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滥用武力
“这正是下官苦恼的地方，我们也曾一度怀疑是江湖仇怨。但如此频繁的命案，不像是江湖人争执仇杀。”安乡才苦恼地说道。
“可否借用一下这些命案的卷宗，包括那些死者的信息，以及仵作勘录等等。”唐默想了想问道。
“若是府君有需求，下官自当配合，只求那位上君别再大显神通了。”
安乡才说着，怯怯地看向胡道可，眼神中充满恐惧，看样子刚刚却是把他镇住了。
“那就有劳太府了，在下代表圣徒先行谢过太府。”唐默点点头，满意地说道。
看来从安乡才这边是得不到什么线索，不过唐默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她不光了解到，案件大多发生在西市，同时也得到了安乡才的支持，获得了大量的一手资料。
接下来，她只要理清这些资料，找到可能存在的趋向，进而找到这些死者受害的原因。
既然大多数案件都发生在西市，那么在了解完资料后，有必要去西市走访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带着卷宗，唐默和胡道可满载而归，开始研究这些资料。
由于他们对九州文字不太了解，所以只能让芙拉洁儿朗诵，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研究。
经过一天的整理，唐默和胡道可梳理了这四十多人的卷宗，找到了一些重要的线索。
首先，这四十几号人并不是什么善茬。这些人大多品行不端，小偷小摸，作奸犯科的勾当没少干。
甚至好几个死者还背负着命案，其中一两个更是全国通缉犯，卷宗里就夹着他的通缉令，据说是凶手遗留的。
由此看来，这些人倒也死得不冤，反正都是社会渣滓，死了正好节约空气。
当然，出身于法制社会的唐默和胡道可并不这样认为。
每一种罪都有量刑的标准，如果全部按死刑来安排。那不是人性整体堕落，就是社会失去了稳定性。
更何况这些人不是被审判后公开处刑，而是被凶手执行了私刑。
这种量刑权和执行权的滥用，不管听起来有多么正义，本质上都会给社会带来严重的威胁。
唐默和胡道可深入了解这些情况，并不是想要为死者申冤，而是想以此为窗口，窥视齐州社会内部的矛盾结构。
齐州是一个典型的武家统治社会结构，其内部崇尚武力，以武为尊。
先遣队之前以为，九州的社会动荡，是源自于文武内斗带来的影响。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貌似武家内部的社会矛盾本身就不小，底层长期受到压迫，各种恶性案件层出不穷。
另一边，花间似在消失一天后，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程子昂的屋内，再次把他吓了一大跳。
“有没有想我？”花间似扶着桌子托着腮，眼睛弯成漂亮的新月，笑眯眯地问道。
“呃，我...”程子昂脑袋卡了一下壳，随即拍脑袋缓解尴尬，有些心虚地问道，“别岔开话题，怎么样了？”
其实他不光忘了花间似的名字，甚至还忘了自己让她去做什么。
虽然在莉赛娅的帮助下，他可以洞察到花间似的踪迹。但是他毕竟是凡人，还是难免会受到隐雾术的影响。
“嗯，怎么说呢，”花间似仰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去找了江湖朋友帮忙，实话说，钱没少花，但得到的反馈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挑重点说。”程子昂来了兴致，主动坐到花间似身边说道。
“嘿嘿...”
看到程子昂主动接近自己，花间似露出吃吃的笑容，含笑凝视着他。
“嗯...”
过了一把眼瘾，花间似收回视线，轻轻咳嗽一声后正色道：“怎么说呢，我之前也说过了，这样的案件并不是个例。整个古宜府至少有六七十起，其中上报到官府的，大概是四十多起吧。”
“这么多，为什么没有人重视呢？”程子昂诧异地问道。
“两个原因，”花间似竖起两根玉指，“第一，死者基本上都是修炼者。对于老百姓而已，死那么多修炼者，并不会让他们感到恐惧，因为他们不是修炼者。”
“这其二，这些人大多没什么地位。虽然是修炼者，但基本上都是无名小卒。倒是有几个是安乡氏的族人，只可惜是下家。完全不值一提，反倒是是那几个大宗门弟子，他们的死确实会给安乡氏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死者首先是修炼者，就算死了也不会引起民间恐慌？”程子昂皱着眉头分析道。
“民间是不会，但是江湖可就不好说了。”花间似幸灾乐祸地耸了耸肩。
“其次，这些死者大多地位不高，就算在安乡氏的地界死了，也不至于引起安乡氏的注意？”程子昂捏着下巴接着分析道。
“那几个人是拒风关的兵，他们死了，安乡茂甚至都懒得跑过来问罪。”花间似略带嘲讽地说道。
“这些人有什么共同特点吗，会不会只是单纯的谋财害命而已呢？”程子昂好奇地问道。
“如果只是谋财，犯不着害命，”花间似摊开手说道，“更何况是用碎星这样恶劣的手段，不管是谁，只要被发现，基本上都是死路一条。”
“既然碎星如此忌讳，那凶手为什么要选择用碎星来杀人呢？”程子昂不解地问道。
“你陷入了一个误区，”花间似指着他说道，“这些人不是直接死于碎星，他们被凶手碎掉气田，然后被杀死。碎星只是一种破防的手段，并不是杀人的伎俩。”
“至于你问的，既然碎星如此忌讳，为什么还会有人用。那我回答你，因为好用。只要能抓住对方的防御空档出击。便是金丹境高手，也要跪倒在练气期手中。”
“碎星可以快速结束战斗，尤其是针对那些难缠的霸道流派，碎星的作用可以说是立竿见影。”
“原来如此。”程子昂释然地点了点头。
“由此看来，这个凶手的身份信息也大致明了了。首先他肯定是修炼者，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普通人纵使学了碎星，也难以接近修炼者身边，更别提碎星了。”花间似说道。
“其次，这个人修为不低，但也不会太高。他能准确拿捏自己和被害人之间的实力对比，在适当的时间偷袭碎星，干脆利落地结束战斗。”
“你怎么知道凶手应该是一个人，”程子昂问道，“会不会是团伙作案呢？”
“这种事，人越少尾巴越干净，人太多的话，只要哪怕一个人走漏风声，整个团伙都会倒大霉。”花间似解释道。
“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那会是谁呢，为什么要如此针对这些修炼者呢？”程子昂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些江湖朋友说，这些人大多名声不太好。不能说罪该万死，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花间似说道。
“名声不太好？”程子昂看向她问道。
“你也知道，齐州是武家的天下，修炼者的地位天然要比普通人高，这些人又不是什么善茬，所以咯。”花间似耸耸肩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没少犯事？”程子昂问道。
“有几个人还是朝廷通缉犯呢，知道朝廷管不了齐州，所以才跑到这里躲着。”花间似说道。
“这是不是有一种除暴安良的感觉？”程子昂问道。
“确实有点。”花间似如是地点了点头。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案发现场
“联想起默默唐默遇到的麻烦，难道真像洛尔说的那样，是路见不平？”程子昂迟疑地问道。
“关于这些死者的生平，你有没有详细了解过？”程子昂问道。
“我只是拜访了一下江湖朋友，肯定没问得那么详细了。”花间似摊开手说道。
“既然民间对这个人并没有多少恐慌，不妨去问问他们。去问清楚，为什么他们不害怕这个连环杀手。”花间似建议道。
“平民和修炼者之间的鸿沟已经那么深了么，喜悲都不相通？”程子昂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以为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可以修炼么，那些修炼者，哪怕只是筑基，都天然比普通人高一级别。”
花间似大着胆子，伸出手指戳着程子昂的手臂说道。
“也就是说，平民的看法，肯定和修炼者不一样咯？”程子昂问道。
“大概吧，”花间似想了想，接着补充道，“平民以下，还有那些奴隶，尤其是妖族奴隶。”
“这里还有奴隶？”程子昂眉头紧皱。
“这可是齐州。”花间似淡淡地说道。
“也对...”程子昂点点头，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于是看向花间似问道：“那其他州，尤其是文家控制的州，妖族奴隶的待遇会不会好一些。”
“那当然。”花间似毫不犹豫地说道。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不过也就那么一回事，那毕竟是妖族人。那些人明面上厌恶他们，实际上是畏惧他们。”
“这些人其实可以成为文家最有利的助力，却如此摒弃，实在可惜。”程子昂摇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
“其实文家也很畏惧妖族人，毕竟妖族人不能修炼。你不会真的以为，文家可以完全放弃修炼吧？”花间似说道。
“总之，我先梳理一下这些死者的情况。首先他们都不是善类，其次，他们大多身份都不高，就算死了也不会引起安乡氏的注意。”程子昂沉吟着说道。
“我知道的就那么多，剩下的你可以去找你的伙伴。”花间似说道。
“你跟我去吗？”程子昂看向她问道。
花间似盯着他，意味深长地问道：“我跟着去，你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他们可不容易注意到你，说不定完全无视你呢。”程子昂愣了一下说道。
“你不会向他们介绍我吗？”花间似歪着头问道。
“你可是间谍...”程子昂一阵苦笑，无奈地说道。
“我算是你的朋友吗？”花间似问道。
“那当然。”
“所以你会跟他们介绍我，让他们也成为我的朋友吗？”
“还是别了吧...”程子昂挠挠头，为难地说道。
“所以说，你想独占我？”花间似眯着眼睛，眼里满是笑意。
“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总之你还是不要尝试着接近他们了，尤其是哪两个女孩子。”程子昂移开视线说道。
“为什么？”
“她们两个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会有女孩子接近圣徒。”程子昂解释道。
“她们两个喜欢圣徒？”
“差不多吧...”
“两个？”
“圣人总是能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就像花开时的蜜蜂和蝴蝶一样。”程子昂摊开手说道。
“她们两个也只是想独占圣徒吧，就像你想独占我一样。”花间似笑意更盛了。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要独占你了？”程子昂很不好意思地问道。
“你有这样的举动。”花间似说道。
“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没这样的想法吗？”花间似接着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你认识我一个就够了，不要再惹麻烦了。圣徒是我们的太阳，我们不希望任何人将他熄灭。”程子昂摇摇头，认真地说道。
“看得出来，你们很在意他？”花间似看着程子昂认真的模样，有些惊讶地问道。
“圣徒的事到此为止吧，我去找他们了，你若跟来也行，但不要让他们留意到你。”程子昂摆手打断了这个话题。
“好吧...”花间似叹了口气，没再继续问下去。
没有留意花间似，程子昂带着刚刚得到的消息找到了唐默和胡道可。双方把情报那么一交流，发现了很多相同之处。
花间似找到的情报，和唐默找到的情报有一些偏差，比如死者的人数，官府登记在案的有四十多人，而根据花间似的描述，真正的人数应该超过了四十多，最起码六七十左右。
如此多的人，在两年的时间里相继被碎星然后杀害，确实让官府很头疼。但由于这些人的身份并不高，所以安乡氏调查的欲望也很低，安乡才于是就这么拖延着，一直到今天。
不过无论是花间似还是唐默，都提到过，这些死者大多都不是什么善类，作奸犯科的事没少干，甚至还有几个通缉犯，逃到齐州避难。
不考虑杀人劫财，这些人的共同特点，基本上都是道德败坏，自恃武力而欺凌他人。
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私刑杀人，也就是所谓的义侠。官府不管事，只好由其他人来管。
官府不管事这一点，从安乡才的态度就能感觉得到。明明连续两年都有人死于碎星，人数超过了六七十人，但官府的反应却非常迟钝，以至于到今天都破不了案。
这很明显是武家统治和大姓掌权的弊端，安乡氏为了巩固自己在齐州的地位，无视朝廷律法，让自己的族人子弟担任齐州的地方官员。
安乡氏本来就重武轻文，这些人自然也没什么才能。不管事还是好的，就怕有些人不懂装懂，搞得地方乌烟瘴气没人收场。
不过真实的情况，不可能靠这些情报就能分析出来。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想要深入了解这一系列事件的真相，最好还是要到案件多发地去看看，也就是古宜府的西市和西城门外集。
这里属于古宜府的贸易中转站，同时也是贫民窟的所在地。安乡氏的族人生活在安逸的东城区，那些贫民奴隶就只能挤在这里，与商贾走贩为伍。
因为奴隶贸易兴盛，这里也滞留了很多的奴隶，且不少是妖族奴隶。虽然东盛帝国的内阁政府已经拟武皇下召，杜绝奴隶买卖，取消奴隶制度，但武家可不吃这套。
他们很清楚，内阁政府这一套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因为没有奴隶进行驱使劳作，他们就没有足够的资源供给修炼者，进而导致家族衰落。
在请示了洛尔后，三人动身奔向西市。
令唐默有些失望的是，虽然白月已经主动挑破了这层薄膜，但是他们两个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虽然二人彼此亲密，但似乎并没有越界。
其实这也在唐默的预料之中，洛尔是何等人，自己软磨硬泡都睡不了，更别提被动的白月了。这种事需要水到渠成，虽然她也感觉心里酸酸的，但是她知道，只要白月能搞定，自己绝对可以搞定。
她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自己霸王硬上弓的场景了，于是不由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
离开驿馆，在拒绝了府兵随行后，三人沿着街道向西市走去。越是向西，道路就越是泥泞脏乱，道路两边的建筑也越是残破，简直让人难以相信，二者居然共处一座城市中。
三人努力避开泥泞肮脏的水坑，挥手散去那些烦扰不休的蚊蝇，艰难地来到了西市。
与残破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相当热闹，人流不绝，熙熙攘攘。无论是路上的行人还是商贩，都无视了脚下泥泞的道路，自顾自地闲逛叫卖。
由于属于三不管地带，这里的市容非常杂乱，街上也看不到巡逻的府兵，就好像这里是安乡氏的治理真空区一样。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路有冻死骨
一般来说，一座城市的真实情况如何，只需要去这座城市的市场看看就知道了。熙熙攘攘的市场，是一座城市是否具备活力的象征。
因为先前的成功造势，先遣队现如今成为了九州各势力的座上宾，总是住在各个城市最豪华的地段。
但即便如此，先遣队也从未想过享受，而是很积极地游走于城市的大街小巷，考察当地民情。
九州人崇尚武力，你若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就会威胁你。但你若威胁他们，他们便会做出妥协，愿意和你讲道理。
先遣队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才得以自由游走于九州的每一座城市，不受当地黑白势力的胁迫。
因为是武家统治，所以这里依然保留着前朝的旧俗，奴隶市场光明正大地开着，奴隶主们卖力地叫卖着手上的奴隶。
文家统治的地区，不敢说奴隶市场已经完全断绝，但至少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叫卖，因为官府会出面叫停。
但是在齐州，这种事简直再正常不过。在以武为尊的地方，实力代表了一切。
奴隶和平民属于不同的物种，但修炼者和平民又属于不同的物种。伴随着实力提升的，是显而易见的阶级地位上升。
以武为尊的观念影响之深，以至于大多数九州民都认为，只有实力最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当官。
现如今朝廷的那些官员，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的废物。有实力的人，一定都有武德，没有实力的文弱书生，肯定都是负心之人。
所以他们看不起那些文官，虽然没有明面上表达出来，但暗地里却打心底看不起。
然而就先遣队的观察来看，那些真正有品行的修炼者，恰恰是读过书，具备一定知识素养的人。
这种人有一些很明显的特点，都是大家族，且都是修炼的天才。这使得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学习其他东西，比如读书。而不至于把所有的时间全都浪费在修炼上。
无论是江州伊川氏的伊川龙，还是花州花雨氏的花雨庭。他们大多喜怒不显，且通情达理。虽然花雨庭做的事很难被称赞，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对于先遣队表面功夫确实做得很好。
恰恰是那些看似强大的修炼者，因为不知书，于是便会暴露出人性最明显的缺陷。有些人自大，有些人懦弱。有些人多疑，而有些人则易怒。
未被文明驯化的人，会本能地暴露出人原生的欲望，也就是所谓的原罪。
九州民不明白，东盛帝国为什么会在立朝伊始，就马不停蹄地进行改革，武皇自己革自己的命。
因为武家的统治秩序，已经随着时代生产力不断提升，而日趋显得落后且反动。东盛帝国建立以前的乱世，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修炼者，往往需要成千甚至上万人来供养。这种资源的绝对集中，导致的结果就是社会的严重不公平。
而正是由于魔法的绝对存在，导致了资源的集中者，往往也掌握着最强大的力量，能够反过来控制更多的人来供养自己。
所以东盛帝国以前，历朝历代皆因此而亡。甚至当时社会上有一种声音，那就是不应该组成大一统的国家，而是应该封邑建邦，建立一个个独立的诸侯国。
两百多年前，东盛帝国进行改革，让文官来治理国家，进而演变成现在的文武之争。这似乎很不划算，但如果没有进行改革，那么白龙氏的武家政权，最多能维持一百年左右。
事实已经证明，虽然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没有进行改革的帝国，绝对撑不到今天。就算武家不喜欢文家，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是文家的治理，让整个帝国平安统一地维持到现在。
三人沿着肮脏泥泞的街道走着，一路上所及之处，皆目不能视。他们厌恶封建落后秩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人从不把另一些人当作人看待。
奴隶与平民差着一个阶级，相当于不同的物种。所以妖族人想要光明正大出现在市场上，唯一的身份只能是奴隶。
九州人并不排斥妖族奴隶，但大多都是买来作为奴婢或者发泄的工具。不会有人想要买下这些妖族奴隶传宗接代，因为那等于是在自绝于天。
市场的环境很糟糕，往来的街道上尘烟弥漫，因为没有合理的排水机制，街道上污水横流，走着走着就会遇到污水坑，深可没踝。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夹杂着尘埃的味道，让三人有些难受，不得不用手捂着面具的出气孔。
因为三人的独特打扮，周围的人全都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警惕地盯着他们。
唐默的样貌让这些老光棍心之向往，但却畏惧于她高冷的气质，所以只敢远观而不敢靠近。
事实上他们也没这个机会接近唐默，因为就在三人身后几十米的地方，几个负责跟随保护的府兵正关注着三人。如果有人贸然接近三人，并且让这些府兵逮住，估计下场不会太好。
街道上除了商贩行人以及奴隶外，最多的大概就是乞丐了。他们大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到处都能看到他们虚弱地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向往来的行人施舍。
这些乞丐大多都是九州民以及其他人族，但也有不少是妖族人。他们用布条包裹着自己的脑袋，光着身子，和周围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在乞丐中非常显眼。
这些妖族乞丐要么残疾，要么体质不足以承担体力劳作，所以没有成为奴隶贩子的目标。
但是他们大多命不久矣，有些人讨着讨着就忽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在熙熙攘攘的街道旁。
他们的尸体，有的可能会被同胞收殓，可能会被当作垃圾扔到城外的河里，任由野狗鸟兽啃食。
而最恐怖的，莫过于被附近的乞丐分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其他人都想活下来。
安乡氏对于城市的管理能力，让先遣队三人大开眼界，他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安乡氏居然能纵容这种惨剧发生在自己居住的城市里，这些乞丐无所谓乱世，因为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乱世之中。
目视所及之处，让三人不禁想起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们想起某位地球市长的发言，不要成为问题的一部分，要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案。
他们觉得，安乡氏的治理，大概就是在贯彻这一观点。不要成为治下领土内的负担，如果活不下去，就快点去死。
走了一圈，唐默的心情很沉重。她停下来回头看向程子昂和胡道可，虽然二人戴着面具，但是她相信，二人的表情不会比自己好看。虽然是硬汉，但内心却是柔软的。
“我们做点什么吧，我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唐默似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认真地对二人说道。
“嗯！”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接着，程子昂开口说道：“这里可以用魔晶来消费，这些人大多都认可魔晶的货币价值。”
“行。”唐默点了点头，伸手掏了一下衣兜，拿出了一小袋魔晶。
这是她存着作为收藏品的魔晶，袋子里装的全都是她千辛万苦收集到的五颜六色的魔晶。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君子散财
魔晶的价值在于其内部蕴藏的浑厚魔力，魔力越是浓厚，魔晶的颜色就越深。所以抛开魔晶的使用价值不谈，魔晶也可以作为装饰品进行买卖。
得益于九州尚武崇修炼的风气，魔晶属于天材地宝中的高档消费品。而且这种晶石几乎很难被模仿，所以具备一定的货币功能。
九州的货币以银和铜为主，这里不同于西大陆，没有那么多的黄金矿藏，银倒是不少。
不过因为九州还没有实现货币纸币化，所以社会交易只能采用铜币或者银币作为支付手段。
九州的货币体系分为两个阶层，稍少的商品买卖可以使用铜币进行支付。如果是大宗商品，那么铜币的价值就难以表示了，这时候就需要银币来作为支付手段。
而且和地球有点相似的是，银币同样因为单枚价值太小，所以商人们更愿意将银制成银砖，来作为大宗商品的支付手段。
银砖有固定的重量和纯度，一般多是由大型的钱庄负责制作，银砖的底部也往往会印上这些钱庄的徽记或者防伪标志。
信誉越是好的钱庄，制造出来的银砖就越是有公信力，在社会流通过程不需要担心份量不足的问题。
而那些信誉较差的钱庄制作的银砖，往往很难得到社会的信任，在交易的时候往往还需要进行称重，确保重量和成色无误。
这两种支付方式是明面上的两种方式，属于主流。但是在暗地里，其实魔晶也可以作为货币使用，而且已经得到了社会的普遍认可。
魔晶因为其独特的性质，几乎只要你有，就不会缺买家。所以从这方面来说，在九州，魔晶作为货币，甚至比黄金还要普遍。
文家朝廷不喜欢魔晶，因为他们不需要修炼，也就无需这种提供魔力的晶石。在文家人眼中，魔晶不过是漂亮的晶石，可以作为装饰品买卖，但作为货币就有些过了。
所以，东盛帝国名义上禁止魔晶作为货币流通。
但正如先遣队看到的那样，文家朝廷看似强大无比，却拿武家势力一点办法都没有。所谓的朝廷禁令，在这些武家人严重不过废纸一张。
如果文家朝廷真的下定决心，禁止魔晶在九州境内流通，那可是动了武家的根本。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文武的矛盾将会被立刻引爆，届时九州将会生灵涂炭。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尽管有禁令，但私底下，九州依然有大量的魔晶流通，作为支付方式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朝廷根本就管不过来，也不敢管。
先遣队所在的齐州，安乡氏更是出了名的反骨仔。别说在此执行朝廷法令，甚至连朝廷的官员都送不进来，齐州自始至终都在安乡氏的统治之中。
唐默收集的这些魔晶虽然小，但却色泽纯正，蕴含着相当浓度的魔力。换算下来，一颗板栗大小的魔晶如果被引爆，其威力不亚于一枚进攻型手雷。
因为是收藏品，所以这些魔晶都没有刻印输出符纹，所以并不能直接作为魔力输出源使用。
这些魔晶，唐默从来到异世界开始收集，到现在也才攒了这么些，就这么花出去的话，她实在有些心疼。但是一看到那些乞丐的样子，她更是下定了决心，把袋子递给了程子昂。
“默默姐大气啊，这可全都是你的身家呢。”程子昂打开看了一下，有些诧异地说道。
“别废话了，魔晶而已...”唐默别过脸，底气不足地说着，看得出来她还是很舍不得的。
“如此宝贝，就别浪费在这种地方了吧。”程子昂说道。
“什么叫浪费，”唐默微微皱眉，瞪了他一眼说道，“君子散财，不使饥民奄奄于街市，在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看的很开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程子昂说着，突然把手伸向一旁的胡道可，从他的腰间拔出一个源子枪的弹匣，然后打开盖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长条形的魔晶。
“我们又不是没有备份，再不济也可以用这玩意来抵押嘛。”程子昂晃了晃手中的魔晶，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视。
“大哥，这是我的弹匣。”胡道可没好气地说道。
“这只是冷却弹匣而已，没有它你也能开枪吧。”程子昂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他吗是机枪手！”胡道可瞪圆眼睛说道。
“那就拿你默默姐珍藏的宝石去卖了哦？”程子昂看着他问道。
“那算了...”胡道可气势一下就消了，瞪着他悻悻地说道，“我是怼你，不针对默默姐。”
“你俩，别打岔了，你知道怎么用掉这些魔晶吗？”唐默看着程子昂手中的魔晶问道。
“我有门路。”程子昂神秘兮兮地说道。
“什么门路？”
“我有朋友帮我。”
“朋友，你什么时候有朋友的？”唐默诧异地问着。
她似乎已经忘了，一直尾随先遣队，并且不时骚扰程子昂的花间似。
“总之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我去买些吃的过来。”程子昂左右看了一眼，对唐默说道。
“不是，你的话我怎么感觉怪怪的？”胡道可问道。
“别打岔！”程子昂瞪了他一眼。
“抱歉，突然有这样的想法，还让你们来帮忙...”唐默有些愧疚地说道。
“别这么说，你可是默默姐，我们可都是弟弟，”顿了顿，程子安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就算是洛尔，看到这一幕估计也会心软的，我太了解他了。”
“我越来越像他，人家经常说，夫妻之间长期相处，性格和长相都会越来越接近...”唐默闭上眼睛，有些陶醉地说道。
“你才正经没多久，又来了...”程子昂苦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离开唐默和胡道可，程子昂有些茫然地在街道上走着。
他似乎忘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除了召唤出莉赛娅以外，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到花间似。
要知道那可是隐雾术，如果能如此轻易地被他找到，那这就不是绝技了。
程子昂走出一百多米，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找到人的时候，突然感到袖子被人拉了拉。
他欣喜地转过身来，看到花间似正歪着头仰视着他。她手里分别拿着两串不知名的肉串，一串已经被吃掉一半，另一串则递给了他。
“我还在想着怎么找到你呢。”程子昂收起笑容，努力保持镇静地说道。
“你可以叫我名字呀。”花间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紧绷的表情。
“你的名字我有时候会忘记。”程子昂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就知道。”花间似嘟着嘴，发出嗔怪的语气。
她穿着一身简朴的服饰，和周围路人没有多大区别，尤为醒目的，大概就是她腰间那一大串坠饰了。
因为是隐雾术的传人，即便是在街道上，她的存在感也低得惊人。往来的路人大多都会多看程子昂一眼，但极少有人会注意到程子昂对面的花间似。
“那什么，我找你有事，想请你帮个忙。”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没事的话就用不到我了吗？”花间似继续歪着头，不悦地问道。
“你就别生气了，我们也不是在逛街，而是出来搜集证据的。”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看到他无可奈何的表情，花间似扑哧一声笑了，就像突然绽开的花朵一般，瞬间整个人变得灿烂起来。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三观碰撞
“给你。”花间似笑过后，将手中还未吃的肉串递给程子昂。
“我先不吃了。”程子昂摆手婉拒道。
“你怕我下毒？”花间似歪着头问道。
“我真的有事找你，没空吃这个。”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边吃边说嘛，这可是地方特色哦。”花间似眨着眼睛说道。
“行吧...”程子昂坚持一会儿，最终无奈败给了花间似，接过她手中的肉串，掀开面具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如何？”花间似期待地问道。
“我要是说一般般，你肯定会不高兴。但为了请你帮忙，我只能说句还行。”程子昂耿直地说道。
“你知道我会生气还说出来。”花间似说着，眯着眼睛露出不满的表情。
“但我还是很谢谢你，毕竟你有好吃的，还会第一时间想到我。”顿了顿，程子昂一本正经地说道。
“嘻嘻，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没心没肺。”花间似听罢，重新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笑过后，她也终于恢复了正经的模样，认真地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上次给你那袋魔晶，你用完了吗？”程子昂开门见山地问道。
“魔晶，”花间似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怎么你要拿回去了吗？”
“如果你想拿，你就拿着，我不在乎那些钱。只是，如果还有多余的话，我希望你能帮我多买些吃的。”程子昂摆手说道。
“买些吃的，你不是不爱吃吗？”花间似盯着他手中的肉串，郁闷地问道。
“不，不是我吃，我想买些吃的施舍给那些乞丐，他们也不容易，好多人很久都没吃上饭了，饿得瘦骨嶙峋。”程子昂说着，不由地看向不远处乞讨的奴隶们。
“你居然要施舍他们？”花间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要求一样，瞪大眼睛看着他。
“有什么问题吗？”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花间似摇摇头，表情复杂地说道，“你们掌握着强大的武器，拥有元婴境的高手，拥有此等修为能力，却何故频频对这些卑贱的蝼蚁驻步留情呢？”
“你若是对那些妖族人留情，我能理解，毕竟妖族人有恩于你们，但那些人不过是些九州贱民，不值得你们关注他们。”
听到花间似的话，程子昂立刻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们不卑贱，他们也不是蝼蚁，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和我们一样的人。”
“你可以嘲笑我们善心泛滥，但请不要阻止我们去帮助这些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是我们，还是妖族人，抑或是九州民山越民，在人的属性上，都是平等的。”
“或许我们不能改变这一切，但是我们也决不允许街头饿毙这样悲惨的事发生在我们面前。君子仁义，不使饥民曝尸于街市；小人贪暴，故敲骨吸髓而频频四顾。”
“如果你真的那么仁义，那又为何腰别能杀人的兵器呢？”花间似幽幽地问道。
“呵呵...”花间似看似无知的话，让程子昂不禁露出冷笑，接着看着她问道，“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对好人要求如此繁多。对坏人反而没那么多要求。所以你们是觉得，好人就必须只能做善事，所以要加以监管，而坏人如果被逼急了，反而会继续作孽？”
“我没这么想，只是你的话让我感觉很微妙...”
花间似低下头，心绪有些纷乱。其实二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激烈地争吵了，最直接的原因，还是源于两人三观之间的碰撞。
程子昂在地球出生长大，自然就继承了那一套观念。即现代工业社会下的道德观念结构。
让即便是罪大恶极的人，也能以体面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是现代工业社会给予所有人的道德标准。在这一标准下，人类社会大部分道德底线都得到了提升。
所以，现代工业社会的道德观，对封建社会的道德观，往往会呈现出不切实际的先进性。
但现代工业社会的道德观，本身就脱胎于封建社会的道德观，二者并非对立关系，而是继承的关系。
先进取代落后，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但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这个过程往往相当缓慢。
九州王朝的千年统治秩序是以武为尊，社会观念是强者为尊。在这一体系下，弱者的权利往往很难得到保障。
虽然目前的东盛帝国是文官治下的统一王朝，但是以两百多年的文官体系，去对抗维持了上千年的以武为尊体系，这个过程有多艰辛可想而知。
生活在这套体系下的大多数人，很少会主动关注弱势群体的权利。即便是出身平民的花间似，目光也多仰视或者平视。她不敢回顾自己曾经悲惨的日子，自然也不敢俯视那些弱势群体，回应他们期待的目光。
程子昂的一番话，对于她而言与其说是启蒙，倒不如说是点醒，让她顿时幡然醒悟，想起了自己的出身和经历。
程子昂看着花间似沉思的模样，脑袋一阵恍惚。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试图缓和一下氛围，于是轻轻咳嗽一声，正准备开口。
“你是对的，”花间似忽然露出凄凉的笑容，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似乎都忘了，我也曾经出身贫苦。当我以为自己已经变成大人物后，似乎忘了，这些人依然过得很苦，而我却看不到他们...”
“我不是在批评你...”程子昂表情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骂得好！”花间似依然痴痴地凝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深吸一口气，花间似收起目光，接着说道：“但是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帮了今天，他们明天还是会饿。习惯饥饿的他们，一旦吃顿饱饭，又需要花好长的时间适应饥饿。到时候你们该怎么办呢，看不到所以就认为他们不存在，会不会有点自欺欺人了？”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都不做吗？”程子昂反问道。
“不，我是说...”
“伪善的人固然虚伪，却多少做了些事，以彰显自己虚伪的名声。最可恨的，就是那些大道理说得不停，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的人。”程子昂讽刺地说道。
“反正钱是你的，你怎么花都可以，全部花光都可以，我绝不阻拦。”花间似露出苦笑说道。
“那你...”
“说吧，你想怎么花，我可以帮你。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欠我人情。”花间似抬眼说道。
“谢了。”程子昂感激地说道。
“说谢谢可不能还人情。”花间似提醒道。
“我知道，只是习惯这么说。”程子昂摊开手说道。
花间似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莞尔一笑，随即摇头叹息说道：“行了，我去运作一番，买些干粮给你，你们就站在原地不要走动，一会我把食物运给你们的。”
“谢了。”程子昂还是忍不住激动地说了一声。
“我不要谢谢，人情...”
“我知道，我欠着你人情呢，你可以随时来取。”程子昂抢着说道。
被他打断话语，花间似白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她那娇小的身形只是走出不到十米，就淹没在人群之中。程子昂注视着她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恍惚。好不容易在脑海中建立起来的关于花间似的形象，顷刻间烟消云散。
“像雾像风又像雨，就是不像人呐...”程子昂深深地叹了口气，捂着脑袋，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一声感慨，随即转身走向同伴。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广布施恩
程子昂走到二人身边的时候，胡道可还在陪着唐默看着那些乞讨的乞丐。注意到他回来，随即转身问道：“东西呢？”
“我让朋友去了。”程子昂老实回答道。
“你还有我们以外的朋友呢？”胡道可有些诧异地问道。
“就是那谁...”程子昂一阵恍惚，眨着眼睛努力回想说道。
“哦，那谁啊...”虽然同样叫不出名字，但胡道可似乎依稀还记得花间似的存在。
“对，就是那谁...”程子昂说着，总是莫名感到有些感慨，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感到一阵恐慌，因为只是转身的时间，自己已然忘却她的名字和容貌。所以他总觉得，自己只要隔几天不见花间似，就会立刻忘却她的存在。
花间似，真的注定会被人遗忘吗，难道这就是隐雾术的诅咒么？
三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无视路过行人惊异的目光，安静地注视着那些在街边乞讨的人们。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一个身材矮小的人低头推着独轮车，直直地朝他们走来。
来到程子昂身后，她故意撞了一下程子昂的后腰。对方惊讶转身的时候，她立刻露出了俏皮的微笑。
“你...”
程子昂看着露出可爱微笑的她，竟感觉有些窘迫。因为自己叫不出她的名字来。
“花间似！”花间似并没有生气，而是不厌其烦地提醒道。
“哦，对对对，花间似，怎么样了？”程子昂点点头问道。
“准备好了。”花间似说着，掀开独轮车上的白布，露出了里面还散着香喷喷的热气的窝头。
说是窝头，其实只是长得像。这种食物呈米黄色，被捏成拳头大小的形状。九州似乎还未掌握完善的面粉发酵技术，所以这种窝头相对紧实且难以下咽。
先遣队就曾经吃过这种窝头，倒也不是不好吃，毕竟蕴含丰富的膳食纤维。但吃多了真的受不了，胡道可才吃了两顿，就对这种食物闻风丧胆，不敢再碰了。
总的来说，这是先遣队目前能买到的最扛饿的食物，只要一个，就能让人饱半天。在花间似掀开白布，露出里面的窝头后，不少乞丐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这些，先遣队眼里很粗糙的食物。
看到围上来的乞丐们，唐默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大声说道：“圣徒莅临古宜府，我等代表圣徒广布恩施，你们排队上来领，一人两个，不准插队。”
她的九州语虽然不标准，但听到这番话，这些乞丐还是变得激动起来，顾不上排队，一窝蜂地涌上来。
见此情形，唐默稍微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厉声喝道：“玄武！”
“有！”
牛高马大的胡道可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一尊铁塔一般拦在乞丐和众人之间，怒视着这些乞丐。看到他脸上那狰狞可怖的面具，以及健硕的身材，乞丐们都被震慑住了，慌忙后退，一边贪婪地看着食物，一边怯怯地盯着他。
“排队！插队者...”胡道可粗声粗气地说着，从腰间拔出源子手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源子枪的枪膛发出分离源子的爆鸣声，虽然胡道可已经习以为常，但这样的声响还是把乞丐们吓得屁滚尿流，不少人甚至被吓得流下眼睛，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看到他们可怜的模样，胡道可竟感到深深的愧疚，眼神略显放缓。正当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他的肩膀被程子昂拍了一下。
程子昂拍拍他的肩膀走到前面，扫视这些瘦骨嶙峋的乞丐一圈后，居高临下地说道：“食物管够，但老人、孩子以及女人先领，其他人排在后面，若是有异议，大可离开。”
他试图用地球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这些九州民。
“另外，不可代领，所有人领取食物后，必须当场吃完，不能带走！”程子昂接着说道。
他这番话，其实的担心有人冒领，或者出现同类之间的争夺。因为老人孩子和女人这些属于弱势群体，若是带着食物离开他们的视线，很容易被其他乞丐抢夺，这样一来，还不如让他们当场吃完，最起码能吃个饱。
说完这番话，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花间似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那是程子昂见过她露出的最开心的笑容，虽然花间似的装扮很简朴，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和煦的阳光。
得到认同的程子昂有些心虚地回过头，此时乞丐们已经开始排队准备领取食物。
他们依然争先恐后，稍微强壮的男乞丐抢在最前面，似乎全然忘了程子昂刚刚的警告。
结果自然没有悬念，胡道可就像抓小鸡一样，将这些人拎出来，扔到队伍后面。他乐此不疲地抓出这些相对强壮的乞丐，直到整个弱势群体排到队伍最前面为止。
唐默就站在独轮车前，将这些窝头递给排队的乞丐们。一个人可以分到两个，而花间似运来这车大概有个一百多个，应该勉强够分。
首先得到窝头的大多是年迈的老乞丐和瘦弱的女人孩子，他们得到窝头后，就蹲在一旁，开始大口大口地啃着这些难以下咽的窝头。
往来的行人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少人为先遣队的做法鼓掌叫好。看来这些人也不全都是冷血无情的人，依然有人会因为这样的行为所感动。
周围路人围观着，有人送来了井里打上来的井水，送到现场给乞丐们。这些乞丐立刻用手捧起井水喝下，方便咽下卡在食道难以下咽的食物。
当然，也有发现商机的商贩，将自己贩卖的食物运到先遣队面前，希望他们能买下来。程子昂对此全都大方接纳，并用魔晶作为支付的手段。
九州民很喜欢魔晶，即使是鸽子蛋大小的魔晶，他们也视若珍宝。程子昂每每取出魔晶，围观的群众都会发出惊呼声，羡慕地看着那个发现商机的小贩。
考虑到魔晶还需要刻印输出符纹，其实鸽子蛋大小的魔晶基本上不具备成为天材地宝的资格。但九州因为缺乏魔晶矿，所以即便是鸽子蛋大小的魔晶，也是尤为珍贵的，甚至可以作为货币使用。
布施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部分的乞丐都分到了食物吃下，纷纷感激先遣队一行人的恩惠。
不少瘦弱的孩子眼巴巴地盯着正在分发的食物，唐默一时心软，只得再给他们多分一些。
看到眼前这一幕，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唐默也感到深深地绝望。因为她不敢想象，明天会怎么样。这里毕竟不是地球，她们不可能一直帮助这些人。
当权者将这些乞丐的悲惨遭遇，归咎于他们的身份和懒惰，在唐默看来，这就是整个社会的悲哀。
越是想到这里，她就越是憎恶武家，憎恶这个该死的封建秩序。
虽然地球人的介入很有可能改变这片大陆的未来，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是会有无数悲惨的人，整日徘徊在温饱的边缘。
“无产者只有解放了世界，才能最终解放自己。”
唐默闭上眼睛，默念着这句警世名言，在这一刻，她对这句话产生了深深地共鸣。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际，忽然一声惨叫，打破了她的思绪。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瘦弱的乞丐，惨叫着从一个巷子飞出来，重重地摔倒在街上，痛苦地哀嚎着。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虹映星弧
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个施施然的身影缓缓走出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在地上哀嚎的乞丐。程子昂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窝头。
这是一个年轻人，身着九州风格的服饰，前臂和小腿都有收紧设计，一看就知道是专门适应战斗的衣服。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五官端正俊朗，尤其是他那黑眉毛非常显眼，令人难以忘怀。
男人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收紧扎成高高的马尾辫，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剑。
明明是剑客模样打扮的人，居然会留下马尾辫这样明显的破绽，程子昂感到不能理解。
他身上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场，随着他缓缓走出巷子，周围围观的群众纷纷下意识后退，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留出了一片真空区。
看到那个男人，花间似突然心里一惊，随即快步走到程子昂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紧张地说道：“小心点，他不是善茬，不要招惹他！”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场。”程子昂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
“看他的打扮的气场，应该是某个大宗门的弟子，而且很有可能是双道修炼者，这种人很厉害，尽量不要招惹他。”
花间似不愧是江湖老油条，仅仅观察对方的装扮和气场，就能大概揣测对方的身份和实力。
当然，对于她这种九流中人而言，这几乎是行走江湖必备的技能。九流的人大多不敢招惹双道的人。
有些人虽然是修炼者，实力很一般，九流的人大多很势利，那种对自己没有威胁的修炼者，即便是双道中人，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
“喂！”
不想程子昂和花间似刚沉住气，胡道可倒是发作了，指着那个人大声呵斥道：“看你一表人才，欺负个乞丐算什么事，是不是不给我们面子！”
“老胡...”程子昂不禁捂面，哭笑不得。
不过令众人感到诧异的是，那个男人听到胡道可的呵斥后，却并没有马上反击，而是回头瞥了他们一眼，反手抬掌，露出掌心的窝头。
“你至于跟这些穷苦人抢吃的吗，还下手那么重！”看到他的动作，胡道可再次嚷嚷起来。
不过他的九州语不怎么标准，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懂他的呵斥。
“老胡，冷静些，先看看情况。”程子昂拉住了胡道可，有点想把他的嘴给堵死。
“干啥，路见不平...”胡道可回头，不解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遇到了麻烦呢？”程子昂盯着那个男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感受到他的怒意，胡道可顿时禁声。
那个男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似乎在等什么人。他的目光看向巷子里，因为视角的缘故，程子昂等人并不知道巷子里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分钟，一个瘦小的身影，慢慢从巷子里探出头来。怯怯地看着那个男人，几番犹豫后，伸出瘦弱的手，拿走了男人掌心的窝头。
男人看着这个弱小的身影，目光似乎很柔和。随即他收回视线重新投向那个被他打飞的乞丐，沉着脸厉声说道：“大家都苦，然而你却还要抢夺更弱者的食物，真是无耻！”
那个乞丐被他那么一瞪，竟吓得失了禁，眼泪和唾液不住地流出，这大概就是强者的威压感吧。
“在那几位圣人面前，我不想杀你，赶紧滚。”男人收回气势，闭上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听到他的话，乞丐犹如获得了大赦一般，当即爬起来，连滚带爬地钻出了人群，跑得不见踪迹。
围观的群众惊讶于那个男人身上的气势，全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小声议论着，甚至不敢直视他。
“刚刚是我们误会，我代替这个家伙，向府君赔罪了。”程子昂上前一步，朗声说道。
注意到他的动静，男人转过身来看向程子昂，不由地微微皱眉，但又很快舒缓了眉头。
“怎么称呼？”程子昂试探性地问道。
“叫我星弧就好，我是虹映宗星字辈弟子。”男人抱拳说道。
“幸会幸会，我们都是圣徒座下使徒，我叫青龙，那位是玄武，那位是我们的圣女。”程子昂抱拳说道。
“圣徒，略有耳闻，”星弧轻轻点了点头，目光聚集到三人身边的食物上，不由地满意地说道，“今日一见，果然正如传闻一般，圣徒仁义，施恩于花州。”
“府君听过我们的名号？”程子昂有些好奇，他很想知道，先遣队在九州的名号到底传播到了什么程度。
“某虽不才，虽久居山岳修行，但是对江湖之事，还是略知一二的。”星弧再次拱手说道。
“刚刚的事...”程子昂说道。
“不必向我道歉，相反，应该是我向诸位致谢，”星弧摆手说道，“我也出身平民，自知贫寒之苦，看到诸位如此仁义，我非常感激。”
“没想到虹映宗的弟子如此仗义，在下倒是敬佩不已。”程子昂笑着说道。
“师傅常教导我们要积德行善，纵使身居高位，亦不被浮云遮眼。”星弧微笑着说道。
“如此，我倒是想拜访贵宗。”程子昂说道。
“不胜荣幸。”星弧点了点头。
对话到这里突然僵住了，二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是露出略显尴尬的微笑，彼此对视着，脑海中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
“敢问...”
这样尴尬的氛围持续了十多秒，程子昂主动开了口：“阁下可是修行之人？”
听到他的提问，星弧笑了笑说道：“府君说笑了，在下出身名门，自然需要修行。”
“我看，阁下应该是...双道吧？”程子昂眯着眼睛，试探性地问道。
“府君好眼力，在下好钻研，双道皆有涉猎。”星弧也眯起了眼睛，打量着程子昂。
其实程子昂并没有这样的眼力，他最多知道星弧是修炼者，至于其他的信息，完全是身为老江湖的花间似告诉他的。
在江湖上混，免不了结仇，所以这些江湖中人，需要快速判断眼前人的身份和实力，以确定自己需要反击还是逃跑。
花间似毕竟不是修炼者，没有枫那么强的感知能力，所以她完全是凭着经验来判断的。
“府君，可是异邦人？”星弧试探性地问道。
“正是，我们自西而来。”程子昂简短地说道。
“真是稀罕，一个异邦人，居然说着一口尹州口音。”星弧摇摇头说道。
“府君让我感到好奇，一个尹州人，居然说着江州的口音。”程子昂语重心长地说道。
程子昂完全是凭着自觉和那个九州人的记忆，下意识说出这番话的。
九州民虽然是一个民族，但南北差异还是挺明显的，尤其口音更为明显。
程子昂初看到星弧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猜到他是尹州人，因为一副尹州的长相。但他刚开口，程子昂又感到了的违和感，因为那是江州才有的口音。
“双亲自尹州迁徙至江州，我是在江州出生长大的，所以难免有江州口音。”星弧露出微笑说道。
“是么？”程子昂点了点头，因为戴着面具，所以星弧看不到他脸上诡异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东盛九州这几十年里，国内应该没有非常严重的战争或者天灾，可以说顺风顺水。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平民的星弧父母，是怎么从尹州千里迁徙至江州的呢？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侠义之举
要知道，古代封建社会，除非遇到天灾或者人祸，否则人口就跟死水一样，几乎是不流动的。每一个郡县管理着境内的百姓，没有特殊原因，他们根本不会允许境内的人口向其他地方流动。
因为在农业社会，人口就意味着劳动力，就意味着生产力，就意味着产出。这是封建社会典型的小农地方经济，会形成非常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保护境内的生产资料和劳动力。
所以，封建时代，没有特殊的原因，身为平民的星弧父母，肯定是没有能力迁徙至江州的。
如果有，那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的身家不简单。毕竟钱是一切流通的润滑剂，只有钱到位，规矩也是可以改变的。
虽然星弧的身份是花间似推导出来的，但程子昂也不傻，他看得出来，星弧绝非他口中说的那样，是普通平民人家。
甚至星弧这个名字，都可能不是他的真实名字。毕竟刚刚他自己也说了，自己是星字辈的弟子。
当然，仅凭星弧一席话语，就认定他一定是平民，那也是有问题的。毕竟混迹江湖的人，多少都会说鬼话。像花间似这样古灵精怪的人，纵使坦诚以待，也每次都搞得程子昂难以对答。
在程子昂模糊的记忆中，星弧所在的虹映宗应该是一个不小的宗门，换成地球人理解的概念，就相当于江州大学，专门培养修炼人才。江州绝大多数知名的修炼者，都出身自虹映宗，甚至不少人入了武备司。
有人说，虹映宗之所以如此庞大，其背后是文家势力在支持，也就是当今朝廷。但这种说法也只是传闻，因为无论是文家内阁还是虹映宗，都没有明确肯定双方之间的联系。
星弧既然是双道修炼者，那肯定在虹映宗的地位不低，很有可能是星字辈的主力弟子。虹映宗派这样的人来齐州，肯定不只是尘世闲游，而是有什么专门的目的。
星弧没有注意到程子昂意味深长的眼神，而是从兜里掏出了一袋钱币，递给他说道：“各位若行善举，我这里还有些钱，就送给诸位散去吧。”
“你把钱给我们，你怎么办？”程子昂愣了一下问道。
“不必担心，我还有剩余，”星弧摆摆手，微笑着说道，“再者，我怎么说也是大宗弟子，不至于流落街头。”
程子昂盯着星弧手上那袋沉甸甸的钱袋，陷入了沉思。根据他的估算，袋子里面至少得有上百枚钱币。就算只是铜币，也是一笔对普通人而言不小的财富，若是金银，价值更是难以衡量。
他在想，星弧把钱交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道真的如他说的那样，只是想接济这些乞丐而已吗?
“请恕我们无法接受。”沉吟良久，程子昂咳嗽一声，拒绝了星弧的好意。
“哦，这是何故？”星弧显得有些惊讶。
“我们奉圣徒旨意，前来接济贫民，广布恩施。这些功劳全都会成为圣徒积累的功德。阁下若是真的有心，不妨自己行善，我们不能接受用别人的钱，来为自己积累功德。”程子昂认真地说道。
听完他的解释，星弧忽然哈哈一笑，看着他说道：“我们喜欢你们的做派，但我没那么多的功夫去做这种事。既然圣徒能济饥民于市朝，又为何无法遂了我这个普通人小小的心愿呢？”
“呃...”
程子昂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没想到星弧看起来有些高冷，脑子倒是挺灵活的，三两句话说得他无法反驳。
就在他为难之际，忽然身后传来了唐默的声音：“既然府君有心，那我们就遂了府君的心愿。玄武，收下他的恩奉吧。”
“是。”
胡道可有模有样地点了点头，走到星弧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钱袋。
“这位府君怎么称呼？”星弧看向唐默，好奇地问道。
“叫我默默就好。”唐默从不避讳以小名示人。
“默默，府君也是....”星弧迟疑地问道。
“不要用你们的标准来衡量我们，我可是异邦人。”唐默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认真地说道。
“看得出来。”星弧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由地点了点头。
在他眼里，唐默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与九州民乃至山越民不同。那张稍显稚气的脸蛋，竟有一种不真实的美感。围观的不少人，其实都是冲着唐默的长相来的。
唐默并不排斥他的目光，因为她也注意到，星弧打量自己的时候，目光非常正直，没有一丝淫邪之意，似乎只是单纯的观察而已。
因为长得漂亮又不显老，唐默这些年没少被注视。习惯了男人凝视的她，能很轻易地辨别出谁，在YY自己，谁只是单纯地欣赏。
胡道可捧着钱袋走到唐默身前，小心翼翼地呈给她。唐默摸了摸袋子里的钱币，然后看向星弧说道：“既然府君如此有善心，不妨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行善如何？”
“不了，”星弧摆摆手，微笑着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府君如此大德，圣徒也会很高兴的，如何可以的话，烦请府君与我们走一遭，圣徒一定很希望见到府君。”唐默接着说道。
“不劳圣徒挂念，他日有缘，在下定当登门拜访。”星弧继续婉拒道。
“那府君可一定要来啊，像府君这般侠义之人，这一路确实不多见。”
唐默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番话是挽留还是讽刺。
“一定，一定，只要在下完成要是，定当登门拜访。”星弧抱拳说道。
“即使如此，我们也不便挽留，只希望府君勿要食言，后会有期。”唐默知道拉不住他，所以干脆就放手了。
“后会有期，告辞。”
星弧拱了拱手，接着，他又向胡道可和程子昂分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只留下路人声声赞扬。
“我以为九州的江湖已经没有了侠的观念，看来还是我过于狭隘了。”目送星弧离去，程子昂回头看向唐默，用汉语说道。
“世界没那么糟糕。”唐默耸了耸肩，自顾自地拆开钱袋，拿出了一枚银币。
“居然是银币，这位少侠可真有钱啊。”胡道可瞪大眼睛惊呼道。
“他是大宗弟子，盘缠自然不少。”程子昂眯着眼睛说道。
看到唐默展示出来的银币，围观的人再次爆发出了惊呼声。食品小贩们更是激动地围了上来，希望唐默能光顾自己的生意。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等程子昂回头的时候，星弧早已不见踪迹。他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盯着星弧消失的方向，随即看向他问道：“要我追上去调查一下他的底细吗？”
“嗯，拜托了。”程子昂脑袋一阵恍惚，他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嘻嘻。”听到他的回复，那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随即消失在了围观的人群中。
现在的程子昂已经习惯这种事，没有特别的提醒，他很难记住花间似的名字。所以他会下意识地附和所有与自己对话的人，认定对方认识自己。
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每次都需要好久的功夫，才能记住花间似，进而与她建立联系。
毕竟是隐雾术，虽然有莉赛娅的反复提醒，但程子昂依然很难记住花间似的存在。尤其是对方保持隐雾术的时候，自己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力附和对方。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街头闹事
送别星弧，唐默等人继续发放食物。这样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乞讨的人也越来越多，场面也愈发混乱。
好多乞丐开始不顾程子昂的警告，拿了吃的转身就走，过一会儿又腆着脸上前继续乞讨。
对此三人都很无奈，只是拒绝了对方，并没有采取什么惩戒的措施，这反而使得这些乞丐开始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穷人若发难，往往比富足人家更难缠，这一点三人深有体会。被拒绝发放食物后，这些乞丐开始聚众闹事，故意阻拦其他乞丐领取食物，甚至抢夺那些弱小的老弱妇孺的食物。
更有甚者，开始去抢夺准备卖给三人的小贩的食物，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全部抢走，这三个冤大头也都会将其全部买下来，自己不需要承担丝毫责任。
面对此情此景，现场围观的群众也开始指指点点，怒斥这些败类不守规矩，欺负这三位圣徒的门徒是老实人。
唐默抿着嘴，忍着怒气看着这一切，她和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毕竟是多年战友，仅仅一个眼神，三人便互换了态度。于是程子昂和胡道可上前一步，准备处理掉这些闹事的乞丐。
不过他们刚走出一步，就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声。紧接着，一个爬上小贩独轮车的嚣张乞丐应声倒下，他的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矢，已然贯穿他的颈部。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了，围观群众顿时发出惊呼声，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这样的惨剧并没有结束，紧接着，第二箭和第三箭分别命中另外两个闹事的两个乞丐，他们惨叫着跌倒在地上，插在后背和胸口的箭尾还在微微晃悠。
此时现场全乱了，乞丐们无心乞讨，开始四散而逃，围观的群众也纷纷做鸟兽散。三人站在人群中心，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控制现场，闹事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
就在这时，三人听到哄闹声中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他们感觉到大地在震颤，那是隆隆的马蹄声。
两队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呈左右包围之势，将现场完全堵住，大马在人群中疾驰，撞翻了不少无辜的围观群众。庆幸的是，骑兵们并没有对这些人出手。
跟在骑兵后面的，是一队人数过百的步兵，他们手持腰刀和盾牌，紧跟在骑兵后面鱼贯而出，列队将现场控制住，一些没有持牌的军士拎着腰刀逮捕那些乱跑的乞丐，抓了不少人控制住。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这样的局面进行了差不多五分钟，现场终于得到了控制，军队将三人团团包围，还抓了不少乞丐和无辜路人扔到阵中，等待发落。
“是安乡氏的府兵！”
程子昂一看这些军士的服饰和盔甲样式，就知道他们的来历。
场面稳住后，一名军官从外围策马走进来，看到三人后，随即下马步行，走向三人。
“下官晚到一步，让三位受惊，实属失职。”来人走到三人面前，立刻低头拱手说道。
“府君好大的做派。”
唐默皱着眉头环顾一圈，看到那些被骑兵撞到受伤的围观群众，以及被抓到阵中看押，正瑟瑟发抖的乞丐和路人，不禁皱起眉头，揶揄着说道。
“此是非之地，下官也是无奈之举。”那人认真地解释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古宜府的督统安乡政。
之前也说过，督统相当于地方最高军事长官，类似于武装部门的最高领导者。所以安乡政可以调动古宜府的府兵，跑到西市来救人。
需要说明的是，安乡政所领导的府兵，并不是安乡氏的九千营，那是安乡氏的中央军，不可能会交给安乡政这种中家来指挥。
因为安乡氏几乎垄断了齐州所有军政官僚系统，所以自然有资格为自己征集武装力量。这些兵名义上是朝廷的地方守备力量，事实上就相当于安乡氏的府兵，是次一级的九千营。
不一会儿，十几个府兵押着好几个惊慌失措的乞丐来到安乡政面前，为首的军士拱手，恭敬地对安乡政报告：“少府，抓住了闹事的人，如何处置？”
“全部斩首！”安乡政看向他，发出了冷冷的语气。
“是！”那军士猛地点头，随即转身冲着手下们挥手示意。
“等一下！！”
唐默发出惊呼声，不过那些军士下手的速度，显然要比她的反应快得多。只见手起刀落，那几个哭丧着的乞丐顿时停止了哭闹，全部脑袋落地，一时鲜血飞溅，溅得押送的军士浑身是血。
面对此情此景，纵使三人见多识广，也还是被震撼住了，唐默更是被吓得闭上了眼睛，浑身不自觉地开始打颤。
震惊之余，程子昂顿时怒从心起，几乎要喷火的眼睛瞪着安乡政，愤怒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面对程子昂的怒火，安乡政似乎并不为所动，而是面带微笑，镇定地说道：“古宜府法令，凡街头喧闹至民变者，当斩。”
“他们没有民变，只是有些蛮不讲理，而你们却将他们全都斩了！”程子昂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府君，”安乡政看向程子昂，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在那边看得清清楚楚，若放任这些人喧闹，势必引起街头斗殴闹事，这是府衙严令禁止的行径。况且，三位千金之躯，若是因此而受害，我们这些人，纵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都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珍贵了？”程子昂露出讽刺的冷笑。
“圣徒之威名，九州皆传，三位既是圣徒座下门徒，身份自然也非同小可。上家要我等接待诸位，我们可不敢伤到诸位一根毫毛。”安乡政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若是普通人，甚至是达官显贵犯事喧哗，你们也会依法从事？”程子昂不服气地反问道。
“当然...”
安乡政这句话的语气有些弱，似乎显得底气不足。
他低下头沉吟片刻，忽然又抬起头来，神情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违反规矩的人，都该死！”
“无法理解。”程子昂摇头说道。
“我们不要求诸位能理解，这是安乡氏的地界，遵循的是安乡氏的法。我作为安乡氏的族人，有义务维护家族的利益，还望府君切勿插手其中。”安乡政不卑不亢地说道。
“是啊，这里是你们安乡氏的地界...”程子昂发出放弃似的语气，忽然看向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所以这里才会有那么多乞丐，才会有那么多悲剧。你们没能力把他们安顿好，杀鸡儆猴的本事倒是厉害！”
“那是府衙该管的事，府君若有异议，可向府衙反映，下官只是在维护这座城市的秩序罢了。”安乡政的表情依然没有太大的波动。
程子昂难得在语言上占不到便宜，只得闭上嘴，将这口怨气咽下，不再搭理安乡政。
此时的唐默似乎也从恐惧中恢复了过来，于是走到安乡政面前，态度诚恳地说道：“既然人已经死了，数罪皆消，烦请府君将这几个人好好安葬。”
“圣女何必在意这些人的去处，让军士带走扔出城外就行了。”面对唐默，安乡政依然泰然自若。
“难道他们就不是人吗？”唐默忍不住问道。
“不是。”安乡政认真地摇了摇头。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一地鸡毛
唐默愣了一下，突然想明白了，于是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她居然忘了，这里不是梨伯，更不是地球。这里是东陆，是东盛九州，一个依然存在事实上奴隶制的国度。
跟这种人说什么人人平等，只会引来哄堂大笑。这些利益的既得者，都是态度坚定的秩序拥护者。这也就是为什么，先遣队很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的重要原因。
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慢慢说道：“既然事端已平，诸位就此散去吧，我们会收敛这些尸体，好好处理掉的。”
“恕我直言，圣女，”安乡政说道，“出了这样的事，诸位在此难有立锥之地，不妨随我回府，别再管这里的事了。”
“你在教我做事？”唐默红着眼瞪着他问道。
“下官不敢，只是一个小小的提醒罢了。”安乡政低头说道。
“安乡府君，你管你的秩序，我做我的慈善，我们彼此本没多少交集。既然如此，阁下何必多管闲事，管我们想做什么呢？”唐默冷冷地说道。
“下官是担心诸位的安危。”安乡政如实回答道。
“不劳府君费心，我们能保护好自己。”唐默态度坚定地说道。
“诸位都是贵宾，若是在此出事，下官难辞其咎。所以...”安乡政有些为难地说道。
“所以，我们要为了你离开西市？”唐默露出嘲讽的冷笑，“府君出兵控制这里，杀掉这几个闹事的人，本质上也只是在维护古宜府的秩序，而非完全为了我们对吧？”
“不完全是这样...”安乡政辩解道。
“听好，我们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不劳府君费心。既然秩序已经得到维护，烦请府君带兵离开，不要打扰我们发放食物，谢谢。”唐默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地说道。
唐默的话让安乡政面露难色，沉吟片刻后，他试探性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且遣军士跟随保护诸位，如何？”
听到这句话，唐默直直地盯着他，一声不吭。在安乡政看不到的方向，唐默的手正抵在后腰胡乱地比划着什么。
很快，她的比划就初显成效。只见周围空气中的魔力开始以她为中心旋转汇聚，带动空气，一时飞沙走石。周围的府兵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完全不知所措。
龙卷越来越大，大概过了五秒左右。突然周围的府兵发出了颤抖的惊呼声。安乡政循声望去，那一幕令他终生难忘。
只见在唐默的头顶上，一个身形巨大的透明神女就这么出现在半空中。她穿着洁白的长袍，头戴纱巾，双手置于胸前，低着头双目微闭。那绝美而神圣的容颜，令安乡政难以言喻。
唐默满意地环顾四周，随即左手举过头顶，陡然捏紧拳头。伴随着她的动作，神女的形象戛然而止，瞬间消失无踪。
天空中突然闪烁白光，犹如白驹过隙一般，眨眼间便消失了，在众人的眼底，留下一片洁白随后反黑的剪影。
伴随着闪光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爆鸣声，那声音之大，竟震得众人头皮发麻。魔力快速掠过众人的身体，在皮肤上留下刺痛的感觉。
这不是什么天文奇观，也不是什么灵异现象。就是芙拉洁儿将凝聚的魔力压缩后再释放的结果，其实就相当于所有人都挨了一发低当量的魔力炸弹空爆。
芙拉洁儿还是知道控制分寸的，所以没有把魔力压缩到临界值。要不然这一发魔力炸弹，可就不只是皮肤刺痛那么简单了。
魔力扰动导致的大气摩擦，能够产生上千度的剧烈高温，几乎跟高爆炸弹爆炸没有多少区别。到时候现场别说人了，就连地面都能烧焦起来。
唐默依然故技重施，给这些人展示了一遍神迹，以期镇住这些愚昧而野蛮的家伙们。
她并不觉得这是在虚张声势，反而觉得这是严厉的警告。芙拉洁儿虽然只是辅助，但好歹是半神。在魔法世界，想要打败半神，要么取巧，那么就只能依靠真神了。
收势之后，除了三人以外，其他人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唐默仰着头看向安乡政，一脸傲气地问道：“敢问府君，我这样的能力，还需要保护么？”
听到她的话，安乡政从震惊中缓过劲来，随即拱手恭敬地说道：“下官言多有失，还望府君体谅。”
“我不想体谅你什么，你们速速离去就好，我们不需要你们来保护。你们要维持秩序，我们可以不管。但相对应的，我们的事，也请府君勿要插手，好么？”唐默歪着头再次问道。
“是，是，下官这就走。”安乡政似乎被吓破了胆，全然没有刚刚那般沉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
随着安乡政离开现场，府兵们也很有秩序地分批撤离了这里。先是维持秩序的步兵撤离，其次是包围外场的骑兵。不到两分钟，整个街道的府兵全都跑光，只留下先遣队三人，以及被府兵扣押的乞丐和路人，还有就是地上那几具无头尸体。
望着刚刚很热闹，而现在却空荡荡的街道，唐默松了口气，慢慢走向那几个惊魂未定的乞丐面前，蹲下来柔声说道：“烦请几位将他们安葬，不要弃尸荒野。”
说着，她从兜里取出两枚银币，放在这几个目瞪口呆的乞丐面前。
乞丐们呆呆地看着唐默那柔美的容颜，听着她柔和的声音。他们似乎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顿时泪流满面，几个人不由分说，突然跪地，冲着她不停地磕头。
“不，不要这样...”面对几个人的磕头，唐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当她准备重新蹲下来拉起这几个人的时候，被程子昂一把拽住了。面对困惑，他认真地说道：“算了算了，就让他们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吧。我们给的太多，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回报，所以只能报以尊严。你要是拒绝，反而是将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他们就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我们了。”
“我们只是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这样的待遇，实在...”唐默为难地说道。
“别这么说，”程子昂耸了耸肩说道，“即便是在地球的某些国家，我们的作为对于当地人而言也是大恩一件。不要把地球想象得过于美好，忽视了那些黑暗的一面。”
听到他的话，唐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看向那几具无头尸体，不禁摇头说道：“我不喜欢他们，但，他们也罪不至死...”
“对于这些人，我持保留意见，”程子昂说道，“不能因为某些人一无所有，就认定他们一定善良。也不要理所当然地认为富人一定不仁。有些人生来就坏，并不取决于他的出身。”
“又穷又恶么...”唐默忍不住再次盯着那几具尸体，发出无奈地叹息。
正当二人心怀伤感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胡道可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那什么，小朋友，不要捡这个，已经脏了...”
二人循声回头望去，看到胡道可正弯着腰，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在他面前，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只见她手里捧着已经被污水完全浸湿的窝头，一脸惊恐地仰望着胡道可。
听到胡道可粗犷的声音，小女孩瑟瑟发抖，小心翼翼地举起窝头，似乎要还给胡道可。
面对这种情况，胡道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推手拒绝道：“我，我不要这个...”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突破点
小女孩虽然瘦弱，但眼睛却很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东西的缘故，眼底完全看不到那种虚弱的浮光。
胡道可摆手拒绝后，她犹豫了一下，又准备把已经脏了的窝头塞进自己嘴里，这下胡道可更加激动了。
“不不，不要吃，不要吃...”胡道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感觉笨拙的自己有力气不知道怎么发作。
小女孩似乎被他张牙舞爪的模样吓住了，当即后退一步，缩着脖子怯怯地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见此情形，程子昂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叉着腰故意问道：“老胡，你吓她干嘛？”
“我没有吓她，你是成心拿我寻开心是不是。”胡道可转过身来，一脸委屈地说道。
“你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就别在那吓人了。”程子昂摊开手说道。
“你才吓人，不帮忙别说风凉话！”胡道可被气得直冒烟。
唐默没有搭理争执的二人，从还算完好的小贩的摊上拿起一个相对柔软的糕点，向小女孩走过去。
为了尽量不惊吓到小女孩，她走到对方面前慢慢蹲了下来，和她保持平视的高度，然后把糕点递了过去。
小女孩盯着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试图接过糕点，但唐默很快就把手缩了回去。
接着，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糕点，和小女孩手中的脏窝头，柔声说道：“我用这个跟你换，你吃这个，把那个给我好不好？”
或许是她的容貌天生具备亲和力，也或许是因为她柔和的态度赢得了小女孩的信任。一番沉默后，小女孩交出了手中的窝头，作为代价，唐默也把自己的糕点递给了她。
拿到糕点的小女孩立刻大口吞咽，毕竟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所以显得有些狼狈。
“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唐默柔声说着，把手中脏窝头递给了胡道可。
“我拿去扔了？”胡道可接过窝头问道。
“扔啥扔，找个地方放着，总会有人想吃的。”程子昂白了他一眼说道。
“不是，都已经脏了诶。”胡道可瞪大眼睛说道。
“有得吃就不错了，不要擅自给别人制定标准，那是你还没有穷过饿过。”程子昂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行吧...”胡道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默，轻轻点了点头。
唐默满眼笑意地盯着这个小女孩，她有着长长的披肩发，不过看上去稍显杂乱且油腻。仔细观察，这似乎还是一个妖族人。
她有一对三角形的毛茸茸大耳朵，但似乎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耳朵的毛发颜色和头发颜色一致，是完全黑色，所以唐默第一眼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耳朵。
“你是青丘氏？”唐默试探性地问道。
听到她的话，小女孩瘦弱的身体明显颤栗一下，然后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她，怯怯地点了点头。
“真可爱啊，耳朵怎么耷拉了，怪不得一时没认出来呢。”唐默微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耳朵。
她发现小女孩大耳朵里的毛色其实是白色的，只不过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清洗的缘故，已经泛黄了。
小女孩似乎对唐默的反应很震惊，露出惊讶和欣喜的表情。她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不会对妖族人怀有恶意的人。唐默完全不在乎她的出身，这让她既震撼又感动。
面对唐默自言自语似的问题，小女孩眨着眼睛沉默了好久，最后小声开口说道：“耳朵是我自己拉下来的，这样，不，不容易被注意到。”
“诶，你会说话吗...呃，不对不对，你...”面对小女孩的突然回答，唐默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好久回不上话。
小女孩则歪着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难得见你吃瘪啊，刚刚吼安乡政的本事去哪里了？”一旁的程子昂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我只是自言自语，谁知道她居然主动开口了...”唐默回头瞪了他一眼说道。
“既然她已经开口了，那就赶紧问问，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套取到情报啊。”程子昂说道。
“一个小女孩懂什么？”唐默不解地问道。
“你这是在看不起她，还是在看不起你自己？”程子昂摊开手摇头说道。
听了程子昂的话，唐默也觉得有道理，于是想了想，回头看着小女孩，认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小女孩再次一脸困惑。
“我忘了，他们可能连名字都没有...”唐默一拍脑门说道。
“别家长里短的了，直接开门见山吧。”程子昂提醒道。
“她懂吗？”唐默迟疑地问道。
“那总得有个突破吧。”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沉吟片刻，唐默再次回头，看着小女孩认真地说道：“我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你知道，就老老实实回答我，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小女孩再次歪了歪头，但最终还是面带困惑地点了点头。
“我问你，这座城里有好多人死于碎星，这件事你知道吗？”唐默问道。
其实问题一开口，唐默就不抱什么希望，这么小的女孩子，可能连碎星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但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小女孩居然马上点了点头，并且认真地回答道：“我知道，大概一百多个吧。”
“你知道什么是碎星吗？”唐默有些诧异地问道。
“知道！”小女孩点了点头。
“天呐...”唐默对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有点刮目相看了。
“我就说了嘛。”程子昂耸了耸肩，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唐默迫不及待地问道。
“嗯...”小女孩歪着头眨巴大眼睛，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好人！”
“好人，那意思是说，那些因碎星而死的人，都是坏人咯？”唐默脑袋还算机灵，立刻将问题摊开提问。
“是，他们都是大坏人！”一提到那些人，小女孩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吗？”唐默好奇地问道。
“唔嗯...”小女孩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左右看了一眼，露出不安的神色。
唐默知道她的顾虑，于是拉着她的手来到一处角落，再次蹲下来认真地询问。
从小女孩的询问中，唐默大概掌握了这些死于碎星的人的身份。这些人大多都是修炼者，虽然质量良莠不齐，但至少已经结了气田。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些修炼者非常傲慢，自认为高人一等，看不起那些底层民众们。
古宜府是安乡氏的地盘，而安乡氏又是坚定的武家支持者，所以这座城市的规矩就是武力至上。因为西市不在安乡氏的管辖范围，所以这里虽然是城内，却盗匪猖獗。
这些修炼者修炼不修心，自恃武力屡屡犯下作奸犯科的勾当。他们很清楚规矩，只要不动安乡氏的族人以及城中大姓，就不会有人来管他们，这使得他们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安乡氏也不是没管过，曾经安乡氏的府兵也会到西市巡逻维护秩序，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安乡氏根本不想管西市。
今天要不是先遣队三人在西市遇险，否则哪能看到如此大的阵仗。安乡政显然骗了唐默，府兵根本不会维护西市的秩序，他们这次行动完全是为了三人。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再次收留
根据小女孩的描述，大概从三四年前开始，城里就出现了这样一个人，专门斩杀那些作奸犯科的修炼者。
而这些被杀死的修炼者，死状也出乎意料的一致，都是先被碎星，然后被杀死。有的人被吊死，有些人被斩首，还有些人甚至是被刨心挖肚，死状奇惨。
小女孩对一个修炼者的死印象非常深刻，那是一个好色的家伙，在西市糟蹋了不少姑娘，别说平民，就连奴隶他也没放过，可谓人型自走炮。
正当所有女人都沉浸在恐惧之中的时候，有一天早上，她们惊讶地发现，那个修炼者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奇惨。
他被串在旗杆上，旗杆从他的菊花刺入，从口中穿出。旗杆下流了一地的血，说明他被串起来之前还没死，是被这样串着活生生流血流死的。
小女孩的描述，给在唐默的脑海中塑造出了一个人的形象。修炼者，本领不低，且会碎星，崇尚以暴制暴。
沉思片刻，唐默看向她认真地问道：“那么，这个人有没有伤害过这里的无辜平民奴隶呢？”
“没有，”小女孩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道。
但眨了眨眼睛，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有，有几个乞丐欺负其他乞丐，结果也死了，是被他杀死的，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唐默大喜过望地问道。
“嗯，”小女孩点了点头，认真地回答道，“但是我只看到了背影，他穿着黑衣服，蒙着面，看不到他的长相。”
“你确定这些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吗，没有别的人掺和进来吗？”唐默追问道。
“没有...”小女孩摇了摇头，歪头想了一下，眨巴眼睛说道，“很多江湖人都会碎星，但那么残忍的只有他一个。”
“你觉得他残忍？”唐默愣了一下问道。
“嗯！”小女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唐默点点头附和道。
唐默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接着问道：“他有多高你知道吗？”
“嗯...”小女孩咬着手指想了一会儿，指着程子昂说道，“比他要矮。”
“那也不矮了。”程子昂愣一下说道。
“我感觉自己对她动心了。”唐默回头对他说道。
“你别跟洛尔一样啊，真就夫妻同心呗。”程子昂有些无语地说道。
“反正洛儿又不愿意碰我，我正好养个女儿，刺激刺激他。”唐默想了想说道。
“你们不是有亚宁了吗，就别乱来了...”程子昂一脸无奈。
唐默没有搭理他，而是转过头看着小女孩问道：“你的父母呢？”
“没有！”小女孩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家人呢？”
“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
“好吧，”唐默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后接着问道，“那么，你要不要来我们这里呢？”
“来你们这里？”小女孩歪着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对啊，我们养你！”唐默点点头说道。
“可以吃饱饭吗？”小女孩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当然没问题哦。”唐默点点头说道。
“那我要去！”小女孩毫无防备地欢欣雀跃起来。
“你两公婆可真是...”程子昂无奈地扶着额头说道。
“但是呢，”唐默接着说道，“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还有那些人，你可以帮我吗？”
“嗯嗯，可以，可以！”小女孩兴奋地蹦跶说道。
“其实你就是觉得她可爱，所以才打算收留的吧？”程子昂在身后问道。
“我觉得她很活泼，思维也很灵活，应该是个不错的苗子，你不觉得吗？还是说，你只看到了她很可爱？”唐默回头，揶揄地问道。
“呃，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可爱是直观的感受...”
程子昂难得大窘，顾左右而言他地说着。他庆幸自己戴着面具，不至于暴露自己脸红的事实。
唐默回头注视着小女孩，微笑着说道：“她还小，是一张白纸，我们要给她灌输最正确是思想，让她成为正直的人，让她染上我们的颜色。”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程子昂挠头说道。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色胚闻道，会心一笑。”唐默眯着眼睛，一脸笑容地盯着他，揶揄地说道。
“我不是色胚，不要拿我和老胡相提并论！”程子昂义正言辞地说道。
“啊，你们在说什么呢？”胡道可听到他们提到自己，于是赶紧回身问道。
“说你最近有长进了，上士闻道，勤而行之，就是在说你对吧。”程子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我没那么好，嘿嘿...”听到程子昂的夸奖，胡道可傻笑着挠了挠头。
“你就可劲捉弄他吧，等他缓过神来少不了挨顿打，到时可别跟洛儿诉苦。”唐默牵着小女孩的手站起来，嗔怪地说道。
接着，唐默利用小女孩的和其他乞丐的关系，深入调查了这些死者的信息。细心的她甚至还整理出一张名单，上面详细记录这些死者的罪行和死因，完全可以和官府的记录对得上。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在这些乞丐口中，死者的数量明显变多了。
官府那边的记录是三十人到四十人，花间似提供的情报显示人数在五十人到六十人左右。而到了这些乞丐口中，死者的数量超过了百人，而且所有被问话的乞丐和平民都坚信这个数量。
因为这些死者里面，有相当一部分其实并不是修炼者，而是普通人。但即使是普通人作奸犯科，也难逃制裁。他们的死状和那些修炼者一样惨，显然那个家伙并没有因为这些人不是修炼者就网开一面。
由此可见，这个人针对的是犯罪行为，而非修炼者。只要犯了罪，就算不是修炼者，这个人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残忍杀害。
获得了充分的情报，三人散光了最后的食物，就牵着小女孩离开了西市，往驿馆方向走去。
一路上，小女孩显得异常兴奋，即使被唐默牵着手，依然不停地蹦跶着。光着的小脚丫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嗒的声音，听得三人一阵心颤。
“嗯，既然你没有名字，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作唐果，小名糖果，好不好！”唐默期待地问道。
“嗯！”小女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有孩子了呢。”程子昂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不然叫什么，既然是我养，自然要跟我姓咯。”唐默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那么喜欢洛尔，干嘛不随他姓？”程子昂问道。
“只有他的孩子，才能跟他姓。”唐默闭上眼睛，微笑着说道。
“我怎么听着怪怪的？”程子昂挠头问道。
“呃，我也觉得有点怪...”胡道可也跟着挠了挠头。
“哪里怪？”唐默看向二人问道。
“呃...”二人对视了一眼，程子昂摊开手说道，“这就好像在说，你以后会和很多人生孩子，只有洛尔的孩子才能随他姓，不是他的孩子不能随他姓。”
“我不是那个意思！”听到程子昂的解释，唐默瞬间羞红了脸，窘迫地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程子昂尴尬地挠挠头，再次和胡道可对视一眼后，打着哈哈笑道，“这个，色胚闻道，胡言乱语，默默姐你别当真啊。”
“你们两个家伙！”唐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遵守规矩
虽然没有明说，但无论是胡道可还是程子昂，都能隐约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唐默身上的母性似乎越来越强烈。所以他们也不由得担心，估计洛尔守身如玉的日子撑不了多久了。
带着新收来的小唐果，一行人回到了驿馆，见到了洛尔等人。
正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洛尔和白月之间貌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看样子想要撮合两个被动的人，难度系数还是有点大。
洛尔和白月对于唐默刚收来的小丫头感到惊讶，但又很快释然了。洛尔让白月和枫把小丫头带下去清洗一番，自己则准备和三人交流一下他们获得的情报。
“真的服了，我们都这样了，你们居然不能那样。怎么着，两个人独处一室学英语呢？”坐上椅子，程子昂看着洛尔，一脸无奈地说道。
“这不在我们讨论的范围。”洛尔低下头说道。
“洛儿守身如玉，别总拿他和你们相提并论。”唐默在一旁说道。
“呵，你可真是红脸白脸唱个遍啊。”程子昂忍不住揶揄道。
“好了，我们讨论别的话题吧。”胡道可这时候倒是机灵起来，开口打圆场。
简单地寒暄一番，三人将掌握的情报全都摊开分析了一遍，一个时间跨度长达三四年的杀人案慢慢浮上水面。
已经可以确认的是，凶手是一个修炼者，且有江湖经验，所以会碎星。大部分的案子都发生在古宜府，最远不会超过城外集，这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是本地人。
一个本地人，又是修炼者，如此一来，搜索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很多。
之所以反复强调凶手是修炼者，主要是因为，碎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形成威慑力的。
碎星本质上就是利用巧劲，使受害者气田共振，进而破碎。如果袭击者是修炼者，还可以利用魔力来加强碎星的效果。
所以从这方面来说，碎星对于普通人而言，反而不如截流有用。因为截流基本上靠的就是经验和巧劲，魔力的加持并不能增强截流的威力。
一个人只要成为修炼者，那他就一定会收到前辈的反复提醒，注意保护自己的气田。所以，只要是修炼者，无论是散修还是宗门弟子，气田的保护永远都是防御的第一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便给了碎星极大的施放门槛，因为普通人想要突破小目标的层层防御破碎气田谈何容易。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碎星在江湖的定位，就是偷袭的手段，在真正的战斗中，很少会有人用碎星。
从这里，就可以很明显看出碎星和截流的最大区别。
且不论后果，但看作战效能。截流既可以用于偷袭，也可以用于战斗，因为修炼者的脉络遍布全身，所以对方对手不可能全部防御，这就给了攻击者极大的目标选择。
而说到碎星，使用场景无外乎两种。一种是以弱胜强，也就是偷袭，乘对方不注意偷袭碎星。
再有就是恃强凌弱，高位打低位，但是高阶修炼者打低阶修炼者，能用的手段很多，确实不至于用碎星这种，可能会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下作手段。
唐默搜集到的情报显示，这个凶手曾经不止一次与被害人爆发过战斗。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凶手不是利用碎星来偷袭，而是高位打低位。
考虑到这方面的因素，所以先遣队断定，这个凶手的修为绝对不低，至少得是结丹境中期的水平。因为只有达到这个水平，才有可能将碎星作为战斗手段并取得成功。
接着，先遣队继续分析凶手的杀人动机。
很明显可以看到，凶手针对的目标，几乎都是有过犯罪行为的人，这种人活跃于法外之地，安乡氏的府兵不管这种事，导致这些人肆无忌惮。
一开始先遣队认为这个凶手可能仇视修炼者，但是从唐果那里获得的情报显示，这个凶手是仇视那些作奸犯科的人。
他的出现几乎填补了安乡氏管辖不到的领域，一度令古宜府的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整个古宜府的治安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先遣队并不关心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是否正义，也不打算将其抓获入狱。他们只是单纯地想通过解读这个案子，窥视东盛帝国内部的深层次矛盾。
这个人动用私刑固然无法理可言，但如果不是因为古宜府出现治安空缺，这个人又何必如此费劲维护古宜府的治安呢。
走过东盛帝国两州那么多个郡县，先遣队已经看明白了，他们可以保持地球最低水准的道德，但就不要指望东盛九州能遵守他们的这些道德水准了。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连环杀人狂，还是见义勇为的私刑者。这一切，完全取决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不能以地球人的道德水准，来衡量这个人的所作所为。
“中高阶修炼者，碎星，本地人....”洛尔嘀咕着这几个线索，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不会是安乡氏的族人吧？”胡道可忍不住问道。
“如果是安乡氏的族人的话，那前些日子那几个**又该怎么解释呢，难道这个人连本族人也不放过吗？”程子昂皱眉说道。
“小糖果说过，因为这个人，西市的治安大幅度好转。她说以前那叫一个混乱，明明是城中，却盗匪横行，把当地的平民和商贩全都吓跑了，就连乞丐也跑到其他地方乞讨。”唐默沉吟道。
“有那么严重吗，这可是东盛帝国啊。”胡道可有些动容地问道。
“可能有所夸张吧，但她的描述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正是这个人的出现，才让西市渐渐繁荣起来。在我们眼中，他可能是一个沾满鲜血的私刑者，但是在当地百姓眼中，他就是震慑匪盗的利剑，是治安的维护者，在民间颇有声誉。”唐默接着说道。
“治安的维护者...”程子昂低头沉吟。
不知道为什么，唐默这番话让他白月指着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他们今天刚见过面的人。
“违反规矩的人，都该死...”程子昂忍不住嘀咕起来。
“你说啥？”胡道可看向他问道。
“西市的规矩已经立起来了，凡作奸犯科者，皆斩。”程子昂没有理会他的提问，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喂，老程你魔怔了？”胡道可大声问道。
“没事，我大概有思路了。”程子昂看向他，摇摇头说道。
“什么思路，说来看看？”洛尔好奇地问道。
“不，”程子昂摆手说道，“我还需要收集足够的证据才行，看样子我明天还得出门才行。”
“需要帮助吗？”洛尔关心地问道。
“嗯，小枫叶我带走了。”程子昂点点头说道。
“可以，其他人就留在驿馆不要走动吧。”洛尔说道。
“让月儿陪你去吧。”唐默在一旁建议道。
面对这个建议，程子昂没有吭声。洛尔回头白了她一眼，也没有吭声。他知道唐默的小心思，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要不我跟着？”胡道可建议道。
“不，我有帮手。”程子昂摆手说道。
“那个...小娘子？”胡道可努力回想花间似的名字，但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她值得信任吗？”唐默瘪着嘴，一脸不快地问道。
“如果她不值得信任，我们在花州的时候就已经全军覆没了。”程子昂看了她一眼，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两头拱火
“跟某些人才认识一两个月，就那么信任她。跟我认识了十多年，却对我如此淡薄。”唐默别过脸，一脸不爽地说道。
“默默姐，你用不着那么阴阳怪气的。毕竟你喜欢的也不是我。”程子昂耸了耸肩说道。
“是啊，要是你该有多好，你脑子那么灵活，不像某些人，木头脑袋。”唐默忿忿不平地说道。
“呃...”洛尔结束沉思，又陷入了尴尬之中。
“那什么，默默姐，我们去看看你刚收来的小妹妹吧。”胡道可笑着打圆场说道。
“那是我女儿，什么妹妹。”唐默没好气地说道。
“女儿就女儿，我们去看看吧。”胡道可说着，推着她的后背往外走。
目送二人离开，程子昂看向一脸尴尬的洛尔，摇摇头说道：“默默姐已经魔怔了，你不如就从了她吧。”
“这种事...”洛尔挠了挠后脑勺，不让程子昂看到自己的红脸。
“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装清纯了，两个就两个，谁说你呢。我们都真心希望，伙伴们能够得到幸福，别那么在意世俗的眼光。你是精灵，终究是要送走很多人的，不想有人留下遗憾，就别白费了大好时光。”程子昂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了...”洛尔点点头说道。
“我们也不是催你，但有些事确实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该面对。队伍刚组建的时候我们都是学生，涉世未深。现在不同了，我们都已经成长，有些事，该面对就得面对，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别当作洪水猛兽看待。”
程子昂说着，深情地凝视着洛尔，由衷地说道：“如果你是女孩，我跟老胡肯定会为你争得头破血流，可惜你不是。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默默姐和月儿，能有你这样的伴侣。”
“你真的是这样想吗？”洛尔抬起头来，红着脸问道。
“当然，谁不喜欢能文能武，温柔顾家的绝世精灵美人呢。”程子昂理所当然地说道。
“难怪默默总是会莫名产生危机感。”洛尔叹了口气说道。
“总之呢，既然你是男人，就不要那么被动了。主动一点，主动出击，别那么老古板，把贞洁看得那么重。和心爱的人分享巫山之趣，难道不是正常的生活吗？”程子昂说道。
“巫山...之趣...你可真会说话。”洛尔感到一阵无言。
“所以啊，”程子昂上前搂住洛尔的肩膀，凑近说道，“早点见血，要是害怕出人命，就跟我们说，这方面的知识，我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我不太懂...”洛尔低着头，感到耳根发烫得厉害。
“你想懂，我房里...嗯哼，总之首先得实践，实践出真知，赶紧动手，今晚见成效！”程子昂压低声音说道。
“今晚吗？”洛尔头皮发麻，感觉如临大敌一般。
“怎么感觉你才是女人，那两个都是如狼似虎的大老爷们呢。”程子昂无奈地说道。
“要不要先去问问我爷爷？”洛尔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打算怎么问，打电话还是占卜？”程子昂一阵无语地说道。
“呃，我...”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今晚把关过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你再不管，你家默默可要憋出精神分裂了。”程子昂比划着说道。
“她不是已经精神分裂了吗？”洛尔有些呆呆地问道。
“你知道就好，那你应该知道另一个沫沫不是省油的灯。要是默默姐自暴自弃把她放出来，你就等着被吃干抹净吧。还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趁机报复我们呢。”程子昂说道。
“那，那我为了你们，就...”
“对对对，为了我们，为了大家，为了先遣队，赶紧做点什么吧，不要再端着了。”程子昂说完，不再理会洛尔的反应，朝门口走了出去。
走出房间，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程子昂甩掉脑海中繁杂的思绪，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当前的案件之中。
“修炼者，结丹境高手，疾恶如仇，秩序...这个人，我貌似认识。”程子昂嘀咕着，朝自己房间走去。
现在的他急需要得到花间似的帮助，因为只有她才能悄无声息地帮助自己完成情报搜集的工作。
说来也讽刺，花间似明明是来监视先遣队的，现在却变成了程子昂的私人间谍。而这一切，全都源于程子昂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得不说，莉赛娅在撮合这方面还是挺有水平的，最起码给程子昂找了个非常优秀的帮手，不至于在九州毫无着落。
另一边，白月和枫给唐默新收的女孩唐果清洗一番，又换上新衣服，小丫头整个人顿时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刚才的憔悴感。
正如唐默猜到的，唐果是一个标准的青丘氏妖族人，也就是所谓的狐耳族。她的年纪约莫七八岁，最多不超过十岁，有着一头深色近紫的头发。
唐果的耳朵非常大，比先遣队遇到的任何狐耳族都要大。如果说其他狐耳族的耳朵只是狐狸，那唐果的耳朵大概就相当于阔耳狐。
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她故意拉扯的缘故，她的大耳朵一直耷拉着，完全与发色融为一体，以至于他们第一眼都看不到唐果的耳朵。
白月和枫费了好大劲才把她的大耳朵支棱起来，这才注意到她耳廓里的白色绒毛。
大概是因为耳朵太大的缘故，让她整个人都显小。白月和枫清洗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揉那对大耳朵。
唐果的底子很好，虽然现在很消瘦憔悴，但是看得出来将来会成为一个美人胚子。唐默之所以要收留她，也是看中她的这一点特质。
在清洗过程中，唐果非常安静，也非常听话，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害羞，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不管问什么都会老老实实回答。
“如何，我的乖女儿怎么样了？”唐默的声音随着脚步传来，唐果一听到这个声音，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女，女儿？”白月抱起换好衣服的唐果，有些惊讶地问道。
“当然，有什么问题吗？”唐默走到她面前，伸手揉了揉唐果的大耳朵。
“不，不，没问题...”白月摇摇头，眼神似乎有些闪躲。
“你也赶紧生一个吧，这样你就不会寂寞了。可别像我啊，只能抱养。”唐默说着，伸手接过唐果，一副孤儿寡母的可怜模样。
“默默姐...”白月有些跟不上唐默的思绪，呆呆地站在原地。
“开个玩笑了啦，但是我真的很想把她当作女儿养。”唐默笑了笑说道。
“默默姐...”
“你感觉去洛儿身边陪他吧，快点争取给我生个干儿子。”唐默催促着说道。
“默默姐，你说笑了...”白月低着头，羞涩地说道。
“我没有说笑，赶紧去，我已经很大度了，你们两个别总是让我失望。”唐默认真地说道。
“真，真的要去吗？”白月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当然，我很确定，快点去！”唐默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我晚点去可以吗...”白月低着头，又惊又喜地说道。
“当然，不过要快哦，”唐默看向一脸茫然的唐果，叹了口气说道，“你和洛尔的宝宝，一定很可爱吧。”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剑拔弩张
程子昂在房间里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来花间似，这丫头说是去跟踪星弧，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不过对于她，程子昂还是很放心的，因为花间似想要藏起来，就连他都找不到，更别提那些修炼者了。只要这些人还呼吸，还生活在人类社会，那么他们就难以抵抗花间似施放的隐雾术侵袭。
但是这样一来，问题也就随之而来。那就是，几乎只有花间似主动找他，但凡他有事想找花间似，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也真是难为那些那花间似共事的人，也不知道帝王宗是怎么将花间似这样的神人收入麾下的。
程子昂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准备出门，这才在门口撞见花间似。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记不住花间似的名字，不过已经习惯了和陌生人的近距离接触，所以并没有对来人产生警觉。
“我跟了一晚上，这家伙可真是够闹腾的，”花间似抱怨似地说着，忽然抬头看向程子昂，眯着眼睛嗔道，“你是不是又把我给忘了？”
“呃，下次我会把你名字记在身上，这样就忘不了了。”程子昂头皮发麻，挠着后脑勺尴尬地说道。
“算了，最起码你没把我当成陌生人，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花间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如何，你去了那么久？”程子昂关切地问道。
花间似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说道：“跟我来！”
“去哪？”程子昂随波逐流，任由她把自己带走，但还是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去找那个家伙，他跟你们要查的案子有关。”花间似一边走一遍说道。
“这么巧吗？”程子昂有些惊讶地问道。
花间似忽然停下来，仰视着他的面具认真地说道：“星弧是虹映宗的弟子，但据我所知，大概在两个月前，有一名虹映宗的弟子在此地遇害，死因是碎星，星弧一定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你怎么知道？”程子昂更加惊讶了。
“我是花间似！”
花间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随便敷衍了一句，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二人急匆匆出门，穿过古宜府东城整齐干净的大街，左拐右拐走了五百米左右，来到一座雄伟的建筑群面前。
“这里是...”程子昂内心很震撼。
“这里是府兵的驻地，也是督统的府衙。”花间似回头解释道。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程子昂不解地问道。
“你看那里。”
花间似没有明说，而是指了指府衙大门口。那里有，两个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着。周围的府兵显得很紧张，都把手搭在了腰刀的刀柄上，眼看就要爆发冲突了。
“那不是星弧吗？”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程子昂还是立刻认出了那个人。至于另一个人，他更加熟悉，正是古宜府的督统安乡政。
“他们要打起来了，快去帮星弧一把。”花间似走到程子昂身后，推了他的腰一下说道。
“好吧。”
程子昂看了看花间似，又看了看远处即将爆发的冲突，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快步走到事发地，此时星弧正在激烈地争执着，气急败坏的他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引得周围的府兵一阵紧张。
而他对面的安乡政却显得很镇定，抱着胸不紧不慢地回答星弧提出的问题，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二位，”程子昂快步插入人群中，摊开手说道，“不知道二位有何矛盾，不妨让在下前来化解。”
“见过青龙使。”安乡政看到程子昂到来，礼貌地欠身说道。
“是你，你不是那个...”
看到程子昂忽然闯入，原本还很激动的星弧一下子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真是缘分啊，少君，我们又见面了。”程子昂招呼道。
“青龙圣使大驾光临，我等未能远迎，还请府君宽恕。”安乡政继续说着客套话。
“府君言重了，我只是路过此地，见你们在争吵。我看大家都很激动，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所以，不管二位在吵什么，能否给在下一个面子，彼此放下情绪好好谈谈，不必如此大动肝火。”程子昂左右看了看说道。
“哼，我跟他没什么好谈的。”星弧狠狠地瞪了安乡政一眼，将已经露出锋芒的长剑收回鞘中。
“虹映宗与我们安乡氏素来交情匪浅，少君若有什么问题，只管大胆开口，在下定当协力。但少君若强人所难，还请恕下官无能为力。”安乡政依然是一副官话的口吻。
“此事我自己查明，就不劳安乡氏大驾了。”星弧瞪着他，咬着后牙槽说道。
“未能帮到少君，是下官失职，还望少君海涵。”安乡政说道。
“哼。”星弧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转过身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旁的程子昂，一番犹豫后，还是拱手客套地说道：“在下先行告辞，就不打扰二位了。”
“跟上，跟上，安乡政这里问不到情报的。”
程子昂正思考着对策，竟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热气，一个女声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自己耳语。
他回头看去，发现花间似正依偎在他身边，近距离仰视着她。
让程子昂有些震惊的是，如此亲密的举动，周围无论是安乡政还是府兵，抑或是修为出众的星弧，竟然都不觉得有问题。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靠在自己身上的花间似。
这时他才注意到，四周的幽香似乎更浓了，花间似腰间的铃铛也早已经被她捂住了。想来这应该就是威力加强的隐雾术，让她整个人在别人眼中，跟不存在一样。
就算刚刚才和她相处的程子昂，在隐雾术的影响下，此时此刻也早已忘记了她的身份。
若不是他早已经习惯了和陌生人的亲密接触，此时的他，恐怕早就已经吓得推开花间似了。
来不及多想，程子昂只能选择相信这个“陌生人”，于是看向星弧说道：“昨日得少君相助，大恩无以为报，还请少君允许在下相随，以报昨日之大恩。”
“不必客气，你们也是在做善事，我的做所作为实在谈不上大恩。”星弧愣了一下，竟露出惭愧的表情，移开视线有些尴尬地说道。
“不，有恩必报是我们的信条，少君于我们有恩，还请少君勿要拒绝在下。”程子昂态度诚恳地说道。
“只，只是跟随吗？”星弧挠头问道。
“当然，若少君有什么困难，也请尽情说出来，我们定当协力。”程子昂接着说道。
“不，我，我没什么困难...算了，府君若是执意，那不妨跟上吧，我并不介意...”星弧犹豫地说道。
得到了星弧的同意，程子昂回头看向安乡政，拱手说道：“实在抱歉，少府，我想先报答这位恩人，他日若有空闲，定来拜访少府，如何？”
“呵呵，府君不必客气，既然二位认识，那自然最好不过。”安乡政摆摆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告别安乡政，程子昂紧跟着星弧离开了府衙大门口。当然，还有一个小跟班跟在二人身后，只是没有人察觉到。
程子昂快步走到星弧身边，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少府与督统为何争执？”
“一些小事罢了。”星弧摇摇头，叹气说道。
“少府是虹映宗弟子，我听闻前段时间，有位虹映宗的弟子在古宜府遇害，不知少府可是为了此事而来？”程子昂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