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给我钱
程曼和林志远在这边儿吃了饭才走，唐慎让汪洋先送程曼他们回家，之后再带王姐回去。
有郑护和陈护士长在，冯念也回家了几趟，时不时再去盯一两台手术，日子便也过得很快。
期间程曼和程姥姥来的勤快，几乎是天天报到，到了下午四五点才回去。
而唐慎也得了准信儿，这次可以休假十五天，到十月五号归队。
只是，到底还是赶不上闺女的生日和儿子的满月宴……
九月二十六号这天一早，唐慎便起了床，林微听到动静儿，也跟着坐起来，走到窗户边儿看了看天色，叮嘱他，“看样子要下雨，你多带几把伞，万一哪个战友忘了，也好不让他们淋雨。”
说着，拿了自己的包出来，“咱家的零用钱都在我这儿，你看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我有呢。”
唐慎穿好鞋，狠狠搂了一把自家媳妇儿，俯身，高大挺拔的身体弯下，脑袋搁她肩窝里蹭了蹭，“我很快就回来。”
他声音压得很低，也就两个人能听见。
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人来人往，王姐和陈护士长她们更是寸步不离，除了扶着林微下床走路，俩人几乎没什么肢体接触。
这会儿陈护士长她们没醒，他也就放肆了一把。
在林微莹润的脸上亲了一口，才像是吸了一口仙气儿似的，感叹道，“感觉才活过来……”
林微楞了一下，满脸都是一言难尽。
她有几天没洗头了……
唐慎松开林微，盯着她的眼睛，“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
林微挥挥手，含笑眨眨眼，“明天就出院了，我这会儿高兴着呢，不用人陪。”
陈护士长和郑护一左一右，将拂晓挡在床的中间，听见帘子外的动静儿，也没起床，相视笑笑，眼里的愉悦谁都能看出来。
之前她们还担心林微生了之后，被孩子吵闹的情绪不稳，现在看看，那是啥事儿也没有了？
唐慎今儿要办正事儿，黏糊了一会儿，便赶紧洗漱。
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六点了。
借了车，便直接往老太太那儿赶。
早前，汪洋告诉他，老太太跟老爷子分开了。
老太太还住在以前租住的房子里，老爷子则是在两个儿子之间轮转，现在，刚好是轮转到自家媳妇儿娘家了。
他到地方的时候，隔壁一些人家已经在吃饭。
胡同里，道儿比较窄，他也只能下了车，步行往里面走。
这儿人多，尤其是孩子。
还不到上学年龄的孩子在胡同里横冲直撞，有一个还一头扎进了唐慎怀里，看见是陌生人也不怕，笑嘻嘻地推开他，继续疯跑着玩儿。
最可笑的还有一个看他陌生，便凑到他跟前，说什么只要给一毛钱，就给他当向导，找不到人就退钱。
唐慎拍拍他脑袋，哭笑不得：“玩儿去！”
“别介啊，只要一毛钱！不亏！”
这胡同里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小屁孩儿一脸自傲，又挤眉弄眼，唐慎觉着好笑，睨他一眼，“你去问问你们这边儿一两岁的小姑娘都喜欢什么，问好了来我这儿，给你两毛。”
这话一出，小屁孩儿一脸扭捏，“叔，我们不跟小姑娘玩儿的！”
谁要是跟小姑娘走得近，保管明天都传谁是谁的小媳妇儿！
他是要做大事儿的人，不能儿女情长！
“不问就算了。”
唐慎说着，抬步往里走。
小屁孩儿抓耳挠腮，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跟着他走了一会儿，才商量道，“叔，你给我三毛，我就去问。”
唐慎看着他一脸舍身取义的样子，心里笑喷，还是逗弄道，“两毛，不能再多了。”
“那……那也行吧……”
小屁孩儿期期艾艾地说完，拔腿就走，却被唐慎一把揪住了脖子后面的衣领子。
“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是要反悔吧？”
小屁孩儿瞪大了眼睛，满心不甘。
“想什么呢！”唐慎把人丢下，指了指上了锁的门，“这家人呢？”
“一毛钱！”
唐慎嗤笑，递过去一毛，“说吧。”
“这家老太太不开火的，每天出去吃，一天三顿！”小屁孩儿满脸艳羡，“肉包子，馄饨，还有卤煮，小炒肉，我都看见了！就是小气得很，一口都不给吃……”
胡同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儿！
“我带你去吧！”小孩儿溜溜达达地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见唐慎都跟着，好奇道，“你是她家亲戚吗？”
这胡同里的人都说，老太太家的亲戚是个棒槌，没脑子，不会过日子，任由老太太糟践钱……
唐慎见他眼神儿不对，也不说是还是不是，挑了挑眉，笑得意味不明，“怎么说？”
小孩儿机灵，笑嘻嘻道，“大家都说这老太太的亲戚是傻子，不会过日子，嘿嘿。”
他是不管傻不傻的，人家过得多好啊，天天有肉吃！
说着，他一指馄饨摊子，“喏，那就是了！你自己去找！”
说完，掉头就溜。
嘿！上次这老太太骂他穷酸，他往她家水桶里撒了泡尿，见她喝了一口，笑出了声儿，要不是溜得快，指定得被抓住。
现在可不能直接送上门！
“跑什么跑！”唐慎长腿一迈，把他提溜回来，“心虚个什么？”
小屁孩儿挣扎着扑腾了几下，“我要去给你问小姑娘喜欢啥呢，你快放开我！”
“你也不问问我，问好了去哪儿找我？”
唐慎能信一个小屁孩儿，哼笑斜看着他。
“……我，我忘了！”小孩儿眼珠子一转，理直气壮地冲他叫。
“走吧！”
唐慎笑一声，松开他，“不用问了！”
小兔崽子，还跟他玩心眼儿！
丢开人，唐慎往馄饨摊子走过去，到了跟前儿，俊目微敛，“奶奶，吃好了么？”
林老太太最近想通了，觉着儿子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饿死，日子过得极是铺张。
见是唐慎，眼睛一亮，“没吃好！你给我十块钱，我去买点儿吃的！”
上次他就给了五块，这次要十块肯定也拿的出来！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恐吓
“不如这样，奶奶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唐慎长身而立，指了指旁边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子。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买就成！”
二十四号那天，老头子被老二接家里了，却偏偏不让她进门，还给她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要不是老二给了一周的生活费，她非得上去把程曼那个寡妇养的骂的狗血淋头不可！
以前只要她开口，老二啥不给她？
瞧瞧现在，她还是老二的娘吗？
要啥啥没有！
家财都被程曼那个寡妇养的搂走了！
这一周的生活费，除了之前攒的，她花了差不多了……
要是唐慎再给她十块，她也就能去看闺女了！
想到闺女，老太太有些心虚，这几天不用伺候老头子，花钱也没人约束，她差点把钱花完了。
想想，也怪心虚的！
唐慎不管她怎么想，笑笑，去了包子铺，买了三个肉包子，一碗咸豆腐脑，又在旁边买了一碗放了红油的猪杂汤。
然后端到老太太面前，一派温良：“奶奶你吃。”
馄饨摊子的摊主见状，“哟”了一声，笑道，“老太太有福气啊，这是孙子吧？看看多孝顺，谁家一大早能吃这么丰盛！”
“呵！”老太太撇撇嘴，“我可没这个福气！她是别人家的女婿，又不是我家的！”
那摊主笑道，“女婿不女婿另说，只要是您孙子，那还不是有福享吗？”
说着，问唐慎，“小伙子，要不要来碗馄饨？我们这馄饨皮薄馅好，就连汤水也是鸡汤的！撒上葱花，清亮亮的一碗，好吃着呢！”
看着刚才买来的东西都被老太太揽道身边儿，唐慎点头，“一份馄饨，加量。”
说完，转身又去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三个素馅的大包子。
老太太见唐慎没有跟她抢的意思，赶紧把碗里的馄饨捞干净，只剩下汤水往旁边一推。
拢起红红白白的猪杂汤，挑着肉，几大口给吃完，打了个饱嗝，这才开始吃肉包子。
那咸豆腐脑，倒是不着急吃了。
唐慎也不催她，看着她吃完，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奶奶吃好了？”
老太太一抹眼，“我是吃好了，明月还不定吃的是啥呢？上次见她……”
已经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儿了。
“要不要去看看？”
唐慎似是试探地问道。
老太太眼前一亮，猛地抓住他的手，“小唐，你在这首都也是个人物对不对？能不能想想办法把明月弄出来？”
就算还有大半年，闺女就能出来，老太太也不远放过提前出来的机会。
“那得问问看。”
唐慎眉目深邃，说的犹豫，但却让老太太升起了一股子希望，急急慌慌地要拉他去监狱那边问问。
唐慎也不推拒，起身带着老太太往停车的地方走。
从这儿到监狱是有一段路要走的，唐慎开车颇有技巧，等到监狱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吃撑了的胃里便开始翻滚。
下车，监狱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了，见了唐慎，笑着上前捶了他一下，“恭喜了！”
他都听汪洋说了！
唐慎笑着踹了他一脚，扔给一包香烟，“德性！接着！给你沾沾喜气儿！”
“还是你懂我！”看着香烟盒子，来人眼睛一亮，“自打娶了媳妇儿！我可是好久没有抽这么好的香烟了！”
说着，直接领两人进去。
老太太唯唯诺诺地跟在唐慎后头，眼睛飘忽着。
自打上次贿赂的事儿被林微那个小贱人诈唬出来，这边儿的人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甚至她认识的人都给换掉了……
“都准备好了？”
“好了！”那人笑道，“等着时间差不多，我再领你们过去！”
两人聊来聊去，一句都没有说到放人的事儿，老太太着急了，开口道，“警察同志，你看你能不能看在我孙女婿的面子上，把我家明月……”
她话还没说完，两人都沉了脸色，吓得老太太一个哆嗦，再也想不起来要说什么。
看着唐慎那张肃穆到不近人情的脸，老太太愣住，“小唐？”
刚才不还是好好的么？
怎么突然就——
她眼睁睁地看着唐慎慢慢转头，目光沉缓而冷凝地朝她看过来，仿佛阎罗殿里恶鬼，一瞬间拿起大刀……
老太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说问问的么？
“走吧！”那人笑着，扯了唐慎一把，“林明月已经被带到那边了，咱们直接过去。”
一听闺女的名字，老太太急了，“你把我家明月带哪儿去了？你带她去那儿干啥？”
肯定不是啥好地方！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老太太尖声道，“我家闺女还差大半年就出来了！你们不能枪毙她！”
“老太太，我跟你讲讲犯啥罪会被枪毙哈！”那人笑看了唐慎一眼，抓着老太太的胳膊，几乎是拖着往外面走，“行贿是一条！害人性命是一条！行贿你知道是什么吗？”
老太太瑟缩了一下，满眼惊恐。
行贿要枪毙？！
她……该不会这是要……
“我不去！我不去！”老太太撕扯着，脸都白了，腿也软的厉害，“你们凭啥枪毙我？我……我又没犯罪！”
她，她就行贿了一百块……
他们又不知道！
“真的？有人可是指认你行贿一百块！你知道一百块是多少吗？那可是别人三个月的工资！情节很严重！要不是唐队，你这是要关监狱的！”
那人力气大，托着老太太，脚下不停地往外走。
老太太眼翻了翻，几欲昏过去。
“对了，你闺女之前害人命……”
那人一边走，一边跟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讲着犯罪判刑的例子，然后还笑咧了嘴，露出一口森森的牙齿，“今儿刚好我们这边儿有俩死刑犯要枪毙，带老太太您去看看啊。其中一个就是行贿的！”
老太太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我……我不去……我不去……”
“还有个跟你闺女情节类似的！”那人也不管老太太能承受多少，笑眯眯地道，“也是要枪毙的！要不是唐队，说实话，你们……啧啧！”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视野绝对开阔
那人上下打量了老太太一眼，龇牙一笑。
老太太瞳孔一缩，随后骤然放大，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呼吸停滞，差点喘不上气儿来。
“老太太你知道怎么执行死刑吗？”说完，不待老太太反应，他举手做了个打枪的动作，嘴里“砰”地模仿了一下枪响。
“就这么一枪，要么爆头，要么打中心脏！”
“爆头的时候，脑浆‘哗’地崩出来，红红白白的一片，跟掺了红油的豆腐脑似的！他娘都看不出他是谁！”
老太太干呕了一声。
“要是照着心脏开枪……”他拖长语调，“那还好一些，最起码他妈能看出他是谁！不过有一点儿不好……”
老太太眼睛瞪的极大，浑身哆嗦的幅度肉眼可见，胃里更是翻涌的厉害，看着几欲呕吐。
“打中心脏，不会立即死。要是打偏了，还要副手补一枪……”他摸摸下巴，一副回忆的样子，“实在不行，还是要爆头，有些死刑犯直接吓破胆……”
“其实吧，我也挺好奇，这胆到底是怎么吓破的？”
老太太头皮发麻，身上汗毛噌噌立起来。
昏昏沉沉的天儿，小风一吹，老太太胃里吃过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涌到嗓子眼。
“到了！”
车停下，那人把老太太扶起来，笑道，“不是说您老胆子很大么？连贿赂都敢的！怎么现在好像很害怕？”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拽住他的胳膊，“你放我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会行贿了！真的！求求你了警察同志！”
忍着一阵一阵上涌的呕吐感，老太太软的几乎站不起来。
那人看了唐慎一眼，见唐慎没什么表情，笑道，“老太太您别怕，胆子小没关系，咱可以练练啊。每年枪毙的人也不少，三天两头带您过来看看，总能把胆子练大是不是？”
他长得人高马大，偏偏长得不是太好，一副坏人相，在老太太眼里，那就是堪比夜叉般的存在。
“嗖”地把手收回来，老太太心跳的快速，惊恐地摇着头，要往后退，“我不去……我不去……”
“林明月就在刑场呢……”那人笑笑，扯着老太太往里走，“走吧，去看看！”
老太太尖叫，挣扎着后退，“小唐，小唐！咱们回去！你快带我回去！我不要在这儿……呜呜……”
她一个老太太，怎么能跟一个年轻的警察抗衡？
三两下便被带进刑场。
刑场是在郊外，很僻静的一个地方，一走进去，森凉的感觉顿时袭来。
“不能太近，但是我找了个比较好的地方，视野绝对不受影响。”
老太太已经说不出话了，白着脸，哆嗦着，脸上皮都在抽搐。
说着，已经靠近刑场，他指了指前面自己说的视野比较好的地儿，给老太太道，“老太太，你看，你家闺女就在那儿等着呢。”
老太太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说不出一句话来，看见林明月，嗓子里出来一声气音儿。
行刑要求在上午十二点之前完成，这个时候是上午的九点多，死刑犯被带到刑场上，双手在背后绑缚着，一字儿排开跪着。
执行人员站在死刑犯身后，手上拿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法医正在将刺刀顶在死刑犯背后心脏位置，有些跪不稳的死刑犯，由执行人员扶着，以保能击中心脏。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举报！我举报！我想立功！”
“我再也不贪了！再也不贪了！”
“都是别人逼我的，我不想贩毒的！不想的！饶了我，饶了我……”
跪着的人感受到背后的凉意，惊恐地喊着，不一会儿便有尿骚味儿和粪便的味道传出来。
林明月和老太太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若不是身边有人支撑着，这会儿已经软成一滩泥。
怕俩人喊叫出声影响死刑犯的死刑执行，两人便捂着她们的嘴，也算是固定她们的视线，让她们始终对着死刑场地。
空气像是冷凝住，让人呼吸都有些不畅，衬着这昏沉沉的天色，恐怖如斯。
法医确定好刺刀位置，跟喊口令的的武警点点头。
武警深吸一口气，喊了执行死刑的口令。
他话音落下，枪声立即响起。
林明月和老太太看着行刑场面，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尿骚味顿时传来。
扶着俩人的两个人有些尴尬地看了唐慎，“唐队，这……咳咳，我找女警给她们换换衣服？”
只不过，他们这边儿都是犯罪人员的那种衣服。
“谢了！”
唐慎点点头，“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有事儿来找我，只要不是违法犯纪的，全力给你们办成。”
“唐队这就客气了！能留在首都，还能有个稳当的工作，我还没谢谢你呢！”
如今，他也算是个管理人员，撑得起一个家了。
“就是，跟我们客气什么？就光说您家老爷子办的退伍兵扶助机构，我们都感激着呢。”
战友一家亲，能看到战友有个好的营生，他们也都高兴着呢。
“你们今天是跟别人换的班吧？”
看着两人被女警带走，唐慎一人扔过去一包烟，自己也点了一根夹在手里把玩。
“对，明天我们再值班。”
今儿周六，周日监狱那边也要人值班，他们跟人换了，肯定得还回来。
“那成，等会儿坐我车，带你们搓一顿！”
唐慎闲散地站着，“烤鸭，或者涮锅，再者炒菜，自己选！”
俩人推拒，不想让他破费。
看着女警过来，唐慎直起身子，招呼两人跟上，直接定下，“那就去吃涮锅。人多热闹，也去去秽气！”
俩人“嘿嘿”一笑，兴奋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还真别说，自从结了婚，钱给媳妇儿管之后，别说下馆子了，就是烟都快戒了！”
馋肉！
谗烟！
现在烟解了馋，提起肉，那还真是五脏六腑都开始唱起空城计了！
“那今儿就敞开了肚皮吃！”唐慎笑着斜了两人一眼，“说不让你们客气，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恐吓
等坐上车，往监狱走的时候，林明月悠悠转醒，恍恍惚惚中，耳边似是又响起了枪声。
她哆嗦了一下，立时清醒过来。
心跳不受控制的狂跳，白着脸，惊惧而又小心地抬头往前看。
等看到驾驶位上的人士，脑子一白，猛地蹲下，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抖的牙齿磕磕作响。
那是个魔鬼！
一定是个魔鬼！
他怎么能这样做？
怎么能！
眼前不断晃过死刑犯执行死刑那一刻，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水，浑身却冷得直哆嗦。
“醒了？”
唐慎开着车，视线都没移动分毫，望着前方，冷漠开了口，“知道好日子怎么过吗？”
回应他的，是她越来越明显的哆嗦。
“在里面好好想想，怎么过日子。出来之后，别惹事生非，安安静静过你自己的，自然不会让你衣食无依。”
“如果非不想好好过日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再回到这里。加重刑罚力度，也未尝不可……”
“听明白了？”
他的漠然和冷厉，贯穿林明月的耳朵，她靠着椅背，哆嗦着点点头。
“听明白了？”
唐慎再次发问，声音加重，锐气逼人。
“听……听明白了……”
林明月咽了几口唾沫，终于嘶哑着发出声音。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出来之后再被抓到，你就只能呆在里面一辈子……”
路口，唐慎停下，身子靠进椅背，“拂晓满月那天，你想做什么？”
林明月心下大骇，“没……没有想做什么……”
话虽鉴定，语气却虚无飘忽。
“我有让人暗中保护，你的伎俩和心思不难猜……”唐慎微微眯着眼睛，“奉劝一句，你可以碰任何人，千万别碰微微和孩子，不然你估计承担不起后果……”
林明月在他说前一句的时候，还隐有嫉恨咒骂，但在他说出后面这几句话时，眼里被恐慌填满。
他，他竟然知道？
“其实当时，即便是没有微微，也不会是你……”
唐慎说完，轻笑一声，无谓而又肯定的语气让林明月颓然败退，又隐隐不服。
凭什么她就不可以？
明明她先预定的他……
“你服不服，这都是事实，永远都不会是你。还有，之前的话你最好听进去，我从来不喜欢重复。”
尤其是无关人士。
他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明显带了警告。
旁边俩笑着插嘴，“看来还是喜欢看行刑场面啊。那成！下次带你看纯爆头的。”
爆头？！
林明月心脏骤然一缩，瞳孔放大，刚才的抗拒不服的情绪荡然无存。
她不能忘记！
不能忘记！
他真的可能给她安插个罪名，把她判死刑的！
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同伙……
她不想死！
她还没活够！
“下车！”
到地方，唐慎一句话吓得林明月尖叫出声，“我不要去刑场！我不要去刑场！”
“下车！”
俩人把林明月送回监狱，期间怎么恐吓那就不是唐慎知道的事儿了。
两人走后，老太太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双眼，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打开车门就往外冲。
她做了个梦，梦见去了阎罗殿，一群肠穿肚烂的人捧着脑子和心脏往她嘴里塞！
她不吃，他们就拿斧子砍她脑袋，砍她后背，掏出脑子和心脏分吃……
躲都躲不开！
老太太奋力爬出车子，腿一软倒在地上，涕泪横流，惊恐地不敢往别处看。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唐慎靠在车边儿，捏着根烟，看着老太太惶恐颤抖，不为所动。
不过片刻，老太太便跪坐在地上，接连不断的呕吐着。
她早上吃的多，除却唐慎买的那些，还有许多东西进肚。
这会儿吐出来的东西偏就是红红白白掺杂着……
老太太简直是肝胆欲裂，直到最后，呕出来的已经是黄水了。
唐慎也没上前，就这么在车边，跟她有一两米的距离。
“这样的事儿，可以让你看一次，就能让你看二次，当然也能让你亲自体会一番。”
唐慎笑笑，“奶奶想尝试吗？”
老太太听见他的声音，害怕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蹭着往后退，连连摇头。
她不想！
“好日子会过吗？”
他照例问道。
可老太太已经害怕的近乎错乱，哪里还能思考。
她双手撑地，不断往后退，想要离他远一些，手上沾了呕吐物都浑然未觉。
“安安静静过你的日子，给你你就拿着，不给你，你就等着，别再上门讨要。能做到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老太太抱着头惊叫一声，“你别过来！”
唐慎不理，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脚步放的很重，一声一声，直接压垮了老太太心里防线，“我能！能！能！能的……”
说着，便又觉得想吐。
放下手，“呕”一声，吐出一口黄水。
老太太一眼瞄到旁边的呕吐物，便又是一阵干呕。
她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吐。
“唐队？”
两人回来，看见老太太干呕个不停，再一看唐慎漠视不管，也没觉得哪儿值得同情。
唐队一般不主动出手整人，一旦主动，绝对是被整的人有错。
那还有什么好同情的？！
“走吧。”
唐慎正准备上前将老太太塞进车里，便被另外两人抢了先，“唐队去开车，余下的事儿我们来！”
说着，便把老太太架起来塞进车里。
在监狱里，什么情况没碰到过？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唐慎见状，笑着指了指他们，“你们还怕我脏了手不成？以前在部队，野训的时候，比这种情况差的多了去了。”
“嘿嘿，这不是省得你待会儿换衣服浪费时间嘛。再说，我们扶人都是有技巧的！”俩人说着，掏出刚才拿来的毛巾给老太太胡乱擦擦。
这才把老太太弄到车上。
之后，嘚瑟道，“瞧！一点儿都不脏！”
唐慎也是服了，比了比大拇指，笑道：“服气！”
老太太呆滞地坐在车上，时不时打个激灵，回过神儿就满是后怕地去摸自己的脑袋和胸口。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下场
把老太太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唐慎给她买了午饭之后，便和两个战友出去，准备吃饭。
只是刚走出胡同，便被早上见到的小屁孩儿给拦住。
“叔叔！我给你打听好了！小姑娘喜欢花书包、花衣服，还喜欢糖块！”
说完，便拽着他的衣袖，巴巴道，“说好的要给两毛钱的……”
那俩战友乐了，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哟嘿，两句话就要两毛钱，你咋不去抢呢！”
陈米都能买两斤了！
“管你啥事儿！”小屁孩儿挺凶，一把把他手拍掉，“这是我们说好的，不能赖皮！”
都驷马难追了！
哼！
唐慎也不赖账，掏出两毛钱递给他，好笑地撸了一下他的头，“走吧！”
说完，便准备带着两个战友出去，结果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小孩儿拽住了衣服，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怎么了？”
也许是当了父亲，唐慎对小孩子有了几分未曾有过的耐心。
“叔叔，我还知道很多事儿，你要不要问？”
今儿赚了三毛钱了！
“免费吗？”
唐慎挑眉，逗他。
“要给钱的……”
小屁孩儿大胆地看着他，“你要是给的多，我再给你个添头！”
那老太太的事儿，他知道很多的。
“小鬼头，你家里做什么的？”其中一个战友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这么一句。
“你给钱，我就告诉你！”
小孩儿挺着小胸脯，一脸在商言商的模样。
“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家里是做小买卖的吧？”瞧瞧这跟人说话的语气，还有什么添头不添头的，啧啧，要不是做小买卖的才怪！
旁边一个路过的大爷，停下来朝着小男孩儿呵呵笑道，“小壮，你小子又忽悠外人呢！”
说着，对唐慎几个说道，“他爷爷奶奶卖瓜子的，爸妈都在厂子里上班，要是有啥冲撞了你们，看在他还是孩子的份上，打个屁股就算了啊？”
这孩子淘气归淘气，可是对胡同里的老人家还是很有礼貌的。
“没事儿，我们就是问问，大爷您不用担心。”
见果真是没什么事儿的，老大爷笑呵呵的挥挥手，摇着蒲扇慢悠悠地溜达走了。
“叔叔？”小孩儿拽着唐慎。
唐慎无奈，拍拍小孩儿的脑袋，“给你五毛钱，你去买碗面吃！”
这次递了钱，直接大步往外走，招呼着战友坐上车，立即启动。
“叔叔！我帮你看着老太太哈！”
小孩儿追了几步，眼见着追不上，眼珠子一转，扬声喊了一嗓子。
喊完，笑嘻嘻地攥着今天收来的八毛钱，高兴得不行！
明儿开始，他就守着老太太！
一天一毛，看五天就清账了，嘿嘿。
“嘿，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鬼精鬼精的么？”战友笑着感慨，“我家孩子要是这样，肯定是祖上烧高香了！”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头脑。
“你家孩子不差啊，你至于这样感慨！”另一战友笑道，“各有各的好！”
他还是个光棍呢，别说孩子了，就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唐慎开着车，没说话，可嘴角却可疑地翘起来。
他家闺女还没一周岁呢，就透着一股子玉雪聪明的可爱劲儿，他说什么了？
他都没朝别人炫耀好么？
俩人看着唐慎如沐春风般地表情，拿胳膊撞了撞对方，很是挤眉弄眼一番。
“唐队，以后谁要是当你女婿，估计会被你打残吧？”
唐慎闻言，手上一狠，车子方向猛地拐了一下，接着，不受控制的黑了脸，“……她还不到一岁！”
想什么呢！
什么女婿？
那是啥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哈哈哈！”
“果然是这样。”
俩人看着唐慎阴沉的表情，叹为观止。
“滚滚滚！再提这事儿，小心给你们好好松松筋骨！”
几年不练，皮痒了吧！
唐慎是真不爱听这个假设，甚至说拒绝去进行这种假设。
“嘿嘿，唐队，以后你家女婿不仅仅要能文，还得会武啊，不然，不就得被你单方面殴打了？”
他挤眉弄眼地说完，赶紧从座位上溜下来，蹲在车座后面，嘿嘿哈哈地笑个不停。
唐慎斜眼看了一下后视镜，转回视线，方向盘一打，哼笑出声。
车越开，俩人越觉得不对劲儿，最后直接嚷嚷开了，“唐队，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不要去松筋骨啊！
说好的要一起吃饭呢？
说好的热热闹闹吃涮锅呢？
“练一会儿再吃，能多吃一些。”唐慎微笑，“我说过让你们敞开肚皮吃的。”
俩人哀嚎一声，生无可恋地跟着唐慎去了训练场。
等出来的时候，一脸萎靡不振，气儿都有些喘不匀了。
唐慎皱眉看着，“你们退伍之后，没训练过？”
“唐队，我们天天上班，上完班还有各种家事儿，就给耽误了。”其实，挤挤还是有时间的，就是懒……
“我一下班就被同事拉出去相亲，或者去同事家帮忙搬煤球，但好歹休息天还能练个一俩小时……”就是没人一起比着练，效果不太好。
俩人说着说着，便有些惭愧。
他们好歹还是在唐队手下待过一段时间的……
“是不是大部分人，情况都是如此？”唐慎满脸严肃，眉头紧紧蹙着，一张俊脸黑如锅底。
俩人对视一眼，还是认真点了点头，极为艰难地承认了。
唐慎：“……”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俩人垂着脑袋，不敢看唐慎。
过了良久，没结婚的这个战友才犹豫着开了口，“唐队，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做？”
不然，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唐队能有兴致闲聊的时候，不多来着……
“没事儿。”
唐慎收回思绪，恢复脸色，招呼两人上车。
只是到底还是出于爱护，叮嘱了几句，“一个人能永远做一份工作的很少，优胜略汰你们比谁都清楚……”
“想要更进一步，还是要自身素质过硬。你们以前不错，之后……文化知识和锻炼要捡起来……”
现在经济发展迅速，人才不多，只要努力，想要更进一步不难，想要淘汰一个人更是容易。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回去吧
两人浑身一凛，差点冒了冷汗。
在安逸的环境呆久了，竟然也跟那温水里的青蛙一样，无知无畏起来。
一辈子就当个普普通通的狱警？
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之前他们退伍的时候，唐队叮嘱的话，给的忠告，他们都忘了个差不多了……
“你们的工资养活一家子，目前来看没问题。但孩子长大上学之后，又该怎么办？”
两人沉默。
狱警的工资，并没有比工厂里的工人高，甚至还不如高级工人，毕竟工人可以按照技术升等。
但是他们目前的工作……
“你们为什么转业退伍，有没有好好想想？”
唐慎慢慢发问。
当初不带他们之后，他曾说过文化知识的重要，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放在心里……
“你们有本事不假，但是小学文化程度不到，是你们退伍的原因之一。如果监狱也……”
以前小学文化程度，已经算是文化人，但部队要发展信息化建设，裁军便是必行之策。
裁什么样的人，怎么裁，都是开会反复讨论过的。
唐慎未尽的话，让两人满脑门冷汗，羞愧不已，坐姿不由自主变得端正，“唐队，我们错了！”
如果狱警也做不成，他们能怎么糊口？
一时间，俩人都后怕不已。
“行了！我没有要教训你们的意思，只是想起多少军人退伍之后的出路，有些……有些……”
唐慎扬扬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那股子难受。
爷爷那边需要扶助的退伍军人资料，他即便是没看过，也能猜出一二。
比如彭兵，比如张军，如果没有碰上他和林微，他们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几可预见……
车里顿时沉默起来。
他们运气好，遇上了唐队，可是别的战友呢？
“下车吧。”
到了店门口，唐慎把车停好，下来笑笑，“走吧，好好吃一顿，回去努力想想以后，别过得浑浑噩噩的，以后再后悔。”
两人下了车，郑重朝唐慎敬了个礼，一切算是尽在不言中。
“您好，三位？”
“三位。”
“好嘞，请跟我来！”
把人带到里边儿，服务员便开始报菜单，只是刚报了两句，就听就隔壁有人“嗷”一嗓子窜了过来。
服务员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那人就被踹开。
“好好说话！”
唐慎嫌弃地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马亮，“他们几个呢？”
那么大一张桌子，总不会只他一个人来吃。
“去接崔哥媳妇儿了！”马亮看着唐慎，满脸放光，“唐队，您啥时候回来的？”
他们之前接了一段桥梁建设，这两天刚完工，分到了钱，正准备下馆子，接到崔哥媳妇儿的电报，就把饭局延期了。
“前两天回来的。”
唐慎看了看拿桌子上已经上来的菜品，让服务员又加了两斤羊肉，直接买了单。“你们好好吃。”
“唐队，咱们一起吃呗。”
挡不住唐慎付钱，马亮拽着人不放手，“走吧，走吧，咱好久没有聚聚了，正好吃了饭咱们可以练练。”
一说练练，刚才羞愧的两人就更羞愧了。
刚才人家这一桌子菜品，加上酒水，差不多要二十多块钱。即便是四五个人分摊，那也不少了……
再看看他们自己，都一样是战友，过得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唐慎余光瞧见两人的惭愧的神色，点点头，“也行，你先和他们聊聊，我去门口看看。”
马亮一瞅两人神色，顿时了然，笑眯眯地招呼人坐下，倒了三杯菊花茶，“来来来，咱们仨先说说话，唐队自便哈。”
马亮在部队的时候，脾气火爆不假，但也有真本事儿，尤其是问讯这一方面。
唐慎见他了然，也不多说什么，慢腾腾地往门口去。
找了凉快的地儿，看着往来的人潮，点了一支烟，捏在手里，也不抽，把心里要办的事儿细细琢磨了，重新排了个序，才把手里的烟摁灭扔进垃圾桶。
“唐队！”
孙立志侦察兵出身，退伍这两年，还是改不了早先练出来的习惯。
一到饭店，便四下看着去记地形和往来人群。
瞧见一个背影，想都不想大步跑了过去。
唐慎转身，“孙立志。”
“到！”
孙立志咧着嘴，笑得极为灿烂地敬了个礼。
放下手，眼里闪闪，“唐队，您再不回来，估计嫂子都不认你了！还有拂晓，您见了没？那么小就古灵精怪的，说啥她都懂一样，可爱着呢！”
唐慎嗤笑，“早看过了！”
老子不仅闺女好看，老子的儿子也好看！
“嫂子快生了，唐队您跟我们喝杯酒，就赶紧回去吧！”
吴学文也走了过来，带着身后呼啦啦的一群人。
“嗯。”
唐慎应了一声，也没说林微生了的事儿，跟崔爱国媳妇儿打了招呼，问了一下今后的打算，便带着人往饭店里走。
崔爱国和吴学文跟在唐慎两侧，简要地把最近林微的情况和他们工作的事儿给说了一下。
“路桥建设？”
“嗯，只是没有器械，接不了太大的活计。不过，现在好很多，除了承接一些小段的工程，我们也帮着搞房屋建设。”
“有些人的房屋归还之后，太过破败，还是要修整的。”只是不多。
但是修路架桥这些略有些技术性的工作，接上几次，也够他们吃的了。
几人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
“关于机械，如果不是大型的，我可以给你们想想办法。”唐慎沉吟道，“回去拟个单子过来。”
“是！”
几人欢呼一声，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拉着唐慎就要拼酒。
崔爱国媳妇儿拦了拦，笑道：“刚才你们还说让唐队回去陪媳妇儿，这说变就变啊？”
当了军嫂，才知道军嫂的苦，每年见面跟牛郎织女没差了。
她还是觉得让唐队回去陪媳妇儿比较好……
“不急……”
唐慎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吴学文拽住，“喝口酒意思意思您就走吧，这俩兄弟我们关照着，吃完还给送回去！都是战友，没啥好拘束的。”
嫂子怀个孕，肉净长肚子上去了，挺着那么大一个肚子，情绪又不稳定，看着就吓人！
估计看见队长就好了……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般配
等唐慎被众人拥簇着出了饭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队长，你回去好好陪陪嫂子啊！”
“对对对！咱们什么时候聚聚都可以，不急在一时。”
一张张急切赶人的脸，让唐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最后只能无奈摆摆手，“……你们，好好吃吧。”
钱已经付过，带来的两个战友这会儿也没什么拘束的了，唐慎想想，决定功成身退。
只是，退出之前，他还得再叮嘱一句，“我让你们写的单子，过几天记得送来。”
到时候，还有事儿让他们办。
“指定不能忘啊！”马亮笑嘻嘻的，“我们还指望着有些基本的器械能够多承接点儿工程段呢。”
现在国家处处都在规划，哪哪儿都在修路。就说首都，天桥都架起来了，小汽车也多起来了。
刚改革开放两年，城市发展和信息接受度比较高。但是乡下，还是以种地为主。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工厂上班的人多，外来务工的人也寥寥无几，工程的工期又有要求，一时间承接项目的人也是头疼。
他们这些有技术，又不怕苦不怕累的，一时间还真是颇受欢迎。
“我把车留下。”唐慎指了指车停的位置，把车钥匙给了寡言的卫华，“等吃了饭，你负责把人安全送回去。”
这意思就是点了卫华开车，免了他喝酒的特权。
“是。”
被唐慎关注到，卫华眼里闪过一丝愉悦，铿锵有力的应了一声。
安排好他们，唐慎慢慢往外走，却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周围逛了一圈。
然后才朝着目的地进发。
****
“我觉得这个人符合扶助条件。”
“看似扶助条件符合，但是收集上来的资料显示，这个人性子太软，家里几乎没有他的话语权。我不赞成通过。”
“我也不赞成通过。如果投资让他创业，最有可能是的，这笔钱被他家里人吞掉。这种事情咱们不是没碰到过……”
到最后，还是用了强制手段，才把钱要回来了一部分。
都穷，钱到手就花了一部分，逼着也只能拿出来剩下的一些。也试着去拿米面抵消，人直接撞墙，弄得上不上，下不下，最后能咋办？
不能开了不要的先例，只能让他们慢慢还。
可这还，得还到什么时候？
跟不要有什么区别？
“那这个扶助对象就暂时搁置，后面继续观察吧。”唐老爷子思索了一下，沉吟道，“只是这也太穷了，要不先给找个临时工作给做做？”
“临时工作？”
“对。”
“可现在工厂里面的招工名额，即便是临时工，也都内部消化了。咱们总不能以权压人吧？那对别人不公平！”
“这个人除了忠厚老实，也没别的技能啊……”
要是弄个小买卖，卖些吃的……
呵呵，估计他们家里人都能给提前消化了！
唐老爷子和几个老伙计交叉审核需要扶助人员资料，轮到这么一个，又不忍，又不愿意，还有点火气旺，一时间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叹气声此起彼伏。
自从做了个这个工作，他们都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一边儿觉得做了对国家对社会对战士们有利的事儿，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而高兴。
一边儿又被让人跌破眼镜的人性折磨的心肝脾肺都疼……
“爷爷？”
唐慎一过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几个老爷子围住，大倒苦水。
被圈在中间的唐慎，“……”
“小唐，你说说，明明做的是好事儿，咋还那么难推展开呢？”
一个个的，不调查的时候还好，一调查出来，那一家子一家子的事儿，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老子就没见过这么窝囊的人！大男人，能打有力气，做啥事儿还畏畏缩缩的，老子恨不得一棍子打死他们！”
孝顺归孝顺，没错！
可是能不能先立起来？
啥啥都听爹妈的，一个大男人有没有点儿自主的想法？！
“不能提这个，一提起来，老子就觉得得少活二十年！”本来就已经大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了，还天天被这些小兔崽子气得骂娘！
眼神有点飘的唐慎：“……”
他能说，他刚刚帮着岳父岳母处理完人老太太吗？
“其实也就是两点。”唐慎肃容站着，见他们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扯扯嘴角，“太穷！不够狠！”
因为穷，所以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为长远计。
因为不够狠，所以不敢求变，威信无法立起来，震喝不住任何人……
几个老爷子叹息一声，招呼着唐慎坐下。
“选择扶助对象，还是要看人……”唐老爷子坐下，“咱们不是慈善机构，不救穷！当初办这个扶助机构的初衷，也是想着能让他们有个生存的手段……”
一个帮着一个，总能扯起来更多人，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只是善恶，多是无法界定的，做起来工作就难了许多……
“行了，咱们自己把这些事儿叨叨一下就算。”一个老爷子不耐烦了，怼了一句之后，慈祥地看着唐慎，“小唐，来说说，过来啥事儿啊？”
本应该是在医院陪媳妇儿孩子的人，过来这边儿定然是有事情的。
“对，你不是该在医院陪你媳妇儿吗？”
唐老爷子也看向他。
冯念和冯老头之前积压了太多工作，现在跟他一样，都在还呢。
“有点事。”
唐慎笑笑，懒散地倚靠在椅子上。
他身量颀长，力量隐现，这般歪歪斜斜的靠着，竟然意外的好看。
一老爷子看了笑道，“咱们大院里，估计下一个有你这样长相本事儿的，也就是韩老爷子家的小孙子韩栋了。”
小小年纪就极为聪明，再加上那小英俊的长相，着实讨他们这些长辈的欢心。
“这孩子六七岁了吧？”
“是啊，越长越好看，特别有自己的主意！”
“这么说来，韩栋和晓晓的年龄差距，倒是跟微微和唐慎的年龄差不多一样了……”
“还真是！”
几个老爷子说着说着，就歪了楼，兴致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已经黑了脸，全身笼罩着老子极度不悦黑雾的唐慎。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他不觉得
“嘿，这样说起来，拂晓跟韩栋那小子还真的有点儿配！”
都是一个大院的，还都长得好看，聪明劲儿也是叫人看得忍不住想要偏疼。
“别说，上回老唐带拂晓回大院，还没到家门口呢，那小子就凑上来了。”
一个老爷子贼兮兮地笑完，才继续道，“我打趣他，问他是不是来看小媳妇儿的，你们猜那小子啥反应？”
几个老爷子齐刷刷地看着他，眼神热切。
享受够了老伙计的目光洗礼，他才笑得满脸菊花，吃吃道，“这小霸王竟然脸红了！扭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就韩栋那个称霸大院，无法无天，谁都敢捉弄，组织个童子军作战，还能让他们这群老头子喜欢得不得了的小家伙，竟然会脸红？
他那脸皮都厚的没边儿了好么！
“真的假的？”
“我还能开小娃娃的玩笑？！”高傲脸地看着几个老伙计，“不信你们去逗他，绝对一逗一个准儿！”
“不是吧？”
“我的娘诶！”
“小小年纪把媳妇儿都找好了？嘿嘿，不愧是咱们教导出来的小霸王！”
几个老爷子吃吃贼笑，“这么一说，还真配。”
门当户对不说，长相也好，要是以后不长歪，那真是登对的小两口！
可以做媒！
唐慎微微眯着眼睛，眼里放着刀子，嘴里露出森森白牙，“……我不觉得哪里配……”
配？
配个球！
那小子年纪小小就一肚子坏水，他是过来人，他能不清楚？
再说，大院里面有多少小姑娘爱跟着他，一看就知道，长大了不是啥正经人！
“哪里不配了？人小小年纪都开始攒老婆本了！”几个老爷子说的兴高采烈，根本没注意是谁说的话，便直接怼回去了，“那小子还给拂晓买衣服了呢！”
大院里没什么秘密，再说都看见韩栋他妈跟着韩栋，拿了一件喜庆的红衣服去了唐家。
不是给拂晓的，还能是谁的？
据说，那衣服就是韩栋的零花钱买的……
嘿嘿！
“衣服？”
唐慎咬牙，太阳穴忍不住猛跳，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嘿，可不就是衣服！”
“说起来，你们家拂晓穿红色衣服确实好看啊！”一老爷子回想着，眼里都是感叹，“那次扎着两个小揪揪，绑了红色缎带，穿着一身红色衣服，一笑起来，可真是好看的都想偷回家！”
不过也奇了怪了，再怎么喜欢红色，也不用买那么多红色的衣服吧？
光他知道的，就有四身儿！
老爷子的描述，顿时折射到唐慎的脑子里，他咧咧嘴，刚想笑，立时又收了回去。
娘的，还没说清楚衣服的事儿呢！
“那衣服，应该是韩栋他妈送的！”唐慎咬牙，“一个小屁孩儿能干什么？！”
大约是唐慎表情不够狰狞，又或者是眼前几个老爷子想逗弄年轻人，便都神神秘秘笑了。
“这孩子央求警卫员跟他一起去的，他妈都不知道。”
当时韩栋他妈还在院子里找孩子呢……
唐慎彻底黑了脸，“……我闺女才多大？！”
禽兽！
不要脸！
小兔崽子，看他不好好收拾他！
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满脑子找媳妇儿了！
可真是能耐了！
就说他不是什么正经人，果然是没错吧？
唐慎摩拳擦掌，心里恨不得把韩栋在地上摩擦再摩擦。
“青梅竹马多好？知根知底的！”一个老爷子大手一挥，“先定下来，观察观察，要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再给拂晓找！”
他们手里不说别的，就是男娃娃多！
唐慎：“呵呵……”
他现在就看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我说你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开两个小娃娃的玩笑，不嫌臊得慌啊！”
唐老爷子极为了解自家孙子，眼见着他即将翻脸不认人发飙，赶紧拦了拦，“到此为止啊！”
说完，朝着唐慎和蔼可亲笑得一脸长辈范儿道，“到这边儿啥事儿啊？赶紧说，说完回去陪你媳妇儿去！假期不多了吧？我记着今天好像是第六天了是吧？”
一说媳妇儿和时间，唐慎身上黑气滞了一下，蓦然消散了一大半儿。
过了半天，才不情不愿，压着火气儿道，“没事儿了……”
说完，直接起身走人了。
他觉得不能再跟这群老爷子待在一起了！
再待下去，他可能要脑血管崩裂了。
“真没事儿？”
他走得快，几个老爷子没来得及拦，人就出了院子。
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齐齐看向唐老爷子发问。
“呵呵，没事儿！”唐老爷子笑得艰难，“估计就是来看看咱们的！”
他家孙子护食儿！
当着面说什么嫁女的话，他能忍着没发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都不想想那小子小的时候做了多少缺德……呸呸，是多少淘气的事儿……
唐慎一路黑气，直到到了大院门口，才恍然回过神儿来。
他现在要是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把韩栋揍一顿，是不是有点儿傻缺？
恨恨地站在门口一会儿，一掉头，又走了。
算了，回头再教训那小子！
他还有事儿要做呢。
之前想的那事儿，可以晚……
唉，还是不要晚了……
被“小媳妇儿”这个词儿折磨的快精神错乱的唐慎，撸了一把头发，又掉头往大院走。
他还是先回家洗个澡，去去秽气，然后再去医院找媳妇儿孩子求安慰好了。
到家开门的时候，唐慎冷不丁瞥见一张英俊又眼巴巴的小脸。
这不是——
这不是韩栋那个小兔崽子么？！
唐慎收了钥匙，抬脚就准备过去，却见韩栋小身板挺拔地到了他跟前，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叔叔。
他刚想冷笑，就听身后传来韩栋他妈的声音。
“唐慎？你家阿姨出去拿东西了，估计待会儿才能回来，要不去我们家坐坐？”
她没看见他手上有钥匙。
“不……”
唐慎脸皮绷了绷，才说了一个字儿，就被韩栋拽住，“叔叔，去我家吧。我和妈妈给准备了东西，你带回去给婶婶。”
明天他要去看望姥爷，不能去医院了……
小人儿满脸遗憾。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拒不合作
他不想去！！！
唐慎难受，他家又不缺钱，凭啥啊，凭啥要接受一个小屁孩儿的赞助……
“走吧，刚好何盛也在我们家。”韩栋妈妈笑得温和，“你们可以见见。”
国家鼓励经商，他们手里也有些闲钱，正好何盛对这一块儿熟，就想着入个伙。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怕他在家待不了一会儿又走，就紧赶慢赶把他请到家里了。
这会儿，估计正聊着呢。
“他们估计有事情谈，我就不过去了。”
唐慎看见韩栋就糟心，更遑论拿他们家的东西？
直接拒绝！
毫不犹豫！
“妈，你回家待客吧！”韩栋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唐慎的手晃了晃，“我跟叔叔一起去医院看晓晓！”
不是说要待客没时间带他去，又怕他一个不放心吗？
他可以跟着小媳妇儿她爸一起过去啊！
都是他老丈人了，他妈肯定不会不放心的。
见韩栋他妈有点儿动摇，唐慎心里警铃大作，佯装一脸恍然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事儿要跟何盛说说，这都差不多一年没见。走走走，赶紧去你家，别迟了他又天南地北地跑了……”
呵呵呵，小兔崽子！
不把你们隔离开，那还真就是六月下黑雪了！
韩栋绷着小脸儿，不情不愿地缀在后头。
大人就是虚伪，一点都不坚定！
不是说了不去他家了么？
转眼就改变主意，立场极其不坚定！
这要是在抗战年代，那就是妥妥的汉奸……
被汉奸的唐慎看到韩栋那霜打茄子一样的小脸，瞬间神清气爽，甚至还想吼两嗓子小曲儿。
“何盛，看谁来了？”
韩栋妈妈笑着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唐慎。
林微做生意极好，唐慎耳濡目染，也肯定有一定的见地，若是三家合伙做生意，估计效果也不错。
即便是不合作，那得到一两句指点，也比他们抓瞎强。
“那你们聊。”
韩栋妈妈笑着沏了一壶茶端上来，便拉着自家耷拉着脑袋的儿子出去。
出了门，走了一会儿，韩栋妈妈头疼地看了看儿子，“你等会儿自己进去道歉。”
“啥道歉？”
韩栋一听，不动了。
他今儿能早点下课，那可都是凭自己的本事儿得到的允许！
没错！
“陈家小姑娘，今儿摔倒磕破了皮……”
不等她说完，韩栋小脸一仰，眉毛飞起，跋扈顿显，“关我啥事儿！”
他今儿赶着回来，可是谁都没招惹的！
结果，回来是回来了，还不让他去看小媳妇儿，他正心烦呢，还拿别的事儿招惹他，心累，不想搭理！
见自家儿子绷着小脸儿，抿着嘴，一脸蛮横样儿，韩栋妈妈头更疼了，“人家是追着你出来的，摔跤了，流血了！”
“关我啥事儿？”韩栋生气，“又不是我让她追的我！这么大的人了，笨的路都不会走，还好意思告状？脸呢？”
再说让他道歉的事儿，他可真要生气了！
他生气是很凶的！
韩栋妈妈：“……”
她儿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那她摔倒流血，你总得喊人给她止血吧？”韩栋妈妈沉默了一会儿，赶紧把自己刚才的想法甩掉，继续教育道，“小姑娘家家，留疤了多不好看……”
“她又不是我小媳妇儿，好看不好看为啥让我操心？”韩栋小脸都黑了。
韩栋妈妈：“……”
莫名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怎么办？
“妈，你得知足。”韩栋肃着小脸儿，“你看看现在，我是不是比着以前好了很多？”
他已经很久没有带着他的童子军干坏事儿了。
韩栋妈妈一愣，“好像……真是？”
这一提醒，她突然发现找上家门的人是变少了不少……
瞪着眼前高出她腰的儿子，她突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儿子变懂事儿是该高兴，可是为啥突然觉得心酸？
有种给别人养儿子的既视感……
这变好，不是为了她啊！
“那我走了，以后这种碰瓷儿的事儿，别再信了！”韩栋小大人一般跟他妈说完，转身就跑。
上次虎子借他两毛钱，今儿该还三毛，他得去要账。
“……”
望着儿子一溜烟儿没了影子，韩栋妈妈默然而立。
不想养儿子了怎么办？
***
韩家客厅。
何盛笑着捶了唐慎一拳，“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人了。”
他投到他这边的钱，该拿红利了。
唐慎笑呵呵地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何盛望望天，“刚回来！才在家里喝口水，就被喊到这边儿了。怎么样，我们正准备做钢铁生意，你要不要入个股？”
这生意虽然风险大，不好拿到货，但是收益也大。
之前和林微合伙做了一阵儿，赚的算是钵满盆满。
只是后来被沈立拉入了阵营，还得兼顾着别的，俩人就暂时没怎么合作了。
不过年初，还是又合作了。
“我手里有多少钱，你还不知道？算了。”
唐慎端起杯子，吹了吹，才浅浅喝了一口，“不过，有啥需要我帮忙的，我能帮肯定帮。”
他这话一说，俩人才恍然明白，男人总不好跟女人伸手要钱，便歇了心思。
“好了，还是你们俩聊吧，我得回去医院看看我媳妇儿了。”自觉甩开了韩栋那小兔崽子，唐慎便不准备在这里当旁听的无关人员了。
“行，我送你？”
何盛说着，却没有起来，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自从上了沈立的贼船，他累得很，睁眼就能睡得那种。
想买航母，还给他时限让他赚钱，要不是憋着一口气，他给开了方便之门，微微也借了钱给他，凭着一点儿一点儿攒，那得猴年马月？
估计还没两年，他就愁得秃头了。
“躺着吧你！”
多少年的朋友了，唐慎还能看不明白他？
都快睡着了好么！
“嫂子生了？什么时候出院，到时候我去看看？”
他刚才好像听见他说医院了……
“明天出院，你要是想来看看孩子，就去家里。”唐慎说着，补充了一句，“二进院子那边儿。”
第一千四百七十二章 娇气
孩子太小，都需要人照顾，再加上王姐郑护她们，大院儿这边铺展不开。
何盛还不知道这个情况，虽然疑惑为什么不出了院直接回大院儿，但还是点点头。
“成，我后天去你那儿。”
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去找沈立复命，然后再规划规划后续……
强忍着伸个懒腰的冲动，他赶人，“你快回去陪着吧，我们再研究研究赚钱的路子。”
唐慎本就没准备多呆，从韩家出来，就直接回去洗澡了。
等他收拾好自己回到医院，远远便听见病房里传出来此起彼伏的哭声。
脚下一顿，随即健步如飞地冲了过去。
林微正心疼，老三不知道怎么了，扯着嗓子哭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声音都哑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一哭，老大老二原本还没什么，只是时间一长，这俩也哭起来了。
三个都哭了，拂晓瘪瘪嘴，眼里也都是水光，睫毛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乖，别哭别哭。”
林微赶紧坐下来，一手抱着小唐律，一边儿腾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泫然欲泣的拂晓，脑子里嗡嗡作响，孕前那种想要歇斯底里发泄的情绪又袭上心头，让她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尖叫。
“麻？”
拂晓仰起头，巴巴地望着林微，两眼含着泪花，瘪着红红的小嘴儿一头扎进林微怀里蹭了蹭。
这么一个柔软的动作，这么一声清脆懵懂的叫声，一下子将林微从轰然作响的空间里拽了出来。
她甩甩头，搂住拂晓，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以前没有对比，她并不知道自己情绪变化的可怕之处。
可生完孩子这些天的平静愉悦，跟今天情绪的波动对比，让她赫然明白，她似乎有些不正常。
她很喜欢孩子，怎么会有把孩子扔出去的想法？
紧了紧手上抱着孩子的动作，林微眼睛有点湿润，她有点儿害怕，万一哪一天控制不住，真做出这样的事儿……
唐慎一进来，便看见自家媳妇儿呆呆坐着，满眼满身茫然无措的样子，一时间心头大恸。
两步到了她跟前，一手接过孩子，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肩头，“没事儿，没事儿，我在呢，我在呢……”
一声又一声，直叫得林微心头发颤。
她低低“嗯”了一声，满眼都是水汽，不想被看见狼狈的样子，抱起拂晓，将脑袋搁在她小小的肩膀上，似是哄孩子般，闭上眼睛蹭了蹭。
拂晓被蹭的脖子痒，“啊啊”笑着躲她。
陈护士长和郑护抱着老大老二，也是一脑门子汗。
她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孩子突然就哭起来，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发烧或者哪儿有问题。
唐慎沉默地注视着林微背影一会儿，喉咙发紧。
媳妇儿哭了。
可却不愿依靠他……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唐慎转向陈护士长和郑护，“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半个小时前。”
“半个小时前做了什么？”
“孩子洗了澡，换了身儿干净的衣服，喂了奶粉和奶，其他再没什么了。”
陈护士长仔细道，“刚才量了体温，没有异常。看了手脚，也没有勒住哪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哭，眼见着嗓子都哭哑了，她心里也难受。
小孩子再娇嫩不过，这么哭下去，不是办法。
“确定都检查一遍了？”唐慎拧眉。
“都检查过了。”郑护肯定道，“冲泡的奶粉，我们都会试一下温度。刚才还又看了看孩子的口腔，没有任何异常。”
都检查这么细致，真的是再想不起来还有啥了……
唐慎闻言，抱着怀里“哇哇”哭着的小唐律，往小床边走，把小衣服的系带给解开，一点一点看着，见前面没什么问题，然后抱起来，翻过身儿，一点一点把衣服脱了。
后背上光滑，没有一点儿红痕。
“我们也脱过衣服检查的，没有问题。”陈护士长叹了口气。
她们做护士的，尤其是在妇产科的，极为细致，就是怕孩子哪儿有问题。
“嗯。”唐慎应了一声，还是仔细检查着，连孩子的咯吱窝和屁股沟都没放过。
见状，陈护士长和郑护也就不说话了。
要是检查出来，那也就好了，孩子也能少受点儿罪。
林微抱着拂晓站在唐慎旁边，轻声道，“我也看了，也没有蚊子咬过的痕迹。”
“我再看看。”
脱了衣服之后，孩子就没有再哭了……
唐慎沉思，拿过衣服仔细看了一遍儿线头，又摸了一下柔软度，“应该不是衣服的问题。”
衣服上没有凸出的线头，布料柔软适中，浅色的衣服，还是洗过一遍的，不存颜料刺激问题。
浑身都没问题啊？
唐慎瞅了一眼哭得一脑门汗的小儿子，笑了一声，抱起他，一边给他擦脑门上的汗，一边仔细看着头发里面，“别是蚊子咬了吧？”
娇气！
男子汉还能受不了一口咬？
几个人楞了一下，还真有可能。
唐慎找了一圈，终于在后脑勺偏左一点儿的地方找到了一处小小的突起。
“果然！”
唐慎忍不住笑了一声，用指头给他揉了揉，果见哭声小了一些，只还是委屈的不行。
小孩子娇嫩，挠一下估计就破皮儿了。
“这是冯老配的药。”陈护士长叹了口气，从一边儿拿出个小瓶儿，“治蚊虫叮咬的，拂晓之前用过，效果很好。”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棉签，“用那个稍稍沾一点儿，擦擦就好。”
唐慎好笑地给擦完药，才给小儿子慢慢穿好衣服，让他趴在他手臂上睡，避免头上的药被蹭掉。
他哭声一小，剩下俩几乎很快消声，叭叭小嘴，就睡了过去。
唐慎点点小儿砸的脑袋，“别委屈了，赶紧睡！”
真是，一个小小的叮咬，直接闹得全部人都不安生。
他就没见这么小，因为一个蚊子包可以哭这么久的……
林微也松了口气，“等会儿王姨过来送饭，回去时候得说一声，让她好好把家里的蚊子熏一熏。”
郑护和陈护士长趁着两人说话，也赶紧看了老大老二头上，见没有蚊虫叮咬，这才放心。
第一千四百七十三章 匀给我
现在市面上的驱蚊药，味儿都太冲，闻久了大人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小孩子？
所以屋子里也不能点蚊香。
医院当然有自己的办法除虫，只是，难免还是有遗漏。
回去就好了，弄上蚊帐，再点儿冯老给弄的药，啥也不怕。
陈护士长轻轻拍了拍老大，觉着睡熟了，这才小心放回小床里。
郑护早就把老二放小床里，这会儿去冲洗奶瓶了。
眼看着没自己什么事儿，她想去把拂晓抱过来让林微歇歇，谁知道一把搂住林微的脖子，不让人碰。
“没事儿，我来抱着就好。”
林微摸了摸拂晓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
“你抱了有一会儿了，要是平常，我也就不说了。”陈护士长怕影响到三个小的睡觉，压低声音道，“月子里累到，那以后真是没办法扭转过来的。”
她有一个小姐妹，因为月子里没坐好，年纪轻轻就腰不好，就收拾一下家里，洗个衣服，都得去医院做牵引。
想想也是作孽，家里人不体谅也就罢了，偶尔还骂她装相……
“我来。”
唐慎把在自己胳膊上睡得舒服，偏还时不时啜泣一下的小儿子递给陈护士长，“麻烦您了。”
“不麻烦，我应该的。”
陈护士长笑笑，“今天小唐律是我们没有照顾到位，你们心里不怪我们就好。”
这确实是她们不够仔细。
想想都有点脸红，有点儿对不起冯主任开出的这份工资，也有点儿对不起林微平时给的福利。
“你们平时做的已经很好了。”林微笑笑，“我也没想到会是蚊子咬到他才闹的。”
这个病房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她都没感觉有蚊子。
唐慎和陈护士长交了手，便去抱拂晓。
然后就见小人儿搂着自家媳妇儿的脖子，小脑袋搁在她肩膀上，警惕地看着他。
“乖，爸爸抱抱？”
唐慎诱哄，“举高高？”
说着，还做了个举高的动作。
拂晓眼睛一亮，小脑袋抬起来，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似乎在评估真实性。
手上却仍旧没松开林微的脖子。
“吃棒冰？”
他这话一出，瞬间引来两道谴责的目光。
干笑两声，“咳咳，爸爸带你给妈妈去买豌豆黄？”
他伸着手，看着她。
拂晓松开小手，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巴、巴……”
“诶！”
唐慎心里一软，脸上笑容更盛，“乖乖，给爸爸抱抱好不好？”
他家的小棉袄诶！
这一伸手，便见小人儿张着小手给他抱。
唐慎楞了一下，赶紧往前凑了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糖水里了。
轻松把小人儿抱进怀里，唐慎揽着林微往床边走，“你再躺会儿，我跟拂晓出去给你买豌豆黄。”
“去吧去吧。”林微这会儿耳边清净，也想好好捋一捋自己情绪问题，便挥挥手，“早去早回。”
唐慎一走，林微便拉上帘子，垂头坐在床沿上，苦笑。
她肯定是不对劲儿的，该怎么纠正，却没有任何头绪。
***
不过下午四五点，太阳还在，但不是太晒。
唐慎抱着拂晓出了医院，便往旁边不远的地方慢慢走着。
拂晓这几天都在医院里溜达，这么出去还是这段时间的头一次，便觉得新奇不已，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一副惊奇的样子。
“怎么？”
走着走着，唐慎便听见拂晓“啊啊”叫着，很是焦急。
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愣，“乖乖喜欢这个？”
陀螺？
旁边有俩小孩儿，甩着小鞭子，把陀螺抽得转个不停，他家闺女的眼睛……嗯，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
“乖？咱不是应该喜欢花花吗？”
唐慎试图将她脑袋转过来，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真喜欢……这个啊？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蹲下，如了他家小棉袄的意。
看了一会儿，才把人抱起来，“不看了，不看了，咱们买吃的去啊，妈妈等着咱呢！”
过了瘾，拂晓也不闹，笑眯眯地任他抱离这边儿。
“大爷，豌豆黄来两块钱的。”
唐慎说着就要去掏钱。
那大爷楞了一下，“两块钱很多了……”
这东西实在，一小块儿就能顶饱。
“我带回去给家里人吃。”唐慎笑笑，指了指他车子旁边带着花苞的木芙蓉，“大爷，这花卖不卖？”
那两枝子木芙蓉插在一个白瓷缸子里，粉嘟嘟的花，青翠的叶子，外加几个尖尖红红的小花苞，看起来别有一番意趣。
大爷楞了一下，笑得皱纹都出来了，“这花不卖的。你要是要，我匀给你一枝子。”
“两枝成不成？好事儿成双嘛。”唐慎厚着脸皮道，“我给您钱。”
“这可不成。”老大爷笑得慈眉善目，“我家老婆子也喜欢花，我得带回去一枝。”
现在住的地方都逼仄，多少人挤在一起住，养花也是个奢侈的事儿，有点儿空处都种菜了。
今儿也是赶巧碰上人家人家修剪断枝，他厚着老脸要的。
笑着把豌豆黄递给他，又弯腰把一枝木芙蓉拿出来，伸到他跟前，“是要带给你媳妇儿吧？是个好小伙！”
“谢您嘞，大爷！”
唐慎喂了拂晓一口豌豆黄，又给她掰了一小块塞到手里，这才小心接过花枝，笑眯眯地抱着自家闺女往回走。
拂晓双手抱着那一小块豌豆黄，小嘴儿吧嗒吧嗒地啃着。
眼睛却盯着那粉嫩嫩的木芙蓉看，大有伸手拽一朵尝尝味道的想法。
唐慎看得有趣，轻笑一声，“可不能吃，这是给妈妈开心的。”
他枪林弹雨中过了多少遭，也带了不少的手下出任务，第一次见血腥场面，多少新人心理上出现障碍，他作为他们的头儿，多少也要开导一下。
人情绪上的波动，他不说十分敏锐，但也能捏到七八分。
他媳妇儿情绪波动不危险，但也得疏通开解，重视起来。
“麻、麻……”
听到自己熟悉的发音，拂晓歪歪头，喊了两声，又抱着豌豆黄开始啃。
唐慎摸摸她柔细的头发，想起林微，脚下的速度便又快了一些。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胡乱揉揉
“我们回来啦。”
唐慎抱着拂晓，兴冲冲的走进来，看见站在窗户边的林微，心下一跳，“微微？”
说话的时候，迅疾地到了她跟前，将她和窗户之间隔开。
“看看这是什么？”
唐慎把拂晓塞她怀里，一边掏豌豆黄，一边把木芙蓉凑到她跟前，“看，跟卖豌豆黄的老大爷讨来的，我估计你会喜欢。花是复瓣，闻着也没什么味道，放在室内正正好，明天回去了，带回家，插到水里，估计能活好几天。”
说着，犹疑地看向她，“好像没咱家的茶花好看？”
林微点点头，“是没咱家的茶花好看……”
“不过，看起来也不错，透着勃勃生机。”
她说完，抬眼去看他，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要跳楼？”
“没有，我媳妇儿好好的，怎么可能……”
唐慎还没辩驳完，便听自家媳妇儿笑出声，拆穿他的谎言，“你脸都白了。”
整个人紧绷到极点，眼里的恐惧满溢而出。
“怎么可能，我多黑啊……”
唐慎死不承认。
林微却不管这些，笑着调侃道，“这是一楼啊，你以为会怎么样？”
就窗户的高度，也不能怎么样吧？
她还没活够，怎么可能想不开。
他是看出来她情绪上的问题了吧？
唐慎见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也笑了，“我这不是害怕没有人让我到老的时候还可以送花么？”
人老大爷年纪这么大了，还有人可以挂念，还有人可以送花……
林微绷住脸上的笑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朝着拂晓小脸上啾了一口，吃吃笑着。
她想起了以前唐慎送给她的各种颜色的树叶……
“诶诶，不是该亲我么？”
看着闺女被亲，唐慎不乐意了，“送花的是我，买豌豆黄的也是我，怎么好处都被拂晓得去了？这也太不公平了！”
“什么好处？”
冯念做完手术过来看几个孩子，一进门便听见这么一句话，笑呵呵地走近前亲了亲拂晓，笑着嘲笑唐慎，“被拂晓得去，只能说明你太笨！”
连个孩子都争不过。
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这一打岔，林微都笑得不能自已。
忍着笑道，“妈，你这是做完手术了？”
“做完了，做完了。”冯念活动了一下脖子，“当时大出血，幸好及时找到出血点儿，不然，情况悬！”
本来预计的手术时间，也因此延时。
“明天出院，我请了假，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
冯念找了个凳子坐下，眼里都是疲惫。高强度手术这么几个小时，腿都要使不上劲儿了。
林微见状，看了一下时间，催促道：“妈你去睡半个小时，离王姨过来送饭还有差不多四十多分钟。”
实在是太累，冯念也没勉强，帘子一拉，伴着几个小家伙，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林微把拂晓塞给唐慎，把花放好，便拉着唐慎到病房外面。
她现在睡不着，正好在走廊里活动活动。
“对了，今儿你不是要跟朋友聚聚吗？”林微原地踏步，“怎么回来那么早？”
“遇见吴学文他们几个了，被赶着回来陪你，我就把战友丢给他们了。”
唐慎抱着拂晓，笑得明朗。
压根就没提老太太的事儿。
林微不知道，也就无从问起。
****
九月二十七日，天气晴朗，正是林微出院的日子。
唐慎去办出院手续，汪洋和小钱便帮着王姐郑护她们把打包好的东西搬到车上。
等到上午十点，病房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便骤然一空。
冯念去谢过妇产科的医生护士，便直接进了车里，跟着走人。
林微扒拉下来自己头上身上罩着的斗篷，长长出了一口气，“好闷。”
这斗篷料子极为砸实，透气性极差，别说进风了，就是她这么包了一会儿，都觉得呼吸艰难。
也不知道哪儿找来的？
她翻看了一下，有些惊讶，“新的？”
“嗯，今天早上王姐过来的时候，你姥姥她们送过来的。”冯念笑道，“还是他们有心，这料子不好找。”
跟部队里衣服的质量没差了。
“她们人没有跟过来，都在二进院子那边儿等着呢。”冯念见她眼里明闪闪的疑问，笑着解释道，“等回去，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三辆车，一辆汪洋开，一辆小钱开，还有一个是孩子爷爷的警卫员开。
除开他们这些大人，还有四个孩子和这几天的日常用品。
也是考虑到这个情况，俩老爷子和唐政都没来医院，而是准备坐车去二进院子那边。
这空间也就能腾出来装他们这些人了。
估计亲家那边，也是如此想的。
“嗯。”林微朝程曼笑道，“我是真想回家了，哪儿都不如家里舒服。”
医院里大家都住一个房间，有时候做什么着实不方便。
“这你可没说假。”冯念抱着拂晓，捏捏她的肉嘟嘟的手指头，笑道，“我都感觉咱家乖乖瘦了。”
之前在家的时候，时间充裕，王姐便喜欢给她倒腾吃的。
这几天在医院，着实没有那么精细养着了。
林微哭笑不得：“……不瘦吧？”
唐慎这几天只要有空，就带着她到处找吃的，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回来还不忘给她捎带一些她能吃的东西来着……
拂晓被捏的手痒痒，“啊啊”笑着挣开，结果趁她们一个不注意，便朝着自己的手指头下嘴。
“唉哟，疼不疼？你个小傻子，那是自己的手指头哇！”冯念赶紧给她扒拉开，仔细看看几根肉嘟嘟的手指头，见没什么牙印儿，这才放心。
拂晓也不恼，乖巧坐着，看着林微笑。
“你哟！”
冯念一脸无奈宠溺，胡乱去揉她的手，逗得她笑出声才算罢。
“对了，微微你跟唐慎说什么衣服的事儿了么？”
冯念觉着挺稀奇，“今儿早上突然问我韩栋给拂晓买衣服的事儿。”
她当时还楞了一下，这事儿她没说过啊。
林微也愣住，“没说过啊，这事儿他不是不知道吗？”
春节的时候，他别说回来了，就是一封信都没有寄，能知道这事儿才怪。
“不过，问这干什么？还人情？”
林微不解。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又晕了
爷爷唐振东跟韩家的老爷子在抗战时期是上下级关系，和平之后，两家平时就正常往来。
送件衣服，其实没什么吧？
城市里，关系好的两家，除了给红包，家庭条件好的，送身儿衣服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尤其是现在，都改革几年了。
“谁知道。”冯念摇头，“随他吧。”
阴阳怪气的。
汪洋他们考虑到车里有刚出生的婴儿，又怕路上突然冲出来什么熊孩子，几个人从医院出来，车速就放的很平缓。
就这样，路上便有了那么一道风景。
三辆车保持相同的车距，就那么不管不顾，慢慢的开着。
有小孩子看见，觉着稀奇，指着车子笑嘻嘻的，在汪洋他们看来，虽然听不到这些孩子在说什么，但也不难猜对。
就在他们徐徐往二进院子进发的时候，昨天赚了唐慎八毛钱的小屁孩儿正蹲在老太太住的院子守着。
只是随着日头升高，也没瞧见人出来。
他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才猫着身子去敲门，敲了两三声，赶紧闪人。
等了等，却不见里面有人开门。
“稀奇了！”
小屁孩儿抠抠头发，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满是不解。
这个点儿，她早该去早餐铺子吃饭了啊……
想了想，继续去敲门，比上次多敲了三下，也没闪人。
耳朵贴着门，听了好一会儿，发现里面没什么动静。
他皱眉。
“不对啊，昨天亲眼看着这老太婆进去的啊……”
难不成晚上跑了？
还不锁门？
他试着推了推，发现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想了想，搬了两块砖垫着，去推窗户。
“咦！”
大热天的，窗户都关死了？
死？
他被自己唬了一跳，跳下砖头，风一样往外跑，拽着一个自己认识的老大爷就往那边跑。
“爷爷，你快去看看，那个老太太可能死了……”
被一个小屁孩儿拽着跑，老爷子也不生气，“啥死不死的，你一小屁孩儿懂啥？赶紧给我放开！”
“是真的，那个好吃的老太太，她今儿早上没出来吃早饭！”
老大爷好气又好笑，“她起来不起来吃早餐，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没？你看着她吃，就能解馋咋地？”
“不是。”小屁孩儿一便拽着人，一边往那边走，“我敲门了，那老太太在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要是以往，她肯定拿着扫帚出来打人了。
现在没出来，肯定是出事儿了！
“真的？”老大爷半信半疑，脚下的速度却快了一些。
这老太太虽然不讨人喜欢，可也是条命！
“真的！真的！我啥时候骗过老头子？”
他都是忽悠熊孩子的！
老大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感情我这头发还没全白的老人家，在你小兔崽子眼里就是糟老头子了？”
小屁孩儿挠挠头，嘿嘿笑道，“到了！”
反正谁是老头子谁心里清楚！
“赶紧滚滚滚！”
老大爷看见他就眼疼，不过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在吗？里面有没有人？”
喊了几遍，发现里面没应声。
检查了一下门窗玻璃，发现确实是从里面反锁的。
“看吧看吧，这老太太肯定有事儿，不然不可能不开门。”就是不知道他救了这老太太一次，那个叔叔能给他多少钱？
昨天赚的钱，他只给了爸妈两毛，现在还有六毛存着呢！
等他有钱了，就买一包糖块散卖，到时候就可以钱生钱了，爷爷就是这样说的，钱生钱才是硬道理，嘿嘿！
“笑啥呢？”老大爷叫不开门，一低头就看见这熊孩子在嘿嘿窃笑，大手盖他头上拍了拍，“在这儿等着，我去喊人拿工具！”
这个情况还不开门，要么死了，要么就是病的起不来了！
他也不敢耽搁，说完，便去找人找工具。
等一番折腾开了门，就发现床上鼓起来一个大包，大热的天，两床被子捂着，里面的人还抖得跟筛糠似的。
一个老大姐上前，拽了好几下，才把被子拽开一些，一看人，白着脸，打着摆子，明显就是烧得狠了。
“发烧了！赶紧送医院，可别烧坏脑子了！”
解决办法出来了，却没有人动。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开口，“这老太太是个混不吝的，要是送去医院，这医药费她赖掉怎么办？”
“就是，你看她平时那个样子，看得起谁？花钱大手大脚的，根本就——”
“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平时要是个好的，咱们送去医院也没啥，可她不是啊。”
一个院子里的人，谁要是平时占她门前一丝儿地，她能把人家说的掉眼泪。
“她不是有儿子吗？找去呗，让她儿子去给她看病。”
“谁知道她儿子在哪儿！”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一个老大爷迟疑道，“她儿子似乎是开饭店的。”
他们平时不跟这老太太往来，所以也不清楚这些。
“要不谁跟我一起去找找？我记得大致方位……”
“远不远？”
公交车上去，几分钱还是要的，一来一回，还得加倍。
想到这儿，几乎没人响应。
“我跟你去！”
小屁孩儿眼里闪闪，“她家儿子真是开饭店的啊？”
开饭店的肯定有钱！
说不定还能要回来个跑腿儿费……
那老大爷一看他的表情，还能不清楚他什么想法，反过来一思考，便带着人过去了。
有这小子在，最起码他吃亏不了！
留下来的人，边用湿毛巾给她擦着手心脖子，额头，还有肘窝。
“谁家有酒？”
一个大娘问旁边的人。
“大姐，用啥酒啊，她还没烧到那个程度，凉水擦擦就成了。”
他们想救人，可是也不想救一个白眼狼啊。
就跟孙子课本上讲的一样，农夫和蛇，恩将仇报呐。
“行了行了，你个老酒鬼别说话了。那点猫尿还藏着掖着。”
被骂的人也不生气，笑眯眯地任她叨叨。
林老太太昏昏沉沉的，身上忽冷忽热，好不容易好一些，就听耳边有声音说什么鬼啊，烧啊，一时间以为自己下了阴曹地府，哆嗦了一下，眼睛翻了翻，晕了。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没空
“快拿酒吧！这老太太都翻白眼了！”
眼看着都醒过来了，结果又昏过去了！
这是烧到啥程度了？
吓人！
之前开口说话的老爷子，哼唧了两声，才不情不愿地回去拿酒。
这边儿突然混乱起来，那边一老一小也按照之前人说的，摸索着找到了林志远他们家的饭店。
不过林志远人不在，只有饭店经理这么一个负责人能说得上话。
一听是林志远的亲娘出事儿，饭店经理再怎么不待见老太太，也不得不放下手头上的事儿，跟着俩人过去把老太太给送到了医院。
老太太烧得迷迷糊糊，身上寒颤一个接一个，脸上都有些扭曲狰狞。
饭店经理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感情是这老太太做噩梦了，嘴里不停说着什么不要下地狱之类的？
“多谢你们了。”
他跟一老一小致谢，“要不是你们，估计老太太还没人发现。”
眼见着这个饭店经理不说什么给钱的话，小屁孩儿直接上前拽了拽他的衣服，“我们乘车过来的钱能补给我们吗？”
他俩一来一回，差不多两毛钱呢！
饭店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可以啊。你们说多少？”
“两毛！”
小屁孩儿毫不犹豫地答了一句。
饭店经理想想，一个人给了两毛，“多出来的一毛，算是大家来回奔波的辛苦费。”
林志远和程曼待他不错，给的工资也高，一个月有五十块，加上年终奖，节假日福利，满打满算，要比工厂里的主管薪资待遇还好。
给出去的钱，要是再走账上，那他就太对不起东家的信任了。
一老一小，算是意外得了一毛钱，还挺开心，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
看着人离开，饭店经理就坐在这儿，看着老太太输液，只是到底觉得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是找了个护士看着，便回去通知林志远和程曼。
只是到底是没找到人，没办法只好去请林志正和杨文慧。
“什么？”
林志远汗流浃背，“这饭馆只有我一个人掌勺，还接了两桌预定，没办法出去啊。你去看看我媳妇儿那儿！”
他说完，又一头扎进饭馆里。
饭店经理没办法，只好转头又去了杨文慧那儿。
一听他的来意，杨文慧笑了，“这老太太不是已经输液了么？就一个发烧，还能烧出毛病？吃药打针就好的事儿，还得人守着？”
“我这边儿也是离不开人的。弟妹那边估计也是一样，你去找老爷子吧，他没事儿，看个输液还是没问题的。”
说完，便不再理会饭店经理。
老太太发烧？
呵呵，那可真是老天有眼了！
老爷子都偏瘫了，一年到头也没见老太太有个头疼脑热……
果真是祸害一千年！
真是呸了！
“那您能不能给我一个东家闺女的地址，我去找找看？”饭店经理苦笑，“我去东家住处，没瞧见老爷子在家……”
杨文慧见他不走，还想着去林微那儿喊人，皱了皱眉，“我说你，怎么就那么轴呢！老太太发个烧，医生说她会死吗？”
“……这倒没有。”
“那不就结了！”杨文慧翻了个白眼，“都死不了，你到处找人干啥？今儿谁都没空管她，你回去吧。”
就老太太那体质，估计能把老爷子熬死，都不见她能早死！
“万一……”
“没有万一！”杨文慧直接堵上他的话，“你回去好好工作吧，一个大男人，怎么娘们唧唧的！”
真是，都说了不会死了，还都输上液，还想咋样？
供着她？
也得老太太在他们面前有那个脸！
被杨文慧说的心里存火，再想想老太太平时胡搅蛮缠的劲儿，饭店经理直接转身回了饭馆。
他的主要职责是管好饭店，至于老太太那边儿，他派个店员过去看着得了。
不功不过吧！
想通之后，饭店经理也不纠结了，回饭店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
林微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老太太这边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没下车，便被人围了起来。
程曼扬声叮嘱，“你裹好斗篷再出来，可别见风了！”
说着，看见一个车门打开，陈护士长抱着一个出来，赶紧道，“赶紧！赶紧！别见了风。”
她和林志远护着陈护士长，程姥姥和程亮护着郑护，唐老爷子和唐政去护着王姐，冯老爷子便笑眯眯地等在林微这辆车前面。
“啊啊！”
车里，拂晓看见车窗外的冯老爷子，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挣着身子就要往那边去。
冯念叹了口气，“乖乖，看见你太姥爷，就不要奶奶了么？”
她明明也是拿心去疼的！
林微忍笑，把自己包裹严实了，才推开车门下去。
“赶紧进屋。”冯老爷子也不要她打招呼，“别见了风。”
这会儿有点小风，几不可查，但还是得注意一些。
“嗯。”
林微点点头，裹紧斗篷，飞快进了屋子。
唐慎眼看着几个小的都被包围，没他插手的余地了，笑笑，便招呼着汪洋他们往下卸东西。
程姥姥她们一行人，早早就把二进院子收拾了一遍儿，连驱蚊虫的草药也又稍稍点了一些。
被褥都是王姐晒过的，换了床单被罩，淡淡的阳光味道，让人闻着心生喜悦。
林微看着熟悉的卧室，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大床边，放着一张造型别致的小床。
宽约一米五，长约两米，木料应该是极好的，年轮清晰，涂上清漆，看起来雅致整洁。
小床的护栏是波浪纹，而且细心地开了三个推拉的小门。
趣味而又生机盎然。
“舅舅，谢谢你啦！”林微感动，笑着朝程亮道，“花了不少时间吧？”
小床上已经没有了清漆味儿，连木头特有的味道也没了。
如若没猜错，应当是在得知三胞胎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张罗这张小床了。
“也没多长时间，就是找木头和清漆散味儿花的时间比较长，其他没什么。”程亮笑出一口白牙。
给自家外甥女张罗东西，花时间算什么？
再说，他本就是做这一行的。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他说什么了
一群人忙碌着三个孩子的事儿，整个卧室里热闹非凡。
林微觉得自己在这儿碍事儿，喊上程亮就去了客厅。
“最近服装厂还好吧？”
坐下，林微问道。
生孩子之前，这服装厂就弄好了，之后便不再关注了。
“能不好吗？”程亮笑，“原料、销路、生产技术，这些环节你都打通了，我们只用负责生产就好。”
他现在是两边跑，一边是自己的家具店，一边就是服装厂。
孙芳设计方面毋庸置疑，可是论管理工人，还是不行，好在他还算能摸着边儿，管理起来虽然吃力，但也不是全部抓瞎。
再加上有上夜校，越来越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
说着，程亮起身，“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去看看唐慎那边还有哪儿需要帮忙的。”
住院六七天，看着时间不长，但是杂七杂八、零零碎碎的东西很多。
光是四个孩子的奶瓶都有八个，滑不溜秋的，易碎，只能小心着提起来。
小毯子，尿布，这些看起来不重，但是也占据空间。
程亮一过去，就赶紧帮着唐慎去抱那几摞尿布。
唐慎还没出声阻拦，就见他脸色一僵，瞪着眼睛去看手上的尿布。
湿的？
还有尿骚味？
唐慎忍着笑，轻咳一声，“咳咳，这个……是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换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洗……”
都忙着收拾东西，就把这一摞用过的尿布顺便也绑成一捆了。
程亮扯扯嘴角，“不仅仅只有尿吧……”
尿布看起来干净，但上面隐约可见的黄色……
算了！
程亮迅速抱起来，放到卫生间，洗了手才又去帮着搬别的。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中午，想着节省时间，干脆剁了饺子馅，包了三四百个饺子，大家在一起吃吃算了。
吃完饭，唐政是第一个走的。
他严肃惯了，有点不适应这么热闹的气氛，冯念看得出来，便也站起来，打了声招呼，跟着他一起回去大院儿那边。
程曼本来是想留下照顾闺女的，只是被程姥姥拉到一边儿说叨了几句，恍然大悟之下，也跟着大部队离开。
说的也是，小唐回来，夫妻俩在一块儿多好，她一个岳母杵在那儿，算怎么回事儿？
冯老爷子是属于看心情出诊，但是遇上紧急情况，也不会袖手旁观，时间比较自由，便留下了。
隔壁不远就是他平时住的院子，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至于唐老爷子，之前积压了一部分活计，现在不想走也得走。
只是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几句，“微微，你让小王帮我在你外公那儿收拾出来一间房啊，下班了我先到你这边儿，再去你外公那儿。”
这几个孩子，他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天天带在身边。
老二在经济特区工作，还把唐耀给带走了，他一个老人家天天在大院儿看着别人牵着重孙子重孙女溜达，真是眼馋的不得了。
可惜几个孩子还不会走路……
他满心叹息，“唉，咱家这几个小的，啥时候会走路啊……”
“急什么？该会的时候，自然就会了。”冯老爷子慢悠悠地道，“你就是再着急，那也没办法。”
呵呵！
着急？
有啥用？
他那边儿从三月份开始，就找以前的老裁缝师傅给做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小衣服了，他说啥了？
小西装、小长衫、中山装、小军装，都放家里多长时间了？
“呵呵呵呵！”
唐老爷子斜着眼笑，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给孩子准备了多少套衣服……
“行了，笑什么？不是要走吗？”冯老爷子赶人，“赶紧走吧。”
唐老爷子“哼”一声，双手背在后面，傲娇转身。
他为了广大退伍人员谋福利，加加班，也……也没问题！
哪里像冯老头子，一身的医术，结果却愣是以自己为中心，想出诊出诊，不想出诊就不出诊，一把年纪了还任性地跟什么似的！
要不是上面请他，圈子里的人也多次拜访，他能主动给人开讲座的时候寥寥无几，当然兴致到了，或者找到有趣的东西了，那讲座才算开的勤快……
撇撇嘴，心里打压了冯老爷子一万遍，忍着心酸，唐老爷子亲了亲四个小家伙，一步三顾地走了人，只是那步子迈的极其艰难。
冯老爷子心里笑疯，脸上便带出了几分，气得回头看的唐老爷子甩袖大步离开！
等人走远，他才慢悠悠地说道，“孩子都睡了，我也去隔壁院子休息一会儿。有事儿让汪洋喊我。”
二进院子这边，有个汪洋休息的房间，他不用跟他去隔壁。
“好。”
唐慎站在林微身边，笑道，“外公，用不用我送？”
“呵。”
瞧他那没诚意的样子，冯老爷子哼哼一声，招呼了汪洋，“走吧，你过去给唐老头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小王就不用去了，在这边照顾孩子。”
“诶！”
汪洋应了一声，便把之前林微收拾出来的水果给拎上，候在一边儿。
“行了，几步路，不用你们送。”
冯老爷子戏谑地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笑眯眯地挥挥手，走人了。
林微本想让唐慎去送冯老爷子，结果人笑嘻嘻的挠了挠她，就是不动。听冯老爷子这么说，她也只能厚着脸皮笑着目送老爷子出门了。
***
“你怎么不去送送外公？”
人一走完，林微拍掉他伸过来的手，瞪着他。
唐慎还在笑，只是笑里带了几分委屈，“我这不是想多陪陪你么？”
昨天他离开这么久，她都没觉着想他？
林微心头一撞，气息有些不稳，虚张声势道：“……你，你委屈什么？”
又没说不让陪……
“我没有……”
唐慎气弱地辩解。
“那你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还用这么弱哒哒的语气辩解……
她都有点儿想谴责自己了……
林微努力绷住，“就两步路而已……”
老人家这些日子多劳心劳力！
那不是就离开你的视线了么？
唐慎暗叹一声，揽住她，“我知道你的意思，等你以后睡着了，我再去陪他们。”
离开太久，也是得安安他们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