炼，千百人唯一，余下均为泛泛之辈。九州万亿之众，修行者不足百万，佼佼者更甚。为少数的强大力量，而投入整个国家的资源，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正如木桶的短板，”洛尔说道，“最短的木板决定木桶的容量，若想让木桶的容量最大化，那么木桶就只能不断地倾斜，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木桶本应是正摆的。”
“正是如此！”
伊川斐大喜过望，抚掌笑道：“知我者圣徒也，现如今，这天朝九州正如这木桶，越来越倾斜，所有人都觉得很正常，却忘了这木桶本来的摆放方式。只有匡正国体，方能看出弊病之处。”
“但为此不惜引入妖族人，想以此迫使国人无法修行，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洛尔不禁问道。
“若能匡正国体，就算九州沦为妖族之国，也在所不惜。”伊川斐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正说着话，突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待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洛尔却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少府没事吧？”洛尔关切地问道。
“无妨，只是旧疾而已。”伊川斐摆手说道。
“我已知少府心意。”洛尔点点头说道。
“然我却不知圣徒之意。”伊川斐马上说道。
“我们此番只为了西天外，为了妖族，若是少府提议于妖族有利，在下自然举手支持。”洛尔点点头说道。
“文家并不考虑为妖族牟利，但若是能恶心到武家，我们很乐意做这样的事。”伊川斐说道。
“我能理解，毕竟少府是九州人，自然需要考虑九州人的利益。”洛尔点点头说道。
“圣徒觉得，此番面圣议西天外，得失几何？”伊川斐忽然问道。
“我并不了解武皇，所以一直没考虑过成功率。”洛尔耸了耸肩，如实回答道。
“圣徒若是愿意，在下愿为圣徒助力。”伊川斐说道。
“那么条件是什么？”洛尔知道，伊川斐不会平白无故帮助自己。
“我们需要圣徒和使团的相助，列位在西天外做过什么，希望在九州再做一遍。”伊川斐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你想让我们帮助你们训练军队？”洛尔眯着眼睛问道。
“圣徒果然聪慧，一点就明。”伊川斐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们训练军队，想用来对付谁？”洛尔问道。
“谁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就用来对付谁。”伊川斐回答道。
“我们说过，不干涉他国内务。”洛尔说道。
“貌似在西天外，圣徒也曾这么说过吧。”伊川斐露出了难以觉察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