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九章
周一早上，因为唐慎的回来，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
林微吃过饭，由唐慎开车送她去上班，拂晓醒得早，于是也跟着他一起去送她上班。
等到了单位门口，唐慎单手抱着拂晓，另外一只手拎出来了一个保温盒，递给她。
“是什么？”林微有些奇怪，“中午我和朋友去食堂吃饭，不用这个的。”
夏天天热，很多食物不可以存放，容易变馊。而且，她不太喜欢吃凉的东西，米饭馒头若是凉的，她就不怎么碰，若是去食堂让厨师给热一下，耽误时间不说，还麻烦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时间和任务，额外给人家增加工作量，将心比心，她做不到持续性地麻烦别人。
所以，就想着，这要是唐慎给她带的饭，就让他继续带回去。
“水果。”唐慎长身而立，刚毅英俊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里面放了几块鸽子蛋大小的冰块，到了中午，去吃可以消暑。”
昨天晚上给孩子把尿换尿布的时候，他想起来，就专门弄了水放在冰箱里，怕冻不好，便弄成小小的形状。
至于水果，是他趁着媳妇儿洗漱那会儿，去院子里辟出来的草莓地摘的草莓。当然，里面放的不止是草莓。第一层放的是草莓，第二层放的是葡萄，最顶上一层放了一些果干。
林微眼睛弯弯，笑着接过来，对上他道，“我去上班了？”
“嗯。”唐慎温润地应了一声，才又道，“等你下班，我来接你。”
“好。”
林微应了一声，揉揉拂晓的小脸，才拎着保温盒，脚步轻快地往单位里走。
现在夏天，天热，人容易困乏，若是中午不睡一会儿，整个人都要不好。她中午想要午睡，便跟唐慎说了，叫他不用来送饭，她跟着去吃了食堂，这样能预留出来不少午睡时间。
唐慎当时就应了下来。
拂晓跟唐慎动作一致地望着远去的林微，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这才同时扭头。
“爸爸？”
拂晓见唐慎看着他，咧着小嘴儿，满眼笑，奶声道，“还带晓晓吗？”
她问的是，林微下班的时候，唐慎还能不能带着她来这儿接人。
唐慎当然点头了。
回去之后，唐慎也没闲着，家里家务活儿几乎不用做，他就先带着孩子四处转悠，然后才带着买好的东西去了程曼和林志远那儿，当然也了程姥姥那儿。
现如今，程亮和孙芳也通过郑护，专门找了个退休的护士当保姆，所以程姥姥并不忙，还有了人聊天说话，日子过得挺乐呵。
至于当了孙芳娘家人的李启李先生和王阿珍，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也习惯了安静且有条不紊的生活，还是住在原处，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想孩子的时候，才会过来这边儿小住。
“小唐，”程姥姥道，“微微这孩子独立，可能有些事儿不会跟你说，一个人担着。可这最近的事儿，姥姥还是得跟你说说……”
程姥姥说的最近的事儿，就是孩子差点被人害了的那次。
即便是知道了来龙去脉，现在被程姥姥又说了一遍儿，唐慎心仍旧揪了起来。
“人已经找到了，若是没有问题，近期就会宣判。”他堵上了所有可能有的退路，让梁芜茵再也无法逍遥，下面如何，就等最后结果了。
“啥？”程姥姥惊了，“找到了？”
唐慎：“嗯。”
“哪个王八羔子干的？”程姥姥气得不行，“咱们家从来没跟人结仇！”
竟然真的有什么幕后黑手！
“梁芜茵。”唐慎见程姥姥看着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便毫不含糊地说了出来。
他没有丝毫隐瞒，倒是程姥姥沉默了。
空气里安静了几瞬，唐慎紧张得有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梁芜茵？”程姥姥重复了一遍儿，“有些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的了……”
唐慎：“到时候公安局那边有新消息了，我再跟姥姥您说。”
程姥姥连连点头，就要去给几个孩子准备饭的时候，唐慎笑着婉拒了，说是要去大院一趟。
这下，程姥姥也不拦着了，只是把自己之前给几个孩子预备的零食给他带上。那些都是程姥姥自己做的肉干果干，倒是挺受孩子们喜欢。
唐慎到大院的时候，刚好是中午时分，他过去的时候，只剩唐老爷子在。一个人拿着个蒲扇，坐在屋里慢慢扇着，透着一副安享晚年的闲适。
“爷爷，我妈呢？”
唐慎领着四个孩子进来，“上班去了？”
“嗯。”唐老爷子瞬间扔掉蒲扇，笑眯眯地道，“太爷爷带你们去玩啊。”
说着，回头朝着唐慎又加了一句，“这次手术比较棘手，你妈过去当示范。”
一边当做范本讲解，一边救死扶伤，两不耽误。
唐慎点头。
唐老爷子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唐慎啊，你跟你爸妈说一下，叫他们劝劝你叔叔，叫他娶个媳妇儿吧。这孤孤单单的，看着叫人心疼……”
就和唐耀那孩子相依为命，也……不是个事儿啊。“他还年轻呐！”
说唐济年轻，实在不是溢美之词。
他确实年轻，人又爱干净，平时不动声色，又没有什么能叫他生气的，再加上老冯给他专门制作的调理药丸，就没显老。
面相不老，年纪也不大，唐老爷子就想让他找个伴儿，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我爸妈没说过？”
“咋说？”唐老爷子头疼，“他不想再娶，怕我念叨，这两年都没回来过年。唐耀那孩子也跟着他在那边儿，要是他不回家，孩子就只一个人了……”
“……我先问问我爸妈。”唐慎正色道，“了解了情况，再问叔叔。”
“成，你放在心上就好。”唐老爷子并不急于一时。“我早上去拜访了几个老友，问了一些律法方面的事儿……”
唐慎：“爷爷，这事儿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我就是着急。”唐老爷子道，“不想叫那些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多逍遥自在一天。”
第一千九百三十章
唐老爷子去了局子之后，心里不高兴到了现在，就连电风扇都没开，就用个蒲扇摇来晃去，化解心烦。
“我估计五天时间不到，应当就要宣判了。”
“但愿吧。”唐老爷子慈爱地看着几个孩子，“我不想再叫孩子有任何危险了。”
唐老爷子所想，就是唐慎所想，更是冯唐林三家的希望。
看守所，梁芜茵一个人一个房间，好吃好喝地等着孩子长大生产。
这样的好日子也只是过了四五天，之后随着孩子月份的增加，激素水平发生了变化，梁芜茵再也逍遥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梁芜茵带着哭腔，满含痛苦，“我要告你们，告你们虐待孕妇！”
检查了她身体的医生怜悯地看着她，“荨麻疹，为了孩子着想，尽量不用药。”
“不用药？”梁芜茵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声音尖锐，“有本事你来试试！”
医护人员微笑。
“啊啊啊，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用药！”梁芜茵知道孩子父亲是个什么玩意儿，便不太把这个孩子当回事儿。“对孩子有影响，就有影响好了！我不追究你们的责任，快给我用药！”
她既然能怀上这个，就一定能怀上下一个。这个孩子的父亲不过是贫民窟的一个光棍汉，若是可以，她甚至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孩子的父亲应当是高大英俊，家世显赫的。而不是一个类似乡下二流子一样的光棍汉！
“不行的。”医护人员拒绝，“对于孕产妇，我们都有标准的给药原则。”
梁芜茵见怎么都说不通，捂着脑袋尖叫出声。那剧烈的瘙痒感，让她怎么都没办法逃脱。她挠过之后，皮肤更是惨不忍睹。
“求你们了！”梁芜茵满眼是泪，眼里有些疯狂，“孩子痴傻算我的！你们给我用药，立刻马上！”
她想挠，可是挠过的皮肤显现出来的状态，叫梁芜茵差点崩溃。若是这一身皮肤因为个孩子损坏了，还不如让她死！
“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的。”
“规定？规定让你们去死，你们死不死？”梁芜茵说着，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道，“你们爹妈要是得了荨麻疹，你们也让他们这样扛着？”
“你是孕妇。”医护人员面色不动。
“我不信！我不信没有孕妇可以用的药！”梁芜茵实在没忍住，伸手狠狠往身上抓了一把，可惜刚去了痒，之后又被新的一波痒意给弄疯。
她躺在床上，难耐地在上面蹭蹭蹭，不敢再用手去抓，去挠……
可也正是这样，才逼出了梁芜茵的两眼泪。
她滚动着，痛苦得嘶吼。
不行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给我用药吧。”梁芜茵从床上下来，“我给你们磕头了！给我用药吧！”
梁芜茵痒得奄奄一息，披头散发，再不复之前的妩媚，加上脸上的伤，让她磕头的动作充满了低迷。
“不是不给你用，我们是没办法。”医护人员道，“我们不是皮肤病专科，所以没办法确定给药。”
“对啊，你等着。我们已经去请皮肤科的医生，所以你再等等吧。”
“等多久？”梁芜茵感激涕零。
“这个不确定。”医护人员道，“他治疗皮肤病很有名气，先看看能不能挂个号。”
“若是不能呢？”梁芜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要是不能，再重新找。”作为医护人员，穿白大褂的好友还是不少的。总能找到一个可以过来这边的医生。
“你们怎么不去死！”梁芜茵尖叫。
一群庸医，竟然连最简单的瘙痒都没办法处理！梁芜茵气极，“你们学习学得都到狗肚子里去了？这么简单的瘙痒都看不好！”
“学习这个事情，也看人的。”医护人员脾气好，怎么说都不生气。倒是在上句话之后，回了一句。
她梁芜茵读了那么久的书，那么多的书，还不是一样入了别国的国籍，甚至做下了危害国家安全方面的事情？
现在倒是有脸来跟她说这句话了，还真是吓人呢……
梁芜茵最后得到的消息就是晚上，会有专门治疗皮肤病的专家过来，所以在这期间，她要继续人手瘙痒。
“林微你个贱人！”梁芜茵痒得透彻心扉，想着转移注意力，便开口骂道，“你个大贱人！”
“啊啊，我要报警！我要报警！”梁芜茵抱住自己，“我之前都没有过敏过，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在使用，为什么会这样？肯定是你们给我下药，好让我的孩子流产，然后你们日子就圆满了是吗？”
“梁芜茵同志说笑了。”医护人员，“我们医护人员，秉持的就是救死扶伤的基本原则。”
“我之前没有过敏！”
“已经跟你讲过了。”孕期会出现的症状之一。
梁芜茵无论怎么说，医护人员在皮肤病专家没到的时候，也不敢给她开什么药。
那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梁芜茵可以下狠心让立即用药，作为医护人员的他们，却不能答应。
等到晚上皮肤病专家下班，梁芜茵已经没有力气发疯大叫，她只感觉浑身像是蚂蚁爬过，被手抓破的地方，却又疼得不行。
现如今，除了痒，她的感官都迟钝了许多。
专家检查之后，给梁芜茵开了药，外用而非口服。只是在他走的时候，专家道，“她脸色不对，你们最好给她检查一下。”
他虽然是皮肤病专家，但也在以前学习的时候，轮转过科室，所以知道的相对多一些。
梁芜茵现在这个情况，他很怀疑她的怀孕情况。
先兆流产不是不可能。
“谢谢，我们会的。”
等皮肤病专家离开，医护人员迅速就为，给她检查身体。
梁芜茵这个时候，忍着瘙痒，心里忐忑到了极点，她害怕，害怕他们告诉她，这个孩子保不住了。
当然，她不是心疼这个孩子，她是害怕自己再也没有出去的机会。失去了孩子，她可能得立即执行刑罚了吧？
梁芜茵是真的害怕了。
第一千九百三十一章
基于法律对孕妇的特别照顾，局子里的女警虽然不待见梁芜茵，却也因此将能够想到的，做的面面俱到。
只是，检查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毛病。寻麻疹本就是女人怀孕后会出现的症状之一，除了生扛，也就给开一些涂抹的药……
与此同时，先兆流产也是梁芜音出现的症状之一。
但梁芜音怎么可能相信自己身体只是因为怀孕才出现的问题？
她在云省之前，身体一切都好，一路坐车回来，几乎没什么颠簸，孩子会有问题？而且，这些症状都是冯老爷子见过她之后，才出现的！
“一定是有人害我！”梁芜茵知道，若是失去孩子，她别想再找到机会逃出国外，“是唐慎爷爷干的！一定是他！除了他，没有人有这个能耐当着你们的面给我下药！”
梁芜茵情绪激动，旁边的女警两人一起动手，才勉强压制住她。
“按照咱们老祖宗的说法，你这是忧思过度！”医生皱眉解释。
据妇产科和儿科医生不完全统计，孕妇若是情绪稳定高兴，生下的孩子确实是要比伤春悲秋忧思过重的孕妇的孩子健康。
梁芜茵相信忧思过度吗？
相信，但却不全信。
她做下那么多事儿，冯家和唐家那么护短，怎么可能放过她？
“若是你会看化验单，你可以自己来判定。”医护人员见多了这样的人渣，没有任何怜悯，只是以一个医者的角度，告诉她最终的答案。
梁芜茵会看吗？当然会。她在港城找人调理过身体，还去了rb著名医院看诊，自己也是了解一些的。
可她更清楚的知道，冯老爷子是国医圣手！
“国医圣手”这个词儿，从来不是泛泛而谈的东西。
梁芜茵暂时安静下来，她需要保护好这一道护身符，也需要好好想想，怎么抓住冯老爷子害她的证据。
只是，冯老爷子从来没给她用过药，她又如何能够找到所谓的证据呢？
审判如期到来。
梁芜茵通敌叛国，蓄意伤人，情节特别严重，但因怀孕特殊情况，被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孩子生下后，立即执行以上刑罚。
王园园防卫过当，持刀杀人，但因积极检举，判处有期徒刑六年，立即执行。
而就在判刑之后的第五天，梁芜茵腹内孩子出现了胎停，推进手术室进行了流产手术。
几十天的身体恢复期之后，神色灰败的梁芜茵被送进了挂着铁丝网的高墙大院。
女犯人是单独关押的，这其中还要分刑罚的轻重，来进行特定管理。
而这个年代，能进监狱里的，尤其是能被关进女监的，都有经历。里面的人或是麻木，或是愤世嫉俗，亦或者阴暗……
皆有。
但跟养得白净的梁芜茵比，没人能比得上。
所以，只是送进来，她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在梁芜茵的审判结束之后，原以为自己调令会被批准的唐慎，被上面喊去谈话，宗旨有一个，暂时不批准。
唐慎：“……”
“军人没有当逃兵的。你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包括各项能力，不允许你现在就调任后方。”
唐慎：“我……”
“上面考虑到你和你家庭的情况，准许你八六年初调任。”
话说到这份上，唐慎再没有理由硬杠。他点点头，应了声，便写了信给林微。
提笔，他知道自己该写什么，但却迟迟无法落笔。
他，跟林微保证过了的。
要做一回言而无信的人了……
唐慎苦笑，最终还是落了笔。这一次，不再有之前的龙飞凤舞，反而笔迹滞塞。
林微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国庆节了。国庆节是周六，正好跟周日的休息赶在一起，凑成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工作量少了，休息时间几乎都是准时的。就像国庆节这样的日子，她也不用值班或者工作。
陪孩子的时间多了不少。
当然，与此同时，林微被公选为办公室主任。所以，周五一下班，她就请了同事去外面吃饭。
等她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月亮明晃晃地照着大地了。女同事聚餐，虽不喝白酒，但也喝了不少果酒，林微酒量不行，这会儿已经有些微醺。
人都已经安全送回家，这会儿也该她往家走了。
汪洋看着林微手撑着头，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便把一个食盒递过去，叫她打开吃了。
这是唐慎叫他们做的，每次来都要带水果给她吃。
“什么水果？”
林微抱着食盒，根本就不想动弹。她得听听，若是不想吃的水果，她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金桔，唐队战友邮寄过来的。”汪洋道，“这东西在沿海地区和华南和长江中下游比较常见，咱们平时不长出行，见得就少。他们那儿多，和冰糖弄一起，人吃了好……”
林微不等他说完，便打开了盒子。
她想醒醒酒，吃点这个或许不错。
等林微吃完，汪洋恰到好处地递上去了唐慎的信件。
林微愣住，呆呆看着封皮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慢慢打开。
其实，不打开，她都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果然。”
林微想笑。
汪洋不懂，看着她，有些想问，什么“果然”？但，看着林微的神色，汪洋问不出来。
林微看见了他的神色，也没有要解释的样子。不就是唐慎调回首都的事情，最后一关给卡下来罢了，不然还能有什么？
她早就做好准备了，他这几年肯定不会安于室，所以虽有希冀，可现在落空，却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哦，对了。”林微抬头，看汪洋，“张忠夏什么时候结婚？”
“说是要么年底，要么年初。”汪洋据实说话，“他们还没选定最后的日期。”
张忠夏最近是有些忙的，受人之托，又是铁哥们，他得时不时去监狱看看，顺便关照一下。
当然，看看和关照两个词儿，还是得加个双引号的。汪洋趁空闲时间溜过去，见过梁芜茵。
当然，要是没人说，他可能都不认识她。
第一千九百三十二章
汪洋和小常的工作很清晰，负责住宅附近的安保，负责平时出行，另外就是家里有事的时候去办理一下。
在送林微去上班之后，他们可自由安排的时间便比较宽裕。只要两人安排好，便不拘去哪儿，这也是他们可以和林老爷子合开手工艺品店的原因之一。
幼生期的孩子，尤其是好看又不过分无礼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所以，接触过拂晓和三小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们。
汪洋也不例外。
也正是这种不例外，才从心里痛恨想要毁掉四个孩子的所有人，这所有人里面，梁芜茵更甚。
因此，想“关照”梁芜茵的人不少……
“怎么了？”林微见他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回忆什么，不禁问了一句。
“啊？”汪洋反射性呆了一下，回过神儿，想了想，才开口，“我上次去看了梁芜茵。”
梁芜茵流产，身体恢复之后，便被关进来，想想也有几个月了。林微笑笑，“怎么？”
监狱关押犯人，除了混押，还有特殊关押。
像梁芜茵这样被判无期徒刑，头上还有一顶出卖国家秘密帽子的人，在监狱里的日子……
一般都不会太好过。
“这就这俩仨月的时间，梁芜茵变了很多。”汪洋道。“之前不吃不喝，大吵大闹，现在似乎想要通过劳动改造减刑，安静老实了很多。”
“消瘦，麻木，”汪洋相比小常，在情绪感知上要细腻一些。他迟疑地说出自己的观感，“但眼里的野望似乎还在……”
“野望？”林微将唐慎给的信件收好，抬头轻笑，“有野望才好……”
汪洋：“……”
有点听不懂嫂子话里的意思了，什么叫有野望才好？对待敌人，难道不是秋风扫落叶，将他们的一切都摧毁吗？
“先回家吧。”
林微没有解释的意思，笑着道，“今年国庆节，我想带几个孩子去长城看看。”
以前孩子还小，并不能成行，现在连三小都过了两周岁生日，是可以去看看了。
“嫂子，太晒了吧？”
汪洋瞥了一眼车窗外的太阳，有些迟疑。“冯老和唐老还说，大家一起去郊外玩呢。”
郊外？
林微现在对郊外这个词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了。所以还真不想去那儿。
“……让我再想想吧。”林微揉揉额头，“不去郊外的话，还有什么地方好去？”
家里老人虽然身体硬朗，但也要考虑长途旅行的风险。
“嫂子”汪洋想笑，“两位老爷子说的郊外，是培育中心。”
种个青菜都不成功的两位老爷子，面对孩子们怀疑的眼神，终于想到了这个地方，准备带孩子们去长长见识。
虽然，青菜不成功的原因在于孩子。
植物生发，需要时间。这个时间里，或被三小的尿烧死，或被浇了太多水泡死，亦或者被松土给刨死，再或者刚长出来一点点，就被拔了喂羊……
总之，没成功。
“那……那只羊呢？”林微一想到院子里的那只羊，就脑壳疼。“送走不？”
刚买回来的时候，那羊被洗干净后还挺好看，可经过几个月的喂养，膘肥体壮，不复之前的可爱。大约是喂得太好了，这羊正处于发情期，整天亢奋又激情地扯扯嗓子嚎叫，一点都没有“咩咩咩”的温顺……
想到最近几天被羊嘶鸣打扰到的睡眠，还有四个孩子一听羊叫，就要爬起来看的情况，林微很想给家里人做个烤全羊，虽然她没有做过，不过她可以学的。
“大概会吧……”汪洋开着车，不确定地回答。
拂晓和三小的想法天马行空，一会儿一个想法，他尚且不知道两位老爷子有没有说通他们。
行了，她知道。林微光是听汪洋这样说，便知道把羊送走的概率极低。
车一路匀速往前行驶，林微看着外面的墙上的标语，微微笑了笑。
一九八三年，随着时间的推进，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行为越来越有条不紊，犯罪的情况也得到了控制。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车在胡同口停下，林微下车，让汪洋先开车回去，她自己想慢慢走回去。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呼啸而来的三小和拂晓给抱了个齐全。
她闭了闭眼睛，睁开眼，低头，看着腿上的四个孩子，长长叹了口气，“不是说好了，妈妈穿裙子的时候，不能抱腿吗？”
伸手拦住嫌耽误抱腿而去扯她裙子的几个小肉爪子，耳里听着此起彼伏的喊妈声，林微脑壳更疼了。
小兔崽子，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啊啊啊！
眼见小唐律好奇地要往裙子底下钻，林微眼睛都要凸了。千钧一发之际把小兔崽子提起来，照着他肉墩墩的小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正要教训，却看到旁边跃跃欲试的小闺女，林微大骇，大喊一声，“木头人！”
拂晓和小唐元，小唐周眼睛一亮，猛地顿住，还保持这刚才的动作。
他们喜欢和妈妈玩这个游戏的！
很喜欢，很喜欢！
轻轻吁出一口气，林微把小唐律放下，轻咳一声，伸手指着前面，“咱们几个比赛，看谁先跑到家门口，谁就……”
话还没说完，四个孩子就叽叽咯咯呈炮弹状，发射出去。
林微：“……”
这不听规则，不讲道义的行为，绝对不是她教的。
目送几个孩子跑出去，林微刚抬步，就见小唐元摔倒在地。追在后面的小唐律被绊倒，一下子砸到哥哥身上，下一秒，人家就从哥哥身上爬起来，颠颠地又往前跑。
小唐元小手撑在地上，屁股一撅，吭吭哧哧地爬起来，拍拍小手，又冲了过去。
想要看看孩子受伤没有的林微，“……”
不疼？
她看了看大儿子唐元，又看了看硬邦邦的地面，感觉有些迷。
她小时候，跑着摔在泥巴路面上，也还是疼的啊……
“弟弟……”拂晓站着没动，回头看林微，眨眨眼，问出疑惑，“不疼吗？”
林微：“大约是的。”
拂晓歪歪头，嫩声嫩气，“皮厚？”
“……嗯。”林微点头。
俩人对视一会儿，拂晓开口，“那妈妈为什么不把晓晓生得皮厚一些呀？”
她摔倒了就很痛的。
第一千九百三十三章
自家闺女的问题……
林微想，请恕她无法回答。
所以，她瞥了一眼闺女，目光幽幽地看着家门口的方向，慢慢开了口，“妈妈今天有些想吃烤全羊……”
而恰好，那因为营养过剩发情了的羊又嘶鸣出声。
拂晓：“……”
拂晓眨眨眼，又眨眨眼，瘪瘪小嘴，扔下一句“妈妈坏”，转身，迈着小短腿儿冲进了家里。
林微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拂晓冲进院子，惊慌地看着冯老爷子，“太姥爷，妈妈又要吃羊了……”
冯老爷子：“……太姥爷也想吃了，怎么办？”
任谁听羊整天这样撕心裂肺地嘶鸣，也受不了。
冯老爷子瞧了一眼圆润得跟个球一样的羊，手指头动了动，他最近得了一套不错的手术刀，要是把这羊解剖了，还能顺便吃了。
烧烤，或者炖煮，还能不带骨头……
拂晓呆了。
看着冯老爷子，瞪得眼睛圆圆，小嘴也张开，脑子受到了莫大冲击，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整个人都懵了。
“太姥爷……也吃羊羊？”
她不敢置信。
冯老爷子：“……这羊看起来很好吃。”
喂得好草，喝得清水，偶尔还被几个孩子喂水果，肉质应该不错。
“太姥爷，晓晓请你去吃涮锅好不好？”拂晓悄悄挡在羊的身前，咽咽嗓子，“你不要吃羊羊。”
冯老爷子为了憋住笑，没吭声。
拂晓以为他是真想吃羊，眼圈都红了，“你吃了羊羊，羊羊的爸爸妈妈会伤心的。”
这只羊的爸妈估计早就被宰杀了啊。冯老爷子不说话。
“太姥爷说过的，要把羊羊送到心心。”拂晓认真看着他，“大人说话要算话的。”
她说的心心，就是冯老爷子说的培育中心。
“这个……”冯老爷子做沉思状，“你弟弟他们……”
“弟弟也愿意的！”拂晓朝着身边的三个小萝卜头道，“快点头。”
小萝卜头.三小懵懵地点点头，压根就是姐姐让干啥就干啥的乖巧模样。
冯老爷子眯眼。
所以说，想把羊留下的拂晓，压根不是四人共同的心愿？
拂晓：“说愿意。”
三小对于发音，还有些不行，愿意说成了演绎，但表达的意思，大家还是能懂的。
进了院子的林微差点捂脸：闺女诶，你暴露了你知道吗？
冯老爷子抹了把脸，没有拆穿她，“那明天上午九点送走？”
为什么说具体的时间，冯老爷子和唐老爷子最有发言权。如果他们说明天，不给具体时间，拂晓能叫他们等到天黑，反正不管几点都是明天不是？
“十二点。”拂晓背着小手，讨价还价。
“九点。”
拂晓坚持：“十二点。”
冯老爷子不为所动，唐老爷子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轻声道，“你妈妈正看着小羊……”
拂晓吓得瞪大眼睛。
“你妈妈往厨房去了……”唐老爷子实时播报。
拂晓霍地转身，跑去厨房，站在门口，认真讲道理，“妈妈，太姥爷和太爷爷说，要把小羊送到心心去。所以，不能吃羊羊哦。”
看过林微杀鱼的小丫头，以为亲娘进厨房是为了拿刀，这不就来阻拦了。
林微眉毛微动，“你舍得？”
果然，这句话问完，就见小丫头沉默了，等了一会儿，才见人家仰起小脸，认真道，“晓晓留小羊很久啦。”
所以呢？
林微静待她回答。
“心心里有它的小伙伴……”说起这个，拂晓抿抿嘴，“她和小伙伴在一起玩吧。”
太姥爷给她弄的那个草莓园，都要被熏臭了。
“培育中心没有小羊的爸爸妈妈。”林微道。
“可是那里面的爷爷都很好啊。”去过培育中心的拂晓，眨眨眼。
所以爷爷都很好和爸妈不在培育中心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林微笑了一声，叫她去洗手，自己则拿起手里的水果刀，将一个苹果切成几片两三厘米厚的，放在盘子里，端着出去，发给几个已经洗过手的孩子，又弄了牙签扎好，给两个老爷子。
三个孩子不喜欢吃苹果，大家一起，他们还能吃一些。
“外公，爷爷，明天要去培育中心？”林微捏着一片苹果慢慢啃着。
她也不喜欢吃苹果。
“嗯，明天。”冯老爷子不太想吃苹果，装作回答问题，想要忽悠过去，“本来是想后天，明天喊上亲家聚聚。可这不是要给羊搬家吗？”
他说完，正想找什么话题，林微已经微笑着捏了苹果片递过去。
他：“……”
“外公，咱……”林微忍笑咳了一下，“得以身作则。你看，孩子都看着呢。”
冯老爷子扭头，果然见几个孩子捏着苹果片，眼睛闪闪地看着他，大有他不吃，他们就有样学样，把这该死的苹果扔出去的势头。
他默默接过苹果，长长叹了口气，“我觉得，咱们可以换换水果吃了……”
从孩子可以吃水果算起来，他这两年吃的苹果比之以前总和还要多得多。
林微眼里差点流下两行泪，“附议！”
早就吃够这个了。
“等唐慎回来，叫他陪着孩子吃。”唐老爷子也赶紧点点头，然后问，“这期间，咱们换成什么水果？”
沉默。
常见的几种水果，都不想吃怎么办？
冯老爷子几分钟了，还没吃掉那巴掌大的一片薄薄苹果肉，眼见冯念进来，他自然而然地把苹果片递过去，“瞧瞧你嘴巴，水果又吃少了吧，赶紧的，把这一片吃了。”
唐老爷子有样学样，“我的也给你吧。”
冯念手里捏着两片果肉，有些懵，“不着急啊，要是苹果没了，咱们明天再买。不急于一时，我喝水就好。”
说着，就要把苹果还回去。
只是刚看到她意向的两位老爷子立即转身，相携而去。冯老爷子：“下盘棋吧？好久没下棋了。”
唐老爷子眼睛一亮，“好啊，别下围棋了，咱下象棋吧。”
“好。”
看着他们，林微快笑死，三两下把手里的苹果片吃完，“妈，你看着三小和拂晓吃水果，我去厨房看看。”
总之，有怕孩子营养不良的冯念在，四个孩子想把水果给她是不可能了。
解放啦！
林微转身，眼睛眨眨，开心。
第一千九百三十四章
第二天，就是国庆节，本打算跟家人陪孩子去培育中心的林微，还是没能成行。
让家里人带着孩子去，郑护也跟着。家里便只剩下王姐和她，还有就是保护着这块地方的人。
等人一走，林书霞哭了。
林微静静看着她哭，情绪毫无波澜。她大约能猜到林书霞来她这儿的原因，但她却不像开口询问。
杨文慧和林志正坐在一边儿，沉默着。杨文慧以前跟林微和程曼放过狠话，说是林书霞的婚事儿不劳他们挂心，所以当初跟杨俊订婚的时候，也没请程曼一家。现在，她说不出什么。
林志正是觉得丢人，也不想麻烦林微，随着接触的人变多，他考虑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他知道，帮不帮，林微都不欠他们家什么，只是闺女这个样子，他实在没办法了。
“哭什么哭！丢脸不丢脸！”杨文慧知道林微不喜欢吵吵，压低了声音，叫她闭嘴。
林微低下眼睫，捧着一杯茶水，慢慢啜着。
他们有事儿，该他们先开口。
“微微，大伯想请你帮个忙。”林志正硬着头皮，开口，“书霞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大伯想着，你能不能……”
“能不能让杨俊还和她订婚？”林微抬眼，似笑非笑，“要是这样，我真做不到。”
司阮意也是个能耐人，都这样了，还能让杨俊回心转意，退掉和林书霞的订婚，重归于好。
林志正一张脸都红了，后半截话说不出来。
自家闺女脑子有坑，他也只能担着。真的，他都没想到自家闺女竟然去司阮意面前去炫耀，结果让人家窥到问题所在，迅速出手挽回。
“不是让她跟杨俊和好。”杨文慧比较能豁得去，直接站起来，朝着林微鞠了躬，“以前是大伯娘不对，狼心狗肺，也不求你能原谅大伯娘，但求你看在咱们是一家人的份上，给书霞介绍个大学生，有正式工作的，家里父母都好的人。叫她断了那份念想。”
这话，杨文慧说得实在，也没有要求那么多虚无的东西，倒是有几分像样儿。
林微笑笑，视线转移到林书霞身上。
林书霞愿意这样？
“她也同意的。”杨文慧代替林书霞说话，“她哭，不是心不忿，是嫌自己丢人。”
林微笑笑。
“林书霞。”林志正动了气，“自己说！”
林书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含着泪，开口，“我……我想考研。”
这话一出，杨文慧差点气死，“还读书？就你考上大学生这一条，有多少人一听，就不要介绍人介绍你给他们了！你要是还上，还有多少人能要你？！”
“你……”林志正也觉得脑仁有些疼，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微没说话，对上她比以前清醒正气的眼神，忽然笑了笑，“好啊。想考什么？”
要是早知道一场失恋可以让林书霞脑子清醒，她可能会忍不住提前出手，让她早早经历这一切。
“考法律！”林书霞一抹眼泪，眼神坚定，“我喜欢这个。”
咦？
林微惊奇，竟然不是因为气愤，而是因为喜欢？
不过，她倒是选了个前景不错的专业。现在国家经济发展起来，法律也要跟上的。
“好啊。”林微点头，“这个专业不错，你记忆力比较好，若是逻辑能力再好一些，说不定会闯出一片天。”
林书霞上的是师范学校，方方面面都有涉及，若是转到律法相关的，也是有优势的。
“可是我爸妈非不让我学。”林书霞红着眼圈，“我说了我不是因为杨俊那个人渣才想学法律的，他们非不相信！”
说到这里，她还抽噎了一下。
林微一下子被逗乐了，这个样子的林书霞……好像有点儿可爱？
“你不是有工资吗？”林微笑。
“……都花了。”林书霞低着头，倒也诚实，“我找他们借，他们不借。书浩和谷雨把零花钱给我，叫我买资料，可是他们……他们都给藏起来了！”
林书霞觉得自己要气死。“还说，我要是考研，就不让我住家里，跟我断绝关系……”
看着她那表情，林微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我以前是很混账，可我现在不混账了……”林书霞还在继续说，“好像……我一瞬间长大了。我知道好歹是什么，也想过了，我想做我想做的事儿……”
读师范，是爸妈要求的。
她真的很喜欢法律，觉得那个很有意思，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林微挑眉，这是人格独立诉求？
“我借你钱啊。”林微倒是很想看看林书霞能走到哪一步，“但是你得保证三年内考上。若是考不上……”
“对了，你先说吧，借多少钱。”
林微开了口，便听林书霞道，“我想备考的时候出去外面住，房租，资料，吃喝，日用品，我想借一千。”
她打听过房租，还有菜价，也考虑到物价上涨，综合算出来的。
“可以。”林微点头，“若是三年内考不上，一年内按照十倍还我，当是利息。”
林书霞：“！！！”
林书霞瞪大了眼睛，可想到自己记忆法律条文的顺畅程度，咬咬牙，眼里燃烧着熊熊火光，点头，“好！写借条吧！”
她肯定能考上的！
林微心里知道，林书霞给的那个钱数，推算不超过两年时间。
杨文慧和林志正：“……”
经过他们同意了么？这就同意了？刚才不还害怕他们跟她断绝关系的么？
林微和林书霞写好借条，签了名字，摁了手印，好像才想起来杨文慧和林志正，“你们同意吧？”
林志正：“……”
他能说不同意吗？
闺女眼里前所未有的清明，他觉得要是支持闺女，或许自家闺女也能成为自己的骄傲。
“同意！”这样的闺女，是他梦寐以求的，必须同意。
林志正一点头，杨文慧差点疯了，“你疯了！”
“我不同意！”杨文慧，“我坚决不同意！”
然而，她再怎么说，也知道林微和林志正同意后，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那就行了，别让谁去打扰她。”林微看着林志正，“大伯能做这个主吧？”
第一千九百三十五章
林家是有族谱的，只不过在特殊时期销毁了，而这个族谱也并不是太讲究？
或许应该这么说。毕竟林氏族谱，并不是一个大家族，而是同样姓氏的人，组合起来的。
从林广连林老爷子算起来，也就才两三辈人的记录。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特别一点的就是做个赤脚医生或者手艺人，最高也就到达了大队书记。
林微如今的职位，以及财力和人脉的广度，俨然是这一支里面显赫的存在。
她自己没发现，别的人也没有特别注意的时候，她俨然已经成了领头羊。
这会儿她问话，林志正便点了头，甚至杨文慧嗫嚅了两句，也没说什么了。
林微感觉到有点儿奇怪，但仔细想，又没发现到底哪儿奇怪，索性就不再想了。
大伯和大伯娘能不哔哔，不吵她，还是很不错的。
“谢谢你。”林书霞扭扭捏捏一会儿，干脆抬起头，爽快开了口，“以前我不对的地方太多，也不跟你道歉啥的了。等我考上研究生，有能耐了，我再好好回报你。”
林微：“……”
回报？
这个她真没想过，她就是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也想着她有事儿做了，杨文慧和林志正就不会天天想着通过她爸妈来给林书霞介绍对象，等等一系列的事情了。
而且，随口的事儿，林书霞至于这么郑重其事？
“不用了。”林微道，“你记得，要是考不上，还我一万块钱就好了。当然，借条里说了，超过期限不还，利滚利。”
林书霞：“……我记住了。”
林书霞刚才还很感激她，这会儿虽然也感激，但是心里却升起了一股子斗志，“不会忘的。”
她看着林微，决定得寸进尺一回，“我记忆力不差，但是学东西没有个章程，就是没有所谓的系统性。你……能不能把你的学习笔记借我看看？”
林果把学习笔记藏死了，不给她看。她也觉得丢脸，没有逼迫林果交出来。
自家弟弟和妹妹，也防贼一样防着她，压根不存在让弟弟妹妹帮她借笔记的可能……
她反正就是混到了没人搭理的地步，只能自食其力。
“借笔记？”林微见她点头，慢悠悠道，“给钱吗？”
林书霞震惊，“这个你也要钱？”
她就差这么点钱吗？
林微点头，“嗯。”
“……”林书霞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也算是林微的劳动成果，要钱也是正当，才拿起纸笔，一边唰唰写着，一边道，“我现在是没钱的，到时候教书发的工资，也得买资料啥的。先写个借条吧，跟上一张一样，到期不还，或者考不上研究生，十倍还……”
她低着头，嘟嘟囔囔地自己说着什么。
看那爽利的劲儿，倒是跟以前那个阴郁计较高高在上别人都是渣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微感觉很神奇，真的是一场失恋，便能让人改变这么多？
“等我考上了研究生，空闲时候，我还能跟人补补课，到时候应该很快就还你了……”
林书霞说着，林志正嘴角忍不住上翘地听着。
说实话，多少年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舒心过。儿子林书浩和二女儿林谷雨，那是省事儿又聪明。就这一个大女儿现在也变好了……
“我……”他豪气顿生，想说这钱也别借了，我给你出。
只是他话才开了头，就被林微似笑非笑的眼神给怼了回去。
“我……”林志正想了想，咧嘴，“你要是考上了研究生，我请人在咱老家放两场电影，在首都给你摆流水席！”
他开饭馆的，就是这么豪气！
林书霞看他一眼，没说话，等把借条签好名字，摁了手印，这才幽幽开口，“就没见你说借给我钱，叫我好好准备考试的……”
花那些钱，净是浪费！
林志正：“……”给钱，林微倒是同意啊。她不同意，他能给吗？
在知识教育方面，林志正觉得整个家族里面，最有发言权的就是林微和林泽了。
林泽出国了，那就只剩下林微。再加上林微的商业版图，林志正不知不觉间，已经把林微的地位摆得高于林泽。
这在重男轻女的时代中，鲜少能够见到。
“书霞……”杨文慧仍旧忧心忡忡，“你，你真要是考上了研究生，可千万记得在学校里面找一个啊……”
她愁啊，“你找你们都是研究生的，这样谁也就不嫌弃谁了……”
林书霞知道轻重缓急，可对结婚这事儿，她有些抵触，“你说的这些，等我考上了研究生再说。”
经历了司阮意和杨俊复合的事儿，林书霞觉得，世界太大，她有点懵。得好好看看，想想，再决定这所谓的终身大事。
“等？你叫我等？”杨文慧有些想哭，眼圈都红了，“我都看见你的日记了，你准备考上研究生之后，还出国去继续深造呢！这得多少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到时候你还能嫁的出去吗？”
万一再找个外国女婿，林家列祖列宗还不得天天入梦，戳她脊梁骨。
杨文慧光是想想那跟熊一样又高又壮的外国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要是给我找个外国女婿，我就一头撞死！”
杨文慧放下狠话。
林书霞：“就因为你喜欢偷看我们的日记，谷雨和书浩都不写日记了……”
这确实是她的打算，看了也没关系，早晚他们都得知道。
林微倒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瞥了一眼几欲昏厥的杨文慧，她添了一把柴火，“你要是研究生读完，想出国深造，我可以找关系给你写推荐信。”
杨文慧霍地转身，看着林微，俨然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她林微不是跟书霞不对付，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吗？现在是个啥情况？她就不相信林微是个啥好心的人！
肯定，肯定是想叫书霞找个外国人当她女婿，好叫别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一定是这样！
“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这个本事儿，这个成绩，叫我给你找人。”林微余光瞥见杨文慧的表情，心情极度愉悦。
林志正和谷雨书浩都是好的，性子和观念现在很正，若是林书霞在跑到谷雨书浩这个阵营……
大伯娘杨文慧真可怜！
第一千九百三十六章
林微这个像是许诺，又不太像是许诺的话，叫杨文慧懵了一瞬，刚才雷劈了一般的表情，突然变得纠结起来。那模样，叫林微都替她难受了一瞬。
似喜还悲，欲言又止，愤怒中又掺杂了一些一言难尽，林微自认做不出这样的表情。
“你要是不好好考研，我……”杨文慧悲鸣，“我就一头撞死！”
她想着，到时候林微要是自家闺女介绍对象，那肯定差不了，最起码不会比杨俊差了。
是的，杨文慧怨自家闺女没脑子，也怨杨俊。当初看着很满意的女婿，这会儿退了婚，便是混账玩意了。又不是首都本地人，自家亲姨还在林微这儿做过保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你管好你自己，少来找我，让我能安安静静备考，那我肯定能考上研究生。”脱去以前的蒙昧跋扈，林书霞有了几分剔透，长相似乎都变得柔和入眼起来，虽然比不上谷雨，但却不叫人反感。
若是以现在的心态和利落，好好沉淀学习几年，确实能够拥有律法从业人员的范儿。
林微看着她，还是觉得神奇。
也觉得她能从事这一行很不错。他们这一辈的人，娘家这边，哥哥林泽从军，妹妹林果要是不改变初衷，那么所涉及的便是金融和演绎。谷雨想要从事科研，书浩还不确定。
说起来，律法方面还真没个人，林书霞算是填补了这个空缺。
事已至此，杨文慧没得选了，她想着那一千块，便要张嘴，说要自己家出，不借钱了。
只是有林志正在，她没能说出来。
等他们走了，林微眨眨眼，有些迷之迷茫。
最初，大伯娘的意思应该是让她给林书霞介绍个对象，或者惩治一下杨俊出气吧？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考研，大伯娘和大伯根本没什么反抗精神地就同意林书霞考研了？
刚才那垂死挣扎的样子，不像是不满，而是为了面子扭捏之后的……羞涩？
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林微赶紧甩甩头。
“这人都走了，你等会儿干啥？”王姐走过来，笑道，“要不要打个车过去培育中心？”
林微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
地方有点儿远，不想坐公交车，打车的话，太浪费钱了，而且不知道过去都几点了，她不想耽误孩子观看游玩。
“不去了，我想看看……”
林微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大门那边传来动静。
“不会是我订购的那批东西到了吧？”她站起身，朝着外面走，侧耳倾听，迟疑道，“好像还真是。”
王姐自然是知道林微订购的是什么的，笑道，“看时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这是给季局他们那儿赠送的摩托车和新款照相机。早前，因为知道往后一两个月时间会出现新款，所以就付了定金，等着新款出来。
照相机之类的东西，林微还能验货，但是摩托车和汽车相关的，她还真不太了解。索性也不卸货了，直接喊上人往局子走。
至于要不要通知季局，根本没必要。一般大家休息的时候，都是他最忙的时候，而最近两年，他几乎把局子当成了家，估计快不记得往家里的路怎么走了。
等到了局子，季局果然在，一看林微送来的东西，愣了一下。咋办？他都收了唐慎叫何盛送来的那一份了……
“你不知道？”季局不可思议，“唐慎没有跟你说？”
林微：“……说什么？”
她觉得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唐慎叫何盛给我送来了一份了，说是让我不要找你要了。”季局看着她，“何盛没跟你说？”
就这两天的事儿。
林微：“没有。”
“……”季局咳了一声，“那可能是他家媳妇儿要生了，没来得及跟你说？”
何盛和陈琅结婚，何家两老差点泪流满面，对待陈琅比亲闺女还亲。知道她怀孕，俩人专门去妇产科学习怎么照顾新生儿，还专门问了营养专家，怎么给孕产妇准备饭菜。
临近预产期，老两口焦虑得不行，连带着何盛都肉眼可见地消瘦起来……
所以，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看……”季局轻咳两声，看着林微身后装载满满的车子，“来都来了，还……给祖国母亲献礼，真是有心了！不愧是军人家属！”
他想说，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怕林微不按常理出牌，拐了个弯，捧了一把。
林微扑哧一笑，还没说话，已经闻笑知意的季局放松下来，知道这批东西还是给局子办案用之后，玩笑道，“唐慎藏私房钱，你不管管？”
之前送来的那些，可不少钱呢。
“他把他的工资都给我了啊。”所以做生意的钱，随他支配。想想，他做生意的钱，也大多给她买了原石。
就拿上次出国来说，他还没回来，就给她弄回来了一车翡翠原石。当时随手拿了一块，就出绿了。
林微眉眼弯弯，笑道，“季叔，你就不怕我把这话说给唐慎听啊？”
“……快别欺负我了。”季局转移话题，“我来验验货。”
刚才林微开口，就是叫他检查一下摩托车有没有问题的。
林微忍笑点点头，“请便。”
只要能对办案有好处，季局觉得不要脸也可以，就当没看见她笑，喊了两个好手，把摩托车好好检查了一遍。
林微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检查完摩托车，又去检查照相机，含笑站着。
“没问题！”季局大喜，走过来，道，“有了这些，能迅速出警拍摄犯罪现了！”
经济条件限制，有时候犯罪现场很难保存完善，万一下雨下雪，对犯罪现场的保存更是一场灾难。能早一分钟出警，早一分钟拍摄犯罪现场，对破案具有深重的影响。
“没问题就好。”林微说着，指了指外面，“那我就先走了？”
中午了呢。
“吃个饭吧。”季局和旁边的几个人殷切地看着她，“给你开小灶！”
林微：“开小灶？”
“嗯！”季局大手一挥，肯定又豪气，“开小灶！”
对这些部门比较好奇的林微，只是想了一秒，便点了头。
想看，想知道局子里的小灶是什么。
第一千九百三十七章
林微没跟唐慎在一起的时候，准确来说，是没有结婚之前，不曾跟这些部门有过深入的了解。
甚至没想过，有一天能进入人家的食堂去开小灶。
很新奇，也跟期待。
把捐赠流程走完，食堂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饭好了，让去吃。
林微跟在季局旁边，忍不住问道，“你们小灶……都有些什么？”
就她上大学之后，所经历的食堂，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谓的开小灶，她也没见过。
“……你想象中的小灶是什么样的？”季局见她满眼好奇，沉吟了。
林微是个稳扎稳打中又有些冒险的人，据说家乡那个罐头厂，她已经彻底甩手，将股份兑了出去，以后没什么关联了。所得的钱，又投放到了小叔唐济所管辖的区域，开了电器厂。
魔都那边的部分基建也有特别经营权，光是他知道的，这财力已经深不可测了。
他不知道的，估计更多。
所以，他觉得很是丰盛的小灶，对她林微来说，是不是……嘶，有点儿太过小巫见大巫？
这一刻，季局觉得自己得收敛了。
“不知道。”林微老实回答，“在跟唐慎相处之前，我没有接触过这些。就到今天来说，我只吃过学校的食堂，单位的食堂，还有部队的食堂……”
可那些都是食堂，小灶？完全一头雾水。
“……”季局想拉着人出去了，外交部的食堂，他们……
算了，不说了。
“微微，叔叔带你去吃涮锅吧。”季局转身，想要换上常服，自己掏钱，请林微去外面吃了。
他这小私房钱，本来是准备给自家媳妇儿买一双小皮鞋的。嗯……为了祖国的法治，延……延后吧……
默默算了一下自己上次回家距离现在的天数，季局觉得他自己可能有些作死了。
“不了不了，”林微拒绝，她最近拒绝想起“羊”这个词儿。“我就想长长见识。”
她说着，瞥了一眼后面的年轻警察的白手套，“给你们买一批白手套？”
所以，请让她吃小灶吧。
“长见识下次，叔叔今儿请你下馆子，你想吃什么尽管点！”一听这话，季局更不想让她吃小灶了。
林微：“……”还能不能让人吃个小灶了？
她站定，双目环顾，指着一个方向，“那是通往食堂的路吧？”
话说，这边的小灶是单独的厨房吗？
季局瞧林微抬脚往那边走，叹了口气，“先说好，别嫌弃啊。”
“我保证！”
这边的小灶，不是所谓单独的厨房，而是让厨师特意做了几个菜，弄了个小圆桌。
干煸豆角，红烧肉，凉拌黄瓜，清蒸鱼，土豆片回锅肉，西红柿炒蛋，辣椒炒鸡块，丝瓜蛋汤。
颜色清爽，荤素搭配，还有白胖胖的大馒头。
“季叔，你们伙食不错啊。”林微落座，拿起筷子，等季局动了筷子，才开动。
她伸手就是一筷子……从众多干辣椒里揪出一根指头长的干煸豆角。
“好吃。”林微咽下去，点头，“师傅是川省的？”
“你知道？”季局道。“干煸豆角，似乎哪个饭店都会做吧。”
林微笑，“我是觉得，这么舍得放辣椒，还有花椒的，应该是川省的吧。”
她说完，自己吃吃笑起来，“唐慎给我做过几次这个菜。花椒和辣椒还是他战友寄过来的。这个辣椒和花椒，跟我上次吃过的很像。”
食堂师傅正切了西瓜端过来，闻言笑道，“识货！这辣椒和花椒是我过年时候从家里带来的，轻易不用！”
本就是聊以慰藉的，平时就自己解解馋，这是今年他第三次为别人使用。第一次是开年第一顿饭，第二次是见季局累成那个熊样，给他提神的。还有就是今天这一次了。
“那真是谢谢您了！”林微站起来，自然接过果盘，让他也坐下。“您别客气，坐下咱们聊聊呗。我对川省很好奇，若是有时间，很想带几个孩子去那边玩玩。”
这话一出，季局也招手，“老张，坐！坐！”
那老张也是个爽快的，落了座儿，笑问，“想知道啥？吃的？玩的？看的？享受的？”
林微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都说说也好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啥子？”
林微清清嗓子，“不同的辣椒，你们川省人都能分辨出来，是不是你们那儿的辣椒和花椒吗？”
“怎么不能？”老张还没说话，季局先开口了，“咱这儿还有个从家里带了醋来首都的。说是别的醋都没个醋味儿，不好吃。他出任务去了，今儿你是看不到他了。”
“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他吃醋厉害着呢。”季局想想他倒了半瓶子醋的场景，牙酸了一下。“总之，这大概就跟人吃醋一个道理。”
那老张点点头，跟林微说着。他足够健谈，每句话似乎都能把川省拟成画展现在她面前。
林微听着，点点头，若真是把川省看完吃完，大概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离开。
结果，等说到最后，人家来了一句，说是他给她展现的百分之一可能都不到。
林微：“……”
有老张在，大家吃得尽兴，也说得尽兴，临走时候，人家还专门给了林微一张锅底用料详单，把自己的辣椒和花椒分了一半给她。
林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又吃又拿的，似乎不太好。可是吧，张师傅形容的锅底味道，实在太馋人了……
“那我就真拿着了啊。”林微厚着脸皮，接过来。
“客气啥子，喜欢就好！”
就这样，林微拎着东西出了局子，到了门口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还灿烂着。
对于公安局，说实话哪怕不干什么坏事儿，也有些怯。那些送货师傅不愿意在局子里吃饭，她只好当面给了领队师傅一些钱，叫他带着几个哥们下馆子。
这会儿，她要是想回去，要么打车，要么公交车。
结果才走两步，已经有个挺漂亮的女警骑着个摩托车，一个漂亮的急刹，停在了她面前。
林微：“……”
林微楞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这是个什么电影情节，哈哈哈！
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酷，潮。
是林微对女警的第一印象，她一笑，那女警也笑了，隐隐露出来两颗漂亮的虎牙。
“嫂子好！”那女警眼睛一弯，活泼俏皮尽显，“我是部队退役回来的，开车技术很不错，您可以放心。今儿您想去哪儿，我们局长说了，都随你，我随时待命。”
有这么个可爱漂亮又飒爽的女警来载自己，林微有什么好不同意的？笑着颔首，直接上了车，说了个地址。
女警虽然诧异，但也没多问，直接执行。
“梁芜茵，有人探望。”
梁芜茵停下手中的缝纫机，拢了拢头发，微微笑道，“谁啊？”
她有知识有文化，写通讯稿也没问题，所以争取到了当缝纫工的机会。虽然每天任务很重，但比单纯的重体力活儿好多了。
原本以为林微和唐家会落井下石，谁知道他们并没有。如今，除了狱友欺负她，狱警倒是没有怎么她。
这叫梁芜茵生出了无限的希望。或许，表现好了，她就可以出去了……
“你去了就知道了。”
梁芜茵不知道谁来看自己，虽然疑惑，还是跟着出去了。
短短的路途，用时也不会太长，所以等抬头看见林微之后，梁芜茵心颤了一下。
来了吗？
原本还在庆幸林微和唐家没有对她出手，现在……
“好久不见。”林微坐下，直直看着她，平静中透着一丝冷淡，“还好吗？”
梁芜茵狰狞了一下，随即恢复脸色，却也不说话。现在，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缝纫工的活计，逞强斗狠……并不明智。
“你知道咱们国家减刑的条件和时间吗？”林微淡淡道，“我怕你不知道，所以想来给你科普一下。”
梁芜茵不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不知道，怎么会想着表现好一些争取出去呢？
她抿唇，不说话。
“判处无期徒刑的，有两种可能。”林微慢慢道，“你属于特别的一种。”
梁芜茵脸陡然变白，如坠冰窖。
什么意思？
她表情扭曲起来，胸口起伏，显然不太明白。
“你对律法看起来还是不太明朗。”林微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从未转移，“限制减刑这个词儿，明白吗？”
梁芜茵声音艰涩：“不明白。”
她也不想明白。
“缓刑执行期满后，依法减为无期徒刑的，执行刑期不少于25年，缓刑期满后，依法减为25年有期徒刑的，执行刑期不少于20年。”
说完，林微唇角微微上扬，“你好好想想，你需要怎么满足绝对减刑的实质条件，不然，我怕你等不到出狱的一天了。”
“八一年，咱们国家的平均寿命为六十八岁。”
林微说完，“谢谢你能如此认真听我说话。”
她说完，微微笑着转身离开。
梁芜茵脸色煞白，绝对减刑的实质条件？在监狱这个绝对封闭的地方，她想要立功，那种实打实可以减刑的立功……
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减刑与减刑之间还有个时间上的规定。
梁芜茵抓住头发，绝望又凄厉，狠命尖叫。狱警怕她自残，迅速上前制止，却也无法阻止她疯狂大叫。
她给自己找了希望，可这个希望……这个希望却又被林微给生生打破！
“我诅咒”
“诅咒什么？”狱警给她嘴里塞上东西，防止她咬舌自尽，冷声道，“监狱里面禁止传播封建迷信思想！”
梁芜茵目眦欲裂：“唔唔唔！”
去你娘的传播封建迷信思想！
“说你你还不知道悔改？”狱警道，“这是对你好，你可别不识好歹。”
梁芜茵红了眼眶，为她好？她这一生，就没有对她好的人！
绝望席卷而来，梁芜茵大力挣扎起来，朝着墙狠狠撞去！若是不能减刑，她也不要在监狱里过一辈子！
“想保外就医吗？”狱警道，“咱们这儿配了医生的。”
说起来，也不是配，而是人家自愿在这儿进行志愿服务。那冯老爷子是国医圣手，带出来的学生也很是厉害。她的老毛病就不到俩月的时间，差不多好了。
梁芜茵愣怔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跟失了魂般往下坠去。
她林微净是如此狠毒！
给她留出产生希望的时间，却又在她表现良好，在狱警面前能说几句话的时候，打破这个希望……
不想让她梁芜茵活，怎么不直接弄死她！
梁芜茵恨，若是真能历下大功，也少不了三十年左右的牢狱之灾。
三十年后，她……
梁芜茵眼神空洞，三十年后她已经没有出去的必要，即便能够出狱，垂垂老矣的她又要靠什么过活？
乞讨吗？
心气儿被卸掉，梁芜茵突然觉得身上再没有什么力气，支撑着她在监狱里面生活下去。
她抬头，看着高高的围墙，围墙外面灿烂的阳光，蓝得沁人心脾的天空，颓然笑出声。
回到工作岗位，梁芜茵麻木地踩着缝纫机，耳朵屏蔽了所有声音。
她不知道，她藏了许久的犯罪原因，就在这一天被众人知晓。
背叛国家，毒害孩子。
建国不过三十四五年，大屠杀还历历在目，即便是罪犯，也痛恨这样的人。更何况身为母亲，更是对毒害孩子的人无法忍受。
梁芜茵虽失去希望，可也不愿意忍受身体上的疼痛，互殴之后，便被单独隔离起来。
这些林微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
在梁芜茵决定对孩子下手的那一刻，她就得有这个觉悟！活着吧，长长久久的活着，叫她好看看她顽强的生命力。
一九八四年六月，监狱传来消息，梁芜茵疯了。
从进监狱到现在，将将一年。
得到消息，林微沉默了一下，问汪洋，“真疯了？”
“自伤自残，生活不能自理。”汪洋道，“已经吃过一段时间的药物进行治疗了，但却还是不行。”
“情况属实。”汪洋挠挠头，“应该会保外就医。”
梁芜茵在国内已经没有亲人了，保外就医的医疗费用便由监狱负责，当然能保外就医也得相关部门层层审批。
“我不太相信，怎么办？”
林微笑笑，“她梁芜茵都能想到买凶杀人，甚至自己动手杀人，心理承受能力就这么点儿？”
第一千九百三十九章
梁芜茵在波南那个国家，是杀了人的。
可是林微却没有时间去确认，把这事儿托付给了汪洋和张忠夏，便去忙工作了。
她最近几乎是忙得连轴转，晚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早上也起得越来越早。查证这种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好了。
今年四月初，国家公民身份证开始施行。五月确定要收复崂山和阴山地界。
同时，他们也收到通知，国家十月要举行盛大阅兵仪式。因为是面向全世界的一场盛事，在这前后，全国各个部门都要动起来。
外交部任务不轻，毕竟是扬我国威，让世界认识华夏的一个重要时刻。
七月，林微抽出了一天的时间，专程送林果去考场。
林果没让程曼和林志远跟着，说是他们在，她压力太大。程曼和林志远不放心，心慌得不行，只好去找林微。
于是，才有了林微亲自开车送自家妹子和林书浩去考场的事儿。
俩人分在一个考点。
瞧着后座笑嘻嘻的两人，林微收回落在后视镜上的视线，笑道，“爸妈送你们去考场，你们压力大，我送就不压力大了？”
她来送这两个，有车的程亮，就去送了林谷雨。
“哈！”林果一笑，“咱爸妈跟着来，大概会说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啥的，不紧张都要变得紧张了。要是姐你，你大概会说，没关系，考砸了咱再来一次。”
“这句话要是换个人说，我们大概就要焦虑了。可要是你说，我们除了想笑，还心里觉得踏实。”
林果说完，和林书浩笑得不行。“姐，你气场太足了。我一想起来你说考砸了咱再来一次，就联想到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你说吓不吓人？我就是拼了老命也得一次考上重点大学啊！”
林微。
了一会儿，自己想想，扑哧一声笑出来，“哈哈，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本来就是这样。”林书浩已经是少年阳光模样，闻言唏嘘道，“微微姐，就为了超过你和林泽哥，我和果儿，还有我二姐，简直拼了老命的去学习了！你瞧瞧我，有没有未老先衰的迹象？”
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应该是明年才高考的。可因为林果的雄心壮志，还有赶超大哥大姐的欢乐，他们仨简直是没日没夜的学习。
“拼了老命？”林微手放在方向盘上，瞧着外面的烈日，呵呵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玩得有多欢乐！”
冬天滑冰，时不时去看一场电影，打网球乒乓球，同学聚会……
她都不想说。
“嘿嘿，能这样多亏微微姐。”林书浩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大恩不言谢！”
为了方便这仨人学习，林微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还给请了家庭教师，饭菜都是林家饭店直接送过去的。
“行了，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然后下车。”林微停好车，看向后排的两人，“还缺什么？我叫小常给你们买。”
副驾驶上坐着小常，就等着中午带三人去附近订好的地方吃饭休息。
至于林微，她就负责第一场考试的送，不负责接。当然，也是因为时间不允许。
两人乖乖检查完，摇摇头，“都齐全了。”
“考试之前先上个厕所。”林微叮嘱，“考完注意补充水分。一人两个保温杯，冰的和温的，冰的给你们醒神儿用的，温热的给你们喝。”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往考场走去。
等到考场开门，林微笑，“预祝旗开得胜！”
“姐你别笑！”林果捂脸，“你一说，我脑子里就开始飘荡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滚吧你。”林微笑骂，“赶紧进去，我等你们进去之后回单位。”
是的，林微就请了几个小时的假。
林书浩和林果点点头，笑闹着进了考场。说实话，这场考试，他们没有在怕的，迫切想要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看着两人进去，继而考场大门关上，林微才去了停车的地方，坐在后座，让小常驾车送她去单位。
“小常，张忠夏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开出考场禁止鸣笛范围，远离家长们殷切望着考场的目光，林微才问道。
她答应了三个人，等他们考完，就让人带他们全国转一圈。如今有了身份证，很多事情便方便了很多。
路线规划，在征求三人意见之后，汇总并加以拓展的任务就交给了张忠夏。
“嫂子你说不用考虑钱，所以这个路线就很好做了。”小常目视前方，回答着林微的话，“除了他们自己说的，张忠夏又加了一些红色路线。”
林微点头，“嗯。”
“所以，咳咳，也不知道唐老怎么知道了，也要去。”小常道。
“什么？”林微闭上的眼睛猛然睁开，“爷爷也要去？”
十月就要进行阅兵仪式了，他……
不说其他，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都是问题吧？
“两个半月的时间游玩，不走太远。”小常道，“就在首都周围省份。”
林微叹了口气，叮嘱，“随行得有懂医的。”
一路上，林微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让小常去告诉张忠夏，叫他好好安排。
到了单位，林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她和大家的作息不同步，没办法当面了解，便只能通过小常或者汪洋的口述来了解进度。
所以，等林果他们三人考完试，关于旅行的事儿又有了变化。林果他们三人一起，唐老爷子和几个老战友一道儿，各走各的。
唐老爷子身子虽然还很硬朗，可是岁月催人老，便想着跟以前的老战友聚聚。有他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老人家便组了一队。
张忠夏头秃，这么多重量级人物，他这安保人员不够啊。
当然，在这过程中，张忠夏去找了林微，请求支援。
林微是中午休息时候见的他，想想，给出了注意，叫老爷子们自己想办法。
这皮球一踢，张忠夏瞬间轻松起来。
而下一瞬，便琢磨了，说是不是可以做个相关的生意。林微觉得可行，让自己的投资公司进行市场考察和可行性分析总结。
第一千九百四十章
只要安全性方面达标，林微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也没等分数出来，林果他们和唐老爷子一行人便从首都出发，去往自己的目的地。
林微依旧很忙，怕王姐太累，就拜托了冯念，在她们医院又找了一个利落的退休护士，算是和郑护做了伴儿。
有冯老爷子和冯念唐政在，拂晓和三小倒是没怎么闹腾，想妈妈的时候，就在冯老爷子的带领下，表演游击战，偷摸在外面瞧上几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于是，这种悄摸在外面看上林微一眼的小游戏，几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有看到的人，在冯老爷子的眼神下，也没有喊过林微，后来就养成了默契，所以至今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一九八四年十月一日，祖国在首都举行了欢庆建国三十五周年的盛大庆典。
继五九年之后，人们再一次在天安门广场看到了震撼人心的阅兵式。
24个机械化部队方阵绵延数公里，四百二十八辆战车组成的方队，分四路，整齐划一地进入广场。
最让世界瞩目的是导弹部队，反坦克导弹方队、海军导弹方队、空军地对空导弹方队，新式导弹在这次阅兵中展现出风采，威慑力振聋发聩。
当空中一二梯队飞过广场上空时，祖国设计制造的战略导弹也进入阅兵线。这是祖国第一次在国庆阅兵中展示战略导弹！
井然有序，威慑十足，赫赫煌煌的阅兵持续了五十六分钟，华夏人民的自豪感从这一刻，再次光速提升。
因为林微和唐家，还有冯老爷子，林家的三个大学生，有幸近距离观看了全程。
身为国家顶尖高等学府的大一新生，熟知历史，关注国际新闻和局势的林果和林书浩林谷雨，被自家祖国的强大给震撼得不行，民族荣誉感陡升，哭得稀里哗啦地看完了整个阅兵式。
在唐老爷子和冯老爷子带着三小找来的时候，仨人正抱头痛哭，嘴里念叨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誓言。
他们就站在一边儿看着，等三个人哭够了，才上前。
唐老爷子：“你们报的专业应当是能够报效祖国，为国争光。当然，前提是你们得好好学习，深入研究。”
“我发誓，我要是不好好学习，不好好报效国家，不做出成就，我就……”林书浩严肃着脸，准备想一个毒誓。
“你就什么啊，你就！”冯老爷子扯着拂晓，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男子汉大丈夫，真要是做大事儿，那都是搁在心里，默默努力，等真做出来成绩了，再开口的。”
林书浩郑重点点头，“嗯。”
说实话，林书浩和林谷雨成绩都好，所以还没等怎么着，便有相关部门的人员找上门，一番交谈，杨文慧和林志正无法阻拦自家孩子之后，林书浩和林谷雨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直接由相关部门来安排学业。
杨文慧差点哭死过去，因为人说了，一旦决定，以后回家的可能性很小，也很少。
她就三个孩子，一下子出去俩，就剩个林书霞还要考研，考研之后还要出国，受不了这打击，杨文慧病了。
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看孩子的照片就哭，任谁都没办法劝说好。一旦有人劝说，她能哭晕过去。
程曼心有余悸之下，也觉得杨文慧可怜，以林泽为例子，很是安慰了她一番。大约是同病相怜，妯娌之间的关系竟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和谐，甚至隐隐有了几分交心的感觉。
林志远和林志正两兄弟已经不惑之年，兄弟情谊相比以前，越发浓厚，时不时便喊上对方喝两口小酒，吃个饭。现在双方媳妇儿也亲厚起来，倒是让两人莫名生出一番感慨。
当然，自家亲娘变成这样，林书浩和林谷雨自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想着亲姐考研，亲爹亲娘孤零零的，便有些内疚。
亲娘和婶婶相处和谐，倒是让两人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这次震撼人心的阅兵，还有家里的一些好消息传来，倒是让林书浩和林谷雨可以尽情去追寻自己想要的人生。
“果儿，你帮我和谷雨给我妈问个好。”林书浩道，“我们都好！”
这句话绝对不虚伪。林谷雨看似温润，但却冷清，最喜欢的便是那些趣味非常的科学文化知识。林书浩心里本就藏着一个报效祖国的热血男儿梦，这次选择几乎像是老天给他的捷径。
掉进通往梦想的蜜罐里，林谷雨和林书浩简直如鱼得水，迅速吸收着各类知识。
“没问题。”林果豪气地点点头，“就冲咱们仨能够把我姐和我哥碾压下去这事儿，我肯定给好好带话。”
林果考试成绩不错，甚至远超林谷雨和林书浩，当时相关部门拜访对象之一，便有她一个。
只是林果喜欢的东西跟林谷雨和林书浩不同，有自己的想法，便拒绝了这一招揽。
如今，三个小伙伴算是各奔东西了。
“咱们仨可说好了，一定要让世界瞩目的。”林果豪气万丈，“你们可别拖后腿。”
“那你说话算话不？”林书浩不客气道，“你可是说了，要是我们能做到，你就给咱们国家的科研捐赠一千万的。”
林果毫不犹豫点头，“算话！”
“果儿，别听他乱说。“林谷雨无法想象，一千万到底是多少，说着狠狠瞪了林书浩一眼。
“不胡说。”林果龇牙，得意洋洋道，“我姐说了，真要是这样，她追加一千万。”
怎么样？
她林果的姐姐是不是够豪气？是不是够爱国？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特别让人喜欢？
瞧着林果那表情，林书浩和林谷雨默了，行，有个超有钱的姐姐了不起。
“我觉得微微姐的身家……深不可测！”林书浩一脸艳羡，“我大姐她现在是负债！要是按照一般工人的月工资，得还两三年……”
人比人得扔！
林果摸摸下巴，沉吟不语，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也好奇我姐的身家……”
第一千九百四十一章
她姐可还和一个外国商人，就是那个想要偷走拂晓的家伙的父亲合作来着。
叫啥？
林果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那个人叫穆伦。
还有她姐的投资公司，简直就是一只金鸡，不停下蛋，还是金蛋……
这一刻的林果，有些心酸。
什么叫人生赢家？这就是啊。
不用自己亲自出马，就有人给她不停赚钱，滚雪球般的财富啊。
“算了，别说我姐了。”林果挥挥手，“人比人得扔，我怕等会儿我就可以直接自杀了。”
说着，她顿了顿，“说起来，你们不觉得此时此刻，咱们才是我姐艳羡的对象吗？”
再有钱，接触的人再多，可现在不还忙成狗吗？根本和他们这些专心看阅兵式的祖国的花朵没法比。
气氛陡然安静了一瞬，随即三人视线碰撞，笑出了牙龈。
“姨姨，”拂晓被冯老爷子牵着，乖巧靠着他，歪着小脑袋，眼睛忽闪忽闪，嫩声嫩气地问，“姨姨在说妈妈坏话吗？”
林果：“……没有。”
“可是姨姨笑得好坏~~”拂晓眨眨眼，“姨姨忘了吗？姨姨说咱们两个是小宝贝，妈妈是大宝贝。”
小宝贝和大宝贝都是宝贝，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
林果：“……真的没有说坏话，顶多就是幸灾乐祸一些些嘛。”
“什么是幸灾乐祸？”
拂晓仰着小脑袋，一派天真地问道。
自暴自弃的林果，“就是心里不平衡，觉得优秀的人比不上自己的时候，产生的一种扭曲心理。”
拂晓张嘴，正要继续问扭曲心理是什么的时候，被冯老爷子一把抱住，“回家喽！”
“晓晓不要。”拂晓摇摇小脑袋，摇得头发都挂在了睫毛上，她用小肉手拨开，漂亮的小脸笑容灿烂，“晓晓要等妈妈，大家都说今天的妈妈最好看，晓晓只看了一眼，还要再看看的。”
冯老爷子简直想叹气，对于老百姓来说，看完阅兵也就看完了，相关部门稳定秩序之后，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
但这是让世界瞩目的事情，沟通外界，外交部义不容辞。所以，他们的工作任务仍旧不会减轻，甚至可能任务更重。
“咱们先去吃饭？”冯老爷子道，“吃完饭咱们再来等？”
“太姥爷饿了吗？”拂晓轻轻拍拍他的腿，小大人般道，“那咱就去吃饭。”
林书浩和林谷雨也是被允许跟他们接触的，所以也就跟着去饭店吃饭。
早就订下的宴席，他们过去并不用排队。接上三小和冯念王姐他们，一行人便直接去了附近吃饭。
酒足饭饱，林书霞和林谷雨便跟着接送他们的几个人回去了。他们两人算是特许，所以杨文慧和林志正并不知道。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林果目送两人离开，抿着唇，有些想哭。
是不是哥哥毕业后，也跟他们两个一样，不能随便跟家里人联系？哪怕就在同一个城市？
唐老爷子拍拍她的脑袋，算是无声的安慰。在部队中，这样离别的场面数不胜数……
倒是冯念，跟拂晓和三小指了指方向，几个孩子便一哄而上，朝着林果扑上去。
奶得不行的小声音，漂亮可爱到心都化了小脸儿，还有那一双双灵性十足的眼睛，叫林果瞬间忘了刚才自己伤春悲秋的到底是个啥！
没有想着立即回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干脆去了后海那块游荡着玩儿。
随着经济上的发展，后海这块儿，时不时便会有人来取景。也因此，这一块吃喝玩儿都挺齐全的。
阅兵仪式结束后，外交部和相关部门仍旧在疯狂地连轴转，这毕竟是华夏建国以来，也是改革开放后首次，在首都广场上的阅兵，机械化的程度极高，因此，关注度达到了新高。
林微又疯狂工作了几天，重阳节便这么过去了。好在，在寒露的前一天，她终于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这也是国家法定节假日，周末。
她眼里布满红血丝，干涩到有些疼痛，甚至眨眨眼，都感受不到泪液的润滑作用。闭上眼，好好做了一套眼部按摩，她才干哑着嗓子道，“家里……最近还好吧？”
若是不好，她……也没办法。
林微苦笑，“辛苦外公他们了。”
“嫂子，都好着呢。”小常道，“拂晓和三小连个感冒上火都没有，老爷子们身体也很好。”
林微没睁眼，“那就好。”
“就是……”小常顿了顿，突然笑道，“有个突发事件。”
有个突发事件？
林微心里一咯噔，猛地睁开眼睛，瞥见小常的表情，一颗心才落回去。
笑着，就好。
“嫂子，你哥回来了！”小常笑，“恭喜了！”
“我哥？”林微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林泽？”
小常点头，予以肯定。“嗯，下午的时候，他还带着拂晓和三小玩呢，可把孩子高兴坏了。”
能不高兴吗？
那么一个高大挺拔又英俊的男人给孩子当马骑……
“我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林微霍地坐直身子，“怎么不告诉我！”
一瞬间，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很多东西，可心里却很清楚，按照国家现在这个缺人才的势头，哥哥能够在家里停留的时间并不多！
“昨天晚上到家的，睡了一晚，今儿早上过来的。”小常道，“知道你明儿休息，他今天跟孩子玩好就回去了。”
林微想要小常立即开车回家里，却还是先问了一句，“……你看我现在的状态适不适合去看我哥哥？”
她没有照镜子，并不知道自己面色差不差。
可小常知道啊，可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嫂子，你眼里面的血丝太多了，面色也不太好……”
“……回家吧。”林微靠回座椅，闭上眼睛。她不想家里人担心，尤其是一直挂念着她的哥哥。
那就……再等一晚上吧。
林微进到院子的时候，冯念和冯老爷子都在，她愣了一下，喊道，“外公？妈？你们怎么还不睡？”
这个点儿，孩子们肯定是睡着了的。
“明儿休息，今儿晚睡没关系。”冯念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包，拍拍她的胳膊，指了指冯老爷子，“快让你外公给把把脉，看看需不需要调理一下。”
媳妇儿熬成这样，冯念怎么会不心疼。
第一千九百四十二章
年轻人自愈力很强，尤其是林微这种身体底子好的人，早上起来的时候，眼里的红血丝几乎都褪去，精神也极好。昨天那样糟糕的状态，都像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本就是想和哥哥聊一聊的，所以林微只准备带上拂晓，最近好奇心和探索欲爆棚的三小就不带了。谁知道悄摸往门口走的时候，被兄弟仨看到，没办法，只得让王姐给收拾奶瓶奶粉，最后只能拖家带口地出发了。
林微起得比较早，也没有林泽怕打扰到她休息的顾虑，等到家的时候，程曼还愣了一下。
“不是说你哥去看你吗？”程曼心疼道，“你难得休息一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林微笑笑，心跳快了一些，忍不住往她身后看，却没看到想看的人。
“我哥呢？”
“你哥出去跑步了。”程曼道，“估计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抱起拂晓亲亲，她才有点儿发愁地问林微，“过几天，咱要去你哥哥对象家提亲，你说，咱要带啥啊？”
冯念发愁了一晚上了。
自家儿子找了个对象，对象家里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爷爷爸爸哥哥都在华夏顶尖学府任教，桃李满天下绝对不是动动嘴皮子说着玩的。
这是大好事儿，可除了李启和王阿珍夫妻俩，她再没有跟这样的文化人打过交道。第一次上门，还是提亲，她实在是害怕失礼，给儿子丢脸，更害怕人家嫌弃他家粗俗，搅黄了自家儿子的婚事儿。
她认为这是女人该想的事儿，所以也就没问林泽。现在林微在跟前，她只好征询闺女的意见了。
“真的？”林微一下子心花怒放，“她姓什么？叫什么名字？杨老和林老以前就在那儿任教，我可以让他们打听一下女方家的喜好，咱们按照这个准备。”
“……你咋不问问人品？”她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倒是让程曼愣了一下，“那司阮意不也是书香门第吗？”
在司阮意和杨俊重新好上，原本对司阮意印象不错的程曼，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的看人眼光。
昨天自家儿子说的时候，她也很高兴。可晚上琢磨了一会儿，又有些忧心忡忡，生怕儿子遇上第二个司阮意。可儿子多少年了，刚回家就说这个，她实在张不开口。
“妈，哥哥优秀吗？”
林微没有回答她，反而问了一句。
程曼点点头，“那当然，咱家孩子就没有不优秀的。你也好，果儿也好，你哥哥也好，打小就懂事。”
林微一怔，随即用手抵住嘴巴，忍笑。哥哥和果儿打小懂事，这个她不反驳。可要是说她小时候也懂事儿，那就说不过去了。
“能吸引哥哥，让哥哥主动追求的女孩儿，会差吗？”林微笑，“我觉得，他们必然是有些品质是相似的。”
哥哥是一个被动的人，这一辈子，大概除了学习和追求未来嫂子，再没有如此主动的时候了。
“那司阮意……”
“妈，你别揪着这一点儿了。”林微笑道，“问哥哥吧。你要是开不了口，我来说好了。”
程曼叹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沉稳中带了些喜悦的声音，“要问我什么？”
林微心里猛跳了一下，霍地转身，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她说，“哥！”
“舅舅！”拂晓从程曼怀里伸出小胳膊，“抱抱！”
昨天林泽带着她和三小玩儿，人对他早就不陌生了。
林泽伸手接过，高大挺拔，稳稳将她驮在肩膀一侧。这才看向林微，眼里带着笑意地说道，“她叫赵华和，很好的一个人，我们自由恋爱。”
恋爱关系一年零二十天。
林微抿唇偷笑，说起赵华和，哥哥眼里都是星星。
“聘礼我来准备。”青年沉稳内敛，却声音含笑，“在那边儿，空闲时间，我攒了一些钱的。”
“那不行！”程曼拒绝，神色里竟然带了一些悲愤，“微微不要我们的钱，果儿也有样学样，不仅不要我们给的钱，还时不时给我们点儿……”
“我们赚钱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儿女？你们倒好，一个个都嫌钱烫手是吧？”程曼眼圈都红了，“微微结婚的时候，那是没条件，你……你让我和你爸张罗一下不成吗？”
等果儿结婚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了。
她……她和孩子爸，竟然没有一点儿用武之地了……
林泽：“妈，不是这样。和和家里并不看重这些，只要人品过关，他们都很好说话。”
“我以后靠自己的本事，让和和幸福，过得好，就好了。”
程曼瞪他，“人生大事儿，不能儿戏！你之前赚的钱，留着你们小两口以后过日子用。下聘这种事情，必须隆重一些，对女方家重视，也是礼节。”
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却不作为，那对女方家来说，确实是一种失礼和不尊重。
林微笑，“哥，你快满足咱妈这个心愿吧，不然她以后都要寝食难安了。”
她说着，顿了顿，“你说的赵华和，如果没错，我应当是认识的。”
果儿开学那一天，她带着爸妈送果儿去学校，偶遇了一个特别和蔼可亲的老爷子，有好几个学生朝他打招呼。
姓氏为赵。
问路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着，就那么和老爷子聊了起来。老爷子可爱又耿直，对于学术问题很是严肃，怕耽误她时间，便给她亲自带路，路上继续聊。
等知道她是谁的时候，老爷子愣了一下，还问她知不知道杨老和林老……
林微说了个名字，见自家哥哥点头，忍不住大笑出声，心里给哥哥默默鞠了一把泪。
林泽的自信心，在自家亲妹的笑容里，悄悄裂了一道缝，而且有越演越烈的势头。
“哥，你最好把你近几年学的知识好好梳理一遍。”林微真诚道，“我觉得，你大概要再次经历一场更加严格，更加高规格的毕业答辩了。”
林泽闻言，反而松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了。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四五年的时间，并不能说少，但对血缘亲人来说，哪怕几十年没见，再见也鲜少有隔阂。
林微把拂晓和三小交给程曼和王姐，想要好好跟哥哥林泽说说话。结果才把人放下来，小人儿便笑眼弯弯地往外冲，身后还跟着三个小萝卜头。
“晓晓？”林微喊住她。
“妈妈，我们去串门啦~~”小人儿回头跟林微说了一声，继续欢欢喜喜地往外冲，三小也叽叽咯咯地跟上，屁颠颠的模样让人发笑。
程曼紧紧跟上，“你跟你哥哥好好说会儿，我跟着就好。”
这小丫头，大概是要去程亮那儿。果真，一出了门口，就听小人儿念叨着小猴子。
这小猴子的外号，就是拂晓给程亮家孩子起的爱称。
程曼笑了一声，跟上。
她一走，家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林微和林泽。林老爷子去了秀水街的手工艺店，林志远去了饭店。林果没有在家，林微问了程曼，她也不知道林果去哪儿了。
林微便和林泽坐下聊天。没有什么主题，天南地北的闲聊，一上午的时间，转眼没了。
林老爷子和林志远，两人也只是去过去安排了一下，便凑到一起，找了几个颇有些资产的当地人，请人去了茶馆喝茶。完全不是闲聊，而是问给人下聘应该准备什么，所以一直到午饭时间才回来。
林果一直到中午也没有回来，她打了招呼的，家里人也没有多担心，照常开饭。
下午吃过饭，林微道，“哥，我那儿有今年的新茶，还有唐慎之前囤的好酒，这些你就不用买了。至于衣服，舅舅他们肯定承包了。大件的东西，就交给咱爸妈了。”
说着，林微调侃，“你放心，买结婚戒指的事情就没有人跟你抢了。”
哥哥林泽是订婚结婚一起，所以很多事儿需要立即准备起来了。
“对，新房的事情和大件东西都交给我跟你爸了！”
如今有用武之地，程曼喜不自胜，“你们小年轻喜欢自在，我和你爸之前找袁飞在附近买了房。结婚你们就住新房吧。那儿我请崔爱国他们修整好了，就差家具了。你跟和和去看看，喜欢什么样儿的，咱们就怎么买家具。”
程曼脸上带笑，开启了自言自语的模式，“大件东西，像是电视机电冰箱啥的，我和你爸早就跟你攒着了。想买，也是随时的事儿……”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脑子里过滤着，生怕忘了什么，造成礼节不到位。
程曼心里被喜悦填满，根本没有想到订婚和结婚同时进行的背后深意。
林微清楚，但也没有明白说出来，破坏了这份喜悦。她笑道，“新房的布置，这些交给我哥和崔爱国他们。不出十天，绝对把院子收拾妥当。”
那个院子林微没有去看过，所以喊上哥哥林泽，一起去看了院子。
“崔爱国他们有心了。”林微环视四周，点头。除了屋内，连院子里的绿化都做得极为完美。
“哥，”林微扭头，“下周二我请假，上午带你去找杨老，让他给你当媒人。”
这是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想好的。
哥哥和嫂子的专业都是工程力学，如果没猜错，他们两个应该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这样的话，她想早一些安排妥当，给哥哥和嫂子尽可能多的新婚时间。
找杨老当媒人，提亲的时候，应该不会被过分挑剔。
结婚是终身大事儿，而新娘又是自己喜欢的，林泽没办法保持冷静，嘴角悄悄翘起来。
程曼一拍脑门，“瞧我，光顾着他们是自由恋爱，都忘了要找个媒人上门提亲了！怪我！怪我！”
她一边懊恼着，一边跟林微说着要给媒人准备的礼物。
林微笑着应下，脑子里却在迅速分析，该给杨老哪一副字画比较好。
小李还在她手下干活，这些年收购找寻古董字画越发得心应手，藏物增加，林微目前的房子已经搁不下了，没奈何，只好给了袁飞一笔钱，叫他给买房子。
她现在的住处，除了比较珍贵的藏物，也就是玉石了。要找能够让杨老收下的字画，还得去别的住处去找。
被家里人这样张罗，他突然感觉自己快是一个废人了，可家里人的那份毫无保留的关心，却让他有些鼻酸。
“妈，微微，我可能……”林泽喉结艰难地动了动，眼里愧疚密布，“等结了婚，我跟和和大概是不能经常回来的，你们……”
后面求原谅的话，林泽说不出口。
“别说了。”程曼拍拍他的胳膊，温声道，“从你出国的那一天，我和你爸就做好了准备。你跟和和好好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为国争光，我们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国家培养了你，你就好好报答。我和你爸没什么大文化，就知道咱们国家有你们这些人保护着，不再经历大屠杀，不再叫人侵略，这就很好了。”
程曼凝视着眼眶发红的林泽，微微笑道，“你和小唐都是好样的。”
林泽：“妈……”
“好了好了。”程曼摆摆手，笑道，“我和你爸平时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不需要你们陪着。”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你们工作的性质，可以要孩子吗？要是没时间照顾孩子，你们生下来给我们，我们帮你们带。拂晓，三小，还有你舅舅家的孩子，可以给他当个伴儿。”
林泽一愣，和和跟他说过，短时间内不要孩子的。这个短时间，至少七八年。
他同意了，也赞成和和说的，先专心做出一些成绩。
可对上母亲那殷切的目光，林泽却也知道，这话不能直说。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程曼在他迟疑中，笑容渐渐黯淡下来。
林微笑着揽住程曼的肩膀，“妈，你总得让我哥和未来大嫂好好过一下两个人的小日子吧？他们一直关注学业研究，都没有做好当爹妈的准备呢，让他们先学习一下吧。我那儿还有些育儿方面的书籍，到时候送给我哥，叫我哥好好学习了解一下，优生优育不是？”
实行计划生育之后，每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为此，哪对夫妻不想优生优育？
程曼忙点点头，“对对，得优生优育。你们不用着急，做好准备了再怀孕。”
林泽低低应了一声，悄悄朝林微打了个手势，眼里满含感激，感谢她的仗义执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