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找人
上午他们去了银行，吃过中饭，老爷子跟林微说了一声，带着小钱就出了门。
金花中午没有回来，林微以为她中午本就在外面吃，所以也没问什么。
倒是老爷子，看了几次门口，见人都没回来，就让小钱打包了一份饭菜，准备出门的时候带给金花。
不一会儿，家里就只剩她一个，林微干脆脱了鞋钻被窝睡觉去了。
……
时间过的很快。
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高志国找上了门，林微给老爷子留了个纸条，跟着他就离开了大院。
“这批书籍实在太多了……”高志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苦着脸，万般无奈道，“本来想着，如果这几天书到了，到时候就先放家里，等过完年再说。”
林微去了大院，他也不想太麻烦了，就想着缓缓，毕竟年三十要贴门画也走不开。
谁知道家里根本装不下这些书……
林微笑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用发愁，咱们分送给三个学校，也能很快处理好。不过就是找人手给分分类罢了，我来请人。”
林微脑子里立时想到崔爱国和吴学文他们。
他们六个人里面，也就崔爱国和吴学文，孙立志，还有马亮文化程度高一些，虽然不是高中水准，但初中也有俩是上了一年的。
卫华和王大山，一个少言寡语，一个奉行拳头说话，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执行力特别好的人，力气也不小。
“请人？”
高志国看她，“好找吗？最近打零工的人都回家过年了，仅有的一些，价格也不低。关键，咱们需要的还得是识字的。”
那可是外语书籍……
他光看书的名字，都觉得头大。再看书的数量，恨不得赶紧丢出去。
“没事儿，我去找我的几个同学或者老师帮忙。到时候再一个人给配一个助手，他们只管看，只管指挥，不用动手。”
得了高志国的提醒，林微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她差点忘了，那些书籍是外语书籍。
不过好在还有老师同学，她真不用怕。
“你那些同学住的不集中吧？”高志国有点担心，“这么一个一个通知下来，时间上也不够啊。”
“那我就去找老师！”
林微想想也是，就是借小钱，或者她去车队找关系租一天的车，估计也通知不了几个人，还浪费时间。
干脆找到学校，让他们今天上午把人通知好了，下午就去她那里集合。
好歹这里面有一部分书是要捐给学校的，就不信他们不管。
林微骑着她那比较轻便小巧的女式自行车，带着高志国直接去了孙城固那儿。
大学老师住的比较集中，陈世林跟孙城固也距离不远，只不过最先到达的是孙城固那儿罢了。
他们过去，是孙城固的爱人开的门，孙城固正在收拾猪皮上的毛，手拿着镊子，玩得不亦乐乎。
她爱人咳了一声提醒他，“老孙，你学生来看你了。”
孙城固拿着镊子的手一顿，耳朵上有点红，“咳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你们来了？快坐！”
林微和高志国走进来，直接说明来意。
孙城固眉毛一挑，看着林微：“你买的？”
“对。”高志国抢先回答，“我帮她接收的。”
林微无奈地看着高志国，觉得无言以对。
她都已经答应了不把他供出去，他怎么还是不放心……
“都捐到咱学校吧？！”
孙城固眼里放光，看她不为所动，立刻开始卖惨，“咱们学校虽然是教外语的，可是咱们学校穷啊，外语书籍寥寥可数。想申请购买外语书籍，可是经费又不够……”
他说着话，林微根本插不进去，只能等他说完。
“你看行吗？”孙城固说完，继续诱导，“你看啊，你要是直接全给咱学校，接下来的事儿你就不用费心了，多好！多省事儿！”
简直皆大欢喜！
林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幽幽道，“不行呀，需要预留出来三分之一，其他的三分之二里面，一部分给咱们学校，一部分给我哥哥所在的军校。”
这都是之前她和高志国商定好的，肯定改不了。
她也不想改。
孙城固见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开口正色问道：“那剩下的三分之二，是五五分，还是？”
“军械类的，军事指挥方面的，”林微拧拧眉毛，懒得去想了，“反正就是涉及军事的，到时候给我哥哥他们军校，其他的都给咱们学校，所以才找您给帮帮忙分分类啊……”
孙城固想了一会儿，直接答应了，“成，就这么说定了！这也快中午了，等我们吃完饭，下午一点半集合，你看行吧？”
林微肯定点头啊，她等会儿还得去找一下崔爱国他们说说这个事儿。
“那就麻烦老师您给多找几个人了，书有点多，全是外文的。”
等从孙城固那儿出来，林微也是一头汗了。
老师那渴望的小眼神，简直吓人！
高志国见林微一脸惊吓的样子，笑开了，“你们老师还挺有意思。”
挺有意思？
林微摇摇头，一脸回忆，“我们老师不是挺有意思，他是想着坑人了，才会这么卖惨……”
前几天下雪，经过两天的功夫，地面上都已经变得干燥，这样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走，也不怕会滑倒。
俩人到了小洋楼那边的时候，只有沉默寡言的卫华在。
“他们呢？”
林微道，“是去帮老爷子了，还是去做别的了？”
卫华摇摇头，“老爷子那儿已经没什么需要忙的了，他们去做别的了。”
年底，家长总会给小孩子一毛几分的，看着不显，几天下来就能看到成果了。
林微理解地点点头，想着他们都在忙，也不好说出口帮忙的事儿了，只是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想请你们年三十那天去我家里吃饺子。你们别拒绝，也别紧张，不是去大院，是去我爸妈那儿。”
说完这些，林微又跟卫华说了几句，这才留下自家爸妈那个院子的地址，带着高志国离开。
走出去几十米，林微才微微侧头跟高志国说道，“我另外找人吧。”
离过年还有三天，她以为他们休息了，没想到还在外面跑生意。
第九百六十六章 侥幸
“都行。”
高志国不反对。
林微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认识的人，直接去找袁飞了，那小子会做事儿，嘴也会说，积累的人脉不少。
找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果然，林微一说明来意，他不到一会儿工夫就给她找了五六个人。
只是——
林微有点头疼，这些人看着是有书卷味儿，但是人高马大，看着有力气的只有那么一两个啊……
“哈哈，你别看他们瘦，可那身劲儿绝对不是吹的！”袁飞看林微沉默不语，一脸的生无可恋，笑哈哈道，“虽说力拔山兮没有，但是抗粮食袋子绝对没问题。”
林微闻言干笑。
这个扛粮食袋子，到底是那种半人高的，双手环抱着那么粗的袋子，还是大家拿着粮食本去领每月口粮的袋子？
这里面的差别可大了……
“哎别不信啊，你知道人道家的养生功夫吧？这里面就有个俗家弟子！”袁飞就差手舞足蹈了，“那可真不是吹的。我这几天找他们学了一下，还别说，精神头儿好很多！”
他为了搭上人家，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前前后后给了介绍人四包中华烟，还都是以前林微给他，他没舍得吸，省下来的……
当然，也瞒着他媳妇儿了，不然非说他败家不可！
林微看着袁飞，觉得他要给自己洗脑。
“你仔细想想，那些道家的人有几个是胖子？哪个不是到了七八十岁还是身如松，行如风，打起架来虎虎生风？”
林微：“……”
好吧，或许是她见识的少，说起来，还真没见过几个胖乎乎的道士。
她快要被说服了……
“他！”袁飞一脸骄傲，指着一个很是精瘦的男人道，“人家可是气功！虽然我没见过是不是刀枪不入，但我见过他劈砖！”
一摞男人半个手臂高的砖头，一掌劈下去，全部断了！
要不是亲眼所看，他也不相信。
能人！
林微见那人含笑不语，但却自信满满，也是信了大半。
“不好意思，是我见识太浅薄了。”林微笑得抱歉，“那就麻烦你们了！”
正好是中午，袁飞也要吃饭，其他几个人也没吃，林微和高志国干脆带着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去吃饭了。
下午一点不到，林微带着人往二进院子走，谁知才走到胡同口，就见她家门口齐刷刷地站着七八个人。
全都是一身书卷味儿，还有几个头发都花白了大半……
一时间，林微有些大汗。
一边看堆的山高的书，一边赶紧上去跟几个老教授见礼，然后把人请到家里去坐。
其中一个白发老教授笑呵呵地道：“我们是来做事儿的，先做事儿后享受，记得把你家的好茶给准备几壶。”
这边停着几卡车的书，不就近看着，心里难受。
见几个人坚持，林微也不再劝说，直接让他们互选完搭档干活儿。
等到了下午四点半，书已经分的差不多了。
这些书都按照大分类用防水纸给包的结实，打开一看，还有小分类，小分类里也挺细致，同样书名的书都有个六份的样子，也是用纸给包成一摞。
这样的装运，确实是方便了他们。最后大家干脆都做起了体力活儿，同样的书一份三份，分成三堆，堆放在铺了油布的地上。
也不能光给干活不给吃的，林微管起后勤，给大家烧水泡茶，又骑车子去外面买了糕点。
等她带着东西回来，刚好就是下午四点半，意外的，她发现这边又多出来了四个人。
林微下了车子，推着往前走，却还是只看见人家的背影，连个侧脸都没有。
“林微同学？”
“校长？！”林微看了孙城固一眼，赶紧冲校长鞠了个躬，“您好！”
校长怎么会来？
孙城固他们说的？
孙城固见林微疑惑，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跟校长说，大概是他听到消息了吧。
“林微同学，我代表学校师生感谢你。”校长看着这小山堆一样的书，笑得真心实意，“你这可是做了大好事儿，从深远意义上讲，你为咱们学校学生的成长之路……”
听着校长的一番感谢，林微能怎么说？
无非就是先感谢一番，再提提孙城固他们几个教授。
东西买回来，得吃啊。几个人不愿意，还是把书全部分好，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校长没留下，他要带着人找货车来装运书籍去了，顺便也告诉一下之前高志国说的那个学校的校长，让他也来把自己学校的那一份给带走。
而袁飞下了班，按照林微的要求，找了一辆运输车，给司机指着路到了她这边。
“就剩下这些了吧？”
袁飞指了指仅剩的一个小山堆。
林微点点头，不太想说话了，今儿一下午她虽然没有搬来搬去，但却一直在说话，嗓子有点不舒服。
几个教授已经跟着两个校长找的运输车离开了，高志国和之前被他请来看着书的人也离开了，这会儿只剩下了她和袁飞之前找来帮忙的人。
“弟兄们，来加把劲儿，咱们把这些书装车。”
袁飞拍拍手，袖子一捋，率先忙活起来。
其他几个人见状，也身手敏捷地跟着动起来。
林微也没闲着，回屋烧水泡茶去了。
她正烧着水，小钱跑了进来，见她没事儿人一样，才松了口气。
老爷子一下车看见那堆书，就让他先跑过来看看。
现在人没事儿，也放心了。
“爷爷来了？”
“嗯。”小钱道，“回家看见纸条就又出来了。”
“我明天早上要去我哥哥军校一趟，晚上回来。所以，今天就不回大院了。”
这些，她在纸条上都写清楚了，今晚去她爸妈那儿，第二天一早就走来着……
小钱笑着点点头，“我们是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见林微没什么事儿，小钱说了一声，赶紧跑出去帮忙了。
林微摇摇头，又往灶台里塞了几根柴火。那炉子里的煤球经过一天一夜的功夫，早就燃尽，这会儿烧土灶也比较方便快速。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儿要发生，眼皮子一直在跳，左眼右眼一个都没侥幸逃过……
第九百六十七章 反了
就在林微正忙活着准备去哥哥林泽那儿的时候，旺山村里的人也没闲着。
杀鸡，分猪肉，一个个忙活的红光满面。
“哟，这不是林老太太吗？”
一个穿着黑棉衣棉裤的妇女停下脚步，拎着手里择得干干净净的大公鸡，看着林老太太笑道，“如今你们过上好日子了，儿子儿媳要么在首都，要么在镇上，咋还回村子了？”
那镇子上崭新的二层小楼，羡煞多少人哟！
“这不是闺女要嫁给城里人了么？”林老太太笑得有些隐晦的得意，面上却还是愁苦道，“家里钱是够了，可是没那么多的布票和棉花票，想给闺女陪嫁几床被子都不行，愁人哪。”
妇女嘴角抽抽，心里狠狠“呸”了一下，笑道，“只要有钱，还有什么买不到的？老太太你可真会开玩笑！国家现在连鸡都允许多养了，咱私下里谁家买谁家只鸡，不还没人说吗？那布票棉花票啥的，也都差不离。”
自从这林家发达了以后，村子也不常回来了，还找了人给种庄稼，日子过得真是跟富家太太一样。
这会儿哭穷有意思吗？
她又不找她借钱！也不找她借票！
“她婶子，你们家还有布票和棉花票吗？”老太太神秘兮兮又有些高高在上地说道，“你们谁要是有这些票，兑给我，我比旁人的价儿多给两分。”
两分？
哟，这可就稀奇了。
妇女抬抬下巴，薄薄的嘴唇有些嘲弄的意味，“哎呦，老太太，你是咱这旺山村出来的，难道不知道吗？”
不等林老太太开口，妇女接着说道，“谁家的布票不是一攒几十年，就等着孩子结婚用啊？我家是有些，但是还得给我家儿子攒着呢，过段时间小孙子也该出生了，这些都不能动！”
说着，直接扬长而去，走出去老远，狠狠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句：“抠搜！”
布票和棉花票都是稀罕东西，比别人高出来两分又能怎样？
大家日子都好过了，粮仓里还满满的呢。
不差那两分钱！
“呸！”老太太绷着脸，眼里浸着刀子，“什么玩意儿！当谁稀罕你的布票和棉花票啊！你不卖，多的人卖！”
说着，继续往旺山村里面走。
只不过不太巧，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出来走动的还真不多。去敲门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从里面关着大门，装聋作哑的居多。
老太太走了一圈，也仅有两三家给她开门，听她说了价格之后，直接送客，说没有。
没有，没有你们还问价格？
当谁傻呢！
林老太太气得要死，可为了闺女出嫁能好看一些，只能继续敲门。
结果一圈下来，还真没有人卖给她。
“穷酸样儿！连门都不开，当谁稀罕你们家吃的？”
老太太敲不开门，气得直骂。
她也没去想，今年以前，她也是这么做的。
乡下准备过年的东西，都是一点点攒的。
然后等快过年的那三两天，才开始该炸的炸，该煮的煮，该炖的炖，小孩子大多就守在灶台边，等着家长良心发现给块肉骨头啃。
自家孩子还吃不饱呢，谁又愿意便宜了别人家的孩子，所以直接关门谢客。
一般这个时候，大多数孩子都被家里人叮嘱不许串门。
但也有那么一些爱占小便宜的，不仅小孩子，就连大人也去串门，没吃到什么无所谓，吃到了那就赚了。
所以，老太太吃闭门羹并不稀罕。
走了一圈，屁事儿没办成，老太太气得噔噔地走回家。
“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
林广连正和大儿子林志正收拾买来的猪肉，听见大铁门的响声，抬头去看，结果就看家林老太太一脸愤恨黑沉的甩上了门。
杨文慧在厨房里忙着炸麻花，听到声音也不抬头出去看，只是对坐在灶台前烧火的二女儿林谷雨骂道：“叫你小火烧，小火烧，你是没听见咋地？”
林书浩就坐在林谷雨跟前，闻言跟他妈叫嚷道：“你一会儿让我二姐大火烧，一会儿让小火烧，到底咋想？你咋不叫大姐和小姑姑？就光骂二姐！”
大姐林书霞一回来就不下灶，小姑姑林明月更不用想，这回来多少天了，就没见俩人摸过洗碗水！
林书浩去拉林谷雨，“你起来，我烧火。”
他妈最近真的是见啥啥看不惯，气儿大得很。
“你弟弟烧火，你去挖几个萝卜出来洗洗。”杨文慧眼也不抬，嘴角挂着冷笑，“叫你小姑姑过来帮忙！”
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早上婆婆还端早饭过去，中午晚上吃了饭就撒手不管，真的是够了！
不就是嫁个城里人吗？
真当有啥了不起？
比得过林微吗？
“顺便把你姐也喊过来，没有本事儿还想做千金小姐不成？”
人家这才上了几年大学，个个都找到对象了，就自家大闺女跟嫁不出去了一样，到现在一个对象都没谈！
三脚踹不出来一个屁！
杨文慧想想都觉得气不顺！
“叫啥叫！”林老太太正往厨房走，一听这话，瞪了林谷雨一眼，指桑骂槐道，“叫你姐去！你小姑姑要出嫁，这些天手冻了怎么办？到时候敬茶让人家看见手上有冻疮，那不是丢我们老林家的脸吗？”
杨文慧冷笑一声，直接把手里拧了一道的麻花放下，喊上儿子林书浩，直接走人了。
给几天好脸，婆婆就真当她没脾气？
老太太也没想到温顺了几天的杨文慧突然给她甩脸子，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楼上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反了你了！”
老太太站在厨房门口，指着楼上的一个房间骂，“你住我这儿，还敢给我甩脸子？真不想干，滚出去别呆这儿！”
林志正听老太太说的难听，顿时黑了脸，放下手里的活儿，也没跟林老爷子说一声，直接上楼，一边还喊着扒萝卜的林谷雨，“别干了！走，上楼收拾收拾，咱们搬出去！”
第九百六十八章 下决心
镇子上也有空房子，租两间也花不了几个钱，没这好就没这好，等他们房子通好风透好气，多大会儿就能搬进去住。
这些天看着林明月趾高气扬，他也是受够了！
看不起所有人，还享受着他家里妻儿的劳动成果，多大的脸啊！
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林志正这是真动了气儿，上楼就要收拾东西。
谁知道才上台阶，就听见“嘭咚”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还有砖瓦破碎的声音……
“这大过年的，想干啥？！”林广连气得胸口起伏不定，“都想干啥？想气死我不成？一个个的，就不能忍忍！谁家没有个摩擦，还不是这样过来了？这一生气就要走要留的，想咋？”
他脚边上是个红瓦盆，这会儿被他手里的刀一砸，直接四分五裂，就连盆里洗好的肉也散了一地，水顺着坡度开始流淌，有些已经浸湿了他的棉鞋。
林志正从楼梯口掉头又出来，气儿不减，但到底比之前弱了两分，可依旧沉着脸，道：“爹，明月金贵，我闺女就不金贵了？这么些天，明月啥都不做，娘一到做饭的点儿也不见人，我一家伺候了全家吃喝，还得受气儿，到哪里说理去？有这样的道理吗？”
林广连沉默不言。
林志正见亲爹如此，更是生气，“爹，林明月啥都不会做，等当了人家媳妇儿，你就知道现在惯着她好不好了！”
他就不知道他爹娘咋啦，妹子那个样子，还疼的不行……
“明月大学生，以后包分配工作，还用干家里的活儿？”老太太站在厨房边，撇撇嘴，“她公公是厂长，婆婆是教育局的，家里有钱请人给做饭！”
林志正只能呵呵了，掉头往楼上去，也不看他爹林广连了。
他爹是越老越是非不分了，总想着和稀泥！
和稀泥可以，可也得看看啥事儿吧？就今儿这事儿，还想着蒙混过去？
他不答应！
林明月不干活，娘也不干活儿，除了他一家人，还有谁？
是，他亲爹是干活了，但那都是啥活儿？
收拾一下肉，再去坟地里给祖宗烧个纸，还干啥了？
能天天收拾肉，天天去坟地里给祖宗烧纸么？！
“家里闹成这样子好看啊？”林广连见大儿子还没有改变想法，非逼他服软，火气上涌，“之前是你弟弟，现在又来一个你，想让这十里八乡看尽笑话啊！”
“看笑话？”
林志正这时候已经走到楼上，见他爹还是老样子，冷笑道，“爹也不想想，志远那笑话是谁引起的！”
说着，看了一眼他娘，推门进去，不再听他爹他娘的咆哮。
进屋，杨文慧看着林志正，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也不擦，就这么哭。
林书浩和林谷雨站在角落看着，就连正在看书的林书霞也跑到这屋里了，见她妈哭，也不敢说什么，跟弟弟和妹妹站一起，沉默。
“哭啥，你要是不愿意受这个气儿，咱就直接搬出去，不过是几个租金的问题。”
林志正说着，看了几个孩子，又转回来看她，“别哭了，孩子都看着呢。”
杨文慧闻言擦了眼泪，压抑着哭腔说道：“咱们老林家，出息人不少……”
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以前是他们家过的最好，现在掉了个个，他们家成为老林家最不起眼，最没出息的那个了……
“你弟弟去了首都，开了饭馆。他儿子去了军校，闺女也是大学生，还嫁了个好人家……”杨文慧每说一个字儿，都觉得心口绞痛上一下，她这话没有避着孩子，继续说道，“你妹妹，也要嫁到首都，成为城里人。咱们家……”
他们家就留在这么一个小镇子过一辈子吗？
她不甘心哪！
可等着自家丈夫升官调任到市里，调任到首都，估计等到老死都不一定能看到……
林志正闻言沉默。
他又何尝没有想到这些？
可是他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面清楚。
“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林志正叹了一口气，在儿女面前他也不好跟杨文慧说自己能力有限啥的，只能先憋着了。
“我也不是逼你，只是你看看咱们家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杨文慧垂泪，“娘和爹以前还能听听你的，现在……现在谁又拿咱当回事儿？”
有钱就是娘吗？
前几天她看见她爹去取钱，回来的时候还挺高兴，想着今年过年两家合起来出点钱多买点肉呢，结果一转眼，全被她婆婆要走了……
理由就是给小姑子林明月准备嫁妆！
她不贪那点钱，就是不舒服，不舒服婆婆这样做派，不舒服公公和稀泥。
如果家里的口粮和饭菜大家按照人口分，她没话说。
可是婆婆已经短了两个月的口粮了！
就为了给小姑子备嫁。
林志正嘴唇抿的死紧，以前是他不愿意想，现在杨文慧直接指出来了，他不得不去想。
“收拾东西！走！”
他娘是没给他气儿受，可是他不可能看着一家妻儿受气。
本来就窝囊，再窝囊下去，他也白长这么大了。
杨文慧闻言，咬咬牙，转身开始吩咐几个孩子帮着收拾。
不管了，哪怕有人说自家丈夫不孝顺，丢了官儿她也得走。
丈夫下不定决心，迈不出那一步，她就帮他一把！
最好上面的人听说了，罢了自家丈夫的官儿。
林书霞有些犹豫，林书浩和林谷雨则是听话的开始收拾东西。
杨文慧一抬头，看见大女儿林书霞不动，眉毛狠狠拧起来，“咋啦？还想留在这儿过大年啊！你要是想留，你就留在这儿，没人逼你走！”
这儿房子是不错，窗明几净，宽敞舒服，有电视，有收音机，比着城市里的一些房子还好……
杨文慧冷笑一声，不再管林书霞。
她现在看谁这样儿，就觉得肝火大动，怎么都压不下来。
林书霞确实是想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好，也是怕这事儿影响以后的分配工作。
见她妈生气，赶紧回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第九百六十九章 针尖
正在一家子收拾东西的时候，老太太上来了，沉着脸，对杨文慧道，“娘今儿不该拿你撒气，是娘的错，你别跟娘置气了，这大过年的，一家子好好过个年，明年咱们一起去给你妹妹送嫁。”
杨文慧没搭理，手上动作不停，她是下定了决心想让丈夫辞职下海，哪里还愿意留后手。
“以后这家务活儿，一人做一天，做饭就一人一顿的轮着来，行了吧？”
杨文慧没说话，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儿，怎么可能因为老太太这毫无保证的几句话就退缩？
林志正收拾东西的手顿了一下，见杨文慧没反应，也只好跟着不说话。
“别给脸不要脸！”
老太太烦了，“也不想想，就书霞这沉闷的性子，以后想嫁个城里人得谁帮忙！”
要不是想着闺女有个好名声，等女婿来迎亲好看一些，她还忍儿媳妇的气儿？
闻言，杨文慧手上东西一摔，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你还就别生气，我说的是不是大实话，你心里清楚！”老太太鼻子哼了一声，“你想让林微帮忙？想都别想！她自私的很，心眼比针尖还小，一点儿小事儿能够记八辈子！”
上次她婚礼，她这个当奶奶的，千里迢迢去参加她的婚礼，不说留她住几天，带她去首都好好转转，最后连个孝敬钱都不给。
这也就算了，逢年过节，连小儿子也只给个一两百的，跟打发叫花子有啥区别？
她可是听说，首都开个饭馆，赚的钱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小儿子耳根子软，他不给她那么多，要么是他那个媳妇儿程曼，要么是他那个闺女林微教唆的，不然她那乖顺的小儿子能这样对她这个当娘的？
可见林微这个孙女多记仇！
老大家以前对林微也没啥好声气，就差老死不相往来了，她林微能那么有肚量当做啥都没发生过？
“林微心眼儿小不小，跟我家书霞有啥关系？”杨文慧冷笑，“娘你说这话可真好笑！我家书霞嫁什么人，跟别人没关系。她要是有本事儿，就嫁个家里好的城里人，她要是没本事儿，吃糠咽菜也都是她自己修的。”
虽然嫁给城里人看着风光，可真就能挺起来腰板吗？
嫁给城里人就好了？
就小姑子这样好吃懒做的人，除非男方的爹娘好糊弄，她会装相，不然就等着被退货吧！
现在不比以前，以前还能忍着过一辈子，谁也不提离婚，连结婚证都是可有可无。
如今这世道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离婚在大城里也是不少。
先就不说大城市，那些想要回城里的知青不也离婚了吗？
可见离婚也不是没可能。
当然，这话她杨文慧不会说。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在这档口上找不痛快？
老太太那性子，要是她这样说了，估计真能找她拼命！
“行，你有骨气！”老太太也不说了，转身就走，“你要是有能耐，以后就别找明月和我女婿给你闺女办事儿。”
明月不帮忙，林微那个心眼针尖小的更不可能帮忙了。
一家子就守着大儿子那点工资，能干什么？说不定以后小孙子林书浩的结婚彩礼都准备不齐。
到时候找他们老两口要钱？
老太太撇撇嘴，下楼去了。
杨文慧加快了收拾东西的动作，头也不抬地朝林志正冷声说道，“看到了吧？看清楚了吧？咱一家子是该好好想想了，就这么窝囊地过一辈子，咱俩倒是可以，可是孩子呢？”
以前她还想着不让二女儿林谷雨上学了，可现在，必须上！三个都得是大学生，她就是砸锅卖铁都供上大学。
林志正脸有些红，既是气得，也是羞愧的。
见杨文慧说完就不发一语地收拾东西，他也速度加快。
“给你嫂子道歉！”
突然的一声大喝，吓了杨文慧一跳，她条件反射地看向声源处。
“……”
这又是闹哪一出？
公公林广连正黑沉着脸站在老太太和轻易不露面的林明月身后，厉声大喝。
这就跟小时候两小孩子打架，自己打孩子给对方没脸有啥区别？
杨文慧真想冷笑。
“嫂子对不起。”
林明月声音几不可闻，语速极快地带了过去。随即转过头，不去看她，那眼神里怎么看怎么带着厌烦。
只不过，在她背后的老爷子看不见罢了。
老太太刚才被林老爷子狠狠说了一通，这会儿去而复返，终究是脸上不太好看，笑得有些不自然，“是我的不是，以后咱们就轮换着来。这大过年的，咱家还是不要让人家看笑话了。”
得注意名声，得给闺女做脸，她就给她个好脸，以后再算账！
“老大媳妇儿，咱家以前就闹了个大笑话了，就当是顾全爹的脸面，在家好好过个年吧。”
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说完之后，垂手站立，满面的疲惫。
林志正看着他头上的白发，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一时间，静谧的可怕，房顶上麻雀的叫声清晰入耳，带着冬日的寒凉。
杨文慧心里难受，也不说话，可也知道大概要妥协了……
“大嫂，娘年纪大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明月这一句话，语气倒是中正平和，杨文慧抬眼看她，依旧没说话。
这边最后怎么解决，合在一起过大年暂且不说。
那边林微和一大家子已经坐着大卡去了林志远的军校。
平时可以坐火车，没几个小时也能到，不过有晚点的可能。
现在开着货车，选了最近的路线，还不用一到站点就停车，快了很多。
来之前，她有麻烦老爷子给军校那边去个电话，所以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军校学生守在门口了。
打头的，就是林微她哥林泽。
“哥！”
车一停稳，林果迅速蹿了出去，抱着林泽就开始哭，哭的稀里哗啦，声嘶力竭的感觉。
林志远和程曼也三两步去了林泽那儿。程姥姥虽然慢了一步，也追了上去。
许良：“……”
看着被冷落的负责接待的校方人员，林微和程亮赶紧上前打招呼。
第九百七十章 你想去吗
林微经常会给林泽寄过去一些书籍，林泽也都没藏私，都会跟同学一起分享。有时候那些同学也会凑钱给林泽，让林泽托人给买书回来。
几个月之后，书积累的多了，他们又都看过了，便会把这些书捐给学校。一次不显，两次三次之后，数量就很可观了。
这而次林微过来，直接带了一卡车的书，这就相当震撼了。
来迎接的人，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那个人里面最出众的一个适龄少女，心砰砰乱跳。
即便她穿着军大衣看不出身材，脸也被军大衣挡了大半，可那么一个清爽的马尾在背后晃悠悠的，白嫩嫩的耳朵做对比，也足够打眼了。
一个个就打算等没人的时候“严刑逼供”了。
许良跟唐家关系不错，之前唐慎结婚的时候他还去观礼了。所以对林微并不陌生。
“许叔。”林微在她面前站定，笑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爸妈很长时间没见我哥哥了，一时间有些激动。”
家里人都去看她哥了，跟许良打交道也只剩她一个了。
上次见许良，他穿的是便服。
这次见他，是军常服，明显跟上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也无怪她爸妈只看得见黑了一个色号的哥哥了。
“这位是我舅舅程亮，之前婚礼上您说不定见到过。”
程亮听林微介绍自己，赶紧上前跟许良握手寒暄。
那边林泽被家人环绕，还是当着领导战友的面儿，脸都有些红了。可家人突然到来，对他着实是一个惊喜，也是一个惊吓。
许良每次见林微，印象就被刷新一次，相对于凌云，他感觉林微这样的或许更适合唐慎。
“外面冷，咱们进我办公室说话吧。”许良一边说，一边要带几个人去他办公室。
程曼和林志远想跟林泽多说几句话，可也知道这个时候得顾全礼节，便跟着过去。
林微见许良已经安排好了人手来接收这批书，也放心地跟了过去。
这批书，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捐献，不留名。许良早前就知道她的决定，所以也不做强求。
招待了中饭，许良直接放行，让林泽陪着家人四处走走转转，晚上九点前回来。
一出校门，林微和程亮就缀在几个人身后，看着哥哥林泽被家人包围，嘘寒问暖，林微忍不住嘴角上扬。
可想到哥哥目前的发展走向，心里又深深担忧。
上辈子她听人说过，一些搞科研的，涉及到国家机密，大概一进入特别研场所，可能就是一辈子不出来，甚至不能与家人见面。
一辈子就守在方寸之地了。
哥哥目前兴趣所向，恰恰就是研究方面。
“怎么了这是？脸色怎么不好看?”
程亮原本慢悠悠地跟林微缀在几人后头，一扭头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说话声音不高，但也不低，那边程曼一听，“嗖”地扭过头，赶紧走上前，把程亮打发到一边，压低声音焦急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就是觉得哥哥不能回家过年，家里有些冷清。”
“真的？”
程曼有些半信半疑，她怕她故意忍着不说出来。
“是真的。”
林微肯定地点点头，“您看我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吗？”
林泽这会儿也走过来，担忧的开口询问。
“哥，我真没事儿。”
林微再次解释。“就是觉得在首都的第一个新年少了你，觉得有些遗憾。”
林泽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真的没什么才点点头。可对于她说的话，他却没办法回复。
毕竟，不能回家过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一家人就这么边走边说话，林微有时候会瞥见哥哥晃神，似乎有什么心事儿。
因为还要过年贴门画，几个人准备晚上连夜回到首都。所以，今天过来这边，也算是一家人提前团聚了。
找好饭馆，程曼他们点餐的时候，林微喊林泽出去。
“干什么去？很快就上菜了。”程曼见兄妹俩要出去，赶紧提醒道，“外面冷，感冒了咋办？你啥情况你不知道吗？”
怀孕的人感冒了，医生大多建议自己扛一扛，可哪里有那么多自己能扛过去的，到最后还不是要吃点药。
吃药对孩子不好，城里人这么认为，乡下也都是这样说。
谁家孩子生出来有毛病了，大多都说是怀孕的时候吃错了东西导致的。
现在国家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国家干部更是要以身作则，做出表率。
她们乡下暂且可以生二胎，但是吃公家饭的，早前就只能生一个，城市里尤其是这样。
要是孩子有毛病，国家又规定吃公家饭的人只能生一个，那可怎么办？
这一家子不就毁了吗?
“妈，我知道的。”林微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军大衣，又比划了一下手上的棉手套，“你看我穿的那么多，怎么会感冒？我就是想跟我哥说说话，就站在饭馆门口，不走远的。”
说着，拉着林泽就往外走。
出门左拐，在一棵树下停下，林微先是叹了口气，才问林泽，“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林泽点点头，却又停下来，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哥，咱们是一家人，有啥事儿你尽管说。”
林泽闻言才下定决心，“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学校想推荐我去别的学校。”
别的学校？
什么情况!
既然学校想推荐哥哥去别的学校，那应该是没有犯什么错误的……
林微眨眨眼，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哥，难道是要出国？”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最大。
“嗯。”
林泽点点头。
他对国外的了解都是书上知道的，其实这并不是他犹豫的主因，他怕的是一去三四年，家里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他不在身边该怎么办？
“哥，你是害怕不能适应那边的环境？”
林微知道林泽的性子，根本不是怕事儿的人，却故意误会道，“还是怕不能跟上那边的学习进度？所以才犹豫不决？”
第九百七十一章 摇晃
哥哥林泽的外语，她现在不知道到了什么水平，但以前日常交流就没问题的。
如今又啃了那么多本外文书籍，她相信他的水平应该有一个大的提升。
“不是。”
学习上的困难他怎么会害怕?
“那，哥你想去吗？”
林泽听她这么问，突然恍惚了一下。
林微见他这样，心里叹了口气。
哥哥特别懂事儿，心里面装着全家，却从来没有装着自己。
跟上辈子的她是个截然相反的人。
“哥，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哪怕不公费，咱们自费也可以去。”林微正色道，“家里不缺钱，爸妈的存款先不必说，就是我那里也有不少存款。何况我在南方，还有咱们家乡那儿都有投资的厂子，以后每年的分红也都很可观了。供你上学，根本没有问题。别忘了，彭兵去国外，也是我出的费用。”
林泽没有说话，但心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响，他眼里犹豫没有褪去，嘴却鬼使神差地开了，“我想去的。”
为什么想去？
去了做什么？
要达到一个怎么样的高度？
这些问题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可心里同样迅速地回答了冒出来的种种问题。
那么清晰，毫无迟疑。
“那就去吧，爸妈身体都好，也都还年轻。”林微慢慢道，“果儿学习也不错。我，你就更不用担心了。现在去正是最好的时候，再犹豫个几年，你过了人家规定的年龄，可能就去不了了。”
国外的军校，她除了西点军校，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
据她了解，西点军校即便是交换生，也有个年龄限制。
“留什么，都别留遗憾。”
林微对这句话深有感触，所以她不想哥哥林泽再走一遍她走过的老路。
哥哥先去做交换生，然后再申请其他军校就读，前前后后大概要个四五年，这四五年，眨眼就过去了。
知道哥哥林泽是去M国，林微把彭兵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了他，又讲了一些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以及可能会遇到的问题。
如此这般，两兄妹聊了不短的时间。
程曼探头看了几次，见两人似乎真有事儿在说，也没打扰，直到菜上齐了这俩人还没有回来，她才出声喊两人回来。
“有啥话边吃边说，你哥等会儿还得回学校呢。”
程曼见两人气氛很好的回来，瞧着林微嗔怪道，“还有你，外面多冷不知道吗？你穿的再厚，那耳朵也是露在外面的，真要冻伤了，等稍微一暖和，你挠都挠不下。”
“知道了，下次我要是出门，连耳暖也带上。”林微求饶，“所以，妈你别再说我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饭，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天已经黑透。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林泽突然开口，“妈，我来年要出国一趟。”
“出国？”程曼一愣，“那得多久？”
大家的脚步都停了下来，看着林泽，都没说话。
“大概……四五年。”
林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五年？
程曼有点恍惚，要五年啊？那是多久？
“不就四五年？”程姥姥见程曼不说话，直接道，“那就去！你出国又不是玩的，多少人想出国还没办法呢！就只一点儿，出了国你得回来，不能给人家外国人做事儿！”
大道理她不懂，但是这一点很坚持。
程曼去看程姥姥，程姥姥瞪她，“看啥看？孩子有本事儿，你还非要把孩子栓裤腰带上？多大的人了，又不是没手没脚生活不能自理！别拽着孩子往下拖！”
她常听邻居那些老姐妹念叨，谁谁家孩子出国了，谁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了，语气羡慕的不得了。
反正她是想着，只要孩子有本事儿，随便他们折腾。
“那，那就去吧……”程曼艰难说完这句话，眼眶都红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你妹妹出国过一次，让她好好跟你讲讲……”
“嗯。”
林泽深吸了口气，含着泪，抬手冲程曼一行人庄重地敬了个礼。
标准，肃穆，而又感激。
到了校园门口，就要分别的时候，程曼蓦地喊住林泽，“你，你出国之前，还回不回家了？”
“应该是回的。”
林泽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程曼连声道，“要是能回来，你可一定要回来，爸妈给你准备行李。”
该准备什么？
她和孩子爸这大半年挣的钱不知道够不够，即便是公费，那手里也得有点钱。
还有衣服鞋子，孩子爱吃的咸菜，这些等她回去就准备！
“好。”
林泽点点头，见家里人没有话要说了，转身离开。
只是走进校园三四米，转身，在原地立正，朝几个人又敬了一个礼，才转身大步离开。
林微看着哥哥林泽走远，忽然听见身边一声呜咽，以为是林果，她扭头去看，却原来是自家亲妈捂着脸在哭。
“又不是不回来了，哭什么？”程姥姥拧着眉毛，斥责道，“孩子还没出国呢，你这多不吉利！”
林志远拍了拍程曼的肩膀，低声劝道：“别哭了，孩子上的是军校，跟别的大学不一样，就是在咱们国家，一年顶多也就见上一次或者两次。等他出国学习回来，咱们就能长久在一起了。”
林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趴在程亮背上问他，“哥哥不是说会回来吗？”
为什么妈还在哭？
“是会回来，就是你妈不想你哥离得太远了。”程亮侧脸回了一句，催促她，“不是瞌睡了吗？咋还不睡？”
“哦。”
林果确实困了，打了个呵欠，趴在程亮背上迷迷瞪瞪的闭上眼睛。
天不亮一家人就开始往这边走，这会儿也有八点多，快九点了。
程曼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上了车往家赶的时候，她情绪已经好了许多，这会儿拉着林微的手开始问国外的情况。
林微也是想安慰她，就挑一些比较好的讲给她听。比如经济，比如自由，比如文化环境。
“那国外真像你说的那么好？”
程曼怀疑道。
“嗯，所以到时候哥哥去那边，您不用准备什么吃的喝的，衣服也不用怎么准备，直接给钱会比较好。”
第九百七十二章 迟疑
她不知道当军校交换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但想必钱是最实用的的东西。
而且过海关安检，带的东西能不能通行先不说，万一有点问题被拒绝入境也有可能。
所以，能在那边买的，就在那边买，这是她觉得最好的做法。
“真什么都不用带？”
程曼还是有点不甘心，“那我做衣服给你哥总行吧？”
衣服不是吃的，还能给拦下来不成？
“还是别了，去那边买吧。”林微摇摇头道，“您做再多的衣服，在学校里也不可能穿的，他们都有制服发放。”
统一管理嘛。
“那——”
林志远见她还想说什么，可说出口的又是翻来覆去问的那几个问题，只好开了口拦住她，“就听闺女的，咱们给林泽多准备点钱。人家那边比较发达，啥没有？”
闺女脸上都有困意了，同样的问题，再说还不是那样？
程曼沉默了一会儿，也终于被说服，不再问什么，只还是长出了一口气。
林微打了个呵欠，跟程曼说了一声，把自己缩在军大衣里，半睡半醒地随着车子摇晃。
******
“醒醒，快到家了。”
程姥姥晃晃林微，“等会儿到床上去睡。”
林微睡得迷迷瞪瞪的，这会儿被喊醒，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声音是刚睡醒后惯有的低懒，“到了？”
“再走俩路口就到了。”
程曼摸摸她的手，见还温热，安心了一些，回答完，又问她，“脚凉不凉？麻不麻？”
说着就要去给她揉揉腿，林微这会儿也清醒了，赶紧挡了她的动作，自己给自己捏了捏。
“都还好，就是困。”
这车到了首都还好，几乎一路平稳。只是军校和首都中间有几段路的路面似乎有损毁，还有一些是土路，走起来就有些摇摇晃晃的，好在不算颠簸。
司机师傅开车的技术不错，除了摇晃，真没让人觉得颠的难受。
“你爸已经给了司机师傅钱，还给了一包烟，等会儿你就别给了。”
程曼知道林微只是给了司机师傅定金，所以在她睡着的时候，直接把剩下的给掉了。
“嗯。”
林微点点头，又拢了拢军大衣，“那等会儿让司机师傅先把咱们送回去，再让他多走两步路，把姥姥和舅舅也送回家。”
两家距离近，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这也不算是过分要求。
程姥姥闻言，连连摆手，捶了捶腿，“别！可别！我和你舅舅走回家就行。”
可饶了她吧！
她从乡下到首都，第一次就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真的是害怕了。
这次要不是去看外孙，她还真不愿意跑那么远。
这会儿好不容易可以下车了，真是不愿再呆在上面了。
“人家都羡慕坐车，要我说还是脚踏实地心里才踏实。”程姥姥摇摇头，“这坐车，是比走路快，可坐久了，人身子都要僵硬了。”
她从闺女门口下车，跟儿子慢慢走回去，正好也算是舒活筋骨了。
程姥姥不愿意让送，程曼也不勉强，“那我等会儿让孩子爸送你们回去。”
“送啥送？”程姥姥一脸不耐，脸上皱纹都明显了几分，“你弟弟干啥吃的？有他在，还怕我这么一个老婆子走失了？”
首都安全得很，除了一些拐卖孩子的，抢劫的还真没见过有。
再说，人家还能拐卖他们两个大人不成？
林微嘴角上扬，就这么听着，等她们不说话了，车子也到了胡同口了。
下了车，林微和林志远他们走到司机跟前，一番寒暄感谢之后，司机掉头开车驶离。
“你们赶紧走吧，我这就和程亮回去了。”
程姥姥对程曼道，“今儿咱们回来这么晚了，可你也得心里有个底儿，别睡死了，明天早上得把家里的角角落落打扫了，然后贴门画对联，还得包饺子，下午还得把三十晚上的菜给做好。”
这一样样，都费时间呢。
“中间能有两三个小时腾出来洗澡就不错了。”程姥姥道，“明天中午早点吃饭，吃完了咱们一起去澡堂子洗洗，我觉着中午人肯定少。”
程曼点点头，“娘你放心，过年那么大的事儿，我指定不会忘了。”
她和孩子爸开饭馆养成的习惯还没改回来呢。不管睡得多晚，第二天还是那个点醒来，没有一次误事儿。
“行，那我就走了。”
程姥姥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指了指林微，“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帮着你公婆贴贴对联。”
也不知道孩子妈会不会安排这个事儿，她得先说说，省得都忘了闹笑话。
“我吃了中饭就回去。”
说起这个，林微也赶紧提醒程曼，“妈，早上咱们得早点起来了，我之前跟您说的，唐慎那几个战友会过来，咱们得多包点饺子，做几个菜。”
“还有舅舅，您也别忘了，中午过来陪着喝几盅。”
唐慎战友跟自家爸妈不熟悉，她要是不在，他们肯定也尴尬。大不了中午的饭早点吃，她到时候赶紧回去好了。
“记住了，到时候保管把人给你照顾的妥妥当当。”程亮拍拍胸脯，一脸的自信。
等程姥姥和程亮走了，程曼几个人也赶紧回屋休息。
林果睡得沉，这会儿从程亮那边到了林志远怀里，还没醒过来。
“等会儿就不给她洗脚了。”程曼开了灯，轻声道，“省得弄醒她。”
她摸了林果的手，热乎乎的，跟个小暖手袋一样。
手暖，脚也差不到哪儿去。
林志远点点头，给林果把棉袄棉裤脱了，才把人给放卧室里去。
家里的两个暖水瓶里都是满满的热水，这会儿倒出来还有点烫手。程曼麻利地兑了洗脚水，喊刚脱了军大衣的林微来洗。
看着林微洗脚，程曼坐在一边，“小唐那几个战友家都不在这儿，这大过年的，几个大人男一起过年，咋看咋觉得可怜人，要不你跟他们说说到年初六之前都在咱家吃？”
也许是爱屋及乌，林微觉得她妈自从她嫁给唐慎之后，还有她哥进入军校之后，不自觉的就想对当兵的好。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不会反对
只是，她还是摇摇头，“不是我不想，是他们不会接受。”
“要不，把咱家卤好的肉给他们点吧？”
程曼道，“咱们歇业的时候，饭馆还剩下一些肉，给你姥姥送过去了一些，给李先生送过去了一些，就这，咱家里也还有不少。”
“行，到时候就看你们的了。”
林微一点头，程曼来了劲儿，“要不咱家的蔬菜也给他们点儿？”
虽然是冬天，蔬菜不容易泛黄，可估计他们吃到初六也吃不完。
“妈，您做主就好。”林微笑眯眯道，“我明天中午吃碗饺子，跟他们说说话，让他们跟你们熟悉之后，就得走。所以，最后您能让他们带走什么，就带走什么。”
她妈是真心实意的，所以热情点儿，似乎也不会让人不舒服。
“行，那就这样了。”
程曼点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意。
只是说着，又有点迟疑，“你说，你姑姑那对象怎么还没给咱家送请帖？”
不是都给唐家送了么？
这是啥意思？
难道是小姑子的意思？故意不送的？
程曼想不通。
这话林微没法接，她原本以为常明伟是先给她爸妈送的，然后才去公婆那儿，谁知道昨天晚上过来这边问的时候，她妈说并没有收到。
“算了，不送就不送吧。”程曼自说自话道，“不去还省了呢。”
小姑子真要是私底下跟常家说了他们家的不好，不愿意让送请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小姑子爱丢脸，那就让她丢去，她这个当嫂子的还能拦得住？
亲哥哥不去参加婚礼，说出去脸上能有面子？
这小姑子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对了，你明天也别等着吃中午饭了，这样不好。”程曼坐在一边，继续跟她说叨，“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早点回去好一些。”
见林微看她，程曼说给她听，“你小舅舅这人别的有点没有，交朋友的本事儿倒是不小。明儿他们来了，让你小舅舅带着，肯定没问题。这毕竟是你嫁人的第一年，多少也得注意一点儿……”
虽然闺女怀孕了，过去那边也可能不让帮忙干活，但不在的话，终究是不太好看。
这是个态度的问题。
“还有啊，你公公婆婆不让你做什么，你可别实诚到听话的啥也不做。”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程曼笑了一声，“那就不是实诚，而是傻了。”
“行，那我负责打浆糊。”
林微笑嘻嘻地说道，“这个我会，还不费劲儿。”
程曼直接白了她一眼，嗔怪道，“那帮着看看门画对联贴的正不正更省劲儿，你咋不去帮着？”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眼皮子活，啥轻便的活儿都抢着去做，争取给公婆留下一个勤快的好印象。”
林微忍住笑，佯装认真地回道，“还要嘴甜，多说吉祥话，对吧，妈？”
程曼闻言，拍了她一下，笑骂道：“你这妮子！好了，洗的时间够久了，赶紧擦擦去睡觉。”
“好嘞！”
林微遵命，听话地擦脚，倒洗脚水，睡觉。
凌晨，临睡前。
程曼见林志远把家里检查一遍回来睡觉，安排了一句，“明天早上醒睡点儿，这院子不小，里里外外打扫要点时间。”
林志远闻言，又下了床，“那我把窗帘拉开吧，明儿有点光线咱们也好早知道。”
程曼“嗯”了一声，便迷迷糊糊的睡去。
林志远睁着眼躺在床上，想想大过年回不来的女婿和儿子，心里忍不住接连叹气。
这样胡乱想了半个小时，也抵抗不住睡意，渐渐沉睡。
……
林微早上是被程曼叫醒的。
她赶紧起了床，洗脸刷牙之后，被林志远骑着车子送到公交站，看着她坐上了车，他才离开。
到大院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林微不时捂着嘴打个呵欠，泪眼朦胧的往家里走。
她过去的时候，家里大门上的对联已经贴好了。
进屋的时候，金花和老爷子合作，正在贴卧室的门，一个看是否端正，一个负责贴。
公公唐政拿着一个抹布在擦桌子，地面上很干净，应该是扫过了。
“爷爷，爸，妈，我回来了。”
林微一边说，一边脱了大衣，挽了袖子往厨房走。
她已经听见厨房里刀跟案板接触的声音，大约是冯念在忙。
“微微回来了？”冯念听到动静儿，笑着喊了她一声，一脸的解脱，“快过来帮我弄这个饺子馅。你爸已经把馅儿剁好了，只是这个调味儿，咱家除了你也没人擅长了。”
林微洗了手，看着馅儿的多少，估摸着放了盐、酱油、调料，最后想想，又加了一点香油。
正准备搅拌，又住了手，问冯念，“妈，家里没有香菜了吗？”
“香菜？”
冯念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我去冰箱看看。”
她也是才回来没一会儿，还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
冰箱就在厨房旁边，也方便。冯念很快拿了一小把过来，“这些够不够？”
家里人除了不喜欢吃姜，像葱啊，香菜啊，荆芥啊，蒜啊，这些都能接受。
“够了，够了。”
林微接过来，淘洗干净，抹碎了放进去，开始按照一个方向搅拌馅料。
冯念就在她身边闲话家常道，“这次的饺子馅儿用的是五花肉，萝卜，还有两三根葱合起来剁的。你爸拿不定咸淡，剁的时候就没有放盐。”
萝卜都是用刀背一点一点砍碎了，加了盐放个七八分钟，然后找个干净的细纱布给包起来拧出水分，就能和肉一起剁了。
“以前咱家还会弄点羊肉，找调料腌制一下除了味儿，然后和大块的五花肉一起剁。肉质吃着倒是不错，就是每次不是咸就是淡。”
冯念眼角笑出细细的纹路，“咸了，我们就弄个蒜泥碗，多加点醋和糖。要是淡了，就把蒜泥碗里多加点盐蘸着吃。”
林微忍不住笑道，“那妈你们以后可以放心了。”
婆婆这话让她想起来她们村子一个笑话，说是一个闺女出嫁之前什么都不会做，她爹娘在她嫁之前告诉她怎么做稀饭。
稠了加水，稀了加面糊糊。
虽然可笑，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第九百七十四章 骂人
冯念看了一会儿，大致也知道搅拌馅料顺着一个方向就好，这会儿直接接过林微手里的活，让她歇着。
林微也没跟她争，而是拿出一个盆子，再拿出面粉，开始和面，等着一会儿弄饺子皮。
林微手脚麻利，冯念也不慢，这会儿俩人几乎同时完工。
“我来擀皮，你们来包吧？”
林微晃了晃擀面杖，笑道，“不过，我可能赶不上你们几个人包饺子的速度。”
一个人擀皮，四个人包，确实是有些难度。
“那我去问问金花会不会。”
她和唐政，还有老爷子真还就不会擀皮儿。以前过年，都是找人给帮帮忙。
“好。”
如果能多个人来帮忙，林微自然不会反对。
金花是会的，她小的时候虽然被爷爷宠着，可是一些必要的家务活儿还是要做的。
林微把比较轻便的小一些的擀面杖给她，自己拿起一个相对大了一个号的擀面杖擀皮儿。
冯念，唐政，老爷子三个人包。
林微速度不慢，擀的皮儿出来，又圆又均匀。
金花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是皮儿还是擀的可以的。不说薄厚均匀，但圆形也出来了。
林微想着回自家爸妈那儿一趟，也想着能去自己的小窝贴春联门画沾沾新年的喜气，所以速度比较快，见还剩没多少，就放下擀面杖，其余的给金花擀，也跟着包了起来。
“这边也没啥特别大的讲究，下午还要做菜，咱们等会儿吃完了，就去澡堂子洗个澡。”
冯念见差不多快包完了，便开口说道，“爸你和唐政先去，我们吃完饭收拾好了，也过去。”
算是把下午的时间规划好了。
林微下饺子的时候问旁边的冯念，“妈，叔叔和婶婶回来了吗？”
“没有。”冯念摇摇头，“那边比咱这边暖和，你叔叔又要和大的投资商联络，比较忙，没工夫回来。所以，不用准备他们的。”
那边是比首都这边暖和，再加上过年火车票难买，回来一趟光是路上都要花费不少时间，还有个孩子跟着，怎么都不如在那边过年方便。
“行，那我饺子就不下那么多了。”
林微点点头，心里也有谱了。
“别，多下点儿。”冯念笑道，“你爸和你爷爷平时没说，也没表现出来，但每次吃饺子，总能吃不少。”
以前俩人矜持，不过是因为得找人帮忙，不好意思罢了。
现在家里有人忙活，还能委屈了嘴？
见林微看看锅，又看看旁边的饺子，似乎在考虑该下多少才合适，冯念想了想道：“下两百个左右吧。”
就看那满满一盆的饺子馅儿，也知道唐政和公公是啥心思了。
“会不会多？”林微提醒，“晚上还要做菜，这些饺子剩下了不太好吧？”
又不是大年初一，大家图个吉利，每个人碗里都剩几个饺子，寓意年年有余……
“放心下吧。”冯念信心满满，“保管吃完。”
既然冯念这么说，林微也不犹豫了，直接往锅里放饺子。
唐老爷子捧着捣好的蒜泥过来，兴致勃勃的找了个碗，把蒜泥全倒进里面，准备自己调料。
结果拿盐的时候给顿住了。
以前都是或甜酸，或咸的，这会儿正常的弄调料该咋弄？
“我来吧。”
林微含笑放开手里的汤勺，接过他手里的蒜泥。
老爷子刚才的样子，说实话，真的跟老小孩儿一样。
一边有些尴尬，一边又偷偷去看她和冯念，转回视线视线之后，又有点左右为难。
很像她们小时候想偷吃点东西，又怕被逮个现行的样子。
吃完饭，林微跟冯念说了一声，然后就带着东西去了自家爹妈那儿。
这些是之前预备给娘家人的新年礼物，这会儿送过去，说不定爸妈那儿还没吃饭。
冯念不好跟着，小钱也已经休假，她本想让金花跟着她，结果却被林微给拒绝了。
把林微送到车上，冯念想想自家亲爹，一时间也有些心酸，回去跟老爷子说了一声，拿着挎包带着钱，去给老人家买新年礼物去了。
……
“姐，咱妈说你不在咱家过年，真的吗？”
林果本来就在门口和几个孩子玩，一抬头看见林微，“噔噔噔”跑过去，抬头看着她，委屈巴巴的。
“姐姐嫁人了，所以不能在家过年，但是元宵节是要在家里过的。”
林微摸摸她的脑袋，弯腰附在她耳边，神秘道，“等着姐大年初一过来，到时候给你个大红包。”
大红包？
“有多大？”林果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眼里放光，“有五十吗？”
以前姐夫就给她过这么多，那是她收到的最大的红包了！
“比这个多！”
“真的？！”林果一下拽住她的袖子，“姐，你告诉我嘛，到底有多少？”
她感觉今天晚上她要睡不着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林微捧住她的脸乱揉了一气儿，看她急得跳脚，也没告诉她。
红包这东西，提前说了，就没有惊喜了啊。
“家里包的饺子挺多的嘛。”
林微拉着林果的手，透过门缝看见院子里的场景，惊叹，“这得有多少？”
约莫得有八九百？
外面的空地上放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饺子，上面都用细纱布盖着，蔚为壮观。
那么几张桌子，大方桌，圆桌，还有个长方形茶几，上面满满都是。
“姐，你要是告诉我红包多大，我就告诉你有多少饺子，好不好？”
林果笑得讨好。
林微瞥她一眼，在她期待的目光里，笑眯眯给了她三个字：“我不想。”
小样儿，还学会交换了！
林果：“……”
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你还思考那么久？
落后几步之后，林果嘟着嘴跟了上去。
林微进去的时候，程亮正和崔爱国他们几个洗手，看见林微都笑着打了招呼。
程曼听见林微过来，想到小夫妻俩的住处还没贴春联，赶紧探头出来。
结果见林微拎着那么一个大箱子过来，顿时吓了一跳，三两步上去把箱子抢过来，还有些心有余悸。
第九百七十五章 不是说清楚了吗
“你是个啥情况，你自己不知道吗？拎着这么一个大箱子过来，万一——”
程曼低声，咬牙骂道，“傻了不成？你今儿早上提前说，我们也就去接你了。”
“妈，你自己感觉一下，这个箱子真的不重啊。”
程曼楞了一下，视线下移，不自觉掂量了一下箱子的重量，然后沉默了。
确实，不重……
林微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扭过头，跟崔爱国他们几个说话，问问他们是几点过来的啊，路上人多不多啊之类的。
话刚告一段落，程亮就道：“这大过年的，你就是在大院过年，你那边也得贴春联吧？正好让你妈晚点下饺子，我们过去挨个把门上贴贴。”
大过年的，都图个吉利，门画春联贴出来红红火火的，看起来喜庆。
就像林广连和林志正一样，即便是搬到了镇子上，可是旺山村的老宅一样得贴春联。
农村贴春联和门画，除了想要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之外，也想用门神和红色的东西把那些孤魂野鬼挡在外面，告诉它们这儿是有人住的。
那些家里有人去世的，过年的时候不贴大红春联门画，而是找毛笔字儿比较好的人给写点什么，纸还是用的紫色的，当作春联。
林志远以前是跟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住在一起的，后来镇子上的房子也给了老爷子他们住，所以，也无所谓告知不告知老爷子贴门画的事儿了。
那边，已经没了他的住处……
这样想着，他也开始催促林微，“让你舅舅他们一起过去帮你吧，我和你妈晚点下饺子。”
程曼也点了点头，“这边儿不用你们管了，等会儿你姥姥也会过来帮忙，你快点过去贴了门画。”
林微有点无奈，她似乎、好像忘记买春联和门画了……
家里似乎都没有多余的诶。
她探头看看，客厅里的桌子上只剩下了一些“春”、“福”字儿了，没有门画，也没有对联剩下。
“你还没买？”
程亮见她往屋子里看，一下猜出来，“你公婆那儿也没准备？”
“我没问。”
林微摇摇头，然后问，“门画和春联去哪儿买？”
问完，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转向崔爱国他们，“你们那边贴了吗？”
崔爱国他们一大早就把屋子整理好，门上虽然没有贴门神，但也都贴了“春”、“福”字儿。于是便也点点头，“都贴好了。”
虽然不像在自己家那么精细，但他们也算应景了。
程亮知道门画对联去哪儿买，只是手写的“春”、“福”字儿就不知道了。
家里手写的“春”、“福”字儿都是李先生写好让孙芳送过来的，所以他也知道过个年，李先生家里挤满了街坊邻居，就想求点儿字儿。
毕竟比起印刷品，这手写的要便宜多了。
只是，他也不想麻烦李先生，干脆就全部准备买印刷品了。
从廊下推出自行车，程亮道，“等会儿你们先过去，我买了门画对联就赶过去。”
“舅舅，多买几副，之前办婚礼，爷奶和亲戚住的那个院子也得帖。”林微提醒道。
那个院子是唐慎买来的，本来要做婚房，只是后来她比较喜欢自己买的这个二进院子，所以才闲置了。
但既然要贴春联门画，就全部都贴上吧。
程亮楞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点头，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骑上车子就走。
他一走，林微几个人也要出发了。
程曼有点不放心，想跟过去，可是下酒菜还没做，也不好跟过去，只好嘱咐她路上小心。
几人先去的是唐慎买的那个小院子，长时间没有人，院子里杂草丛生，一开门，顿时惊起一群鸟雀，扑扑楞楞地飞到了墙上，但也不飞走，站在墙上蹦蹦跳跳地看着闯入院子的一行人。
“咱先把院子里的草给清理了吧？”
崔爱国说着，问林微，“这儿有镰刀或者刀子之类的吗？”
有些草长在砖头缝里，硬拔的话，说不定砖头都得掀起来。还有些草，叶子细长，别看已经干枯，一不小心就得割破手，不用工具，似乎行不通。
林微摇摇头，“还真没有。这样吧，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家拿。”
这个屋子就是个空荡荡的地儿，之前结婚的时候给亲戚住，也就是弄了些床褥，暖水瓶杯子盆子之类的，像是刀子之类的工具还真没有。
再加上这边不种地，镰刀就更没了。
不过，铲子，刀子，铁锹还是有的。
这儿离她的那个二进院子不算太远，过去一趟也是方便。
她招呼了一声，就准备回去取。
林微熟悉路线，知道怎么走，崔爱国几个人之前也都是在二层小洋楼那块儿地方活动，所以也没有抢着去。
等林微一走，崔爱国道，“咱也别闲着，外面草先不动，屋子里的蛛网啥的都给清理一下。”
来都来了，就做到尽善尽美吧。
几个人也不含糊，挽起袖子，笑哈哈地开始打扫屋子。
……
年三十，公交车上的人少了许多，林微也能找到个位子坐下。
不过两三站路便下了车。
只是还没到家门口，她就看见有个男人在她家门口徘徊。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儿，林微也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四下里看了看，她找了个盲区，站在一家人晾晒的木板后面，眯眼看着那男人。
只是，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呐……
要是那人回过来头就好了。
林微正想着，那人估计也有些不耐烦了，烦躁地在门口来回踱步。
这时，林微才看清那人的长相。
“……”
他怎么在这儿？
上次不是已经明确拒绝了他吗？
再说，这大过年的，他不回家陪着他女儿，站她这儿给她家当门神呢？
不是什么陌生人，林微也就不害怕了，从木板后面走出来，也没出声，一步一步往门口走。
只是脑子里还在想，他到她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上次的事儿，她以为她已经说的够清楚，也以为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昧良心
上次在茶楼，陆建华想要她给他当个介绍人，牵线搭桥。
只不过想到种种，再加上他不仅和黄根生，也就是黄金仓的儿子走得近，还跟黄根生的妻子钱宝珠也颇为熟稔，她便拒绝了。
其实，她还真想不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让陆建华经过那么久还没拿下来，更坚持不放弃。
陆建华听到脚步声，赶紧看过来，一见是林微，随即扬起一个笑，“林微。”
“陆先生。”
林微颔首，一个称呼拉开了他刻意营造的熟稔氛围。
陆建华像是颇为头疼，扶额叹息了一声，脸带苦笑，道：“你还是怪我对不对？”
语气轻柔，不是质问，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加上那语气，林微汗毛“嗖”地立了起来，她跟唐慎再亲密的时候，唐慎也没这么恶心过她！
简直了！
林微的手指忍不住在手心里狠狠抠了抠，强忍住自己当着他面搓搓鸡皮疙瘩的冲动。
“如果早知道那次的事儿能让你这么介怀，我肯定不会在你心里留下疙瘩。”
陆建华苦笑，“如果我向你道歉，你会接受吗？”
林微：“呵呵。”
这没头没尾的，到底是什么事儿？
如果说是上次在经济区，他单独进行投资的事儿，她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原谅不原谅。
商人逐利，何况当时她的那笔钱估计也只是个添头。
彼此之间合作，大概也就是合则聚，不合则分罢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陆建华笑看着她，扬了扬手里黑色的公文包，西装革履，一派的风度翩翩。“咱们详谈。”
林微摇摇头，直接拒绝：“不好意思，男主人不在，不好邀您进去。您还有事儿吗？没有的话，我就自去忙了。”
她不想跟他扯皮。
陆建华见她抗拒，眉心微微隆起，正色道：“我这次回来，专门为你。上次的事儿是我不对，这次回来，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怕林微跟上次一样，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迅速接上上句话，“我想跟你合开影视公司，咱们所有一切都是五五分，也算是上次的补偿。”
“你在大陆，大概不了解这个行业，但是影视作品很能引领潮流。”
陆建华语速极快地将影视作品及其周边可能带来的利益讲给林微听，又从时尚，从她投资的产品，然后到影视作品里的植入，条理清晰，更是给出了不少数据，力求能让林微明白这里面利润的巨大。
林微当然想分一杯羹，但是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掉馅饼，所以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之前茶楼跟陆建华见面那次之后，她也跟何盛聊过，何盛觉得这事儿可行，当时就说找人了解一下，再做打算。
所以，跟陆建华也无所谓再合作了。
陆建华沉默。
林微分明看见他的眉尾在跳动。
“抱歉了，我最近并没有开疆拓土的打算。而且我也不熟悉那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那边的投资有意向。”
林微礼节性地笑笑。
陆建华刚才那个样子，实在是让她心里发毛，如果说几句软话能够让她少个敌人，她觉得她可以心甘情愿再说几句。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绝对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最明智的话之一。
“你并不需要做什么。”陆建华声音沉缓一些，“这些我都可以一人搞定。”
林微心里叹气。
他越是这样说，她就越是害怕。
这世界上有白白送钱的吗？
哦，对，是有一次。可那一次，要不是上面的人保她，而她的财产又过了明路，估计不止她倒霉，唐家也得跟着受牵连，垮台说不定都是可能的。
她还敢要？
“我这人疑心比较重，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您可以找别的人进行合作。”
林微选择自黑。
陆建华对于这样三百六十度防备的林微，也是没招了。
钱，她不缺。
从调查出来的东西来看，现在他甚至摸不清楚她的财力情况。
野心……
他也困惑。
她看起来没有野心，但对钱又有些执着。若说她对钱执着，可有时候表现的又那么的不在意。
她名下的房产，随便就给了舅舅和父母。有的甚至还装修好随手奉上，刚买的二层小洋楼也是说让人入住就让人入住了。
还有钱，几十万，说转移就转移了。
不说大陆的经济水平，就说他们那边，对大众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的软肋是什么，她的欲望又是什么，他看不太清楚。
想不通，陆建华就不再去想，而是直截了当的进行交易，“我想请你帮我认识陈烬，只要能让我见上他一面，我给你五十万人民币，另外再给你一套四合院。”
只是让两人见上一面，后续什么都不用管，就能得到这些东西，他觉得是个人都要动摇。
尤其是大陆这落后的发展，只是刚刚温饱的社会，这一笔财物，目前来看完全可以让一个人衣食无忧一辈子。
陈烬？
高平案的舅舅啊。
这人在那边很有名气？
林微有点好奇。
可上辈子她并没有听说过他……
但这不是重点！
“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林微笑容消失，“所以只能抱歉了！”
这人调查她！
不然陈烬的事儿他怎么可能知道？
个人隐私和信息在她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有心调查，林微心里有点火大，所以扯起嘴角笑笑，大步走到家门口，打开门进去，不等他说什么，“砰”地一声关上门。
去储物间拿了镰刀，铲子，刀子，还有一个装粮食的大袋子，收拾好，林微拎着出了门。
结果打开门，陆建华还在。
“……”
她也是无语了，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也表明了拒绝的态度，他怎么还守在这儿？
说句有点昧良心的话，跟陈烬关系最亲密的人不是她，而是陈灵淑，他既然查到了她认识陈烬，那想必也查到了陈烬的这个姐姐陈灵淑。
可为什么死缠着的人是她，而不是陈烬的这个姐姐？
第九百七十七章 血腥
舍近求远，不是他的风格吧？
林微关上门，礼貌地朝他点点头，拎着东西就往胡同口走。
陆建华见她如此，似乎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她快到胡同口的时候，终于追了上去。
林微被拦住，只好停下脚步。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过了，再说，无非是浪费口舌。
她也不想再说了。
烦！
“除此之外，我再给你两成影视公司的利！”
陆建华不错眼地盯着她。
明明已经气极，却还是极力忍耐，保持着岌岌可危的绅士形象。
林微：“……”
这年头还有上杆子追着送钱的?
见林微还是不为所动，陆建华知道单纯砸钱已经无济于事，只好走感情路线，无奈又无措道：“我只是想见他一面。”
“……”
林微简直要咆哮了。
他陆建华见陈烬一面如此困难，难道她见他一面就很容易吗？
好歹他们俩还住在同一个地方，她和他都隔了一个海峡了！
不是隔着一条街，也不是隔着一个城镇，那是海峡啊!
脑子有坑吗？！
“我跟陈烬只有一面之缘，后来再也没有联系过！”林微不耐道，“你真诚心见他，找当地跟他有关系的人不是更好吗？”
虽然有祸水东引的嫌疑，可她有多大的能耐，能让他见到陈烬？！
林微说完，绕过他快步往公交车站走，结果却在经过他的时候被抓住了胳膊。
“你——”
大爷的！
林微差点爆粗口，顾忌着自己的身子，甩了两下没有甩掉，也不敢强力挣扎了。
“陆先生，麻烦你注意点儿风度！”
不是一直彬彬有礼吗？
不是一直西装革履，扮演绅士吗？
这是哪门子的彬彬有礼！哪门子的绅士！
……
就在林微气得想要喊抓流氓的时候，那边在遛狗的高平案忽然站定，仰头看着旁边的男人，拽了拽他的裤管。
“舅舅，我好像听见干娘的声音了。”
他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奇怪，好像又没有声音了呀……
正想拽着男人过去看看，却被脚边蹭着他乱打转，才两个多月的小奶狗吸引了注意力。
“走，去那边看看。”
陈烬弯下腰，单手抱起高平案，顺手捏着小奶狗脖子后面拎了起来。
骤然腾空，不仅小奶狗不安地汪汪叫着，就连高平案也惊了一下，慌得忙用两只小胖手抱住他的脖子。
陈烬抱着高平案不紧不慢地走到巷子口，看见的就是一个口口声声说要见他的陌生男人抓着林微，而林微已经气红了脸。
“干娘！”
高平案松开陈烬的脖子，挣扎着就要下地。
他要去打坏人！
“你的狗，自己看好。”
陈烬把高平案放下，将手里的小奶狗往他怀里一塞。
说着，瞥了他一眼。
高平案立时站在原地，乖乖抱着小奶狗，不敢再乱跑。
只是垂着头，瘪着嘴。
陈烬眼里有了点笑意，拍拍他的小脑袋，这才懒散起身，一步一踱地往两人跟前走。
方寸之地，霎时像是被抽成了真空。
陆建华看见陈烬的那一刻，震惊到失声，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心跳随着他缓慢的脚步跳动，呼吸却急促粗重，一缓一急，肺有些受不了。
眼睛都急红了，他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林微清楚感觉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在颤抖。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低头去看，微微有些诧异。
陆建华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着……
至于，这么害怕？
陈烬在那边到底是做什么的？
林微突然有些好奇。
甩开陆建华的手，微笑朝向面前英俊的不带一丝沉冷的男人，正要说谢谢，却见他摆了摆手。
林微点点头，不再说话，但却离陆建华远了一些。
陈烬在陆建华面前站定，和缓道：“听说你要见我？”
再正常不过的话，再正常不过的语调，认真来说，甚至可以称得上平淡。
陆建华嘴角抽抽，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肝胆俱裂，实在没想到被陈烬抓了个现行。
往日里别人对陈烬的评价开始在脑子里不停地回旋，耳听他对付别人的手段也是温柔到极点，温柔到让人倾家荡产，人财两空……
“怎么？”陈烬微微挑眉，“不想见我？”
这句话相比上一句话，明显有点沉。
陆建华狠狠咬了一下口腔里的肉，这才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我，我……”
本想辩解两句，可是想到那些狡辩的人的下场，他赶紧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低下头，弯腰九十度鞠躬，“陈爷，是我错了。”
陈烬最讨厌的是什么，他都打听过了，怎么当时像是鬼迷了心窍，还想着铤而走险？
陆建华背上冷汗淋淋，弯着腰，一直没敢抬起头。
希望，希望陈烬能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情况，不要赶尽杀绝！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希望能不能实现……
如果不能，那他还有没有机会，有没有时间逃去M国？
“错了？”
陈烬微微笑道，“错了，就算了？”
这语气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了，可林微不知道怎么，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子压抑。
陈烬他，难不成是混黑的？
据说那边确实是帮派林立……
“但请陈爷发落！”陆建华咬牙，弓着的背又微微放低了一些，“是陆某错了！陆某绝无二话。”
“发落？”
陈烬轻笑，沉沉的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有一种让人屏息静气的血腥。
私下调查他，明知故犯……
他想让他怎么发落他？
气氛顿时冷凝到了极点。
林微心头一颤，视线在俩人之间过了一个来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好像要见血……
“大陆这边财产全部捐出，那边的产业缩紧三分之一，回去之后，”陈烬余光瞥见林微偷偷摸摸的往这边打量，顿了一下，“不要再来大陆。”
大过年，不宜见血。
陆建华躬身听着，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心里却还是提着，见陈烬没有继续说，他也不敢抬头，只能静静等着。
第九百七十八章 抱好
“要我送你回去？”
陈烬单手背在身后，声音不急不缓。
陆建华闻言一愣，随即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
就这样？
陈爷就这样放过了他？
他还弓着身，头却抬起来去看陈烬，脸上有些扭曲之后的放松庆幸，看着有些滑稽的诡异。
林微有些想笑，又觉得这样的场合需要严肃，翘起的嘴角被她强制拉平。
“想笑就笑吧。”
陈烬见她忍得艰难，人都有些抖，颇有些无奈地开了口。
“哦。谢谢陈家舅舅。”
林微也实诚，他让她不要忍，她也不忍了，嘿嘿笑了两声，只不过声音还是有些压制着。
陆建华起初以为陈烬在跟他说话，赶紧想要解释一下他没想笑，却听见林微的笑声，还有一句近乎于调侃的称呼。
原来不是跟他说话啊！
陆建华有些庆幸。
他站直身子，正要跟陈烬说点感谢的话，却见陈烬冷冷斜了他一眼。
于是，陆建华不发一言，颇为恭谨地鞠了个躬，慢慢退出林微胡同口。
“怎么认识他？”
陈烬见陆建华离开，收回视线，看着林微，神色平淡地开了口。
只不过，语气却有些嫌弃陆建华的意思。
“之前出手过一些玉石给他，后来他说有个投资项目，问我要不要加入，如此算是认识了。”
林微觉得没什么隐瞒的，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有些时候，当时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但转过头再看，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是她当时太急着找个投资项目升值了……
“你需要多看书。”
陈烬视线从她脸上滑过，然后朝抱着狗站在原地等待召唤的高平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自由活动了。
只是不等高平案到身边，又转向林微，以长辈教育小辈的口气，道：“多看看老祖宗留下的相人相面的书，对你没有坏处。”
相人相面？
他看过这些书？
“谨记教诲。”林微有些嘴角抽抽，“只是‘人’这门学问太高深，总要有个学习到运用的过程。”
她对人际交往本就不是太擅长，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老？”
陈烬面上严肃，眼里却有了点笑意，摇摇头，轻声道：“伶牙俐齿。”
时间，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从一无所有，到……
“那你认为呢？”林微指指自己，笑眯眯道，“总是比我大上不少吧。”
她似乎听陈灵淑说过他的年龄，只是当时好像在做什么，错过了这一瞬间的记忆。
“不是还有事儿吗？”陈烬指了指她手上的袋子，“去忙吧。”
“嗯，今天的事儿谢谢你了。”
林微真心祝福，“祝你在大陆的第一个新年快乐。”
不管别人，陈灵淑肯定是高兴的。
第一个新年？
陈烬把这几个字儿在嘴里含了一下，眉目温润许多，“倒是个有趣的说法。”
说完，摆摆手，抱着来不及跟林微打招呼的高平案离开。
闲散，凌厉，又温润。
也是个有趣的人呐……
林微笑笑，迅速往公交车站走。
走出去几步，她还能听到身后高平案的抗议声。
高平案确实是生气的，爸爸跟他说过，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是不能插嘴的，要等大人不说话了，小孩子才能说话。
可是等他能说话了，舅舅没跟他提前说一声，抱起他就走了。
都没有告别！
也没有来得及说新年好！
“舅舅，我很生气。”
高平案小声音脆嫩，可话里的不高兴却很是清晰。
“生气什么？”
陈烬把他放下，淡然道：“既然生气，就自己走。”
“舅舅，你要尊重我。”高平案拽住他的裤管，认真道，“刚刚我也有尊重你的。”
所以要相互尊重。
“尊重是自己给自己赚的，不是你随便一句话就能得到的。”陈烬轻哼，“等价交换？天真。”
所以相互尊重不成立。
高平案闻言，瞪圆了眼睛，脑子里两个小人在疯狂打架。
晕了一会儿，他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可是，可是爸爸不是这样说的……”
“那我和你爸爸跟你说的那些东西，谁的更有用？”
陈烬嗤笑一声，“你爸就是个以德报怨的，不好。”
即便平反，即便朋友都回来，可让他姐姐单打独斗的那些年呢？
他怎么赔？
高平案这么一个小人儿，被高志国建立的三观轰然倒塌，可是对上陈烬的，又觉得也不是那么对，一时间整个人懵在那儿。
听谁的？
谁才是对的？
“舅舅说的就是对的吗？”高平案有些迷糊，“可我觉得爸爸说的也对。”
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还因为那些夸过他呢……
“舅舅说的也不全对。”
陈烬一边闲庭信步地晃晃悠悠往姐姐家走，一边跟小人儿对话，完全不去管那还不足他腰身高的小孩儿该是如何的崩溃。
“……”
高平案瘪瘪嘴，想着不能哭，又咧咧嘴，可也笑不出来了。
好气哦！
舅舅怎么坏？
每次舅舅一来，他都头疼!
“舅舅，那个人为什么那么怕你啊？”高平案想不通舅舅说的话，脑子里却猛然闪过刚才那个人的脸，眨眨眼，口齿清晰道，“我看他都要哭了。”
看着很可怜。
可是他硬拽着干娘，不让干娘走，又很坏。
“因为舅舅比较威风。”
陈烬毫不脸红地哄小孩子。“所以他害怕舅舅。”
微风？
“就像大壮和黑点一样吗？”
爸爸也说过干娘家的那两只狗狗威风凛凛，所以，舅舅像它们一样威风？可是它们不会说话，舅舅会说话，这也是威风吗？
“大壮，黑点？”
陈烬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只不过眼睛微微眯起，“狗？”
“不是的。”
高平案摇摇小手，满脸自豪，“爸爸说它们是军犬！军犬是保家卫国的好伙伴！”
那还不就是狗？
陈烬手指动了动，俯身捏了捏他的小脸，然后把他怀里挣扎的小奶狗提溜出来，和那无辜又湿漉漉的狗眼对视了一会儿，又扔回他怀里，“抱好。”
毫无杀伤力！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一笔勾销
林微过去唐慎买的那个小院儿的时候，几个人已经把屋子打扫干净，而且连门画春联都已经贴上乐。
程亮正跟几个人发烟呢，见林微过来，知道她不喜欢人吸烟，只好悄没声的把烟塞口袋里。
“怎么才回来？你家的工具不都放在储物间吗？”
他声音有点大，明显想掩饰点什么。
林微笑着摇摇头，“舅舅，别以为你藏烟我没看到！”
说着，把手里的袋子放下，“咱们就简单清理一下，不用太仔细，清理出来的杂草堆一块儿，上面压点土就行。”
这样沤烂了也能肥土。
“直接烧了不就行了吗？”王大山疑惑，“还省事儿，还防止生蚯蚓。也防止意外起火。”
林微也想过一把火烧了了事儿，只不过想想，还是算了。
大过年的，万一有些火星儿随风飘出去，或者这些草烧的时候烟太大，引得公安出动就不好了。
都过年呢，能少一事儿就少一事儿。
“用土盖在草堆上，土厚点好了。”林微道，“这样也不会起火。至于生了蚯蚓，到时候也好办，我妈说明年让姥姥养几只鸡，到时候就当是鸡食儿了。”
昨天晚上她妈在她洗脚的时候，确实说过这事儿。说是怕她生了之后，买不到足够多的鸡蛋和鸡肉，就想着打几个小鸡仔给姥姥养着。
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姥姥说罢了。
“那也行，咱们赶紧弄完，弄完了好回家吃饭。”
程亮招呼了一声，大家立即行动起来。
林微拿了一把花铲，找了个角落蹲下，开始一点一点铲这些枯草。
七八个人干活，那速度自热不用说。
不一会儿功夫，院子大变样儿。几个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劳动成果，又一窝蜂地往林微那个二进的小院子去。
等贴完所有门画对联，到了程曼那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四十分了。
一见几个人回来，程曼赶紧朝厨房喊，“娘，可以下饺子了。”
喊完，又对林志远道：“赶紧放鞭炮。”
一番命令之后，她拿起早就数好的一把香，找了火柴，又找了一张之前用剩下的黄纸，做了个预备动作。
鞭炮声一响，她立即点燃手里的黄纸，用那引燃的黄纸去点香，一边点一边还念念有词。
“老天爷，诸天神佛，请你们保佑家里都平平安安的，没病没灾，和和乐乐……”
如此念了几遍，把香插进香炉里，又点燃了一把，“老祖宗们保佑家里孩子都能出息，也保佑家里生意兴隆，要是来年赚钱了，过年给你们祭一个大猪头，好酒好肉招待你们……”
声音不大，但却字字钱清晰。
这是乡下最常见的祝祷，朴实，但却表达了人们一生的诉求。
虽然不一定能实现，可还是每年都会重来一遍，终其一生，从不落下。
在客厅祝祷完，程曼招呼林果端着祭品往厨房走，她自己则一手端着祭品，一手拿着三根香。
程姥姥见程曼过来，赶紧从炉灶后面出来，好让程曼面前除了炉灶，再没有其他。
“灶王爷保佑家里平平安安，回天上的时候多说说好话，过两天给您烧点糖糕甜甜嘴儿……”
说完，又在门口对着门上的门神祝祷了一会儿，这才回到厨房，对着灶王爷磕了个头，然后恭敬地把香插进灶台上的香炉里。
见香都稳稳当当的在香炉里，程曼脸上露出笑容，招呼着几个人道，“你们都去洗洗手，客厅里的凉菜都准备好了。”
程姥姥等程亮一回来，也赶紧带着人回家，她那边还没有祝祷。
“不着急。”
吴学文笑呵呵道，“等一下程大哥，人到齐了再吃。”
其他人也都坚持。
没办法，程曼只好让林志远和林微招呼几个人，林果就留在厨房，帮着烧火下饺子。
以往家里都是用煤火，只是这次家里人比较多，地锅才能满足一次性下那么多饺子。
林志远不怎么会说话，但是为人实在，见几个人也不先吃，赶紧弄了一些花生瓜子糖果出来给几个人打发时间，顺手还拿出来了一条香烟，一人发了一包。
因为有程曼经常，他一般都不抽烟，所以唐慎送的烟酒还剩下不少。
林微看见几人有些意动，只是碍于她在，不好吸烟，只好说去厨房帮忙，给他们留出来一个空间。
“怎么过来了？”
程曼正在用长柄汤勺翻动着饺子，见她过来，连忙道：“就你爸见了生人不说话的性子，你指望他待客？这儿不缺你一个，赶紧回去。”
别到时候相顾无言，那多尴尬失礼。
“妈，我见我爸招待的挺好的啊。”最起码比以前在旺山村的时候好多了。“他还拿了瓜子花生糖果出来。”
“那烟呢？”
说起烟，程曼也明白过来，“你过来也好，不然他们还真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抽烟。”
林果今儿一天也忙的够呛，这会儿蔫蔫的，听这俩人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灶里塞柴火，也不吭声。
见姐姐林微过来，也只是眼皮子抬了抬，见林微没表示，又一脸生无可恋的盯着灶台。
“你出去吧，我来烧火。”
林微要接替她，却被挡了，“饺子快熟了。”
所以，不需要换人了。
程曼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笑骂道：“不就让你洗洗水果，然后摆个盘吗？至于累成这个样子？”
“我还烧火了，还叠金元宝了，还打扫院子贴门画了，还洗菜洗肉了，包饺子了。”要不是力气小，林果觉得她妈可能还要让她剁饺子馅。
“好好好，你今儿辛苦了。”
林果看程曼一眼，不抱希望地讨价还价道：“妈你都说我辛苦了，那能不能今年别把我的压岁钱收走了？还有之前欠的钱，你也给我一笔勾销吧？”
“行行行，一笔勾销，不收你的压岁钱行了吧？”
程曼如今手头宽裕了，又见她可怜巴巴的，笑着点点头，但还是警告道，“要是给我发现你乱花钱，那这话就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