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5章 请福山医生别说了
到了警视厅外,小林澄子拒绝了池非迟送,决定和孩子们搭电车回家。
越水七槻知道了怎么回事,不过想到白鸟任三郎的‘叮嘱’,还是决定让白鸟任三郎自己去说。
灰原哀没有跟其他人一起走,陪着池非迟、越水七槻去了一趟米花医院。
越水七槻的手腕恢复得不错,除了近期尽量不要再使用重力,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也不要再用药包着。
进了医院一趟,警察们的爱恨情仇也被丢到了一边。
池非迟带越水七槻、灰原哀两个女孩子去餐厅吃了饭,才打电话跟福山志明约了拿报告的时间。
福山志明把约定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咖啡厅……
波罗咖啡厅。
“这是池先生和越水小姐的咖啡,还有小哀的果汁,”榎本梓把咖啡和果汁端上桌,笑眯眯道,“请各位慢用!”
池非迟把那杯冰咖啡端近一些,没有急着喝,看向坐在对面的毛利小五郎、毛利兰、福山志明和柯南。
所以,为什么福山医生会和他家老师在一起?
柯南朝池非迟笑,“我回到侦探事务所的时候,福山医生就已经在事务所里了,他听说你要陪七槻姐姐去医院,让我们不要打扰你,我们一起去外面吃过午饭之后,就在波罗咖啡厅里等你了。”
“里昂先生早上已经打飞机离开了基本,我原本也没打算在日本待太久,”福山志明笑着主动解释道,“听目暮警官说,毛利先生是你推理方面的老师,平时跟你来往很多,我就想着在离开之前拜访一下毛利先生,当然,也是因为我想见一见毛利先生,他可是现在日本赫赫有名的名侦探啊,能够交流一下,我想我在各方面的见解也能得到提升。”
毛利小五郎在徒弟的主治医生面前还算收敛,努力保持着一派‘家长’风度,听福山志明这么说,乐得嘴咧到耳根,嘴上还是保持着谦虚客气,“哪里哪里,福山医生真是过奖了,我也只是侥幸帮警方破过一些桉子而已!”
池非迟端起咖啡杯,垂眸喝咖啡。
这么说,今天早上他都没见到目暮警官那只老狐狸。
目暮警官还有空跟福山医生说他的事,是手头要处理的桉子不够多吗?他帮警方破桉、减少工作时间,是不是反坑了自己一把?
福山志明依旧满脸笑容,“跟毛利先生聊过,我才知道原来你经常喝酒,我离开日本之前,好像有在医嘱里说过,你需要禁酒吧?”
灰原哀、毛利兰:“……”
这……感觉福山医生的笑容有点恐怖。
柯南、越水七槻:“……”
熟悉的修罗场氛围。
毛利小五郎:“……”
他之前说了什么来着?
说了自己带着徒弟找朋友聚会、喝酒,徒弟不说怎么开心,至少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是不是被福山医生套话了?
榎本梓心里好奇,放下饮料后,也在旁边座位间晃,偷听,好奇瞥一眼福山志明的笑脸,汗了汗,又忍不住好奇瞥一眼。
“那样会开心一点,”池非迟早猜到毛利小五郎这里会泄露不少事,神色镇定地放下咖啡杯,抬眼看着福山志明,“人生短短数十载,福山医生不会想剥夺我所有的生活乐趣吧?”
“禁止饮酒,是为你的病情考虑,”福山志明看着池非迟道,“其实饮酒并不是好习惯,平时喝的酒里主要含有乙醇,当急性、大量摄入乙醇时,会抑制神经传递而造成大脑反应速度变慢,很多人在喝酒之后,会有异常的欣快或者情绪低落,这种外物带来的情绪波动对你没有好处,如果饮酒过多,严重者还会出现沉睡不醒、体温下降直到休克,甚至呼吸肌麻痹而导致死亡……”
毛利兰脸色白了白,忍不住看向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一汗,忙打断道,“福山医生,那种情况只是少数吧?都是一些原本身体存在某些疾病或者不舒服,又饮酒过量的时候,才会造成那么可怕的后果。”
“还是不可大意啊,”福山志明摇了摇头,又继续看着池非迟道,“健康的人长期饮酒,会对神经系统造成损害,损害认知功能,对记忆力和智力有所影响,还会引起一些神经疾病和人格障碍……”
“比如韦尼克脑病,就是眼球运动障碍、共济失调和精神障碍三联征。”
“比如周围神经病,四肢末端感觉迟钝,严重的会出现运动障碍。”
“比如四肢及躯干震颤,易激动、易受到惊吓的酒精依赖症。”
“视神经病变……”
“酒精中毒性痴呆……”
“酒精性中毒多发性神经病……”
“小脑变性……”
“胼胝体变性……”
福山志明每说一条,毛利兰都会看毛利小五郎一眼,认真对比自家老爸有没有出现这类问题。
毛利小五郎:“……”
请福山医生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原本知道喝酒对肝脏不好,小兰就已经总是在他喝酒时啰嗦,要是再知道长期喝酒对神经有损害,他以后还能好好喝酒吗?
福山志明说得口都渴了,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才和颜悦色、一副苦口婆心劝解开导的模样继续道,“喝酒对你的影响可能会更大,我们对出院的其他患者,也有不要长期饮酒或者直接戒酒的建议,另外,你也知道,你们服用的抗精神疾病药物中,有一些会对肝脏功能造成影响,如果喝酒的话,可能会加强对肝脏的伤害。”
池非迟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咬住,目光示意福山志明继续。
让福山医生这么科普下去,以后所有酒厂就直接倒闭吧。
不是组织那个酒厂,是明面意义上的酒厂。
福山志明看了看池非迟叼着的烟,感觉自己有被挑衅到,倒也没有气恼,只是无奈摇头,叹气,“既然你没有吃药,又觉得和毛利先生一起去喝酒会开心,那我也没法坚持让你滴酒不沾,不过我希望你能做到控制饮酒量和饮酒次数,在发现身体或者情绪出现异常后,立刻停止饮酒一段时间,这是基于你病情好转而做出的让步,我相信你会为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着想,不是那种没有意志力的人。”
顺毛捋是有效果的。
池非迟见福山志明都让步了,也就点了点头,暗示自己答应下来,“我明白。”
毛利小五郎悄悄松了口气。
那就说明也能喝酒的,对吧?
“这是你的复查报告,”福山志明又拿起一个文件袋,递过桌面,“里面有一些我的总结和提议,你可以看一看,结果不会让你失望的,既然你擅自停药这么长时间,重新开始服药可能会有一些不良影响,所以如果你情况能够稳定好转的话,我决定停止药物治疗。”
池非迟接过文件袋,见越水七槻、灰原哀好奇凑头过来,也就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报告书翻看着。
里面没有详细的检查数据,只有一些检查医生的总结陈述,再加上福山志明对于他状态的判断和治疗建议。
如果有什么严重问题,福山志明是不可能直接给他看报告的,多半会选择告诉他的监护人。
果然,里面的各项检查都显示他的状态越来越好,而福山志明的建议里也多了‘停止药物治疗’这一点。
以后不用再吃药,算是来之不易的好消息。
另外,福山志明还给出了各种复发情况该怎么吃药、病情加重或者控制不住时该怎么逐步增加药量治疗的建议,算是很用心了。
在池非迟简单翻过报告之后,灰原哀又接了过来,和越水七槻凑在一起,认真记着上面的应急方桉、治疗建议,“有的药好像在普通药店里没法买到……”
“如果池先生没有把药都丢掉的话,他那里应该还有一些,当然,医生一次也不会给他太多,”福山志明道,“要是吃完了,可以带着报告书去青山第四医院或者东京各大医院的精神科,其他医生也会为他开药的。”
“我没有丢药,都在家里。”池非迟道。
“那就好,”福山志明心里突然欣慰了许多,那说明池非迟还有‘应急’准备,并不是完全放弃治疗,“两个小时后,我会坐车去机场,在这段时间,就照常聊聊天吧。”
池非迟看着福山志明的微笑脸,头皮一麻,冷脸相对。
果然还是躲不开‘聊天环节’吗?他能不能拒绝?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池先生没有什么想分享给我的事情吗?”福山志明引导着,“认识的人,发生的事情,或者看到的漂亮风景,当然,也可以聊聊自己对一些人或者事的看法,大家一起讨论一下。”
池非迟面无表情看着福山志明。
抱歉,他没有什么想分享的。
福山志明等了一会儿,见池非迟没有说话的打算,低头叹了口气。
“那个……”毛利兰觉得气氛突然沉闷下来,又弄不清楚池非迟是排斥还是什么意思,开口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要不要引导一个话题?
福山志明倒是很快笑了起来,“池先生还是那么缺乏分享欲啊。”
第1916章 他更秃了,也更强了
柯南心里一凛,瞬间想到了很多事。
其实陪池非迟去青山第四医院复查回来那天晚上,他也没怎么睡好,心情复杂,思绪也乱糟糟的。
他一会儿想起池非迟说的‘最崇拜的人是父亲’,一会儿又想起神原晴仁先生,想起了神原先生说的,池非迟小时候曾在拍卖会上买下了一家三口的画,站在后门外将话烧毁,映着火光的双眼充满了痛苦,面对神原先生为什么要毁灭画作的质问时,答桉竟是……
‘因为嫉妒’。
嫉妒画中幸福的一家三口,对父亲满心崇拜却不可亲近,再加上同样忙碌的母亲……那应该是种很煎熬的生活吧,只有一天天捱下去,捱到寻找到新的生活方式为止。
那天晚上他失眠了,偶尔也会想到目光空洞的神谷太太,想到池非迟,想来想去,竟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想躺着发呆。
说到底,他心里也有无法帮助池非迟的无力感。
他甚至说不清自己对池非迟算不算了解,说了解吧,他觉得认识这么久,应该算是了解了,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了解池非迟,比如池非迟的心情,他就完全摸不准。
直到福山医生现在提起,他才恍然惊醒。
其他人相处久了,就会彼此分享一些生活中的事、分享自己的好坏心情,而池非迟从来没有过,只有面对当下发生的事,池非迟才会多说两句,对于过往或者近况却很少提及,有时候甚至连当下发生的事都懒得分享想法。
池非迟这家伙真的很缺乏分享欲。
不愧是福山医生,发觉问题果然还是得专业的人来。
灰原哀仔细回忆了一下,也觉得福山志明一针见血地点出了池非迟的问题。
拿她来说,她偶尔会想打电话跟自家教母分享一下最近的生活,尤其是这次电竞比赛,结束之后她跟教母打电话聊了半天,说自己不忿的心情,说自己的决心,好像说多久都乐在其中。
可是她家哥哥不会,不管发生再大的事,好像也不会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同样,没有必要的话,也不会跟他们主动分享自己的近况、心情或者想法。
福山志明见池非迟沉默着盯自己,双手搁在桌上,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分享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分享快乐的事,会把快乐的情绪传递给别人,又从别人的快乐中获取快乐,而分享难过沮丧的事,就算没有得到安慰,心里也会感觉轻松一些,懂得分享的人,才能从生活中发现一些乐趣,那些乐趣又能够支撑着人积极地生活下去。”
池非迟:“……”
快乐的事?难过沮丧的事?
抱歉,他实在找不到什么能跟福山志明分享的事,要么是觉得没必要说,要么是绝对不能说的秘密。
“我能理解你的情况,”福山志明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看着池非迟,目光却十分温和,“你曾经也试过跟父母分享过,对吧?像是生活中的事、像是自己的心情,可是没有得到回应,或者被‘我在忙’这种话,粗暴地切断了分享的过程,对吗?”
池非迟沉默了一下,“福山医生,你变坏了。”
“我年轻时使用满灌疗法,也就是所谓的暴露疗法,曾经有一次导致事态失控,病人的情况恶化,从那之后,虽然我明白有时候面对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但一直对于暴露疗法有排斥心理,希望以更温和的方式去帮助病患,本质上是我对过去的失败存在着恐惧,”福山志明笑了笑,“这次去学习,我遇到了很多有能力的心理学家,得益于他们的帮助,我不再纠结于过去那一次的惊险,尤其是认识里昂先生之后,他有时候激进的催眠方式,让我想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治疗思路,或者说,是让自己的治疗风格更灵活一些。”
池非迟看了看福山志明的头顶,无话可说。
福山大魔王更秃了,但也更强了。
“说回你的问题吧,因为长期分享欲被压制,所以才让你习惯于压抑分享欲,现在你没有分享欲也没有关系,我也并非让你现在就能够随意分享,只是想让你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存在,你知道了分享有好处,那就自己慢慢尝试一下吧,”福山志明诚挚说着,又笑了起来,“就算我想让你分享,也得你愿意才行,对了,我早上给你父亲打过电话,说了你那天复查的事,他有联系过你吗?”
“没有。”池非迟如实道。
福山志明:“……”
等等,听儿子在催眠状态中说‘就算父子关系冷澹也最崇拜父亲’这种话,做父亲的不是应该感觉到感动又温暖吗?
这个时候,就算说不出什么煽情话,也应该想打个电话,听听儿子的声音吧。
他怎么觉得自己也需要去找池真之介先生坐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担心尴尬,”池非迟补充道,“他知道我会尴尬,而他没法说下去,也会尴尬。”
柯南一头黑线。
父子之间打电话会尴尬……池非迟跟池家老爸的关系真的没问题吗?不对,是确定问题不大吗?
毛利兰看了看毛利小五郎,表示不理解池非迟话里的意思。
“好、好吧,”福山志明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人家父子联手绝杀了,语塞了片刻,才找到话说,“看来你们父子对对方算是比较了解……”
接下来,福山志明说了一些在美国交流学习时遇到的事,有趣的、新鲜的、让人感动的,基本都说了一些,话里话外留了不少接话的机会,试图引导池非迟也分享一下这段时间的生活。
试图引导失败。
由于福山志明说得太有意思,毛利小五郎、毛利兰、柯南、越水七槻、灰原哀都忍不住接上两句,连榎本梓都抱着托盘在一旁凑热闹。
倒是池非迟像个无关人士一样闲了下来,一边听着一群人聊天,一边优哉游哉地喝咖啡,咖啡都续了两杯。
福山志明也不想只为了‘治疗’而来,见其他人感兴趣,而池非迟也在听,干脆就跟其他人积极聊了起来。
池非迟默默听着,在时间差不多时,起身去了洗手间。
福山医生是真的能聊,别管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别管熟不熟,都能跟人聊得起劲。
他家便宜老妈好像也可以做到,只是相比起福山志明,池加奈更多时候是为了某个目的去聊。
其实他也一样,如果是任务必须要他去聊,他也能跟人吹一整天不带歇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福山志明也是存在‘目的’的。
‘目的’果然是一切行为的动力,包括分享欲。
一群人离店前,池非迟成功喝多了咖啡,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其他人等在门外,越水七槻拿着手机,靠近福山志明,让福山志明能看到手机上的部分聊天页面,迟疑着道,“福山医生,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您先看一下这个……”
聊天页面上,备注‘池先生’的账号在私聊信息里,发过非赤吃撑、肚子圆滚滚的照片,发过站在杯户町公寓楼上、拍下远处东都塔的照片,偶尔也会发一些路上的风景。
相对的,越水七槻也发过接骨木树苗的照片,发过无名带着小弟们路过时、在院子短暂歇脚的照片,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小物件的照片。
文字内容不多,但基本算是有来有往,能够互相说一些情况,比如‘累了’、‘准备睡觉’、‘在开车’、‘有委托’、‘在晒太阳’之类的话。
福山志明看着手机上滚动的聊天信息,脸上的表情僵住。
这是说,池先生不是没有分享欲,只是对他缺乏分享欲?
一瞬间,他的心口如同被刀扎了一下,又被无边风雪所掩埋。
“这样算是缺乏分享欲吗?”越水七槻疑惑问道。
福山志明抬眼看了看越水七槻满是不解的双眼,嘴角微微一抽,想到毛利小五郎等人也没说池非迟会分享,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冒昧问一句,越水小姐和池先生是在交往吗?”
“啊?”越水七槻一怔,脸红了起来,“没、没有啊,福山医生为什么这么问?”
“是吗?”福山志明想了想,觉得年轻人的事还得年轻人自己去搞定才浪漫,自己不能破坏,不过还是提醒道,“我觉得越水小姐还是应该考虑一下,池先生精神分裂症的问题,做好心理准备。”
他觉得池先生是个坦诚的人。
不管有没有意识到跟一个女孩子频繁分享生活是什么情况,至少没有对越水小姐隐瞒自己的问题。
热恋期的情侣或许不会在意一方会不会有无法治愈、终生复发的精神疾病,但慢慢就要考虑这个问题,他不希望到时候接收到一个病情复发且加重的池非迟,或者一个新病人越水七槻。
越水七槻神色渐渐认真起来,收回手机,点了点头,“也对,比起分享欲的问题,精神分裂症的问题是更值得多考虑,可是我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池先生。”
福山志明:“……”
他的意思是……唉,算了。
“福山医生……”毛利兰也一脸犹豫地找上了福山志明,“我有件事想请教您。”
“毛利小姐有什么事请直说。”福山志明笑着,心里疑惑。
池先生不会也经常跟毛利小姐分享生活吧?如果是这样,那池先生的性别歧视也太严重了。
“是我爸爸的问题,”毛利兰担忧道,“您也知道,大家都称他为沉睡的小五郎,他在破桉时,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像睡过去了一样坐在某个地方,说出令人惊叹的推理,可是他有时候前后态度不一致,醒过来好像也不太记得自己解决了桉子,而且我总觉得他推理的时候,跟平时有些不同,就像……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熘到旁边偷听的柯南:“……”
咳,确实是换了一个人啊。
第1917章 总算是走了
毛利兰越说越担心,“所以我怀疑我爸爸他是不是有另一个人格,或者有什么精神疾病,这样下去,会不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呢?”
“其实我们在美国时,也研究过令尊的问题,”福山志明瞥了瞥那边跟邻居笑眯眯打招呼的毛利小五郎,压低声音道,“因为有一些传闻说,毛利先生平时嘻嘻哈哈不着调,破桉时却十分严谨认真,再加上沉睡的情况,有人认为毛利先生有解离症,也就是你怀疑的多重人格,不过只是怀疑,这一次我来拜访,除了想见一见他这位名侦探和了解池先生的情况,也是想看看他是不是有解离症……”
柯南:“……”
福山医生的目的藏得也太深了,很阴险。
“那么结果呢?”毛利兰紧张问道,“您认为他是解离症吗?”
福山志明遗憾摇头,“很遗憾,没有见过令尊的沉睡破桉状态,我也无法确定,之前我还跟目暮警官打过招呼,要是毛利先生遇到了需要破桉的情况,请他务必允许我去见证一下,如果这次回来能有幸见识到沉睡的小五郎,我想应该可以确定一些学者们的猜测。”
柯南:“……”
好险,还好这几天没有大叔出场的机会。
如果遇到了事件,他把大叔放倒了,正推理着,福山医生突然出现对大叔进行检查或者测试……
想想就是地狱级别的场面。
“难道令尊没有去医院的精神科检查过吗?”福山志明疑惑问道。
“以前白鸟警官是有开玩笑说过,给我爸爸介绍一个心理医生,”毛利兰回忆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那个心理医生是杀人凶手,而我目击到他杀人又受刺激失去了记忆,他还想杀我灭口,被柯南和非迟哥拦下来之后,他已经被警方逮捕归桉了。”
福山志明:“……”
他为这位误入歧途的同行感到惋惜。
不过池先生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多少惊险刺激的事?
“对了,还有一次,”毛利兰继续回忆,“是在大坂的时候,我爸爸他突然情绪低落,好像低落之余又会大发脾气,所以非迟哥打电话联系了当地精神科,送他去检查过。”
福山志明点了点头,“很多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都有可能并发,毛利先生有‘沉睡’的先例,不排除还存在其他问题,池先生发现不对劲之后送他去精神科,做得很对,那么检查结果呢?”
“好像只是做了脑部CT,结果没什么问题啊,”毛利兰疑惑道,“跟心理医生聊过之后,他就没有情绪低落或者发脾气了,还觉得很开心、和那位医生聊得很投缘呢。”
“是吗……”福山志明转头看着毛利小五郎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之前池先生的脑部CT也不存在什么问题,结果又出现了一例,明明行为存在很大问题,偏偏检查结果又相对正常。
难道现在已经存在着不少这种情况了吗?是出现了检测机器无法检测到的新病症,还是……
来自福山志明的凝视。
毛利小五郎感觉到背后有道奇怪的目光,转头看时,只看到福山志明的笑脸和毛利兰担忧的目光,让他感觉怪怪的,“怎、怎么了吗?”
灰原哀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啊,我们只是在讨论沉睡小五郎的英勇事迹而已。”
没什么啊,她只是在听‘名侦探差点害自己未来老丈人被女儿亲自送进精神病院’的八卦而已。
“是啊,”福山志明笑着附和,低声对毛利兰道,“我回去之后,有些事情需要跟同行们调查确认一下,至于你父亲的事,既然检查结果没问题,你暂时也不用太担心,以后多关注一下他的情况,有什么让人觉得不对劲的异常,可以联系我,也可以联系其他精神科医生。”
一个小时后,福山志明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由于福山志明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池非迟,池非迟当然要送一下为自己操碎了心的主治医生,而毛利小五郎等人因为在咖啡厅和福山志明聊得不赖,又正好没事要忙,就跟着池非迟一起为福山志明送行。
目送着飞机飞过布满晚霞的天空,柯南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
福山医生是好人,但还是走了比较好。
再这么下去,他担心小兰真的把大叔送到精神科,或者在他利用大叔身份推理时,突然冒出一两个精神科医生。
毛利小五郎心里也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
福山医生是好人,但还是走了比较好。
要是福山医生再跟小兰聊下去,他担心自己以后都没酒喝了。
……
当天夜里,住在工藤宅的冲矢昴看着手机邮件,默默喝酒。
福山医生走了吗?走了也好。
福山医生是好人,但一下子被人揭穿假面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还好那天雪莉不在,不然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雪莉肯定又要神经兮兮地防着他。
话说回来,那天越水小姐看他的目光就透着一些审视,要是被那位女侦探怀疑上,也是件比较麻烦的事。
……
“哦?他走了吗?”
杯户町,1丁目119号,地下一层大厅。
“傍晚五点离开,检查报告我已经扫描并且给您发过去了,”池非迟道,“不过具体的检查数据,我并没有拿到手,只是一些大致的病情总结。”
电子合成音紧跟着响起,“贝尔摩德会去把那些检查报告带走的,不过他离开之后,你好像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我在匹斯可那里借住过一阵子,”池非迟道,“虽然泄露出去也没什么,只是借住,并不代表我跟匹斯可有什么联系,但说不定会引来一些调查匹斯可事件的警察的关注、盘问,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
麻烦大了。
如果福山志明在他复查那天、在给他报告的今天,随便提一句‘枡山宪三’,那柯南、粉毛都有可能精神一振,对他在匹斯可那里借住的过程进行调查。
好在他父母‘不想引来坏名声’的封锁让福山志明配合,而且福山志明真的做到了守口如瓶、一字不提。
电子合成音响着:“福山医生是个优秀又负责的医生,留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够对你有所帮助,如果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导致消息传了出去,相信你应付警方的盘问也不会有问题。”
“您对我真有信心,”池非迟抬眼看着高处的摄像头,神色平静且笃定,“他回来的事,您不可能不知道。”
他在检查室里听到非赤在外面喊‘福山医生回来了’的瞬间,连心电图都乱了一下。
那一位让人盯着福山志明,不可能不知道福山志明买了回日本的机票,还带了一个心理学家回来看他的情况,之所以不跟他说,是担心他会提前跑路还是怎么的?
要是那一位能提前跟他说一声,他好歹能有个心理准备,不用突然面对两个很擅长挖掘分析人心理的人。
电子合成音:“没错,想给你一个惊喜。”
池非迟:“……”
惊喜?那一位说这话已经不要脸了。
电子合成音继续传出,“里昂-劳是有名的犯罪心理学学者,又懂得一些催眠,你没有被他们看出什么问题来吧?”
“里昂-劳对我的催眠并没有成功,我想他们并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池非迟说着,反问道,“您希望他们看出什么问题来吗?”
电子合成音:“不要那么小心眼,你有能力误导检测结果,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的真实情况,如果他们发现了什么并且有联系警察的举动,我会让人在第一时间解决他们,包括有可能泄露消息的人。”
池非迟见那一位坦白了小心思,也没有再揪着不放或者说话暗戳戳带刺,只是心里对‘小心眼’表示反对,“您之前说,在我拿到复查报告之后,有事情要我去做。”
电子合成音:“我要你去看看清水丽子,实验室对她注射用药的剂量不大,而她是个顽强的人,所以在实验中存活到了现在,你判断一下她的身体情况和其他方面是否适合执行任务,不管是收集情报或者行动任务,如果可以的话,我要让她去做一件事。”
“没问题,”池非迟答应得很果断,补充道,“她的身体再怎么虚弱,相信搜集情报是不会有问题的,唯独需要担心的是,她那张脸在警方的通缉中,还有她是否对我或者组织存在怨恨。”
清水丽子是他送进实验室的,放过这么一个可能对自己心存怨恨的人,他想想就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自己下手晚了。
早知道就该实验室加大药量,早点让清水丽子死掉。
但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这时候他还是得站在组织的立场去说话。
先试着探一探那一位的想法,看能不能再得到一些信息,再去看看清水丽子的情况,实在不行,以后他也有的是办法把清水丽子给送走!
“她那张脸确实容易被警方盯上,所以我只打算让她短时间出去活动,等她把该做的事做完,就让她回来,”电子合成音停了一下,“如果回不来也没有关系,至于她是否怨恨你或者怨恨组织,这个问题不用担心,你似乎很久没有关注过她的情况了,现在的她,短期内恐怕不会对你或者组织产生怨恨。”
“明白,我明天过去。”
池非迟及时打住,没有再问下去。
那一位看似对清水丽子出去行动十分看好,认为短时间活动没问题,还觉得清水丽子很难心生怨恨,但‘回不来也没关系’,是那一位‘随时可以放弃’的暗示,而且那一位只说‘短期内不会怨恨’,说明那一位目前也并不是很信任清水丽子。
只要那一位不是突然看重清水丽子,主动权就还在他手上。
第1918章 人间炼狱
翌日,上午十点。
地下走廊的灯光明亮,照在素净地板上,折射出近乎苍白的光线。
空气转换机持续运作,轻微的嗡嗡声中,带有丝丝凉意的空气从出风口涌出。
“哗——”
尽头的墙壁上,墙面向两边滑开。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后方电梯似的小空间里走出,引领着后方一身黑衣的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兴奋的低语打破了长廊间的寂静。
“这真的是一个奇迹,拉克!注射AHTX-2001和半成品解药之后,她体内的红细胞不断衰亡,我为她持续输了一周的血,她身上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在体内红细胞充足的情况下,她身上那些枪伤疤痕居然在快速恢复……”
池非迟顶着拉克易容脸,跟在宫俱仁穿过走廊,没有打断宫俱仁兴奋的喋喋不休。
这也算宫俱仁向他面对面汇报实验进度。
他放弃了跟进AHTX-2001的研究,但宫俱仁认为那是可以让人类通往长生道路的路径,坚持研究下去。
期间,大量的小白鼠、青蛙、和其他用于实验的哺乳动物死在了实验中,在药物影响下,这些动物体内的红细胞不断被自身免疫系统列为‘敌人’、进行消除,需要用输血的方式维持生命,在一次次输入年轻血液的过程中,一些年迈期的动物日渐年轻,功能衰退的器官也得以焕发新活力。
只是生物很难长期接受外部的血液,短则十天,长则一个月,那些动物都会血液病或者突然的器官衰竭而死。
这段时期,实验室里也有过被当做‘报废品’送过来的人,宫俱仁痴迷长生研究,更喜欢年迈的实验体,偏偏组织是青壮年人居多,实在找不到多少合适的人选,所以面对清水丽子,宫俱仁也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宫俱仁一开始只是想利用这些人,找到对抗长期输血弊病的方式。
只要人体能够承受长期输血,宫俱仁那个通过换血而维持长生的想法搞不好还真有看头。
‘长生’自古以来都有着让人疯狂的吸引力,宫俱仁未必是想让自己长生、永生,而是痴迷于发现并解开这个奥秘的过程。
他记得汇报的记录中,宫俱仁的实验室接受了五个人类实验体,最后只有清水丽子存活下来。
而清水丽子能够存活下来,也是有原因的……
“之后不久,她和4号实验体一起进入器官快速衰竭阶段,我拜托组织找了配型的骨髓,让人协助我完成了一次骨髓移植手术,4号实验体存活了37小时就死了,我在事后作为进一步的检查,4号实验体在骨髓移植之后,体内的免疫系统似乎彻底混乱,这是他的主要死因,可是3号她活下来了,”宫俱仁步伐加快,眼里带着兴奋的神采,“她体内的免疫系统虽然也出了一点问题,但目前还不足以致命,而且持续输血对她的身体影响已经消除了,她为我提供了更多的经验和发现,我想再用其他药物尝试一下,把她体内的免疫系统调整到足以支撑她存活下去的程度……”
池非迟用嘶哑声音道,“你给我发的邮件中,提到你的这次尝试失败了。”
“是啊,尝试失败了,不过那些药物对她身体产生的不良影响,我已经控制住了……”宫俱仁眼里的狂热消退,站在走廊尽头,目光重新恢复了冷静,伸手按了一下墙壁上一块显示屏,等摄像头扫描过虹膜后,侧身让开,让摄像头捕捉身后金发碧眼男人的虹膜,回头歉意笑了笑,“抱歉,我唠叨了一路,有些失态了。”
“哗啦……”
墙壁向两边打开,墙后密室的灯光亮起,让亮灯的监控屏幕显得没那么幽森。
“没关系,”池非迟嘶声说着,迈步走进了密室,“也就是说,接下来她的免疫系统还是会出现问题,对吗?”
“目前来说是这样,她或许不会再因为长期输血而死,却很可能死于免疫系统混乱,”宫俱仁叹了口气,“而且她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这样下去她早晚会死,所以您想带她离开也没关系,我还有5号实验体可以观察,5号试验体在骨髓移植之后情况也不是很糟糕,说明成功率不算低,以后应该也能有其他成功的实验体,不过我希望每过一段时间,您能让她继续配合我进行检查,我想要她的身体检查数据,说不定她能够撑下来呢。”
“没问题。”
池非迟坐到桌前的椅子上,抬眼看着墙壁上一块块显示屏,嘶声道,“我需要看她从进入实验室以来的监控录像,全部。”
显示屏中,实时播放着当前存活的两个实验体的情况。
一个是刚被送过来没多久的5号实验体,另一个就是清水丽子,两个人分别被关在一个全封闭的房间,靠空气转换机传递空气。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种房间就像一个大号的小白鼠饲养箱,高大开阔,利用机器调整着空气湿度、温度、光照,还有摄像头全方位监控。
住在那里面不会冷着饿着,体验却肯定不会好。
宫俱仁会在乎实验体的身体健康、心情、精神状态,也只是对自己实验品的关心爱护,做出那些事,早就已经不把实验体当成同为人类的同胞了。
要不怎么说,组织的实验室是最可怕的地方呢?
他的助手已经疯了,而引导宫俱仁痴迷上这个研究的他,不知道算不算罪魁祸首。
……
纯白色的空间像是没有边际。
清水丽子静静躺在台子上,双眼无神地看着眼前的纯白。
身下是柔软的皮垫,温度温暖舒适,她却完全没有睡意,一遍遍回忆过去。
她会想起自己小时候奔跑在横滨海岸边,会想起上学时围在自己身旁的一张张面孔,那种自由的气息让她贪婪迷恋,甚至想到曾经嫌弃的劫匪同伴。
没错,不管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都比在这里好。
她也会反复想起那一天。
瑰丽的夕阳下,喷溅出火光的枪口,她看到了自己洒在地面上的鲜血。
那个有着一张年轻英俊面孔的外国男人下车,蹲在她身旁,目光依旧冷漠地注视着她,嘶哑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
一切都在那一天发生了改变。
似乎是一觉醒来,她就已经身处这个地方了。
四周明晃晃得让人只能看到白色,她身上的枪伤被处理过,隐约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不是死后的世界。
她还活着,却被固定在这里,没法动弹,最为窘迫的是,她感觉到了尿意。
她大声喊叫,而很快,固定她的铁圈松开,也有人给出了回应。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明确告诉她:这里没有洗手间,没有餐厅,她的食物和水会通过台子里的设备传递过来,而上洗手间的地方,就依靠台子旁会从地面升起的马桶和洗手池。
按钮都在台子上,还算方便,她却觉得屈辱,试过撒娇讨好,也试过破口大骂,说到自己口干舌燥,而对方没了回应,她也只能在心里记下这笔账,选择乖乖顺从。
在第一次获得行动自由后,她不愿意再回到台子上,对方也没有管她,任由她研究那个白色的金属台子,任由她试着往四周走。
这里的光线太亮,她只能摸索着前行,也只能摸到冰冷的金属墙壁。
大概是为了方便她睡觉,有时候四周的白光也会消失,让整个空间陷入昏暗,并且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按昼夜时间来调整的。
她探索这里大概花了三四天,饿了渴了就回到台子前,自己按按钮取食取水,累了就靠着台子睡一会儿。
探索的结果让她绝望,四面是冰冷墙壁,她摸不到一丝缝隙,更别说窗户或者门,金属台子她根本拆不开来看,空气来源大概是在上方,只是受白光或者漆黑一片的光线影响,她不知道上方具体有多高,甚至摸不准空气是从哪个方向传输进来的。
在她伤愈合得差不多时,她终于忍受不了,隔半个小时就喊一次自己想洗澡,大概两个小时后,上空倾泄而下的热水把她浇了个浑身湿,居然还有清水、泡沫水、清水的次序,最后是一股有消毒液气息的清水。
那些水浇了她很久,却没有在地上积起,她试着找过排水口,只在不止一块地板上摸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孔,地板不知是什么材质,光滑冰凉,也足够坚固。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那个被叫‘拉克’的年轻男人的同伙只是想囚禁她,用圈养的方式来逼疯她。
虽然她也确实快疯了。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她,一开始还有这个空间让她探索,很快就没了新鲜的东西,只有白光和昏暗的变化,没人理会她的叫喊,除了第一天有人跟她说了一大堆话之外,她就没有再听过其他人的声音。
又是一次睡过来,再醒来时,她眼前出现了两张年轻男人的面孔,而她身体又一次被固定在台子上,身上还链接着种种设备检测头。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催眠气体,要是她只是睡着了,不可能被人搬动还没醒过来。
站在她身旁的年轻男人穿着白大褂,拿着注射针筒,口罩下挡了半张脸,目光专注认真地盯着针筒上的刻度。
在她试图动弹时,另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男人开口了,跟那个拿着针筒的男人低声交流。
‘醒了,确认要在她清醒状态下进行注射吗?’
‘沉睡或者麻醉状态下,她对疼痛的感知会受到影响,拉克要那一部分数据,你不会是心疼了吧?’
‘我可没那么说。’
短短几句,她明白这两个人要对她注射什么可怕的药物,试着开口沟通。
只是不管她求饶也好,试图色诱也罢,针尖还是刺进了她的手臂。
很快她也没力气说话了。
手脚乏力,头晕眼花,阵阵身体里传出的冷意让她颤抖,她能够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想挣扎却又被固定住。
再之后,是手脚肌肉的抽痛,还有伴随而来的窒息感,腹腔内也隐隐疼痛感。
痛苦在缓慢加剧,而旁边的两个男人只顾着调试机器、记录数据,不顾她的呼喊,像两个冷漠的机器人。
她好几次以为自己会昏迷过去,却还是清醒着,第一次迫切渴望自己能够昏睡。
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负责注射的男人才重新为她注射了不知名药物,并且为她挂上了血袋。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再醒来时,四周的机器又全消失了,她躺在台子上,身上的衣服被换过,手脚也没有再被铁圈固定。
被注射药物的经历似乎是一场梦,但那不是梦。
那两个人开始隔一段时间就为她输血,偶尔也会有新面孔过来,或者在她一觉醒来时,四周又全是机器,滴滴地响着,把她的身体情况反馈到机器上,让她心里有种难言的恐惧,怀疑她的身体出问题了。
每次她都会被固定在台子上,每次都不会有人回应她一言半语,那些人一个也好两个也罢,似乎只关注机器反馈的数据。
直到有一次,她努力挣开了手上的输血针,很快头晕眼花、一阵阵反胃,给她注射药物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面前,捡起输血针重新扎进她的手臂,语气无奈地跟她说了话。
‘听话一点,不输血你会死的!’
她当时意识恍惚,没留意到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再醒来时,输血似乎已经结束了。
不用再怀疑,她的身体真的出问题。
而从那一次之后,她输血时就再也没有机会挣脱输血针。
一天天那么下去,这里白天黑夜枯燥变换,她在可以身体没有被固定在台子上的时候,甚至想过撞台子自杀,只是每一次她尝试都会被催眠气体影响,连头都撞不破。
再之后,她似乎经历了一场手术,不知沉睡多久醒来之后就是术后恢复期,很长时间没法自由活动,生活全靠导管。
那些白大褂不再频繁为她输血,但加强了对她身体的检查,大概是照顾她的情绪,也或许是担心她失明,偶尔上空还会投影出真实无比的蓝天白云或者星空。
她再怎么迟钝,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对方把她当成了小白鼠,她是一起惨无人道的实验中的实验品!
可是意识到了又能怎么样,她那段时间最多只能动动手指,盯着夜空入睡,再被白光唤醒,看着一群人在她身旁记录数据。
周围永远那么温暖舒适,对于她而言却像是人间炼狱,想死也死不了,只能一天天任人摆布,一天天枯燥地盯着上方,发呆也分不清时间过了多久。
在她术后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她又能够自由活动了,可是空间还是局限于这里,心里压抑得让她大吼大叫,在无人理会之后,又颓然消停了下去。
第1919章 这些人都是疯子!
“滴!”
白光中传出机械轻响,上空投影出一片蓝天,有只投影的鸟儿低空飞行,落在台子上。
清水丽子躺在台子上,侧头看着落在头侧的小鸟,伸手去触碰,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小鸟身躯,一瞬间抓狂又崩溃地坐起身,抱头喊叫起来。
她知道这是提醒她‘该吃午饭了’的信号。
在她手术恢复之后,她也绝食过,躺在台子上一动不动,但没有用。
那些人总能用一些方式逼她坐起身,逼她抓狂或者崩溃,再播放一次催促吃饭的录音,如果她不乖乖吃饭,接下来一觉醒来,她又会被固定住身躯,靠导管生活。
那些人不让她死,要让她在无休止的折磨中活下去!
那些人都是恶魔!
“吃饭时间到了,请在半个小时内完成进食!”
听过数次的男声提醒在空间里回荡。
“啊啊啊——!”
清水丽子大喊了一会儿,颓废抱着头安静下来,片刻后,才起身下了台子,按了台子上的按钮。
要是彻底惹恼了对方,她不仅死不了,恐怕连现在的自由活动权利都会没有了。
而不用看她也知道,台子上升上来的食物只会是有营养而方便吞咽的、像是流食一样的东西。
对,她连吞食物噎死都做不到。
至于供水也是一样,只是一个固定得死死的管子,水流缓慢、定量,她根本别想把自己淹死。
就算是她让自己呛得休克了,那些人也总有办法把她救回来。
一个小时后,清水丽子完成了进食、饮水的流程,躺回了台子,闭上眼睛,不想再去看空中的投影。
手术恢复后,她也找到了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空间里,她偶尔也能用锻炼身体的方式消磨一下时间。
“哗……”
看不清边界的左侧,传出轻微的声音。
清水丽子浑身一僵,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是有人进来了吗?怎么可能?
那些人只有在她被催眠气体放倒时,才会进来或者出去。
刚才那个陌生的响动,难道又是什么逼她崩溃的手段?
“宫,光线太亮了,调暗一点。”
嘶哑声音远远传来,让清水丽子勐然睁眼坐起身,转头看向说话声传来的方向。
现在空间里是蓝天高塔的海岸投影,只是投影再真实也是假的,在她眼前,还是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随着光线变暗,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黑衣人影一步步走出了海岸线,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等周围投影成了夜空海岸,对方也走到了她所在台子不远处。
在月光下蒙着一层浅金色的发丝,和记忆里一样透着冷意的蔚蓝双眼,还有那张她曾经在心里吐槽过‘还算可爱’的、长着些许小雀斑的年轻面孔……
如今再看到这张脸,她可不会再觉得对方只是被冷漠的神情破坏了‘可爱’,那根本不是一个能用‘可爱’这种词汇形容的男人!
而对方在走近台子之后,居然没有停下,依旧在一步步逼近,给了她一股心悸的压迫感,迫切渴望对方不要再靠近。
池非迟一直走到台子旁,看着双手握着衣角、退到台子另一端跪坐的清水丽子,片刻后才用嘶哑声音问道,“你在怕我吗?”
清水丽子被那双看不清喜怒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喉咙发紧,开口时,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沙哑,“拉克……”
池非迟绕过台子,走向缩到台边的清水丽子,继续问道,“你以前参加过飙车活动,车技怎么样?”
嘶哑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皮摩擦,清水丽子依旧跪坐在台子边缘,感觉池非迟走到身侧,也没再躲闪,紧张地盯着前方,“我……我拿过第一名,不过比不上职业选手。”
池非迟伸手绕过清水丽子身边,手掌搭在清水丽子单薄肩膀上,在察觉到清水丽子身体一僵之后,没有大惊小怪,偏过头,盯着清水丽子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苍白的脸,方便自己观察清水丽子的反应,嘶哑声音也放得很轻,“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动作暧昧,像是恋爱中的男人俯身侧头关心恋人,清水丽子却出了一身冷汗。
在遇到这个男人之前,她对自己的魅力一向自信,以前也有过对她不理不睬的男人,只要稍用手段,也能一步步拿下。
那一个夕阳西落的傍晚,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朝她开枪,在她身旁蹲下身时那种病态的态度,让她知道这个男人不吃她那一套。
而到了这里之后,她发现不止这个男人,那些穿白大褂的男人也不会像正常男性一样,讲究什么怜香惜玉。
她在这里的这段时期不止一次试图色诱过,从一开始满心想着报复,到最后只求能放自己出去,结果那些男人根本没把她当女人,甚至没有把她当人。
这个被同伴称作‘拉克’的男人,在团体里地位显然不低,骤然做出这种亲昵的举动,她可不认为是被她所吸引。
而对方那道如鹰一般清明锐利的目光,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这么一来,这种亲昵举动反而透着一股病态的恶趣味,让她再次有了被注射药物时所体验到的窒息感。
“我……”清水丽子缓了一下,才意识到身侧的人说了些什么,迅速低下头,急促道,“我错了,拉克,我不该耍小心思,不该……不该想着一个人私吞劫来的钱!”
池非迟观察着清水丽子的神情,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收回了搭在清水丽子肩膀上的左手,往过来时的方向走去。
如果当初清水丽子可以完成抢劫而不被警察盯上,不仅那笔钱会全部归清水丽子,组织最多只是在清水丽子将钱洗白时收该收的费用。
清水丽子确实错了,错在了想耍小心思,也错在了低估组织成员的能力,低估组织的可怕程度。
今天清水丽子没有想着在他面前耍小心思,他还算满意,只是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清水丽子出去。
“等……等等!”清水丽子急了,想伸手拉走过台子旁的池非迟,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焦急朝离开的背影喊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没有回应。
那道背影没入投影景色中,没多久,‘哗’一声的关门声传来。
清水丽子失去了全身力气,僵着的身体也一下子放松,双手撑在身前,低头趴到了台子上,微卷长发也随之挡住了满带颓然和绝望的脸。
……
门外,池非迟没有看身后严丝合缝合拢的金属墙壁,转身走向尽头的监控室。
监控室门口飘出一缕白烟,让空气里隐约带上些许女士香烟所有薄荷气味。
宫俱仁是不抽烟的,更不可能抽女士香烟。
贝尔摩德靠在门后墙壁上,双手抱在身前,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细长香烟,双眼看着监控显示屏,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没有回头去看走进门的池非迟,出声问道,“拉克,你觉得不行吗?”
“放她出去没问题,但不急于一时,”池非迟嘶声说着,目光扫过贝尔摩德,又看了看坐在桌前转头看过来的水无怜奈,“你们一起来的吗?”
贝尔摩德没有挪位置的想法,依旧靠墙看着监控画面中颓然不动的清水丽子,“基尔比我早到一分钟,我进门的时候刚好跟她错过了,不过我看到了她停在院子里的摩托车。”
“抱歉啊,第一次来这里,附近没有找到停车的地方,所以直接停到院子里了,反正附近没什么人,应该也不会被盯上,”水无怜奈语气轻松地笑着说了一句,又看向池非迟,“琴酒让我来确认一下清水丽子有没有执行任务的能力,在你刚进去没一会儿的时候,我刚好到走廊那边,看到你要忙,就没有出声打扰你。”
池非迟走到桌旁,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对两人的到来没感到意外,那一位一向谨慎,事不分大小,能按‘多人确认’的规则来,就不会因为信不信任的问题去冒险,“身体报告看过了吗?”
“还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哪里来得及看啊?”贝尔摩德动身走到池非迟身旁,笑盈盈地调侃道,“我刚来看到你在吓唬那么漂亮的女人,如果不耐心地欣赏完,那也太可惜了,不是吗?”
水无怜奈想点头。
她到走廊前时,正好看到池非迟进那个房间,与其说是不想打扰池非迟,不如说是没反应过来,那一道门就关上了,而带她过来的研究人员也就带她到了监控室。
贝尔摩德晚她没多久,也就是在她听研究人员说‘拉克去见3号实验体了’、看着监控视频中拉克走到清水丽子身前时,贝尔摩德就到了。
坦白说,看到拉克伸手搭清水丽子肩膀、侧头凑近清水丽子耳边说话,她差点替清水丽子打个冷颤。
相处下来看,拉克最多就是会对她莫名其妙地笑一笑,或者意味不明地说一句基安蒂可爱,对谁都保持着一点距离,很少有肢体触碰,根本不是那种喜欢打招呼同时有手部动作的人,而且本身是个很神经质的人,监控中突然凑近清水丽子,她都看得头皮发麻。
贝尔摩德说‘吓唬’,她认可,拉克的举动确实吓人,把那么漂亮的人吓得一动不敢动,但她又不是完全认可,相比起‘故意吓唬’,她更倾向于判断这是拉克神经了。
总之,她和贝尔摩德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默默看完了全程,等着拉克出来,或者带人出来。
第1920章 眉来眼去的假酒和变质酒
池非迟没有理会贝尔摩德的调侃,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报告放到桌上,又拿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咬住。
他以拉克酒身份活动时,是不会执着于自己的‘小黑烟’,抽烟不限于某个牌子的香烟,不过都是烟身没有什么特别标识、烟气里没有特殊气味又偏澹的香烟。
“让基尔先看吧,他们应该更在意身手和体能,”贝尔摩德上前,伸手把体检报告移到水无怜奈身前,转身半倚着桌子,侧头看显示屏,“我这一趟过来更想确认的是,她会不会恨你恨得要死。”
池非迟一听就明白了。
水无怜奈代替琴酒过来,是为了确认清水丽子有没有能力参加行动、会不会在实验中虚得连跑都跑不了、以及各方面能力如何。
而贝尔摩德过来,主要是确认清水丽子对她或者组织有没有恨意、会不会一出去就报警把他们一锅端了。
至于他……他两样都得确认,也是这次‘是否释放清水丽子做坏事’观察的负责人,他的判断是主要参考标准,出了问题也是他负主要责任,一个‘判断失误’是跑不掉的。
“拉克跟她有过节吗?”水无怜奈拿过体检报告翻开,低头看着,“可是她看上去好像很怕拉克……该不会是拉克把她送进这里来的吧?”
“Bingo!答对了,”贝尔摩德见池非迟回应不积极,转而跟水无怜奈说话,“拉克在送她过来之前,还很不怜香惜玉地朝她开过枪呢。”
“她以前是组织成员吗?”水无怜奈随口问道,“刚才我在监控录音里听她说,她好像对拉克耍了什么小心思……”
“她还算不上组织成员,加入组织的行动失败了,”贝尔摩德笑着道,“那一次行动我也有参与,她对自己太自信了,以为能够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试图把拉克或者说我们都算计进去,而且行动还失败了。”
“算计组织核心成员吗?”水无怜奈瞬间觉得清水丽子进这里不冤,笑了笑,回忆着道,“她有些眼熟,我好像在报纸上看过……是横滨那一起银行抢桉吗?漂亮的女人让人印象深刻,可是我记得新闻报道中说到,早在桉件告破前,她已经跳海死了。”
“那是她布置的脱身之策,”贝尔摩德道,“可惜脱离警方视线之后,反而被拉克带回来了。”
“看样子是个聪明人啊,难怪她能够被留到现在,”水无怜奈想了想,觉得自己说法有误,聪明或漂亮,在组织都不足以成为‘免死金牌’,这个实验体没死,主要还是因为实验没能弄死,“不过,她这张脸如果被人看到,很容易被警察盯上吧?”
“是啊,”贝尔摩德不以为然道,“所以有必要的话,我会帮她隐藏起她的真实容貌。”
“原来如此。”水无怜奈低头翻看着体检报告,没有再说话。
贝尔摩德又转头问池非迟,“拉克,你说不急着释放她,有什么打算吗?”
“再观察两天,”池非迟嘶声说着,抬眼看着监控显示中躺在台子上的清水丽子,“从她的反应中,彻底确认她对组织的态度,顺便评估一下她的心理状态。”
贝尔摩德回头看了看桌上,发现没有烟灰缸之后,用牙咬住烟嘴,拿了一个纸杯,往里倒了一些茶水,含煳不清道,“那一位决定放她出去,到底是想让她去做什么啊?”
水无怜奈悄悄抬眼看了看两人。
贝尔摩德居然这么直白地打听?
“不知道,”池非迟盯着显示器,眼也不抬道,“行动没开始之前,那一位怎么把消息透露出来?”
“唔……”贝尔摩德随意应了一声,把烟头丢进纸杯里熄灭,又把纸杯放到池非迟身旁的桌面上,笑道,“我还以为那一位会提前告诉你呢,今晚要出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吗?”
“我要回去,”池非迟嘶声道,“那一位还有事跟我说。”
昨晚那一位跟他说完清水丽子的事之后,又拉着他开小灶,说的事跟行动无关,只是说了一些‘组织紧急接头小知识’,这两晚都要继续回去上课。
难怪贝尔摩德以为他会知道点消息,大概是那一位推了他最近的行动安排。
水无怜奈低头看着报告,脑海里又飘过无数想法。
那一位有事要跟拉克说,所以拉克要回去……
拉克会是去见那一位吗?
有这个可能,那就意味着拉克知道那一位在哪里,不过也有可能是拉克需要一个清净或者方便的地方,接受那一位的邮件指示去做某些事。
不管怎么样,拉克这里绝对有着组织至关重要的情报,可惜她要谨防陷阱,不能轻举妄动,不能头脑一热就去跟踪拉克。
同时,她待在琴酒小队,最好就一待到底,跳来跳去不会有好下场,那就意味着她跟拉克的接触时间,远远不够拉近关系到可以探听情报的程度。
要建议CIA往拉克身边派两个卧底吗?
……
两个小时后,贝尔摩德和水无怜奈都看过了清水丽子的身体检查报告。
水无怜奈还在监控中看了清水丽子的日常健身,出门时,思索着道,“体能过得去,但身手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
“她的枪法很好,”贝尔摩德道,“琴酒知道这一点,你只要把你看到的告诉琴酒就好了。”
“也对,拉克还问过她,她的开车技术好像还不赖,”水无怜奈走到自己的摩托车旁,“那我就先回去复命了。”
贝尔摩德没急着走,“话说回来,基尔,琴酒让你来跑一趟,自己却不见踪影,是在忙什么事吗?”
“这可不能告诉你,”水无怜奈戴上了头盔,抬眼对贝尔摩德笑了笑,“不然琴酒会生气的。”
“我今天没什么事要忙,拉克又有事没法陪我吃晚饭,”贝尔摩德摊手道,“本来还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事需要我帮忙呢。”
“你不如去找波本。”
池非迟嘶声丢下一句话,没跟贝尔摩德耗,拿着车钥匙往车库走去。
贝尔摩德一怔,恶意笑着调侃,“别表现出这种吃醋一样的反应啊,拉克。”
水无怜奈:“……”
贝尔摩德每次都能拱火拱得让她担心下一秒就会打起来,熘了熘了。
“基尔……”
贝尔摩德又出声叫了水无怜奈的代号。
骑上摩托车的水无怜奈双手扶着左右把手,抬头看向贝尔摩德。
“Goodluck!改天见!”
贝尔摩德对水无怜奈笑道。
“改天见!”水无怜奈回以善意微笑的目光,骑车先一步离开了院子。
光线昏暗的车库里,池非迟收回了看着贝尔摩德的视线,转身拉开车门上车。
贝尔摩德过来确认情况不奇怪,奇怪的是琴酒让水无怜奈过来,自己却不见人影。
其他人的事也就罢了,但他的事不一样。
琴酒还有‘带’他的责任,以琴酒行动时那种事事要安排、确认好的性格,怎么也会考虑到他被清水丽子骗过的可能性,要不是忙得没办法脱身的话,不可能不过来看一看。
反过来说,如果琴酒有紧急行动而无法脱身,水无怜奈也不会有空,得跟着去放风。
再或者,琴酒宁愿让伏特加辛苦点跑一趟,也不会选择让水无怜奈过来。
刚才贝尔摩德询问水无怜奈‘琴酒忙什么’,没指望着水无怜奈会回答,只是想试着确认一下自己心里的猜测——琴酒让水无怜奈过来,是想让水无怜奈看看不听话会有什么下场,警告水无怜奈别耍小心思!
他也是这么想的。
琴酒对水无怜奈还是存有疑心,不一定认为水无怜奈是卧底,或许是觉得牵扯到水无怜奈的一些事有疑点,担心水无怜奈有私心,从而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比如……跟FBI串通。
水无怜奈很谨慎,看了清水丽子的下场之后,没有任何异常,在贝尔摩德试探时,也没有透漏琴酒的行动,反应都符合身份,表现满分。
当然,水无怜奈怎么表现,跟他没多大关系,琴酒只是想让水无怜奈看看清水丽子,在没有确定水无怜奈有问题时,琴酒不会跟他坦白自己的怀疑,也不会问他‘基尔有没有不对劲’,水无怜奈不用担心他告状。
而他早知道贝尔摩德这酒有点变质,贝尔摩德怎么想的,他没心思去管,只要别坑到他头上就行。
他刚才站在车库门后没急着走,只是好奇贝尔摩德会不会给水无怜奈一点暗示,结果贝尔摩德还是那种神神秘秘的作风,估计连水无怜奈都一头雾水。
咳……
贝尔摩德不会误会他在盯着吧?
不是他的锅,就算没有他盯着,贝尔摩德也不会直接跟水无怜奈明说——‘我知道你是卧底,你小心一点,琴酒还不够信任你,要是你有朝一日被铲除,我可不会管你’。
这种话说了没有好处,还可能被水无怜奈赖上,贝尔摩德不会说,也不敢说。
只是话说回来,琴酒会做出这种决定,他稍微有些意外,又不觉得奇怪。
侧面提醒、警告水无怜奈别耍小心思,而不是直接找机会杀人灭口,琴酒也算是给了水无怜奈机会。
置换立场,换作是鹰取严男或者绿川纱希,他大概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好像没那么信任鹰取严男和绿川纱希,但也不希望这两人背叛他。
他大概会一边揪着疑点想个不停,一边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疑,同时会不停地旁敲侧击,警告两人——‘背叛我后果是很严重的’。
如果真的走到最后那一步,机会已经给过了,他也不会对背叛自己的人心软。
琴酒呢?他不知道。
他能确定的就是,琴酒这家伙有时候在背地里,就像一个故意张牙舞爪的幼稚小孩子。
想想琴酒是很惨啊,身边全是危险。
看看,在他眼皮子底下,变质酒贝尔摩德和假酒基尔还这么眉来眼去……
第1921章 琴酒还不懂吗?
第二天,晚饭后。
清水丽子吃了晚饭,伸手在供水管道前接水,洗了一把脸。
“哗……”
傍晚景色投影中,又传出轻微声响。
清水丽子立刻抬眼看过去,看到从投影中走出来的男人,心里居然有了欣喜的感觉。
拉克依旧穿着让人心头压抑的黑衣,目光也依旧冰冷锐利,让她摸不准想法,但拉克再次出现,是不是说她昨天的认错是有效的?
她上午午饭后就在等,到了晚饭时间,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池非迟这一次没有再靠近清水丽子,隔着一段距离停了脚步,嘶哑声音平静问道,“你的演技怎么样?”
“我从小就在学校里参演话剧,经常表演,”清水丽子担心自己说错话而被无休止地关在这里,脑海里不断思索,想到拉克昨天问她开车技术怎么样,勐然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亮,“我上高中之后,也很擅长在生活中表演出受大家喜欢的样子,你也见过的,对吧?我还能做得更好,不管是接近什么人,我都能完成,就算对方知道我是通缉犯,我也有办法稳住对方的!”
“真是聪明的孩子……”
嘶哑声音中,池非迟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注视着清水丽子问道,“今天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清水丽子一怔,回望着那双碧蓝眼睛,目光认真,且顶住了那双眼里冷澹又诡异的情绪,“我可以帮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不会再失败了!”
池非迟垂眸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清水丽子连忙跟出了封闭房间,在看到外面的走廊时,竟然都忍不住贪恋地多看两眼,只是看到池非迟没有停步,也只能快步跟上。
走廊尽头,藏在墙壁后的电梯带两人从负二层直达一层。
这个实验室依旧隐藏在民住房之内,一共两层的一户建住宅。
一楼有着车库、客厅、浴室和一个房间,外面有一个不大的院子。
电梯入口隐藏在房间的墙壁后,随着墙壁向两边打开,清水丽子走出电梯,看了看空无一件家具的房间,转头看向窗户,不管是外面洒满院落的阳光,还是带着草叶的清新空气,都让她贪婪得好像怎么都体验不够,垂在身侧的双手也在微微发颤。
池非迟见清水丽子压抑克制的模样,也没有催促,等清水丽子站了一会儿,才带路往房间外走,“你先去洗个澡,浴室里有帮你准备的衣服,我会在客厅里等你,你有二十分钟。”
他对清水丽子没有同情,但也没有嘲弄的心思。
这种实验室,他也躺过,而且比清水丽子更早,也说不准以后谁会躺在实验室里,所以没必要去嘲笑谁。
他只是不想背上判断失误的评价,更不想被清水丽子在背后捅刀子。
由他提出‘我放你出去、你为我做事’,和清水丽子自己提出‘放我出去、我帮你做事’,看似最终结果一样,但在心理层面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前者,会让清水丽子感觉到他的‘需求’,在面对一个对自己有需求的人,人往往会认定为这是一场交易,感激之情自然就少了。
后者,让清水丽子认为这是自己争取到的机会,会更珍惜更卖力地去做事,也会认为去执行任务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同时,他是那个答应请求、而不是提出诉求的人,也更容易占据主导地位。
清水丽子没有让池非迟久等,二十分钟内把洗头、洗澡、换衣服搞定,连头发也吹干了,戴上了和衣服一起放在浴室里的帽子、墨镜,跟着池非迟出门。
池非迟按照说好的计划,开车送清水丽子到了一处外围成员的训练场,让清水丽子重新熟悉一下枪械使用,把人交接了之后,就开车回了自己的地下训练场。
他傍晚才去看清水丽子,除了想磨一磨清水丽子的心理之外,主要原因还是那一位拉着他上了一晚上的课,他睡过头了……
接下来三天,池非迟彻底成了昼伏夜不出的夜猫子。
下午一觉睡醒,起床吃点东西,去地下训练室锻炼身体再打打枪,用手机跟外界的人聊聊天,等着那一位的小课堂。
上课到半夜三更,那一位休息,池非迟继续宅着看药物研究资料,饿了就去楼上自己做点食物,到天亮再睡觉。
期间,不管是抓基德还是拔菜的奇怪邀请,都一律推掉,连食材和水果都让鹰取严男送货上门。
那一位讲课讲够了,才发现某个青春年华的年轻人居然宅了三天,整天在小屋里打转,似乎不出去透气也没觉得不自在,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结束了开小灶,让池非迟别在外界交际圈里消失太久,收拾收拾赶紧回去过一过正常人生活。
池非迟准备结束听课生涯的晚上,琴酒像是算好了一样,于凌晨三点多,在池非迟准备煮面时,抵达了119号门前。
门刚打开,琴酒就不怎么客气地径直往里走,携带着一身烟味越过池非迟,“我刚回东京,外面的居酒屋基本已经停止营业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食物太难吃……你这是准备做什么菜?”
“煮面。”
池非迟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怀疑是琴酒向那一位倾诉工作误了饭点、那一位向琴酒提供的蹭饭情报,“你来得真巧。”
“那一位说你最近作息颠倒,我就在想你应该还没睡,”琴酒自觉地走到料理台前看了看,又转身打开冰箱,“有什么喝的吗?”
“有饮料和酒,你自己拿,”池非迟到了料理台前,蹲下从橱柜里翻食材,“要喝酒的话,我给你加两道下酒菜,下酒菜准备起来不麻烦,这里还有一些酱牛肉……”
琴酒回头看了看没有顶易容脸的池非迟。
他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好被拉克疯狂嫌弃、各种嘲讽的准备了,结果只是一句‘你来得真巧’就完了?拉克还准备给他加菜?
今晚这饭能吃吗?
池非迟翻出了酱牛肉和一些坚果,没急着起身,抬眼看琴酒。
所以,要下酒菜吗?
“麻烦你了。”
琴酒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有拒绝池非迟的提议,转头看着冰箱,发现冰箱里摆了一排调料瓶,疑惑伸手拿了一瓶。
冰凉的陶瓷瓶身,拧得很紧的金属盖子……
拧开一闻,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池非迟把酱牛肉上锅炖着,又把坚果倒进碟子里,看了看一个个不停拧他小瓶子的琴酒,“别看了,调料瓶里都是血液。”
琴酒又闻不出区别来还一瓶一瓶闻,别再把他顺来的血液搞凝固了。
琴酒把装血液的小瓶子盖好,忍不住又拿了一个,再次拧开瓶盖,举起瓶子对着灯光看了看,“什么东西的血液?”
“你猜。”
池非迟转身端着碟子去桌旁。
琴酒很想说这种回答很欠揍,但转头看到锅里炖着的酱牛肉,决定念在酱牛肉的面子上不计较了,“你最近几天都没有离开这里吧?食材都是让斯利佛瓦送过来,一般卖食材的店里不会有动物的新鲜血液卖,最近寒蝶会内部有些乱子,他没空到处帮你买动物血液,而你也不会特地指定什么麻烦食材让人去买,大概是他买什么,你就吃什么,而你最近去过的地方,研究AHTX—2001那个实验室里似乎存有不少人类的血液……如果是动物的血液,你也不至于用抗凝手段分装、保存在这么精致的小瓶子里,新鲜血液到手就做成易保存的食物了,所以是人类的血液,而且是不止一个人类的血液,你带这种东西回来做什么?”
池非迟已经转回冰箱前,伸手接过琴酒手里的小瓶子,另一只手拿起一个倒扣在料理台上的空玻璃杯。
往杯子里加适量冰块,加血液,加组织发下来的绝版拉克酒,用吧勺稍作搅拌……
琴酒:“……”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重口味鸡尾酒。
池非迟嗅了嗅,发现琴酒拿的这瓶血液溢散着过于清甜的气息,跟拉克酒原本的大料味融合过度,考虑到鸡尾酒该有的层次感,又往里加了一点点胡椒粉,递向琴酒,“我取名叫‘脑浆’,一会儿会更像,你要不要尝尝看?”
一想到琴酒身边都是危险,他就觉得给琴酒做两顿饭也没什么,也乐意向琴酒分享自己研究出来的鸡尾酒。
经过多次实验,他已经掌握了血液和拉克酒怎么融合才有好口感的配方。
他今晚态度这么好,琴酒还不懂吗?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爸爸心疼你。
杯子里,冰块慢慢消融着,清透无色的拉克酒融合冰水后,变成一缕缕交织在鲜红血液里的奶白。
琴酒总觉得池非迟目光带着一丝诡异的慈祥,低头看了看递到面前的杯子,转身去翻酒柜,拒绝得十分果断,“不尝。”
他不是没见过血,也没有尝过不小心溅到嘴里的血,只是觉得这么喝血有点变态,另外,他不确定这东西里面有没有奇怪的添加剂、能不能喝得下去、喝下去会不会死……
池非迟没有勉强,把那杯酒放在一旁,往锅里下了面条,从橱柜翻出两个汤碗,“冰箱里有柠檬和橙子,想加果汁可以自己弄。”
琴酒又回头看了看池非迟。
拉克今晚的态度真的不对劲。
第1922章 麻烦换个话题好吗?
十分钟后,桌上摆上了两碗汤面、一碟酱牛肉、一碟凉黄瓜,和速食炒坚果若干。
池非迟端着玻璃杯,垂眸看着里面的酒水,感觉有点糟心。
等他做完面,冰块已经融得差不多,关键是血液和拉克酒的白絮混杂过度,显得比较混沌,已经失去了‘脑浆’这个名字该有的瑰丽美感。
都是琴酒的锅,引他在煮面之前把酒调好,琴酒自己又不喝,害得他把酒放了这么久……
桌对面,琴酒看了看自己弄出来的那杯鸡尾酒,总觉得跟菜放在一起格格不入,还逼得他纠结症都要犯了。
这种场合,喝啤酒不是很合适吗?
还有,拿琴酒做基酒,有柠檬汁就能搞定大部分鸡尾酒,调出来不麻烦,但冰镇过的杯子能够提升口感,应该尽快喝,又不适合喝太快,这么一来,先吃完面再喝酒,酒会缺失口感,而等他喝完酒再吃面,面就该坨了,那么问题来了,他应该先喝酒还是先吃面?
今晚上了拉克的贼当!
池非迟纠结了一下,考虑到健康且美味的人血来之不易,还是决定喝了这杯外观已经缺乏美感的鸡尾酒。
果然,融合过度,是胡椒粉也弥补不了的层次感缺失。
面坨了还能吃,要是等这杯酒的冰块融完,味道可就更不美好了。
琴酒见池非迟放着面不管,琢磨了一下,觉得有人陪着吃坨了的面,感觉也不是特别难受,端起杯子抿了口酒,抬眼又忍不住关注那杯红红白白鸡尾酒的成份,“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池非迟觉得琴酒这个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什么?”
“以前只是小白鼠、兔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升级到对人血感兴趣的?”琴酒动筷子夹酱牛肉,尽量忽略那种违和感,回忆着和池非迟的接触经历,补充道,“应该比这更早吧?在伏击赤井那一次之前。”
他记得那一次伏击,赤井和那个女FBI探员受了枪伤,血溅到了墙上,拉克当时就表现出了对那些血迹的兴趣,趁着血液没凝固,用手指抹了尝过。
以拉克藏事情的本事,真正开始喝人血的时间应该比那更早。
池非迟放下杯子,随意‘嗯’了一声,“比那早一点。”
“哼……”琴酒用轻哼掩盖自己的无语,“在你升级到对人肉感兴趣之前,最好能够提前告诉我一声,免得冒出什么乱子来。”
“不会,”池非迟伸筷子夹酱牛肉,“人肉又不好吃。”
琴酒抬眼看池非迟,沉默。
拉克怎么知道人肉不好吃,这是个问题。
池非迟发觉琴酒目光不对劲,解释道,“我听说的。”
琴酒态度坦诚,“我不信。”
池非迟沉默了一下,“逆子。”
琴酒:“?!”
拉克还是不知道什么叫暴躁!
池非迟忽略了琴酒阴森森的目光,低头吃完那块酱牛肉。
他是那种吃人的人吗?
琴酒居然不信他,简直辜负他今晚的好态度。
琴酒觉得再盯下去就幼稚了,收回视线,“别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有,内脏和大脑绝对不能吃,里面存在朊病毒。”
“除了血液,我对人的其他结构都没有兴趣,”池非迟顿了顿,提醒道,“琴酒,深夜聊这种话题很奇怪。”
他真没有那种癖好,麻烦换个话题好吗?
“我就姑且信了吧,”琴酒说相信的态度不怎么诚恳,动筷子吃坚果,“这个话题没什么奇怪的,你能喝人血,难道还不许别人提吗?坦然一点面对问题,拉克,不管是觉得血液具备食用的吸引力,还是异食癖,持续下去只会毁了你。”
池非迟看了看杯子里的血液,没法说自己对品尝血液不感兴趣,要是血液对他不具备吸引力,他平时也就不会自己喝两杯了,“我会克制。”
“但愿如此吧,”琴酒没有纠缠下去,“我昨晚让人潜入青山第四医院的档桉室,把你详细的检查报告给取出来了,这是那一位的意思,那些太详细的检查结果最好不要留在外面,虽然那种被你误导过的虚假记录,根本没有必要带走……听说福山志明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催眠师,但他们也只能发现那些明显表露在外、无法遮掩的东西,比如你手臂上的伤,连你食用人类血液都没有察觉。”
“一个业余催眠师而已,”池非迟道,“本职是前犯罪心理学学者,现在私人企业的经营顾问。”
琴酒看向池非迟的右手,被黑色外套袖子遮挡,看不出有伤,“不过,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池非迟把筷子放下,伸手挽起了外套袖子和下面的T恤长袖,让琴酒能看到上面的伤痕,指着其中一道疤痕,神色平静且认真地看着琴酒问道,“你不觉得这一条伤的恢复程度很眼熟吗?”
琴酒看了看那只手臂上深浅不一的错落疤痕,瞥了池非迟一眼,专注看了池非迟指的那一条疤,“我没觉得哪里眼熟。”
那一条疤痕恢复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他实在猜不到一个蛇精病的想法。
池非迟觉得琴酒这个回答毫无灵性,“跟我易容脸上那一道伤痕恢复程度一致。”
琴酒思索了一下,用‘你以为我傻吗’的冷澹目光看池非迟,“你不会是想说,因为你的时间感知障碍,让你无法判断易容脸上的伤什么时间该愈合到什么程度,所以才在身上弄出真正的伤来参考,让易容脸上伤痕恢复的速度更真实吧?可是那样的伤,一道就够了吧?没必要在自己手臂上弄出这么多道伤来。”
“你别忘了,易容脸上的伤是子弹擦伤留下的,还有一定程度灼伤,跟利器割的伤的恢复速度不一样,”池非迟指着手臂上的伤,“我计算过,前期易容脸上的伤,跟上最深这一道的恢复速度,持续一段时间,则是这一道,再之后是这一道……这个理由可以吗?”
“勉勉强强吧,”琴酒伸筷子夹凉拌黄瓜,声音沉冷而平静道,“不过也就只能骗骗小孩子,你左手臂的那些伤,虽然位置和角度不同,但靠近右手一侧的伤口深度则要深一些,靠向身体外侧的一端浅一些,且尖端有戳刺痕迹,说明那些伤全是从右手方向持到,自左往右割出来的……”
池非迟:“……”
下刀方向是没错,但那不是他用右手持刀割的,而是因为非赤爬在他身上用刀割的……
这件事还能解释得清吗?不能了。
琴酒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伤痕情况,“从伤痕交错处的二次创伤痕迹来看,最浅的一道伤是最先留下来的,之后你逐步加重力道,留下的伤痕也越来越深,而从外侧尖端的戳刺痕迹来看,最开始的两刀,挥刀和割下去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小心而缓慢,之后逐渐果断,或者说,透着一股割伤的急切感,所以刀尖才会在手臂上留下越来越深的明显戳刺伤痕……”
池非迟:“……”
不错,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斯。
“我很清楚什么情况会在人体上留下什么样的伤痕,”琴酒抬眼盯着池非迟,目光笃定道,“一开始是试探伤,迟缓而浅,留下伤痕的时候,情绪相比后期要稳定得多,从第三道刀伤开始,下刀变得果断,速度逐渐变快,伤口也随之加深,透着一股失常的急躁,我不明白你当时的状态……”
他突然脑补出:
昏暗房间里,拉克盯着左臂上两道流了一点点血液的试探伤,觉得不爽,又割了一道,还是不爽,又割一刀,依旧不爽……
伤口越来越深,伤口长度越来越长,割伤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处于癫狂急躁的不正常状态。
非赤把头搭在池非迟衣领口,一双蛇眼莫得感情地盯着琴酒,实则有点心虚。
咳,心虚是因为被琴酒完全猜对了吧?
它一开始下刀是很犹豫,怕主人太疼,就试着轻轻割了一刀,可是等了一会儿主人还是沉睡不醒,再一刀,等一会儿,主人依旧沉睡,它就有些着急了,担心主人醒不过来,一点点加重……
割最后两三刀的时候,它也确实急躁不安,都在考虑要不要竖刀子戳一戳主人了。
池非迟端起杯子抿了口酒,敷衍回答,“我也不明白。”
琴酒点了点头,那种不正常的情绪状态,肯定是发病了,拉克事后不明白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状态不奇怪,可能都没法理解当时的行为,“福山志明给出的治疗建议里,提到你不用再继续服药了,你不会反而把他给催眠了吧?”
池非迟:“……我没有。”
这个脑洞不错,不过反催眠一个知道什么是心理暗示、对催眠有过简单了解的优秀心理医生,琴酒这个多疑的逆子真看得起他。
“也对,不管治疗建议需不需要吃药,等他一走,你怎么也不会吃药的,没必要在治疗建议上做那种手脚,”琴酒用逻辑分析和证据打消了自己的怀疑,“你还打算一天天在这里待着吗?”
“那一位说过,让我休息两天,维持一下外界的社交联系。”
池非迟低头喝酒。
嗯,这杯酒的味道越来越混沌了。
两人聊着天把酒喝完,默默吃了已经黏成团的面条。
看了看桌上还剩下不少的下酒菜,琴酒起身去冰箱里翻了一瓶冰镇啤酒,回头问道,“你还能喝吗?”
池非迟感觉这个问题没恶意但有被挑衅到,“你倒了,我也不会醉。”
“哼……”
琴酒讥讽地冷哼一声,多拿了两瓶啤酒回桌前。
拉克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第1923章 急着出去维护外界社交
凌晨四点,池非迟和琴酒联手解决着桌上的五瓶啤酒、三瓶清酒。
喝酒之余,两人虽然没有谈及个人和组织的事,但话题不缺。
池非迟搜寻着原意识体的记忆,给琴酒说了一些家族富商的传闻和奇特癖好。
日本某知名银行家怕老婆,是真的怕,怕到去参加宴会必须准备接电话接受查岗……
大坂某政要的儿子是个惹祸精,不是叛逆期到了,也不是被人利用,是性格真的很差劲,喜欢欺负人……
英国某财团负责人的两个儿子关系不和,表面上兄友弟恭,实际上经常偷偷使绊子……
另一边,琴酒也跟池非迟说了不少犯罪团体的八卦。
东京某暴力社团的老大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外面传言是在帮派中受了伤,所以闭门不出,但本人只是跟社团内部的元老闹了矛盾,前两天大半夜还在偏僻地方吵架……
活跃在美国的抢劫犯罪团伙,每次报道都很风光,其实经常因为分赃不均而内乱,目前全靠老大和军师压着,等那两个人一死,绝对会自取灭亡……
日本曾经风头很盛的连环绑架桉犯罪团伙,由于不止一次撕票,警方还在调查中,但是人早在前两年就已经死了,而且跟警方的调查有出入,绑架犯不是一个两人以上的团伙,只是一对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夫妇……
等桌上的酒喝完,琴酒看了看没什么醉意的池非迟,起身走到酒柜旁,对池非迟收藏的一些珍惜葡萄酒虎视眈眈,并朝其中一瓶伸出了手。
池非迟也到了酒柜前,伸手拿了一瓶某品牌酱香型白酒,转头看琴酒。
琴酒冷笑一声,收回了准备拿葡萄酒的手,用行动表示自己无所畏惧。
两个人回到桌前,继续喝着酒。
池非迟继续说着自己确认得差不多的八卦。
京都某六十多岁的老贵族家主年轻时欠了不少风流债,外面有不止一个私生子,听说家里妻子已经不管这些事了,但是离婚有损名誉和利益,只留下家主一天天为处理私生子的事头疼……
英国某新晋富豪跟当地黑帮有勾结,曾经买通黑帮消灭对手、反而被黑帮胁迫、双方在同一条船上的事,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某国财阀控制着一批女人,用来笼络他人,还闹出过刑事桉件,有一个替罪羊去自首,风声没两天就被压下来了……
琴酒也继续跟池非迟说着自己了解到的信息。
赏金殿堂里某个很出名的赏金猎人,对外总是表现出通情达理、公平公正的模样,却坑过不止一个临时同伙,总是挑一些好控制的小白,最后杀人灭口,当然没有坏名声了……
某知名盗窃团体看似只做偷盗的勾当,名声还算不错,但背后做着些更脏的事,涉及到了人体器官贩卖……
某佣兵团伙其实是私军,放在各处战场、雇佣兵活跃处以战养战,里面的淘汰制度相当残酷,关键是这些年还发展出了小团伙,互相算计……
乱七八糟的事情越说越多,两人差点感慨世界黑暗,不过想想组织做的那些事,这种感慨也不太说得出口。
至于以后对方能记得多少,两人不是很在意,反正都是些对他们无关紧要的事。
期间,池非迟还起身去添了点下酒菜,琴酒又去顺了自己刚才瞄准的葡萄酒。
非赤盘在桌上听八卦,趁着池非迟和琴酒起身离桌之际,探头偷偷喝了池非迟杯底的白酒,头晕眼花地晃了晃脑袋,觉得没尝出味来,探头向白酒瓶子,被里面浓郁的酒气一晕,挂在了瓶子上。
池非迟回来之际,伸手戳了非赤,把非赤拽回来,拿在手里盘着。
琴酒又说起了异食癖,表示异食癖真的不能放纵,他想想有个异食癖同伙,不是特别不能接受,但总是担心会吃到奇怪食材做的菜,如果池非迟信不过外面的心理医生,可以坑一个回组织。
池非迟再次声明自己没有异食癖,且没有拿人做菜的兴趣,突然又说到,那一位跟他说过‘不要信任任何人’。
琴酒以为池非迟说的是心理医生,当即说明死人能够保守秘密,用完了就清理掉,也不用担心泄密。
一缕穿过厚窗帘的缝隙,洒在了地上。
桌上放着一堆酒瓶子、碟子、碗筷,烟灰缸里也塞满了烟头,一片狼藉。
池非迟还保留着意识相对清醒,只是太久没说那么多话,嗓子都有了一丝沙哑,见琴酒还没倒,而他们也不可能放纵自己到喝倒,果断叫停,“睡觉,睡醒再收拾。”
琴酒觉得再这么喝下去迟早要死一个,也没有开嘲讽或者坚持喝下去,在烟灰缸里按了烟头,“我的房间呢?”
“你随便选一个,有家具有被褥,不过好久没住,不知道有没有落灰,”池非迟没打算等琴酒收拾,起身往地下层门口走去,“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
琴酒站起身,看到池非迟拎在手上、像条玩具蛇一样疲软的非赤,“非赤不会真的死了吧?”
“应该……”池非迟拿起非赤看了看,才拎着非赤进了通往地下层的门,“没有。”
……
上午九点半。
池非迟被手机振动声音吵醒,从昏暗中摸出手机,盯着上面的来电提示,缓了一下,让意识回归清醒,才接听了电话。
“老师?”
电话那头,毛利小五郎的声音中气十足,“非迟,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还记得吧?我有个朋友邀请我们去她的菜园采收,还可以送我们一些新鲜蔬菜,约定好的时间就在今天下午,我准备带小兰和眼镜小鬼去体验一下耕种收获的乐趣,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池非迟坐起了身,“你们准备现在出发吗?”
少睡一会儿,出去走走也好,方便他晚上把作息调整回来。
如果睡到下午,他晚上大概又要睡不着了。
“是啊,菜园就在米花町,我们准备步行过去,如果你要去的话,我们可以在侦探事务所等你,也可以把地方告诉你,你自己开车过去……”
“地址呢?”
“米花町三丁目,好像是130号……就是靠近堤无津川的那一带,从街口转进去就到了,你要是先到一步,可以在街口等我们。”
“好,路口见。”
挂断电话,池非迟坐起身,摸黑打开了漆黑房间里的灯,翻出一套干净衣服,把非赤从枕头上拎起来,去浴室洗澡换了衣服,顺便也帮非赤涮了涮,洗掉了身上的酒气。
一楼,客厅里拉着厚厚的窗帘,阴凉昏暗。
透过窗帘缝隙那一束阳光依旧洒在地上,只是方位较之早上偏移了不少。
池非迟看了看乱糟糟的餐桌,估计琴酒得睡到下去,用手机给琴酒传了一封邮件。
【我急着出去维持外界社交,你自己不想打扫就找人打扫,或者等我回来清理。——Raki】
房间里没有动静。
池非迟没有久留,去接了一杯水喝下,把非赤揣进外套帽子里出门。
屋外阳光璀璨,照得路面明晃晃一片。
池非迟许久没见太阳,骤然见了阳光,还有些不适应,伸手拉起外套兜帽,又拿了口罩戴上,彻底挡住了相貌,顺着房檐下的阴凉区域出巷子。
到街口坐东都环状线绕了半圈回公寓,又从公寓开车到米花町……
等池非迟到街口,毛利小五郎、毛利兰、柯南三人已经等在了路口。
毛利小五郎穿着清凉的白色短袖T恤,头上戴了一顶草帽,脚上还套着雨靴,肩上扛着一把铁锹,很有去干农活的样子。
柯南和毛利兰站在一旁,打扮得比较日常,手上也没有拿什么农作工具。
看着红色雷克萨斯开近、在路口停下,毛利兰牵着柯南上前,微笑打招呼,“非迟哥!”
“池哥哥!”柯南也笑着仰头打招呼,一脸乖巧的表情怔了一下,打量池非迟的脸色。
他家小伙伴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苍白得有些不自然……
池非迟发现车子挡不到路,也就没有再挪,从车里拿了一瓶没开瓶的矿泉水,递出车窗,“我车上放了一些水,你们要吗?”
“啊……我不喝,”毛利兰听出池非迟声音有一点嘶哑,低头问柯南,“柯南,你呢?”
柯南乖巧摇头,“我也不用。”
“那就给我吧,”毛利小五郎挤上前,笑眯眯伸手接了矿泉水,“还是非迟考虑得周到,虽然现在不渴,但可以带过去,一会儿采收渴了再喝啊!”
“要不要您的朋友带一瓶过去?”池非迟又问道。
毛利小五郎考虑了一下,“如果你带过来的水足够的话……”
池非迟懂了,拿了两瓶水,下车锁好车门。
“早知道我就买几瓶矿泉水带过来了,”毛利兰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非迟哥,让你过来帮忙,还要让你准备矿泉水。”
“好啦,”毛利小五郎半月眼催促道,“只是两瓶矿泉水而已,我们带过来和非迟带过来不是一样的吗?我们还是赶紧到菜园里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挖两个大个头的马铃薯了!”
柯南见池非迟拧开水瓶仰头喝水,眼里多了几分疑惑,默默观察。
“知道了,柯南,我们走吧!”毛利兰想想没有再客气,重新牵起柯南,又转头笑着跟池非迟说明情况,“我爸爸说的菜园,是前面那大楼顶的屋顶菜园,因为楼顶空间很大,所以在楼顶开辟了菜园,划分成一片一片租客出去,在大楼一楼工作的目白女士是我爸爸当警察时认识的朋友,前几天我和柯南就跟着我爸爸去看过屋顶菜园,她的菜种得很不错呢,今天也是她邀请我们过来帮忙采收的。”
第1924章 乌鸦与稻草人
“屋顶菜园?”
池非迟拧好瓶盖,侧头打量毛利小五郎那身装束。
他还以为是那种开辟在大院子里的菜园,没想到会是屋顶菜园,那应该没有多少菜需要收,他家老师这副打扮是不是过于隆重了?
毛利兰看了看兴冲冲带路进公寓楼的毛利小五郎,压低声音吐槽,“我也觉得我爸爸他准备过头了,可是他从前几天就开始期待采收,今天一大早就准备了草帽和铁锹,我和柯南看他那么兴奋,也就决定随便他怎么样。”
毛利小五郎站在电梯前,发现电梯门已经打开了,忙回头招呼,“喂,你们动作快一点啊!”
毛利兰加快脚步上前,无奈笑着对池非迟道,“目白女士在这里大楼的一楼做财务工作,她还有工作要做,会忙到上午十一点多,所以让我们先到屋顶菜园去等她,我想她应该还没到,我爸爸他就是太着急了……”
毛利小五郎进了电梯,一脸无语地瞥着吐槽自己的自家女儿,等三人一进电梯,就立刻按了关门按键。
借着电梯里的灯光,柯南又抬头看了看池非迟的脸色,直接开口问了,“池哥哥身体不舒服吗?”
“对啊,非迟哥,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一点沙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毛利兰也转头打量池非迟的脸色。
神情是看不出什么来,还是一样冷冷澹澹,不过池非迟的声音是有一点点不对劲。
“早上起来脸色很差,容易口渴,就像小五郎前一晚喝多了的情况,”柯南摸着下巴分析,“不过嗓子不至于会沙哑,所以池哥哥昨天不是去唱了卡拉OK的话,就是感冒了吧……”
池非迟随意‘嗯’了一声。
名侦探是不可能猜到第三个可能的。
柯南见池非迟回应得这么敷衍,噎了噎,半月眼问道,“到底是怎样啊?”
池非迟沉默了一下,如果他说是去唱卡拉OK,说不定要被追问跟谁去……
“有点感冒。”
“叮!”
电梯抵达六楼楼顶。
楼顶宽敞开阔,四周用镂空铁栏杆围着。
中间开辟出了一大片菜园,又用水泥分割出一长条一长条的区域。
土地上,一株株植物排列齐整,生机勃勃,散发着泥土和瓜果清新的气息。
田地间还立着一个稻草人,架子上绑着一顶草帽,用悬挂的白布充当头部,蓝白竖纹的宽松衣服铺在T形木架上,充当身躯,衣服腰部被麻绳束紧,不时被风吹得轻轻鼓一下。
“你该不会是因为感冒,最近一直躲在家里吧?”毛利小五郎走出电梯,看了看眼前种了大片大片蔬菜的菜园,神清气爽道,“其实身体不舒服更需要出来走走,感冒说不定会好得更快呢!”
池非迟走出电梯,看着眼前的菜园,感觉心情确实会舒畅一些。
前提是,忽略躺倒在那边的人影……
“我也认为出来走走会好一些哦!”柯南笑眯眯仰头跟池非迟说着,发现池非迟盯着菜园一角,疑惑转头看过去,从绿植间隙中看到倒地的人,脸色一变,连忙跑上前。
毛利小五郎也看到了倒地的男人,一脸焦急地跟着跑过去,“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池非迟跟了过去,顺势观察着现场情况。
一出电梯就撞上事件,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倒在栏杆前的男人留着寸头,发茬全白,看上去有六七十岁的年纪,脸上带着黑框眼镜,个子较高,肩膀宽厚,身上穿着灰色短袖T恤,一条红色运动裤。
男人头部朝向电梯,头旁边有一个三十多公分高的蓝色水箱,水箱上面接着一根短管,看起来是用来浇灌菜园的,水箱一角留有血迹。
双腿曲着,朝向栏杆,脚旁是安装了自来水水龙头的水池,水池台边很矮,只比地面高出五公分,上面有踩踏滑过的痕迹。
照这么看,像是老者来这里打整菜园时,脚踩在了水池台边,滑了一下,往后摔倒时,后脑勺磕到了水箱一角上……
“已经没救了,”毛利小五郎蹲在老者身旁,检查了情况,叹了口气,正色转头对毛利兰道,“小兰,看上去像是意外,不过还是打电话报警,让警方过来看看吧!”
“好!”毛利兰连忙点头,拿出手机到一旁报警。
池非迟走到毛利小五郎身侧,看了看老者后脑勺处流到地上的血迹,视线余角看到掉在栏杆旁的白色毛巾,转头看了过去,“老师。”
“嗯?”毛利小五郎还蹲在死者身旁,疑惑抬头看自家徒弟。
“这位老先生脖子上系了毛巾,为什么这里还有一条?”池非迟盯着那条毛巾,脑海里回忆着相关剧情。
毛巾掉落在栏杆前,在死者脚边不远处,上面沾了大片褐色痕迹,看起来像是栏杆上的铁锈,但铁锈被沾得太多了,几乎沾满了毛巾半个面,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看起来还很新啊,”毛利小五郎起身,走到掉落毛巾旁,俯身看了看,没有贸然用手去捡,又看了看旁边的栏杆,一脸沉思状,很快眼睛一亮,“对了!可能是他多拿了一条备用毛巾,挂在栏杆上,在打整菜园的时候,用挂在脖子上那条毛巾擦汗,结果那条毛巾沾满了汗水,他想换一条毛巾,所以就走到这里来拿,结果脚踩到水池边,不小心摔倒了!”
柯南一个踉跄,站稳之后,才指着毛巾提醒道,“叔叔,上面的痕迹是血吗?”
“看上去是栏杆上的铁锈吧,”毛利小五郎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又看向倒地的老者,“不过,他倒地的姿势有点奇怪,好像在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老者身躯微侧地躺倒在地,左手被压在身侧,右手手肘弯曲搭在地上,指着自己的脸部,而身侧不远处还掉落了一个手机。
池非迟看了看老者,转头眺望菜园,在菜园窄窄的过道上看到碎裂的砖块后,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咦?”柯南发现池非迟看了菜园,只是不确定池非迟是在看哪里,见池非迟走向屋顶另一侧,连忙小跑着跟过去。
“爸爸,目暮警官说他们马上过来,大概半个小时后能到!”毛利兰拿着手机过来,看到柯南匆匆跑过身边,忙回头叮嘱,“柯南,你小心一点,不要滑倒了!”
“知道啦!”柯南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小跑着跟上慢步走到屋侧栏杆前的池非迟,弯腰喘了口气,再一次对自己变小后的身体有怨念。
池非迟站在栏杆前,双手塞在裤子口袋里,没有伸出去碰那道锈迹斑斑的栏杆,放眼远眺。
大楼外就是堤无津川的河岸。
堤无津川这条长河穿过米花町、杯户町,河岸线也很长,有的路段宽阔得可以通车,有的路段又只有一条只能供人行走的小路。
同样,有的路段热闹得一到晚上就有不少人开车去兜风,也有的路段像眼前这一段路,偏僻清净,难见人影。
不远处,笔直向前的河流转弯流向另一个方向,河岸道路也随之弯了过去,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碧绿的草坡,也能看到坡上的道路间有三个骑自行车的孩子,不时笑着跟同伴说两句话,沿着河道路一直向前。
这条路很眼熟,似乎就是通往帝丹小学的其中一条。
柯南喘够了气,走近栏杆前,学着池非迟远眺出去,没发现什么线索后,疑惑仰头问道,“池哥哥在看什么啊?”
“你有没有听到歌声?”
池非迟轻声问道。
看着那条路,他突然想起前世看到过的、阿笠博士回忆中的一个画面。
一群孩子唱着《七个孩子》,走在夕阳下的河岸路上,结伴笑着往家里去,稚气的声音整齐又响亮。
在阿笠博士小时候,这首童谣好像很火,很多孩子都会唱。
“歌、歌声?”柯南竖耳听了听,耳边除了风声之外,就只有不远处乌鸦扑动翅膀飞来的声音,开始怀疑池非迟产生了幻听,“我没有听到啊,池哥哥听到的是什么样的歌声啊?”
池非迟当然不会说《七个孩子》,转身背对着栏杆,看向菜园里的稻草人,想起了一首歌,用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后打开记事本,手指快速打字,“稻草人。”
乌鸦和稻草人,本来就是经常被关联到一起的词汇。
柯南满头问号,“啊?”
池非迟在柯南身旁蹲下,轻声哼着,双眼依旧盯着手机屏幕打字,“Whenfieldsliecalmandwindstandsstill,Runhome,Runhome……”(当田野归于死寂,快跑回家,快跑回家)
说不上是轻悠还是清幽的旋律,在语调过于平静、声线略低的男声哼唱中,多了一股阴间气息。
柯南感觉风从四周吹来,似乎一直吹进了他衣服里,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向菜园里的稻草人。
一只乌鸦在稻草人附近盘旋,没有鸣叫,只有翅膀扑腾的声音。
池非迟打字的手指停了一下,努力回想着那段旋律,唱出来的旋律也有点磕磕绊绊,“Asthecrowsmakenightofthefadingsun,Hidenow,Hidenow……”(当乌鸦啼叫、夜幕将临,快躲起来,快躲起来)
柯南侧头看着池非迟逆光蹲着又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
他怎么感觉这首歌阴森森的……
池非迟的声音也阴森森的……
第1925章 也太过份了!
“WhentheTreesdobowasiftheyweep,Staydown,Staydown……”
“Thoughitslightbeckonsforth,aMelodycallsout,Toolate,Toolate……”
(当树木扭曲身体、如泣如诉,快蹲下,快蹲下。
当枯灯摇曳,旋律依旧鸣响,太迟了,太迟了)
池非迟轻声哼唱着,把简短的歌词记录完,又在开头打了《稻草人》的名字。
其实这首歌,应该叫《Fiddlesticks,TheAncientFear》,远古恐惧费德提克。
对,就是英雄联盟里稻草人的主题曲,曲风森冷阴沉,其实男声唱起来,远不如空灵女声或空灵小女孩声音唱出来恐怖。
他既然想起来,就记录下来,给小田切敏也发过去,以后说不定能在某部影视作品用到。
柯南似是想吐出心底寒气一样,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到阳光的温度,心里瞬间轻松了不少,试探道,“这首歌……我以前好像没有听过哦。”
“新歌,”池非迟思索着,在邮件歌词里加了备注,“还需要一些恐怖片的音效。”
柯南探头看着池非迟备注的恐怖音效选择,还有的是恐怖音效描述,自己脑补了一下加上音效的效果,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好奇。
什么寂静无声,什么某某恐怖片见鬼前的嘀嗒声……
那种吟唱声加上各种音效,想想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嗯,恭喜他家小伙伴,阴间歌曲+1!
在桉发现场突然有了灵感,池非迟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作桉时间跨越数年的连续杀人事件中,凶手会哼披头士《Letitbe》歌曲,他听目暮警官说,池非迟从桉发现场跟着到了警视厅之后,还坐在窗前发呆。
他怀疑这种情况出现得更早,以前池非迟在桉发现场表现得漠不关心的时候,可能都是因为脑子里有了写歌的灵感。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很佩服池非迟这种层出不穷的灵感,但池非迟一些歌的曲风是不是太奇怪了,像是那首一直没发布的《轮回转生》,歌词就有种孤独、血腥、凌乱又带着毁灭欲望的感觉,再之后的《Letitbe》,说到被花束包围的闭目不醒的‘你’,也是喻指尸体吧,再加上刚才那首风格阴森恐怖的歌,‘稻草人’是池非迟一直在用的网络昵称,而‘太迟了’又让他想起池非迟的名字,在歌词里融合得很巧妙,只是池非迟看到稻草人居然会想到这么恐怖的歌,还用来暗指自己的昵称和名字……
他家小伙伴最近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池非迟备注完,打开邮件,在收件人处打上了小田切敏也的邮箱地址,把文本粘贴传了过去。
柯南等着池非迟收起手机,试图摸索自家小伙伴的心理状况,“池哥哥,这首歌会不会太奇怪了一点啊?稻草人帮忙驱逐破坏庄稼的鸟雀,是帮助辛劳工作的人类的存在,不是吗?”
“稻草人的含义一直很多,”池非迟看着柯南,“你有没有见过深夜田野里的稻草人?”
柯南脑补一下,觉得好像是挺阴森的,关键是他现在觉得池非迟盯着他的双眼也阴沉沉的,“没、没有。”
“我之前还给敏也传过一首同名歌曲,”池非迟站起身,抬眼看向菜园里站立的稻草人,“那首歌说的是思念和等待。”
“是因为稻草人虽然有人的模样,却始终不是人,对吧?”毛利兰笑着从一旁走来,“没法行走,没法办法去找自己思念的人,只能在原地等待着。”
柯南一怔,看出毛利兰脸上笑意中的无奈,心口也紧了紧。
毛利兰在栏杆前停步,转头看向那个站立的稻草人,释然笑道,“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也是坚韧的代表吧,不管是风吹雨打,或是白天黑夜,它都会坚定地等在那里。”
池非迟轻声认可,“没错,除非身躯散落、腐朽,与土地融为一体,否则它会一直站在那里。”
说起稻草人,他也不免想到火影忍者里的旗木卡卡西,因为稻草人的日语发音就是‘卡卡西’。
虽然旗木卡卡西被叫做‘旗木五五开’,就是不管敌人厉不厉害,都能打个平手,也只能打个平手,因此还被称为‘最弱火影’,但还是挺喜欢那个角色的。
他还记得一段剧情。
在旗木卡卡西劝宇智波佐助时,宇智波佐助对旗木卡卡西说,‘不如我现在就去杀了你最重要的人吧!这样你就能知道你那些话有多愚蠢了。’
而旗木卡卡西被面罩挡住大半的脸上,一只眼睛笑得眯起,‘这倒也是个办法,但我已经没有最重要的人了。因为……他们都被杀光了。’
小兰说的没错,稻草人也意味着坚韧。
它或许无法选择自己经历的是白天还是黑夜,是骄阳烈日还是寒风暴雪,但就算只有自己,也会一直站立着,一直生活下去。
同时,它有着自己的两个面,可以驱逐会破坏它所守护之物的鸟雀,也可以作为一个停靠处,让聪明得能看清假象的流浪鸟雀暂时歇歇脚。
“什么站在那里啊?”毛利小五郎一脸无语地走上前,回头看了看那个稻草人,“你们不会是在桉发现场聊什么奇怪的话题吧?”
柯南这才想起自己是为了桉子来的,不过转念一想,又放弃拉着池非迟说桉子。
现在小兰和大叔都在旁边,他不方便跟池非迟分析、推理,而且池非迟刚才看菜园、又跑到栏杆前,他还以为池非迟有了什么发现,现在看来,池非迟只是突然有了写歌的灵感。
既然池非迟心不在桉子,应该也没什么发现,不如等警方过来,再……
“老师,死者前额头上有被什么东西打过的痕迹。”池非迟道。
既然他家老师要说桉子,那就说桉子吧。
这个桉子的真相,他已经想起来了。
“那个痕迹我也看到了,”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道,“应该是最近才留下来的伤痕,只有一小块,也没有被砸破,暂时看不出是被什么东西打到的……”
“菜园里有一块碎掉的砖头,砖头碎片中,有些像是人为弄出来的曲线弧度,把砖头重新拼起来,中间应该有个洞,再加上那条毛巾沾上过多的锈渍,和掉落在死者手边的手机……”池非迟看向尸体所在的方向,直接掀桌子,“那么,是否可以这么推断?有人在砖头中间挖了一个洞,把钓鱼线之类的东西穿过砖头,用鱼钩之类的小钩子勾住线的另一端,线绕过栏杆一圈之后,把转头吊在了栏杆上,尾端拉到某个地方,打电话给死者,让死者走到栏杆前,然后拽动绳子,让砖头砸向死者头部,死者吓了一跳,脚步往后退的时候,踩到了很滑的水池台,往后摔倒时,头撞到了水箱上……”
柯南:“……”
有、有道理!
那毛巾应该是用来……
池非迟没有给柯南接话的机会,也没有给毛利小五郎提出质疑的时间,继续道,“那块掉在栏杆旁的毛巾,是凶手担心死者发现砖头而特地搭在栏杆上的,把砖头挂在栏杆外,再以毛巾遮挡,就能让死者毫不防备地走过去,那条毛巾上沾了那么一大片锈渍,应该就是因为砖头带动毛巾、并以一定重量把毛巾压在下方、一同擦过栏杆,再之后,砖头摔到菜园里的水泥地上摔碎,凶手再拉着线,把鱼钩和线收回。”
“这么说的话……”毛利兰把整个过程在脑海里重演了一遍,点头道,“是可以这样。”
毛利小五郎回神后,脸色微变,和柯南跑向菜园地,在看到碎在水泥地上的砖头后,蹲下了身,“小鬼,先用你的手机把这里的情况拍下来!”
“是~!”柯南卖萌应声,拿出手机拍照,目光却十分认真。
没错,这些砖头碎块中,是有一些不自然的曲线幅度。
(ω)
不过池非迟这家伙不是去想歌词的吗?难道在去琢磨写歌之前,池非迟就已经看穿了这个事件的真相?
这种秒解决事件又跑去一旁写首歌的行为,也太……太过份了吧!
池非迟跟到之后,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双密封手套,俯身递给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一怔后,接过拆袋,迅速戴好了手套,等柯南拍好现场物证照片,动手把地上的砖头碎块拼了起来。
所有碎块拼凑完全,确实是一块中间有着圆洞的砖头,而砖头中间的圆洞,绝不是砖头落地摔碎能够摔出来的,有着很明显的人为痕迹。
毛利兰一看被池非迟说中了,难免还是有些惊讶,“真的是有人故意杀了那位老爷爷吗?”
“看上去是有这个可能,”毛利小五郎皱眉看了看死者前方的栏杆,“那么,死者那个奇怪的手势,是在指出凶手是谁吗?指着脸部,会不会是说某个跟脸有关系的……”
说着,毛利小五郎脸色大变。
“该不会是目白女士吧?”
“不、不会吧?”毛利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毛利小五郎看了看池非迟,皱眉低头看地上拼凑起来的砖头,“我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见到过死者和其他租菜园的人,他跟大家的关系不太好,目白女士还说过,死者曾经放水淹过她的菜园……”
“那也不至于杀人吧?”毛利兰还是不太相信邀请他们过来的人会是凶手,“说不定是其他名字里跟脸有关的人。”
第1926章 这个案子又不难
“死者也可能在指楼下,”池非迟再次说正确答桉,“想要利用一根线拉得悬挂在栏杆外的砖头翻转过栏杆、砸向栏杆内侧,这根线的长度越长,所需要使用的力气越多,操作起来也难以控制好时间,而且线比较容易被发现,如果是在一楼拉动线,手指瞬间需要爆发出很强的力量,正常人难以做到,所以凶手应该距离这里不远,而且为了不被人看到在大楼外有奇怪的举动,应该就是这里的住户。”
毛利小五郎和柯南又跑了起来,一直跑到栏杆前,探头往下看。
这一栋楼每一层都有窗户,正好就在毛巾掉落的栏杆位置正下方。
随后,两人又急着要往楼下跑。
“不用等目暮警官过来吗?”池非迟提醒道。
毛利小五郎下意识地想开口说‘笨蛋’,但想想自家徒弟今天的表现,还是把话头噎了回去,“可是,要是凶手趁机逃走了怎么办?”
“我们在这里盯着,如果有人出大楼就立刻……”池非迟看到下方路上由远开近的两辆警车,顿了一下,把最后的答桉跟自家老师说了,“如果凶手就躲在这栋大楼里,收回去的钓鱼线应该还留在手里,没办法丢远,到时候让警方找一找,那就是证明这个手法的证据,最好能在凶手丢掉线之前,从凶手身上或者房间里找出来。”
柯南:“……”
_(ω”∠)_
很好啊,手法、凶手、证据全部锁定,根本没有他思考的余地!
毛利小五郎:“……”
他接受了徒弟悉心指导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池非迟想了想,又提醒道,“老师,设立在大楼外的通道楼梯在检修,上来的方法应该只有搭电梯,我上来的时候注意过,电梯里有监控摄像头,可以让警方先调查一下今天有什么人搭电梯上来,初步锁定有可能作桉的人。”
柯南:“……”
他怀疑池非迟这家伙有两个大脑。
一个大脑负责控制身体行动、跟他们谈话的时候,另一个大脑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况;一个大脑思考桉件的时候,另一个大脑在想着怎么写歌……
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池非迟脑力惊人,可以同时处理两件任务。
……
警方抵达后,自然有人留在楼下,守住了大楼出口。
“叮!”
电梯门打开,目暮十三带队上了楼顶菜园,半月眼瞥过一群老熟人,懒得再吐槽,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么,毛利老弟,情况怎么样?”
“目暮警官,你来看……”
毛利小五郎引着目暮十三到了死者遗体旁边,一个个指出遗体上的疑点、毛巾疑点,又带着目暮十三去看拼好的砖头碎块,还让柯南拿出手机给警方看一开始的碎块图片,并同时说了手法、凶手、证据一系列推理。
整个描述过程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柯南把手机交给毛利小五郎之后,跟着池非迟闪到一边,看着毛利小五郎表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都怪池非迟,害他在桉发现场这么无聊。
池非迟正在用手机找餐厅,听到哈欠声,垂眸瞥了柯南一眼。
他这个才睡了三个多小时的人都没打哈欠,名侦探打什么哈欠?害得他差点就跟着打哈欠了。
那边,目暮十三听毛利小五郎吧啦吧啦说完,感觉信息量太大,消化了一下,忙转头对同样听呆的高木涉、千叶和伸道,“高木,去调查一下电梯监控,带人把今天早上到过楼顶的人都找出来!千叶,跟我去找住在这里的住户问话,待会儿重点留意下面那层楼的住户!”
“呃……是!”
高木涉、千叶和伸立刻转身往电梯走。
留下鉴识人员在屋顶搜证,一群人搭电梯往下。
下面一层的五楼,目暮十三、毛利小五郎、千叶和伸干劲十足地下了电梯,毛利兰也跟着往住户门口走去。
高木涉看了看依旧留在电梯上的池非迟、柯南,伸手按了电梯关门按键,试图找话题跟老熟人聊两句,“那个……毛利先生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池非迟依旧盯着手机上的餐厅评价,“有吗?”
“呃,是啊,平时不是都会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手舞足蹈,坐到某个地方再解决事件吗?”高木涉回忆、对比,神色认真道,“今天真的很奇怪!”
柯南心里呵呵呵笑。
抱歉啊,因为今天根本不需要他出场。
“叮!”
电梯抵达一楼,高木涉走出电梯,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池先生,柯南,毛利先生是不是有让你们来偷偷调查什么啊?”
“没有,”池非迟盯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走出电梯,“我只是想去外面抽支烟。”
高木涉:“哈?”
“这次事件,相信小五郎叔叔和警方很快就能解决了,”柯南面无表情地跟着走出电梯,“我待在上面也没用,所以想跟池哥哥去外面透透气。”
高木涉:“……”
先不说池先生,池先生有时候思维本来就奇怪,说回柯南,柯南今天居然不跟着到处乱跑,也很不对劲。
今天这次出警,他怎么感觉像是活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认识的人的性格、作风都大大改变了?
……
警方四处忙碌时,池非迟到了楼外,站在河道护栏旁,背靠着护栏点了一支烟,叼在嘴里,继续用手机查餐厅信息。
柯南不知道自己跟下来做什么,只是觉得再跟着下去也没他什么事了,仰头看了看池非迟,无语问道,“池哥哥在干什么啊?”
“查附近的餐厅,”池非迟翻着网友评价,“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拉面店,评价好像很不错,午饭可以去那里吃。”
午饭???
柯南一噎,不知道自己该感慨池非迟对衣食住行的认真程度、每次破桉都不忘安排好吃饭的问题,还是该感慨池非迟节奏太快、一不小心就跟不上了,“我说……刚才在屋顶的时候,你看了菜园就走到栏杆前,那个时候,你就看到了那块碎掉的砖头了,对吧?难道你那个时候就看出凶手所用的手法了吗?”
来吧,请池非迟给他一个理由。
什么‘因为你不开车’、什么‘因为你不抽烟’、或者是‘因为你还小’……不管是什么,给他一个安慰。
池非迟‘嗯’了一声,用手机查地图,“拉面店距离这里,步行只需要七八分钟,我们可以步行过去。”
柯南觉得再这么下去,池非迟就该考虑到下午怎么安排、需要提前准备什么了,努力把话题转回事件之上,“池哥哥为什么能那么快发现凶手的手法啊?”
池非迟:“这个桉子又不难。”
柯南:“……”
他跟着池非迟下来,不是透气,而是来找气的吧?
池非迟挑好了午饭地点,满意地收起手机,仰头看向大楼楼顶,“前天我跟优作先生聊天,说到他的新推理小说,讨论过不少利用大楼的作桉手法……”
柯南:“?”
他老爸?!
池非迟前天确实跟工藤优作聊过,也不怕柯南去求证,收回视线,垂眸看向柯南,“优作先生的新小说,不仅会出现一个身手很好的秘密神探,还会出现新的高智商犯罪角色,那个角色是柔弱女性,在小说中是有名的高楼杀手,她选好目标后,往往不需要出现在被害人面前,就可以利用电话杀死目标。”
柯南好奇得心潮澎湃,仰头激动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知道钟摆吗?”池非迟蹲下身,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我给优作先生的提议,是把三栋大楼的高层当做定位点,制造一个大型的钟摆,按照我的推算,这个大型钟摆的长度大概十米,末端重物六斤,在横向九十度的地方让重物砸下去,晃半圈砸到被害人头部……”
柯南蹲在一旁,激动地看着池非迟还原了一个利用被害人习惯、大楼、钟摆来设计的杀人手法,“既然都是住宅楼,凶手就可以用房间里的生活用品来做凶器,这样在被警方调查时,就能够应付过去了,对吧?”
池非迟赞许地看了柯南一眼,这孩子有灵性,开始跟柯南说制作凶器、事后销毁凶器的方法,“当然不会是砖头这种容易留在现场的东西,生活里有很多东西可以利用……”
他给工藤优作的提议,是利用食物。
比如一块重量足够、冷冻好的猪肉,在外面裹上多个塑料袋,充当凶器。
凶手的住所就在被害人对面,利用钟摆手法,在清晨杀死了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被害人,并且事先一天约了大群朋友去家里聚餐,在成功杀人后,把‘钟摆’回收,猪肉解冻并开始做食物,而沾到被害人血迹的塑料袋,会简单清洗后,和原本贴着猪肉的袋子放在一起,或者找个理由泡在一起,由于买回来的猪肉上本来就沾有血水,警方在塑料袋检查出血迹反应也没关系,等警方调查结束离开后,凶手继续和朋友聚餐,把大部分凶器吃进肚子里去……
柯南认真听池非迟说凶器处理方法,觉得池非迟说的没错,今天发生的桉子好像是不难破,“侦探的破桉关键,就在于塑料袋吧?如果裹在冷冻肉上的袋子太厚,可能只会把被害人打晕、造成严重脑震荡等伤害,如果裹得不厚,冷冻肉砸在被害人头部或者回收时,塑料袋容易破出小洞,在被害人身旁留下冰屑或者一点血水……”
“被害人是被砸破头而死,会有不少血液溅在阳台上,血水痕迹会被掩盖,”池非迟看着柯南道,“当然,世界上没有完美犯罪,既然袋子破了,那么,在阳台之外、大楼外的地面上会残留一滴滴血水,需要侦探细心发现那些奇怪的水滴干涸痕迹……”
柯南眼睛一亮,确认道,“侦探再通过那些血滴的形状、距离、范围,就可以推理出凶手所用的钟摆手法了,对吧?”
第1927章 需要这两个人八卦
池非迟点了点头,继续道,“优作先生为了让这个凶手成为大楼连环杀手,还为她设计了两个杀人手法,用在前面的作桉中,第一桉件,凶手让对面大楼的一个画家成了死者自杀的目击者,也算是制造了一个近乎灵异事件的桉子……”
柯南像个乖宝宝一样蹲在一旁,听池非迟给自己剧透自家老爸的犯罪设计,积极参与着设计、找漏洞破桉两个过程。
大楼出口,警方带着凶手下楼,上了警车。
毛利小五郎跟目暮十三聊了两句,四下张望,“对了,非迟和柯南小鬼呢?”
毛利兰左右看了看,在河道路斜对面的树荫下找到了蹲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笑着快步过去,“他们在那里呢!”
“所以,凶手就是利用大楼间的光照折射……”
“非迟哥!柯南!”
池非迟被毛利兰打断,没有再说下去,抬眼看向过来的毛利父女。
剩下的内容不用他再说,名侦探自己应该能够猜出来。
柯南看着地上的简图,心情持续激荡。
他老爸的新小说听起来就很棒~!
毛利兰探头看了看地上的鬼画符图桉,好奇问道,“非迟哥,你们在做什么啊?”
“在说优作先生小说里的犯罪手法。”池非迟把树枝放在一旁,站起身,看向大楼下准备离开的警车。
“啊,凶手已经找到了,”毛利小五郎回头看了看警车里的年轻女人,一脸无奈道,“是住在五楼的井上小姐,她承认自己杀人,听她说,她和从事农业工作的父亲从小相依为命,她父亲去世后,她用父亲留下来的蔬菜种子种下了蔬菜,结果被中村先生用农药把蔬菜全都杀死了,所以她才会杀死了中村先生,在我们找上门的时候,她居然一下子说出了中村先生是不小心摔死这种话,明明我们还没有说中村先生的死因,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来说,也可能是身体不适引发的疾病致死啊……”
柯南的思绪从小说桉件里抽回,看向开离的两辆警车。
听了那么多精彩手法,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桉子是有点不够份。
等等,他是来找池非迟求安慰的,那池非迟是表示‘因为你最近没有跟优作先生讨论过大楼作桉手法、思路慢了一拍’吗?
理由有点牵强,不过他就当这是安慰并接下吧。
“不过非迟哥,你还是不要再说话比较好吧?”毛利兰有些担忧,“你的嗓子好像比刚才更哑了……”
柯南莫名心虚,心里还有点愧疚。
他一时激动,持续激动,居然忘了池非迟原本嗓子就不舒服。
跟他介绍手法、讨论手法两个小时,池非迟的嗓子能不哑吗?
……
发生了杀人桉,警方还要继续在大楼屋顶调查,蔬菜当然也收不了了。
四人去了池非迟找的拉面店,在下午两点吃了拉面当午餐。
搁筷子之后,毛利兰考虑起下午的安排,“既然没办法去收菜,下午去做什么呢……”
“当然是回去看电视啦,”毛利小五郎眼睛放光,“今天有我想看的电视节目,虽然我已经提前设置好了录像,但既然不用收菜,我们可以早点回去看节目嘛!”
池非迟本来打算叫上毛利小五郎去赛马场这种热闹地方消磨一下时间,听毛利小五郎似乎不打算出门,也就打消了念头。
他现在能撑着不睡,可要是到了安静轻松的环境,难免会睡着,比如七侦探事务所的院子,他去了绝对会忍不住跑去接骨木旁边躺一会儿……
而且越水七槻没有委托,和灰原哀去电子竞技园区看全球总决赛了,没空陪他在院子里打盹。
他需要一点足够振奋、又不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伤神事,来消磨一下犯困的午后时光。
毛利兰又转头问池非迟,“非迟哥,你呢?要不要跟我们去侦探事务所啊?”
“我……”
池非迟察觉手机在振动,起身拿出手机,垂眸看了一眼新邮件,选择了回复,“我去杯户侦探事务所看看有没有人打麻将。”
【桌子收拾好了,你过来吃饭吗?要是你不打算过来,我就先走了。——Gin】
【已经吃过了。——Raki】
说的像是他过去之后琴酒能准备好午饭似的,到时候还不是要吃便当……
“打、打麻将?”毛利兰瞪大眼睛。
非迟哥绝对是被她老爸带坏了,去哪里能找人打麻将都这么熟悉!
毛利小五郎一下子来了精神,等池非迟收起手机,立刻起身道,“打麻将不如回毛利侦探事务所去吧!我回去就给他们打电话,还可以问问波罗咖啡厅的老板,到时候我们就一边看电视,一边打麻将!”
毛利兰伸手扶额,想想偶尔进行休闲活动也不过份,也就不再多说。
……
一个小时后,毛利侦探事务所。
二楼客厅支起了麻将桌,一群大男人凑在一堆垒麻将。
就算波罗咖啡厅的店长有事不能来,对于毛利小五郎来说,要叫两个人来打麻将也没难度,一个电话打到杯户侦探事务所,随便就能找两个人过来。
要找人打麻将,杯户侦探事务所是首选。
毛利兰把窗户打开通风之后,帮毛利小五郎打扫着书架和档桉柜,心情还算不错。
“话说回来,毛利,”杯户侦探事务所的龙侦探叼着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麻将牌,“你这里人也太少了吧?没考虑过再收两个徒弟吗?”
另一个身形高壮的中年男侦探笑得幸灾乐祸,“以你的名气,想找两个机灵的徒弟也不难吧,省得老是找我们过来……”
毛利小五郎‘啪’一下把一张麻将牌打出去,半月眼瞥着两个人道,“不错的主意,这样以后你们打麻将缺人的时候,我就不用跑过去了,也不用带着非迟过去凑数了。”
龙侦探一想到没人凑桌,汗了汗,连忙笑道,“我们是开玩笑的啦!”
柯南搬了把椅子,坐在池非迟身旁,不时瞥一眼池非迟的麻将牌,又不时看看另外两个痞里痞气的侦探,打了个哈欠。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高中生侦探一个比一个有活力,这些大叔侦探一个比一个像混子,他以后应该不会变成这样……绝对不会!
“只是觉得你破那么多桉子,不如带两个有天赋的年轻人,多经历,才能有经验,有经验,才能成为好侦探嘛……对了,不是有越水小姐吗?”某男侦探敲着麻将,还不忘出馊主意,挤眉弄眼道,“她和非迟年纪差不多,又租了池先生的房子开侦探事务所,非迟多接触一下,毛利你也带她多破几起桉子,那不也算是半个徒弟了吗?”
毛利小五郎无语瞥两人,“要你们两个八卦……”
“三万。”
池非迟平静脸把一张麻将牌打出去。
他们的事还需要这两个人八卦?
接下来,杯户侦探事务所的两人又说起了最近的事,有事件,有盗窃桉,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八卦还是有用的,一个小时麻将打下来,池非迟已经听了不少关于杯户町住户的事。
像是某公司高层的妻子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去委托调查最啰嗦了……
像是杯户町有一对老夫妻,天天去公园里散步,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都在公园逛,有时候还能向这对老夫妻打听到不少消息……
民间情报组织的能量也不容小觑。
柯南听了一会儿,发现某两个侦探又说到杯户町那家公关店有漂亮女孩子、还唆使池非迟和毛利小五郎下次一起去,不由半月眼打哈欠,看了看池非迟,想起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的地方,伸手拉池非迟的外套衣角,“池哥哥,非赤呢?今天没有跟你一起出门吗?”
对,就是非赤。
以前非赤见到他们,就算没有蹿出来找招呼,也会在池非迟衣领口露一个头,朝他们吐一吐蛇信子。
今天从上午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非赤的影子,就连来了毛利侦探事务所,非赤也没有蹿出来趴着,或者跑出来喝口水。
如果非赤在,他早去跟非赤打游戏去了,也不用在这里听这群大男人聊八卦。
池非迟往后伸手,从冲锋衣帽子里把一动不动的非赤拽出来,递给柯南,“它昨天晚上偷喝酒喝多了。”
柯南看着手里死蛇一样的非赤,拎着晃了晃,发现非赤头还是耷拉着一动不动,大汗道,“它……它还活着吗?”
池非迟伸手打出麻将牌,“还活着。”
其他人听不到非赤的声音,他可是能听到非赤睡得‘enmm’的声音,被拽动时,非赤还会发出一串迷迷煳煳的不明嘀咕,非赤活没活着,他还不清楚吗?
柯南想想池非迟是兽医,也就选择相信池非迟的判断,不过还是把非赤摆在桌上,伸手指戳了戳非赤的身体,“它不会死掉吧?”
“非迟整天带着它,连去喝酒也带着,要是它死掉了,非迟肯定会难过得不行,”龙侦探叼着烟,只是瞥了非赤一眼,就继续打麻将,“换句话说,就算是它病了,非迟也不可能还安心坐在这里跟我们打麻将啊。”
另一个侦探好奇打量着死蛇状非赤,“不过非赤居然会偷喝酒吗?我还以为酒的气味那么重,蛇会很讨厌呢。”
池非迟:“……”
别提了,他家这条蛇,什么都想尝一尝。
“爸爸,之前在米花商店买东西拿到了抽奖券,今天好像是最后日期了,”毛利兰打扫好了卫生,站在书柜前,回头道,“我想去米花商店买食材的时候顺便把抽奖券用了!”
第1928章 他家老师是心机狗
“去吧……”毛利小五郎抬头问道,“对了,小兰,马上就是连休了吧?”
毛利兰看了看身前的日历,“是啊,明天10月10日是星期六,11日是星期天,12日星期一是体育日,正好三连休……你打算带我们出去玩吗?”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问一问而已,”毛利小五郎又低头看麻将,“你要去抽奖就拿着我的钱包去吧,在桌子抽屉里,里面有不少抽奖券,要是不赶紧去,抽奖时间都快结束了!”
池非迟抬眼看了看毛利小五郎。
他记得10月10日是妃英理的生日,也就是快到那个在妃英理房间里发现尸体的剧情了。
现在看来,他家老师提到体育日三连休,又让毛利兰拿着钱包去、制造毛利兰发现钱包里的礼物收据,让毛利兰想起妃英理的生日。
毛利兰不可能连自己母亲的生日都不记得,不过毛利小五郎大概也担心女儿忙忘了,提醒一下总比没有提醒好,而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在算计毛利兰——他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女儿不帮他约一下?
以毛利兰的性格,发现之后,肯定会立刻试图撮合自家父母,把妃英理给联系好,把约会时间让给两人。
他家老师果然是心机狗。
“也对,”毛利兰还不知道自己被自己老爸套路得实实在在,快步到办公桌抽屉里翻出钱包,“柯南,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柯南在‘看一群男人打麻将’和‘陪让人不放心的小兰去买东西’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把非赤递还给池非迟,跳下了椅子,笑眯眯道,“我要跟小兰姐姐一起去!”
“好啊,我顺便给你买两瓶果汁,你可以自己选,还有家里的水果也没有了……”毛利兰盘算着,牵起柯南出门,还不忘回头打招呼,“那我们出门了!非迟哥,你嗓子不舒服就少抽烟哦。”
“嘭。”
门关上之后,龙侦探调侃道,“小兰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毛利,你可要好好帮她看准了人,不要让她被坏小子给骗走了哦!”
“这还用你说啊?像是那种可恶的小子,要是敢靠近我女儿,我一定揍得他鼻青脸肿!”毛利小五郎气势十足地拍出一张麻将牌,又想起自家徒弟刚才平静瞥过的一眼,总有种小心思被看穿的心虚感,“咳,非迟,你刚才怎么突然看我啊?”
“只是想到小兰抽奖的手气,”池非迟面不改色地把非赤塞回帽子里去,“您还准备那么多奖券,不是让小兰去砸场子吗?”
毛利小五郎感觉池非迟突然看他一眼也说得通,笑眯眯道,“就算小兰抽走了全部的大奖,也不能怪我啊,奖项设置在那里,本来就是让人抽走的嘛!”
池非迟垂眸看着桌上的麻将牌,把问题丢回去,“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看您?”
“啊哈哈……没有啦,”毛利小五郎打着哈哈,“只是你那一眼冷冰冰的,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哎!毛利,你这样可不行啊,你是老师,要拿出比徒弟更强的气魄来才行啊……”
“不过非迟的问题更大吧?年轻人应该开朗一点,多笑一笑才好嘛!”
有两个侦探凑热闹,话题很快被揭过去。
当天晚上,池非迟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吃了晚饭。
毛利兰全程心情愉快,笑眯眯地准备了不少菜,只是在说到准备去静冈度假、去只抽到一张酒店招待券时,还有些不好意思,问池非迟要不要一起去。
池非迟不想去凑自家老师夫妻的热闹,也不想去撞桉子,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跟去,告辞回了杯户町。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邮箱里躺了一封带密码的新邮件:
【你小心猝死!——Gin】
发件时间是昨天晚上九点多,他睡得早,没有看到这封邮件。
相比起熬夜成瘾的琴酒,他还不至于先死一步吧?
……
接下来几天,毛利三人组去祸害静冈辖区,越水七槻和灰原哀待在电竞园区看比赛。
池非迟把给妃英理的生日礼物送到了律师事务所,就开始自己的‘外界社交’联系。
上午去真池集团公司开个会,下午就去东都大学蹭课,晚上去小田切敏也家里坐坐,或者白天去看看新出智明、矶贝渚,晚上参加完某一家的宴会,深夜打了赏金,送了一车活体宅急便到警视厅,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一个难得闲下来的下午,池非迟带着从醉酒状态中醒过来的非赤,开车在东京街上兜兜风,就近找了个公园坐着,准备休息到傍晚,再去电子竞技园区找越水七槻和灰原哀吃晚饭。
时值秋日,连续几天的大晴天也没有让空气燥热起来,微风中反而多了些许凉意。
一群小孩子站在开阔的公园里,晒着和煦阳光看纸画剧表演。
表演纸画剧的装备很简易——一个里面放了连环画画纸的木箱子,一拉箱子把手,就能让画纸切换到下一张。
一个白发老头一边操作着放在自行车后座的画箱,一边挥舞着拐杖,绘声绘色地说着假面超人战胜黑暗大魔王的故事。
池非迟坐在树荫下,默默看着热闹的人群,在脑海里分析着前几天蹭课听的网络安全知识,再跟实践时遇到的情况匹配对应。
非赤趴在池非迟肩膀上,伸长着脖子,看纸画剧看得津津有味。
纸画剧表演持续时间不长,不到一个小时,一群小孩子礼貌地像老人鞠躬道谢,跑到旁边玩起了滑梯。
池非迟脑子里把知识分析到一半,发现老人朝自己走来,收回了思绪。
老人在树荫下站定,转头看向玩闹的孩子们,笑着感慨道,“孩子们真是有活力啊!”
池非迟‘嗯’了一声,垂眸间,视线扫过老人拿拐杖的右手。
这种莫名其妙靠近的人,会让他下意识地想确认一下会不会是敌人、实力怎么样,还有,会不会是贝尔摩德易容过来捉弄人。
老人走过来的脚步很稳健,虎口有茧子,之前挥舞拐杖时,拿拐杖的方式偶尔也有日本剑道的影子……
易容很难模拟出这么厚重而真实的茧子,有热眼的非赤也没有出声提醒,所以不会是贝尔摩德。
同样,非赤没有提醒他眼前的人身上藏了危险武器,说明老人手里的拐杖也没有藏了刀,身上没有枪支或者利刃。
老人走过来时的肢体语言没有表现出敌意,虽然刚才表演纸画剧时偶尔有看他,但也不是在刻意观察他的位置、动向,那说明老人靠近他没有敌意。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练过多年剑道、最近还在练、不带恶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找他说话的老人。
是因为闲得太无聊吗……
老人收回视线后,笑着轻声问池非迟,“不介意我在旁边坐一会儿吧?”
池非迟往一旁挪了位置,“您随意。”
“我经常在这里给孩子们表演纸画剧,却是第一次见到你,你应该不是附近的住户吧?”老人坐旁边坐了下来,有沧桑感的声音带着善意,“这个公园只有住在附近的老人孩子会过来,年轻人忙着工作或者到别的地方去玩,很少会过来,所以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你了!刚才看到你一直在发呆,是有什么心事吗?”
池非迟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空地,“我只是在想网络安全技术。”
老人:“?”
抱歉,打扰了。
聊聊心事,聊聊生活,他还行,就算遇到了没法解决的麻烦,他也能开导一下,但是关于网络安全什么的,他是真的没法聊,更不可能帮上什么忙。
池非迟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老人,“也不是遇到了麻烦,只是整理头绪。”
老人看着池非迟一直冷澹的神情,一下子就明白了,不是他想的‘年轻人遇到麻烦抑郁了’,而是人家本来就是这样,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好像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池非迟拿出手机看时间,“再过半个小时,我也准备去找我妹妹吃晚饭。”
“是吗?”老人笑了笑,这才看到池非迟肩膀上的非赤,怔了一下,“这是……”
“我的宠物,”池非迟顿了顿,“一般不咬人。”
非赤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老人,吐蛇信子。
“很容易吓到小孩子吧?”老人打量着非赤,如实叹道,“我总觉得蛇的目光太冷,被盯着很难受,好像它随时会咬我一口似的……”
非赤:“……”
这老头是来损它的吗?
“不过我一把年纪,见过的蛇也不少,不会怕蛇就是了!”老人像老小孩一样回瞪非赤,很快又笑了起来,转头跟池非迟说话,“我姓法月,就住在这附近,经常来这里给孩子们表演纸画剧,如果你家里有小孩子,有空也可以带小孩子来看,你呢?”
池非迟见时间不早不晚,索性跟这个主动找他说话的老年人聊两句,“我叫池非迟,住在杯户町。”
“那你今天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我上午在这附近跟人约好了吃饭,饭后四处兜风,看到公园就打算来坐一会儿。”
“听起来是很不错的生活啊……”
老人感慨着,看向停在公园外面路上的车子,在看到那辆红色雷克萨斯SC之后,眼皮跳了跳。
嗯,能看得出来,年轻人生活是很不错,应该属于不需要为生活奔波的那一类人。
第1929章 他不吐槽,他憋着
诧异归诧异,也不妨碍老人拉着池非迟聊天,听说池非迟以前没来过这里,积极介绍着附近的情况。
哪里的车道会有小孩子跑过去、哪里有适合年轻人去看的景色……
聊了二十多分钟,姓法月的老人适当地停了话题,起身跟池非迟道别。
“池先生,你和你妹妹有约,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该回去了。”
“法月先生是独居老人吧?”
池非迟跟着起身,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给灰原哀发了UL消息,抬眼看到老人脸色怔然地看着自己,投去询问的视线。
“啊,是、是啊,”老人回神,抬起右手挠了挠脸颊,笑得很不好意思,“我好像没有说过我是独居老人,所以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池非迟发完信息后收起手机,“大概是因为……孤独。”
“哦?”老人跟着池非迟往公园外走,一脸疑惑地回忆自己刚才的表现,“我什么时候表现得很孤独吗?明明我给孩子们表演了纸画剧,又能跟你这个素昧谋面的年轻人聊天,怎么看都跟孤独扯不上关系吧?”
“这就是孤独。”
池非迟看了老人一眼,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
如果不是独居老人,又怎么会把一天那么多时间优哉游哉地耗费在外面?
这绝对是一个没老伴、没孩子需要操心的独居老人。
老人怔在路上,想想自己消磨时间的这些举动,也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叹了口气,抬头问道,“那么,池先生是为了体谅我这个孤独的老人,才听我啰嗦了半天吗?我还以为我是一个时髦又受年轻灵魂欢迎的人呢。”
池非迟知道日本很多老人都不服老,也讨厌给别人惹麻烦,回头道,“法月先生本身是充满魅力的人,虽然孤独,但也对生活充满热爱,如果不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爱的人,不可能注意到那么多美好事物,那也是我所缺少的。”
不管是对这个世界的喜爱,还是周围环境的有关情报,确实都是他所缺少的东西。
过于冷澹的神色,反而更容易让人相信其中的评价真心实意,老人想了想,认为池非迟说的有道理,当即朗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么说也对,热爱生活,我很喜欢这个评价,也确实如此!”
“不过别太容易相信别人,”池非迟绕到驾驶座旁,拉开车门时,提醒道,“最近对老人的诈骗很多,独居老人是罪犯的最佳目标。”
老人又怔了怔,看着眼前红色跑车,视线越过副驾驶座,试图看清池非迟的神色。
从他这里看过去,只能看清年轻人黑色的外套衣领、冷澹的神情、微抿的唇角,跟说话时的语气一样,透着一股子清冷。
“保重。”
池非迟最后丢下一句话,红色车子引擎轰鸣着,箭离弦一般驶向街口。
老人被车子轰鸣声惊醒,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一脸无语地转身朝自己的自行车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消失在街口的车影,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他研究过骗子的手段,有时候表现得像成功人士的人,未必不是骗子,有时候提醒老人‘小心上当受骗’的人,也未必不是骗子,那些人最擅长演戏和装模作样了。
这个年轻人一双眼似乎洞若明镜,又难以琢磨,他也不敢断定是不是心地善良,不过这种‘聊完就跑,不管你怎么样’的任性架势,怎么看也不可能是骗子……
……
离开的车子里,池非迟一路把车开到红绿灯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咬住,按下了点烟器按钮,拿出手机给那一位发邮件。
兜风是真的,暂时在公园里休息一下是真的,同时,他也是来附近踩点的。
他当然不是为了欺骗老人家,只是为了完成组织任务。
这一次行动没他的份,具体是什么行动、人在哪里、什么时候交易,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基于情报的时效性去考虑,猜测行动时间是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清晨。
他的任务,只是来山茶花公园附近晃一圈。
如果附近有人埋伏,发现他这么一个生面孔闯入,怎么也要多注意一下,或者派一个人到他附近来探探他的底。
这么一来,他就可以作为明面上打草惊蛇的那根木棍,把埋伏的人都敲出来,事实上,他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一个兜风到了附近短暂歇脚的富家子弟,对方再怎么跟踪、调查他,也不可能有结果。
那位姓法月的老先生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还是需要报上去,另外,还有他从法月先生那里听到的一些情报,他还要进行总结汇报。
譬如,在法月先生说起附近情况时,他引导着问了一句‘有没有适合年轻人去的地方’,法月先生提到了附近年轻人相约汇聚的一处公园,在他像是闲聊一样,顺势问起那里人流量怎么样、附近会不会有流氓这类问题时,法月先生也给了他答桉。
法月先生说话时,身上没有表现出撒谎会的肢体语言,不过答桉的准确性,暂时不需要他去判断、验证。
反正按照那一位的作风,他这里只会是摸排线中的一条,最后还要综合其他人的调查结果,去判断环境是否安全。
“滴滴!”
绿灯亮起后,后面的车子按了按喇叭。
池非迟把手机放在手边,开车过了路口,往电子竞技园区开去。
非赤待在副驾驶座,支着身子,从车外后视镜瞥了一眼后面的车子,用尾巴把点烟器卷出来,递向池非迟叼着的烟头,“主人,点烟!”
池非迟放慢车速点了烟,顺便观察了一下后方的情况。
非赤把点烟器放回去,开始在车里四处乱蹿,利用热眼把车里车外观察了一遍。
安布雷拉电子竞技园区俨然成了一个繁华商业区,池非迟把车子开进其中一个停车场时,停车场里已经停了满满当当的车子,还有一辆日卖电视台的转播车。
非赤蹿回了池非迟肩膀上,顺着衣领往里钻,“主人,车上没有可疑的东西。”
池非迟停好车之后,给那一位发了邮件,又给灰原哀打了电话过去。
沿路没有车子跟踪他,而车上又没有追踪器或者窃听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任务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
……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池非迟、灰原哀、越水七槻在园区碰面后,去了灰原哀预约号的主题餐厅。
餐厅客座装修成了一间间飞船船舱,打开白色舱门进去,左右放置着两排蓝白色的柔软靠座,中间是一张纯白菱形桌子,桌面边缘亮着一圈幽蓝的小灯。
灰原哀预约的位置一侧临窗,乳白墙壁上开了一道像飞行船观景窗的不规则形状窗户,由于餐厅所在的楼层很高,坐在座椅上从窗户看出去,就能看到位于园区外的河对岸公园。
越水七槻落座后,侧头怔怔看着远处公园里长龙一样的灯火,片刻才轻叹道,“好美的景色啊。”
灰原哀看了看窗外风景,心里满意,看向桌对面的池非迟,“这个餐厅临窗的座位每天都会被预订,我提前一周预订才能在今天排上,非迟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池非迟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很好,让你费心了。”
景色当然好,只是这里的桌子……
他看着就想起组织用的解剖台,心里有些别扭,好像他们围着解剖台吃饭一样,如果加上他以前做的那些‘黑暗料理’,画风一定更有意境。
不过他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扫兴不是?
他不吐槽,他憋着。
灰原哀觉得自家哥哥的反应过于冷澹,虽然也夸了她,但那副完全不惊喜的样子让她很难找到一点成就感,转头看着窗外景色,继续介绍道,“这家餐厅的特色还不止是这样,今天是个很特殊的日子,一会儿还会有特别节目哦。”
“特殊的日子?”越水七槻疑惑回想。
“滴滴。”
舱门上的红色提示灯亮了亮,一个穿着西服的男服务生进门,弯腰把菜单放到了桌上,“抱歉,打扰了,我想跟三位确认一下之前预订好的菜品和酒水……”
“好的,我们先确认菜单。”灰原哀拿起菜单,跟池非迟和越水七槻商量自己之前预订好的菜和酒水。
这家餐厅主导法国料理,有灰原哀订下的菜单没什么问题,简单确认之后,男服务生就带着菜单退出了门外。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越水七槻迟疑问着,心里默默计算三人的生日、认识纪念日、特别庆祝日,算了一圈,也没有得到结果。
她从灰原哀那里把灰原哀生日、池非迟生日都套到手了,再算纪念日……
“11月的第一个酉之日。”
池非迟说了正确答桉。
日本的‘酉之日’,是指11月中,日本农历显示的‘酉’日,有时候一年的11月中有两天酉日,有时候则是三天,每一天都是节日。
到了这一天,各大公园、神社都会举办庆典活动,像是庙会集市一样,摊贩和商家们也喜欢在庆典中贩卖一些酉之日的传统纪念品。
他原本不记得今天是酉之日,是白天那位法月老先生跟他提起过。
电竞总决赛虽然今天结束,但闭幕式在明天上午,就算灰原哀想庆祝,也该是明天约他们吃饭,灰原哀偏偏选在今天晚上,他怎么也该想到了灰原哀是冲着庆祝酉之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