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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七章 新的锻炼方式

    这两天就要期末考试,小黎也是格外的勤奋,也是想着放学后要去看望寇婧,没时间复杂,天濛濛亮就起床到学校复习去。陈丹也是习惯早起,洗漱过打开门,就窜进来的寒冷空气刺激得神清气爽,听着金子在沈淮屋里不停的搔门。

    陈丹心里奇怪,往常这时间沈淮都会带着金子出去跑步,今天怎么就独自把金子关屋里,拿着钥匙打开门,金子撒腿跑了出去,陈丹想着帮沈淮把屋子收拾一下,掀开帘子走到里屋,看到沈淮还躺在床上蒙头大睡……

    “怎么了?”陈丹只当沈淮身体不适,才没有早起,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觉得有发热的迹象。

    “没什么,听着小黎刚出门去学校,就想着你什么时候能过来呢?”沈淮咧嘴一起,从被子里伸出手,环住陈丹的腰。

    “没什么,怎么今天不起来跑步去?”陈丹疑惑的问。

    “我想到一个更好的锻炼方式。”沈淮说道。

    “什么方式?”陈丹好奇的问,看着沈淮欠着身子靠在床头,裸出半个肩膀出来,帮他拉好被子掖住,怕着了凉。

    “你躺过来,我告诉你怎么锻炼。”沈淮说道。

    陈丹眼睛瞥见床头柜上的那两盒避孕套,瞬时想到沈淮所说的锻炼方式是什么,脸羞得通红,跟血要渗出来似的,叫她的脸蛋看上去娇嫩yù滴,掐了沈淮一下:“臭流氓,大清早醒过来也不起床,满脑子的尽想脏东西……”

    沈淮厚着脸皮,撑起身子,就要把陈丹往床上抱。

    陈丹连忙尖说:“外面门还没关……”

    沈淮怕陈丹跑了,不敢让她去关门,掀起被子,光着身子就去外屋关门,裸露的肌肤叫寒冷的空气刺激得鸡皮疙瘩冒起来,又一溜烟跑回来。

    陈丹看着沈淮急sè的模样,捂唇而笑,羞赧的看着沈淮内裤下高高支起的圆柱体,显得狰狞威猛,吓得直往后躲,但她哪里有沈淮动作快,抱住就一起滚被窝里。

    “就陪你躺一会儿,不要做什么,等会儿我还要去酒店。”陈丹羞赧的说道。

    “就让你陪我躺一会儿,你自己想哪里去了?你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不要弄皱了。”沈淮去解陈丹外套的扣子,将她的手拉开,连哄带骗的说道。

    “毛衣不要脱了,等会儿穿起来麻烦。”陈丹把外套放床头柜上,见沈淮还要要扒她毛衣,忙抓住他的手,看着时间真不早了。

    “毛衣刺得身上怪难受的,再说穿这么多躺被窝里也不舒服。”沈淮坚要陈丹把毛衣也脱了。

    “你不要伸进来啊,你个臭流氓,你就知道骗人家女孩子脱衣服;等等,你都没有刷牙……”

    “我刷好牙等半天,你才过来;我就摸摸,都想你一晚上,你就让我摸一下;就摸一下……”沈淮隔着秋衣,把陈丹的胸罩推上去,抓那两只像小白兔似的**,又圆又大又弹又软又滑又嫩,噙着陈丹香软的唇,吮着她香滑的小舌,一会儿时间就把她吻得意乱情迷,吻得她主动伸手抱住他的头,才腾出一只手来往下伸。

    “不要,不要,真没有时间了……”陈丹给沈淮压住身子扭动着,想要把沈淮那只不安份的手摆脱掉,只是沈淮的手隔着内裤已经按到她的敏感处,她越是扭动,越是叫沈淮的手摸在那里揉得她的心都在打颤……

    陈丹情不自禁的双腿夹、紧起来,叫沈淮的手再难以动作。

    她睁开眼,看着沈淮的眼神像只猛兽,大腿根能感觉到他下边支椤出来的硬物凶狠的顶在那里,叫她的心也化了,知道这混蛋不得逞没得消停,再说她渴望沈淮能进入她的身体,搂住他肌肉隆起的背,臀部借力抬起来,好让沈淮将她的内裤脱下来,挂在左脚上。

    “你快点,我八点钟真要赶到酒店。”陈丹知道逃不过沈淮的魔掌,但怕沈淮在她身上折腾太久,等会儿酒店的小姑娘看不到她的人,会到宿舍来找她。想到要是在沈淮屋里给堵了,那脸就丢大了,就忍不住催沈淮动作快点。

    沈淮看了床头钟上的闹钟,才六点半钟,拿过来给陈丹看:“你是不是对我期待过高了?”

    “怎么了?”陈丹懵懂无知的看着沈淮,不知道她对沈淮哪里期待高了。

    沈淮看着陈丹的眼睛情、yù炽燃之下,有着叫他着迷的清纯,得,这时候跟她普及xìng知识有些晚,还是让她在实践中学习吧,伸手抄到她身下,摸那里湿得厉害,知道她的情、yù已起炽燃起来,问过她来月事的时间,也不去拿小雨衣穿上,分开她的腿,抵住湿滑处就刺进去。

    “痛,你轻点……”陈丹在沈淮身下喊痛。

    “怎么还痛?”沈淮问道。

    “太胀得了,怎么这么胀?”陈丹小声说道,

    “那是你太紧了……”沈淮没笑出口呢,背上就给陈丹狠掐了一下。

    沈淮像只打桩机似的动作起来,没两下,陈丹就气喘得紧起来,手捂着嘴,怕控制不住叫出声来,没两分钟就有一种灵魂都飘到云端的感觉,接下来就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就仿佛上回在车里给沈淮弄得身子打颤的电击感,再次在陈丹的身子里横冲直击,仿佛枝状闪电瞬间打了每一根神经末梢。

    这一下打陈丹魂飞魄散,她只能像八爪章鱼似的将沈淮紧紧的死抱住,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自己从那几秒钟的溺亡中强拉回来,也把突如其来的尿意憋了回去,之后才稍稍缓过劲来,但全身还是说不出的酥麻,忍不住问:“差点要死掉了,怎么会这样?”沈淮那硬物还撑在那里,叫她感觉胀得厉害,动一下就敏感得跟电击似的身子要打颤,只能紧抱住沈淮,不叫他动:“啊,啊,你别动啊……”

    沈淮看着陈丹绯红的脸,情迷意乱的眼眸流泄出来的媚态,直要把他的心化掉,陈丹下边收缩得越发的紧,仿佛一个大胖子不防备的钻进一个狭窄的洞穴里,整个身子给卡住在那里,从头到尾将他勒住。

    对男人来说,最大的欢乐,不是自己倾泄如注,而是把身下的心爱女人搞得yù颠yù狂、身心俱在云端。而越是漂亮的女人在得到满足的那一刻,越是有着说不出的媚,雪嫩的身子也都是一片粉透似的绯红……

    待陈丹稍缓过劲,下面也没有勒得那么紧,沈淮便再接再厉,在陈丹再次的剧烈收缩下如注。

    陈丹整个人瘫软的趴在沈淮的身上,仿佛连手指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沈淮欠着身子,拿闹钟给陈丹看,连着中间休息的时间,才七点钟,说道:“你现在起床的话,八点钟赶到酒店应该来得及!”

    陈丹羞涩的不敢看沈淮的眼睛,只是埋头在沈淮的肩膀上慢慢的咬着。

    “你这么练下去,不用几天,牙口比金子还要好。”沈淮没笑两下,就痛得直呲牙求饶。

    陈丹无力起床,两人就在床上温存着。

    沈淮抚摸着陈丹雪白粉嫩的身子,该翘的翘,该细的细,身材纤长,但臀及rǔ的脂肪也厚,浑圆丰满,弹xìng十足,每一处都销人魂蚀人骨,不用多久就回过劲来,下边又硬椤椤的支在那里,顶在陈丹双腿之间。

    陈丹吓得爬坐起来,说道:“你个浑蛋,怎么这股子虎力气?”

    沈淮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她雪白的屁股肉,让她钻被窝里穿衣服,不要着了凉,他也怜惜陈丹,怕她敏感的体质也经不过第二轮时间更久的冲击,便饶过她这回。

    陈丹穿过衣服,做贼似的要出门去,沈淮则不缓不急的在想温暖又有余香的被窝里再躺几分钟,可惜没等他回味几秒钟刚才的美事,听着陈丹打开房门,就听着陈丹惊恐的尖叫……

    沈淮吓一跳,不知道陈丹遇到什么,拉起一床毛毯就冲出来,就见门前横着一辆黑sè的玛莎拉蒂,本来应该是要过两天才可能出现在东华的孙亚琳,穿着黑sè风衣、黑sè长筒皮靴,就斜身靠在车门,眯起眼睛看着在门口僵化住的陈丹跟沈淮……

    陈丹回过神来,好像光着身子给别人看到似的,下意识的就躲回里屋去,孙亚琳眼睛带着戏谑的神情,挑视着沈淮**的上身,咂嘴说道:“想不想,你以前瘦不拉叽,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现在都有四块腹肌了呢,国内的生活真的能这么改造一个人吗?”

    沈淮揪住毛毯,把全身上下都裹起来,他不怕跟陈丹的事给别人撞破呢,问道:“昨天通电话时,不是说你过两天才会来东华吗?怎么今天大清早的就过来了,现在才几点钟?”

    “我要说了实话,哪里怎能撞上今天的好戏哦,”孙亚琳嘴角咧着,笑起来比沈淮还要邪恶,手指转着车钥匙,得意的说道,“从省城过来,只有国道可走;不起早,车子速度怎么开得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跟表姐的交易

    进了屋,孙亚琳说了实情,东华分行的筹备小组,在姚荣华来东华调研之前,就已经成立了,有区别的是在东华设立分支机构的规模大小。

    “最小的方案,就是在东华市中心只设立分行,不再另设营业网点,”孙亚琳就依身靠在里屋门口说话,沈淮在里面穿衣服也没有回避一下的意义,“目前采取的方案是,在东华市属三个区各设立一个分理处,营业网点覆盖市内主要街道。至于分行总部设在哪里,还要看跟东华市zhèng fǔ就天衡大厦问题能不能谈拢……”

    孙亚琳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睛瞟着站在旁边脸红得跟小媳妇被当场捉jiān似的陈丹。

    陈丹给堵在里面,也不好意思说要出去。

    “昨天你电话里说,在筹备小组里,你负责业信银行在东华的网点建设;能不能在梅溪镇设一个营业网点?”沈淮背着身子将裤子拉链拉上,转身问孙亚琳,“镇上除了农村信用联社,还没有其他银行设立的营业网点,这点对梅溪镇既不方便,也很不利,业信银行要是先进来,也能占到先机;镇上也可以给你们提供很多便利条件。”

    孙亚琳也是由于年龄的因素,即使有相关的专业背景,家庭背景也足够强势,暂时还是没有可能独当一面,只能先从副职做起——这点跟沈淮一样,没有梅溪钢铁厂的成绩摆出来,他就算以正科的行政级别下乡镇,也只能从党委副书记干起。

    不过业信银行在东华投入的资源越多,发展的业务规模越大,对孙亚琳个人事业的发展,也越是有利。

    “我怀疑梅溪镇的存贷指标,能否达到我们业信的要求,”孙亚琳看着自己抹嫣红指甲油的纤纤手指,跟沈淮说道,“你也就是到梅溪镇渡个金,说白了,你就是一个过客,何必这么费心思?”

    孙亚琳话里意有所指,说这话还眼神挑陈丹,在她眼里,眼前这漂亮娇媚的女子,就是沈淮旅途上的一件装饰品,只是比以往要jīng致一些。

    沈淮知道孙亚琳的德xìng,就算有把柄给他抓住,也会时不时的想着反击一下,没办法跟她生气,将话题扳回来,说道:“存贷指标,你不用担心,业信银行放出一千六百万的贷款给钢厂,钢厂不可能不把主要帐户设在业信银行。钢厂今年的产值,我的目标是四个亿……”

    “怎么可能,梅溪钢铁厂设计产能就十万吨,你说年产值三个亿,我还信你,”孙亚琳不屑的说道,“余下一个亿,你从哪里变出来?”

    “电炉钢线八万吨的设计产能,是英国工程师给出来的数据,英国人的懒散劲,你又不是没见识过,”沈淮说道,“我们对这条线的产能潜力进行认真的分析,我们有信心投入少量资金加以改造,就能将产能提到一个新的水平上。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打赌就算了,我没兴趣。”孙亚琳打断沈淮的话,虽然她现在还很疑惑沈淮回国后变化怎么可能这么巨大,但她这些天来对梅溪钢铁厂的生产运营状况进行细致深入的考察,觉得真打赌,赢面不会大,她才不能上孙淮的激将计。

    沈淮嘿嘿一笑,说道:“我想,就算是为了服务好我们厂这一个客户,也应该值得业信银行在梅溪镇设一个点吧?当然,我们是表姊弟,相互照顾是应该的。你要是能再放两千万给我们,我还可以给你多介绍几家大客户……”

    “梅溪钢铁厂接下来两个财季,经营状况能保持下去,不用你提,我也会考虑增加给梅溪钢铁厂的信贷口,现在嘛,免谈,”孙亚琳说道,“要我在梅溪镇设个营业点,也容易,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先说。”沈淮说道。

    “你就不能先一口答应下来,我还敢讹诈到你头上?”孙亚琳横了沈淮一眼,说道,“也不会让你多为难,这几年我宾馆都住腻了,现在还不知道要在东华窝多久,不想一直住宾馆里。上回听说你在乡下租了栋宅子,能不能让给我?”

    “乡下的宅子,你不嫌简陋?”沈淮奇怪的问道。

    “你这么懂享受的人,怎么可能简陋?你不答应就算了。”孙亚琳说道。

    沈淮知道孙亚琳还想着之前的那个沈淮。

    看看这宿舍里,简陋的只有一张床,两张小床头柜,四壁用石灰抹了一下,连个取暖器都是临时买过来的,痰盂放墙角,还有淡淡的尿sāo、味,显然孙亚琳以为这里是他用来偷情的地方,没想到他在这间屋子里已经住了有三个月。

    不过这边还没下钩,孙亚琳自己撞网上来,沈淮也不会手软,说道:“我以前主要也住市里;乡下这宅子,我正打算改造一下,不过还没有腾出空来呢,你要是愿意接手,我倒不妨把一间屋的居住权让给你……”

    “一间屋,你当我冤大头啊!”孙亚琳横了一眼,便想当这话题没提过。

    沈淮却不轻易放过孙亚琳,说道:“你别急啊,我给你看看改造图……”指着陈丹坐着的屁股下,“那有一叠图纸,你拿过来。”

    陈丹还在为jiān情给撞破而尴尬,就坐在那里听沈淮跟孙亚琳说话,这时候才吓了一跳的把藤椅下一叠图纸拿到外屋铺桌上。

    沈淮一直说要把老宅改造一下,陈丹跟小黎自然由着他,但这些天过去,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只当他一时兴起才那么说,倒没想过他还画了一叠图……

    陈丹帮着把图纸打开,沈淮倒是没有jīng准进行设计,而是利用他初中学过的两年速描底子,把他所想象从公路下来的便道、塬子、宅院以及室内改造后的情形,逐一画出来;还有十几张沈淮专门拍下来的老宅照片。

    老宅放在梅溪镇,也就是普通的民居,青砖黑瓦漆门深廊,要说有什么优点,就是三面都是水塘,种了很多竹树,相对dú lì而清静。

    对在从小现代化都市、在钢筋混凝土森林里生活、长大的孙亚琳来说,这座如静谧桃源的老宅,给她一种难得的新鲜感跟神秘感,眼睛盯到图纸就亮了起来。

    “改造好,要多少钱?”孙亚琳jǐng惕的看着沈淮,她还是怕当冤大头。

    “国内的物价,顶天花个二十万,也就你一个月的零花钱,”沈淮说道,“要不是我这些年给断了粮,实在窘迫得很,也不至于要你赞助这笔钱。你总不能让我为这笔钱去贪污受贿吧?”

    沈淮服软,孙亚琳就特得意,说道:“nǎinǎi的,我参加工作后,家里就说我该自食其力了,基金会不再发生活费给我。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二十万,是我小半年的工资,你当我是冤大头啊。”

    陈丹只能撑着下巴坐在旁边听沈淮跟孙亚琳讨价还价,她本来听沈淮说改造老宅要投入二十万,还吓了一跳;又听沈淮说二十万不过是孙亚琳一个月的零花钱,心想这些富豪子女怎么不把钱当钱,一个月二十万怎么花得出去?又听孙亚琳说二十万现在是她小半年的工资,又诧异业信银行的管理人员工资怎么高得离谱?到最后心思就从老宅改造上岔开了。

    “我就不信你没有私房钱,外面那款三叉戟,总不会是你在参加工作之前就买下来的吧?”沈淮眼睛瞥出去,说道,“我这几年是没有机会玩车了,但还认得这辆玛莎拉蒂这是新款。我想就算业信银行有一定数量的特批车,这车进口到国内也要超过两百万了吧。你该不会从业信银行把今后四五年的工资都预支出来了吧?”

    孙亚琳蹙着眉头犹豫了一会儿,看着老宅的照片跟效果图又实在诱人得很,咬牙答应下来:“就这一回,下不为例;你姑nǎinǎi我的私房钱也快见底了。”

    “那你暂时住哪里,筹备小组要不要还都住到陈丹的酒店去?”沈淮问道。

    孙亚琳瞪了贪婪无厌的沈淮一眼,说道:“筹备小组暂时都住南园宾馆,里面有几个好sè的家伙,以后会考虑在市区租房子开展工作。我不想跟他们挨得太近,才想着过来投奔你,我想这回渚溪酒店的房价应该正常了吧?”

    陈丹在桌下掐了沈淮一下。

    沈淮委屈的看了陈丹一眼:我把自家表姐都宰了,还不是都为了你?又问孙亚琳:“苏菲娅呢?”

    “她还要留在省城学习中文,所以暂时不会调到东华来工作。”孙亚琳说道。

    老宅说是改造,还没有影子呢,孙亚琳还只能继续住在渚溪酒店,但孙亚琳答应掏钱,老宅改造的事做起来也快。

    陈丹直接带孙亚琳去酒店入住,沈淮上午在钢厂办公,整个下午都在镇上参加党政会议。

    不过沈淮下午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县委书记陶继兴以及县委组织部的电话,才知道陶继兴在上午的县常委会议,就提出梅溪镇人事调动的问题。

    本来这种事不可能两三天内就拿出决定来,但是短短两天时间里,连续发生市委书记视察梅溪钢铁厂肯定钢厂整顿成绩以及梅溪中学受社会青年冲击、师生被伤害又牵出xìng质恶劣大案等好坏皆全的大事情,县里也需要对梅溪镇的工作快刀斩乱麻,避免波及更深、更广。

    上午的县常委会议,就做出调杜建到县计委担任副主任、沈淮担任镇党委书记的决定,组织程序也会在chūn节之前就走完。

第一百零九章 所谓大将风度

    沈淮坐在办公室里,也颇为感慨,按说他到梅溪镇之前,行政级别就是正科,但在国内的官场环境,他才二十四岁,即使到乡镇,也通常不可能担任党、政一把手。

    能在短短三个月时间,能从镇党委副书记,越过zhèng fǔ正职,直接担任党委书记,至少在东华官场上,也算是小小的升迁奇迹。

    “咚咚咚”,外面的办公室门给敲响,沈淮抬头看出去,见是杜建推开门走进来。

    资产办占了办公楼底层的东侧,郭全跟褚强、胡学斌等人共用一个办公室,沈淮的办公室在里间,两边之间的门通常敞开着;还有一间是资料室兼保险箱室。

    企业办改资产办,沈淮就把办公室搬下来之后,杜建还从没有迈进过这道门。杜建推门进来,郭全、胡学斌、褚强等人都相当的意外,站起来招呼:“杜书记。”眼睛都难掩诧异的神sè。

    “杜书记,是到会议时间了?”沈淮走出来,拿过郭全摆在桌上的手表看了看时间,确实是到会议时间了。

    “嗯,喊你跟老郭去开会。”杜建笑了笑,站在门口亲切的跟一家人似的,等沈淮跟郭全拿记录本一起出门。

    郭全压着心里的诧异,完全不知道杜建是吃错了哪门药,但又不便当着面问沈淮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闷声跟在后面上楼去。

    到二楼会议,赶巧何清社从三楼夹着记录本下楼来,何清社对沈淮笑道:“我刚接到陶书记的电话,恭喜你啊;也恭喜杜书记到县里当领导了,以后梅溪镇还是要杜书记在县里继续关照……”

    郭全这才知道梅溪镇的人事调动今天就定了下来,暗感:好快。

    不过郭全打心底也为沈淮暗暗高兴,虽然不知道沈淮担任党委书记,会不会继续兼任资产办主任,但资产办在镇上的地位无疑会进一步的抬高。

    这对郭全来说,也是水涨船高的事情。

    对杜建下楼来的主动示好,郭全也能理解。

    郭全不知道杜建到县里会捞到什么位子,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位子。

    不过,昨天梅溪中学这件事发生之后,杜建也许是更想急着离开梅溪镇。不然不要说什么好位子、坏位子,再闹出一桩恶xìng、事件下来,杜建还有没有可能再捞到一个位子都很难说。

    到会议室门口,沈淮笑着让杜建、何清社先进。

    沈淮有时在想,梅溪镇及钢铁厂之前的局面,杜建是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真要去查,也相信能从杜建身上查出大问题来,但他到梅溪镇来,是想做些事情的,不是刚正不阿来反**的,有时候妥协就是必需的务实态度。

    在国内当官,有时候xìng格必须要模糊,必须要没有棱角,这叫有大将风度。

    梅溪镇的党政会议每半月召开一次,此外就是遇到重大事件,党委书记有权决定临时召集党政会议进行集体讨论。

    除了出差在外的一名副镇长外,包括李锋、黄新良在内的党委委员以及其他得以列席会议的站所一把手,差不多都已经先到会议室就座了。

    杜建走到会议桌前,说道:“开会之前,要给大家通报一个喜讯,县里考虑让年轻有能力的干部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上午的县常委会议做出决定:我要调到县里去工作,沈书记以后就是领导大家继续干革命工作的梅溪镇班长。我们一起祝贺沈书记……”

    会议室里有几个人已经提前知道消息,大多数人都是一脸惊谔,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是有些太突然了,但不妨碍他们拿出所有的热情来跟着杜建一起鼓掌。

    杜建要沈淮坐会议桌正zhōng yāng来,把他平时坐的位置让给沈淮。

    沈淮推让道:“杜书记一天在梅溪镇,就一天是我们的班长……”还是坚持跟何清社坐杜建的左右手,坐下来,又说了一些“梅溪镇这些年的发展离开不杜书记,杜书记劳苦功高”之类的场面话。

    因为昨天梅溪中学突发事件,今天整个党政会议既定安排也就给打乱了。

    党委副书记李锋先介绍了案件调查以及县公安局调查组对鲁小山问题的审查情况。一旦决定深挖下去,自然不愁挖不到东西。

    特别是李锋既然都决定把鲁小山当成落水狗来踩,以便能洗清自己的责任,自然也就不容鲁小山在这个案子里再做手脚,一直到市公安局接手此案,鲁小山都没有能够让涉案的妻弟跟其他六名嫌疑人有串供的机会。

    杨成明、寇婧确认伤情之后,就立即转交刑侦支队负责。

    为求立功减轻刑罚,当夜就有一人供出鲁小山妻弟在桃坞路经营一家美容休闲屋,其妻弟及同伙看到漂亮的女孩,通常是先连诱带骗的“耍朋友”,诱惑上钩,然而再强迫这些少女到休闲屋卖、yín。而鲁小山妻弟在桃坞路经营sè、情场所的保护伞,就是之前从梅溪镇派出所调到桃坞路派出所的一名副所长,鲁小山对此知情……

    市局又连夜查抄鲁小山妻弟在桃坞路经营的美容休闲屋,当场抓获其管理小弟两人、解救七名女孩,年龄最小不足十四周岁。

    市局与县里在紧急沟通后,连夜对鲁小山以及桃坞路派出所的副所长以及另一名涉案民jǐng也采取措施,陡然间成了公安系统的要案。

    整个案子的xìng质之恶劣,已经远远超过众人之想象,以前大家都在想,鲁小山妻弟这回人是捞不出来;这时候不由的想,鲁小山妻弟这回怕是连命都捞不回来了。

    李锋介绍案情时,也是“砰砰”的拍桌子,表达激愤之情。

    沈淮也没有想到案子的xìng质会这么恶劣,整个会议上他都沉默着没有怎么说话。

    如果悲剧发生别人的家庭头上,感受也许会弱一点,想到鲁小山妻弟这伙人,目标明确的冲着小黎过去的,沈淮也情不自禁的感到后怕。

    梅溪中学校长周小舟也在会议上检讨过错,引咎辞去镇教育办主任的职务。镇教育办主任一职,暂时由镇长何清社兼任。

    接下来又讨论加强全镇中小学校园及镇区的治安管理工作,说到底还是要钱。

    就剩十来天就要过年了,镇上能花的钱差不多都花光了,也挤不出多少钱来补贴给学校,最后决定由派出所跟联防队在梅溪中学设一个巡防岗,chūn节期间加强对镇上的台球室、录像厅、游戏机厅等娱乐场所的检查跟管理。

    集资建房跟建桥拓路两个既定议题,倒是草草的讨论了一下,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

    无论是杜建,还是何清社,都想把这两桩事留在沈淮正式担任党委书记后,再由他来做决策。

    ************

    “还是缺钱啊?”

    会议后,何清社跟着到资产办来抽烟,他虽然是刚兼任镇教育办主任的位子,但对梅溪镇教育的问题了解还很透彻,毕竟之前教育办名义上也是归他分管。

    沈淮、郭全,加上何清社,三根老烟枪把里间的办公室薰得烟雾缭绕,话题还是围绕着梅溪中学。

    “以前,镇上把税款上缴县里,县里再按专项划转回来,专项资金谁都不敢轻易去碰,所以教育款项,我们都还是拨足给各个学校的,”何清社说道,“九二年,梅溪镇财税包干,县里拨下来的教育款项就没有再增加过,所以教职工的工资也就固定在九二年之前的水平,每月就两百八十元。这两年物价涨得厉害,其他镇上的教师工资都涨得三百多了。对此,学校的教师意见非常大,所以也没有什么心思放在教学上。但是,要补,从县里讨不到钱,镇上只能拿非税收入去补。”

    何清社怕沈淮刚刚到乡镇工作,不了解里面的道道,很详细的把财政块的问题跟他解释,又说道,

    “镇上的财政自主权,也就主要靠非税收入了。不过到年尾了,镇上能灵活掌握的钱,就剩下四十来万。zhèng fǔ里的人还伸着脖子看年终奖呢,隔三岔五的就过来打听,要是低于去年的数,我这个镇长肯定会给人背后骂……”

    “说梅溪镇是后娘养的,倒是也不错。”郭全也忍不住发牢sāo。

    “去年什么数?”沈淮问道。

    “八、六、四、三、两。”何清社说道。

    沈淮点点头,表示知道。

    正科拿八千、副科拿六千,股级的站所负责人拿四千,行政编制拿三千,事业编制拿两千,这就是梅溪镇zhèng fǔ机关工作人员的年终奖。整个东华地区的乡镇,差不多都是这个水平。

    经济发展好、财政宽裕的乡镇以及有经营项目的乡镇站所会更高一些,这个都可以自行掌握,不要高得太离谱、在乡镇内部不要太失衡就行。

    这本该是杜建跟何清社到年尾最头痛的事情,不过县里明确要在chūn节之前完整梅溪镇的人事调整,何清社自然也就把这个问题跟沈淮提出来。

    何清社掌握财政所,扣住最后四十来万不松口,也是为了要应付年终奖这一关。

    沈淮现在还不是党委书记,也就克制不表态。

    何清社回楼上办公室去,沈淮想到要替孙亚琳介绍客户的事,拨通孙亚琳的手机,问她有没有兴趣晚上宴请几个潜力客户。

    “我前后两次到梅溪镇,你也不说接风洗尘一下,尽想着蹭我的饭吃,你还要点脸不?”电话里孙亚琳的声音有些嘈杂,也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我一个月工资六百,折合到每天的生活费是二十元。给你接风洗尘啊?好啊,你选地方吧。”沈淮直截了当的说道。

    “……”孙亚琳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岔开去跟旁人说话,过了片刻,才说道,“叫你敲诈一顿也没有问题,不过除了梅溪钢铁厂要把主要帐户设在业信外,你介绍的客户也要物有所值……”

第一百一十章 酒水的学问

    沈淮给钱文惠、赵东以及杨海鹏打电话,约好晚上见面的事情,临了又把褚强喊到办公室,跟他说:“你打电话问一下你父亲,晚上有没有空到渚溪酒店吃顿饭……”

    沈淮对褚宜良印象很深,在梅溪镇那些私营老板中,有企业家气度,值得扶持的,也就褚宜良等廖廖数人。

    企业家与银行家之间,是需要相互借力的,合作得好,就是双赢的关系。所以,沈淮打算把杨海鹏、褚宜良跟业信银行的高层介绍相互认识,以增加彼此合作的可能xìng。

    沈淮倒不会把这层考虑跟褚强细说,褚强也不问为啥,只是爽利的答应下来,出去就给他爸打电话,很快就回来给沈淮肯定的答复。

    临到五点半钟,沈淮正打算给何清社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就见孙亚琳直接敲门进了外间的办公室,与孙亚琳一起的还有业信银行东华分行的筹备小组负责人张力升。

    上回市委书记谭启平陪同业信银行高屋参加梅溪钢铁厂,张力升也是参观人群之列。沈淮自然知道表姐不可能有亲自到zhèng fǔ来邀请他赴宴的诚意,自然是张力升待人接物讲究礼数

    沈淮热情的走出去握手,笑道:“张行长也到了梅溪镇;我本是想着敲我表姐一顿晚饭,没想到把张行长你惊动了……”

    “应该的,姚行长回到省城,对梅溪钢铁厂的经营管理赞不绝口,给我跟孙经理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梅溪钢铁厂这个客户争取过来,”张力升说道,“我也是打算这两天就专程过来拜访沈书记的,孙经理接沈书记电话时,我赶巧在旁边,想着择rì不如撞rì,还希望不会太唐突。”

    褚强已经先离开镇zhèng fǔ,沈淮拉过郭全:“郭主任,你找一个何镇长去,问他晚上得不得空,陪同一下业信银行的张行长……”

    “请郭主任帮助带个路,我去邀请何镇长。”张力升坚持礼数,沈淮就陪同他去三楼。

    张力升今年四十岁,金融科班出身,曾在省建行下面的一家分理处担任主任,后给业信淮海省分行聘请过去担任信贷部副主任,这次就给派遣到东华筹立东华市分行,是孙亚琳的顶头上司。

    张力升实地考察过梅溪钢铁厂的运营状况,也研究过孙亚琳的报告,对梅溪钢铁厂短时间的运营转变,印象非常深刻。不管梅溪钢铁厂以前存在怎样的问题,只要能把当前的经营状态维持下去,就是一个极有潜力的优质客户。

    对业务刚刚发展到东华地区的业信银行来说,张力升出面拉一下关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更何况沈淮是总行监事沈山的外孙,父系这边的亲属在国内的背景更深厚,不要说张力升了,便是省行的姚荣华都不敢轻视。

    张力升作为国内的老银行,要比那些外资股东推荐的海外高层管理人士,务实、圆滑得多。他甚至可以不用特别敷衍东华市的官员,对沈淮倒不能太怠慢,他甚至还担心在乡镇酒店里安排宴请是不是档次太低了一些。

    不过赶到镇zhèng fǔ当面邀请之前,张力升亲自跑到渚溪酒店看了一下用餐环境,看到经理年轻又漂亮,也就恍然有悟,不再提宴请换地方的事。

    不要看张力升只是业信在东华分行的筹备负责人,地位也远远不是乡镇干部能比的。特别是银行又掌握着地方极需要的金融资源,即使彼此互不统属,何清社、郭全等人,在张力升面前也会自觉矮人一等。

    在梅溪镇设立营业网点的事,孙亚琳白天有跟张力升交流过。

    不说沈淮的背景,梅溪钢铁厂九四年将以四个亿为产值目标,哪怕是专为拉拢住这么一个客户,也有必要在梅溪镇设一家营业网点。

    梅溪钢铁厂是镇属企业,将来沈淮高升他就,掌握梅溪钢铁厂的,很可能还将是梅溪镇推选出来的官员;而在梅溪镇设立营业网点,也免不了要跟镇zhèng fǔ打交道——张力升对何清社、郭全这些地方官员,也是不会马虎的。

    不过这次晚宴,是沈淮召集的,赴宴的人选,张力升也是听从沈淮的安排。

    镇zhèng fǔ的接待室相对简陋,以往也是把渚溪酒店当作接待点,虽然还没有到用餐时间,沈淮、何清社便与张力升先去渚溪酒店的会客厅交谈。

    渚溪酒店三楼有专门的会客厅,装潢豪华,与客房部的电梯一样,都是当初梅溪镇建造文化站大楼超规格的地方。

    走到渚溪酒店之前,看到褚宜良、褚强父子将车停在门厅里,褚强跟褚宜良的司机,正打开后备箱把两箱五粮液抱出来。

    “褚总,我代人请你赴宴,你也没有必要自备酒水吧?”沈淮笑道,要褚宜良把酒赶紧放回车里去,人过来说话。

    这年头官员吃饭,拉上私企老板,自然是叫私企老板跟着买单的。褚宜良接到儿子褚强的电话,没有多想,就一口答应下来,还亲自先赶来渚溪酒店确实菜单,怕一些高档菜肴可能会缺了。

    沈淮即将接替杜建担任党委书记的事,虽然没有大肆传开,但在zhèng fǔ大院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这年头,官员在外面吃顿饭、泡个澡,让你赶过来付帐,就是看得起你。

    对于梅溪镇这个新的书记,褚宜良只苦于没有太多的机会亲近,哪里不吝啬给敲诈一顿饭?何况沈淮没有吃完饭喊你过来付帐,还让你同桌陪席有联络感情的机会,就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九三、九四年,五粮液比茅台还要上档次一些,基本上也能配得上国内的高档酒席。褚宜良车后备箱里总是摆着两箱五粮液,就是方便随时请客吃饭能用上,这会儿正要儿子褚强跟司机把酒水搬到包厢里去,乍听沈淮从后面走过来,说了这话,褚宜良当下心里就是一沉。

    虽然看到沈淮脸上挂着笑容,褚宜良还想岔到别处去了。

    酒店对外营业,酒水利润最高。在渚溪酒店开一桌两千元的菜单,由于有些高档菜还需要临时去配,甚至都赚不了一半的毛利;但一箱五粮液喝下去,酒店就能轻轻松松的赚上千元,这还是相当厚道把真酒拿出来给你喝。

    褚宜良突然觉得自己好蠢,在商场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怎么犯这种低级错误?这渚溪酒店的老板娘跟沈淮是什么关系,他搬两箱五粮液上楼去,不是要让渚溪酒店的老板娘少赚这笔酒水钱吗?要是别人都效仿,这不是往沈淮脸上抽吗?

    褚宜良赶忙使眼sè叫褚强跟司机把酒水放回去,跑过来笑道:“上回跟沈书记喝过一回酒,觉得沈书记的海量,这不是怕把渚溪酒店的五粮液喝光了,拿两箱先放柜台寄着,以免存粮告罄,到时候捉急。”

    沈淮笑了笑,给褚宜良介绍张力升、孙亚琳,说道:“业信银行要在东华发展业务,也会在梅溪镇设营业网点,张行长、孙经理托我介绍有潜力的优质客户,我想着我们镇,鹏海贸易算一家,褚总的毛毯厂算一家,就把你跟杨海鹏拉过来,替梅溪镇撑撑场面;今天是张行长、孙经理要热情招待,没有褚总你发挥的机会……”

    听过沈淮这话,禇宜良才稍心安一些,至少今天没有闯什么祸,但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愚蠢无比,把许多细节都考虑到,却偏偏漏掉最重要的地方。

    褚宜良心里忐忑归忐忑,心里还是感激沈淮的。

    做企业最怕的就是跟银行搞不好关系,业信银行的招待酒会,沈淮能想到他,把他邀上,不管他跟业信银行以后会不会有业务上的往来,都说明沈淮对他的重视。

    离开席还有些时间,众人便到三楼的会客厅稍聚,杨海鹏也很快闻讯赶了过来;赵东、钱文惠也随后从钢厂直接赶过来。

    话题自然还是围绕业信银行在梅溪镇设营业网点上,这个话题大家都能扯,也能把大家都吸引过来。

    沈淮直接说道:“镇上梅溪老街跟学堂街的丁字口,临学堂街有家中药房,归镇卫生院所有,眼下没有什么效益,我考虑裁撤掉,把人员并入镇卫生院。中药房腾空后,可以整体出售给业信银行。面积大约有四五百个平方,作营业网点应该是足够了。将来,镇上财政不那么紧缺,我们会考虑改造整条梅溪老街,到那时,对业信银行的经营应该更有利……”

    何清社也附和道:“梅溪镇沿街应该是没有比那处更合适的地方了。”

    张力升对梅溪镇不熟悉,征询的看了孙亚琳一眼,孙亚琳点点头。

    要说一定要在梅溪镇设营业网点,她也看中那个地方,倒没有想到沈淮的眼光跟她一致。

    服务员过来问开席的时间,这边就转移去包厢,沈淮跟何清社走在后面,说道:“年前把这事给定下来,镇上就能多一笔灵活可支用的款子……”

    何清社点点头,要能在年前把物业出售谈妥,财政上就能多好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业信银行虽然是国内第一股份制银行,但还是国有控股,镇上把物业出售给业信银行套点现,也不怕别人会说叨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推心置腹

    张力升及其他筹备小组成员虽然今天才到东华,不过在过来之前,已经谈妥租下南园宾馆北侧的一栋小楼作为临时办公场所,还从南园宾馆租下三辆轿车临时使用。

    用过宴,孙亚琳在渚溪酒店住下,张力升有司机送回市区;杨海鹏如今应酬多,喝酒难以控制,也配了专职司机,顺带捎赵东回市里去。

    沈淮则等陈丹歇下来,才开车到医院去接小黎回来;小黎在放学后就坐公交车过来看望寇婧去了,一直都陪在医院里。杨成明、寇婧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准备再观察两天就转移到镇卫生院继续修养。

    开车返回梅溪镇,看到巷子口停着一辆轿车,到近处才看清是褚宜良的尼桑。

    沈淮把车拐进巷子里,陈丹与小黎先下车回自己屋里,褚宜良的车才从后面跟进来,好像是有意不直接撞破沈淮跟陈丹jiān情似的……

    沈淮推开车门,看着褚宜良下车走过来,笑着说:“褚总是酒没喝好呢,还嗑没唠好,这深更半夜也不回去睡觉?”

    “离开渚溪酒店,想想还有工作要跟沈书记您汇报。”褚宜良笑道。

    “进来坐坐吧,不过我屋里可没有茶水,褚总可不要嫌弃。”沈淮说道,不知道陈丹会不会好意思送热水过来,不然还真没有办法沏茶。

    沈淮掏出钥匙去开房门,看到褚强随后下车来,打开后备箱抱着两箱五粮液要走过来。沈淮停下来,跟褚宜良说道:“小褚就在我手下干活,我跟褚总就不讲什么虚话。你空手进来,我当褚总是个能谈心的朋友;你硬是觉得空手不好意思进我的屋,那大家都回去睡觉吧,这么晚了……”

    褚宜良尴尬的笑了笑,示意儿子褚强把东西放回车后备箱里去。

    沈淮打开灯,打开取暖器,叫屋里空气不那么冷得难受,除了两张单人沙发,又拖了一把椅子叫褚强在旁边也能坐下。

    “我到梅溪镇工作才三个月,不过我过来之前,对梅溪镇的情况就有所了解,”沈淮分烟给褚宜强点上,说道,“无论承包经营,还是私人开厂的,梅溪镇的大小私营企业里,毛毯厂的经营情况,不能说是最好的,褚总你也不能说是赚钱最多的。织染厂那边,我考虑过要收回承包权;而毛毯厂,我是希望褚总你能做大做强的。到底是为什么,我想褚总心里是清楚的……”

    褚宜良点点头,不过没有接话茬。

    沈淮就将是新的镇党委书记,他对织染厂不满意,不论在背后还是当面,教训两句都是应该的。

    禇宜良则不能随便在背后说别人的坏。

    “做企业也好,做官员也好,做事要有底线,”沈淮说道,“织染厂向通塘河排放污水的问题,我已经让小褚下文通知到人了。过了chūn节再不见整改,我就会要求收回织染厂的承包权。镇上不能为了每年几十万的承包费,就让整条通塘河都变成黑水沟,听说褚总在两年前自己掏腰包投了五十万给毛毯厂建了污水处理池,我想这一点就让褚总要比其他人更有远见……”

    禇宜良没有想到,他一分钱的礼还没有送出,沈淮就把他经营毛毯厂的优点看在眼底。

    褚宜良看不清沈淮掩藏在他官权之下的xìng格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深夜更听沈淮说这番话,还觉得很感动,说道:“有些事情去做,也只是不想让乡里乡亲在背后戳脊梁骨骂……”

    “除了这个,员工的福利,照章纳税,在梅溪镇都没有跟褚总比,”沈淮说道,“我来梅溪镇之前,就听人说褚总有些不开窍:与其把钱交给国家,还不是拿些钱出来,跟税务、工商以及zhèng fǔ官员分分,还能多交几个朋友。也知道褚总在梅溪镇也不那么受其他私人老板的欢迎,因为褚总的税交得足,有褚总作比较,其他人想偷漏就要更困难一些。我在来梅溪镇之前,听到这些事,就觉得褚总你才是真正有远见的企业家,zhèng fǔ要扩大税收,也是需要大力扶持褚总这样的企业家去发展地方经济……”

    在国内,私企老板不管你身家百万千万,在zhèng fǔ官员面前总是低一头的,就算一个小科员也能给你脸sè看。褚宜良从商十数年,在这上面吃过很多的苦头,这也是他持身甚正,在官员面前还时时小心翼翼,并让儿子褚强进zhèng fǔ机关工作的主要原因。

    禇宜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往他觉得沈淮年轻权重,到梅溪镇后就力压杜建,应该是一个傲慢、目中无人的年轻官员。而且沈淮后台硬、又有真才实料,也确实有资格傲慢,有资格目中无人。

    褚宜良之前为跟沈淮拉近关系,费了很多的脑筋,这时候也恍然想到,也许是他的过于小翼谨慎,拖延听沈淮说这番话的时间。

    虽然沈淮只比儿子褚强大两三岁,要比自己年轻二十来岁,褚宜良站在沈淮跟前,完全没有年龄上的心理优势,沈淮所表现出来的成熟以及推心置腹,完全能戳中他的心扉。

    “沈书记过誉的话,只是叫我感到惭愧。”褚宜良说道。

    “我想我已经把话都说开了,褚总半夜守在巷子口,真有什么工作要汇总,想必也能知无不言吧?”沈淮笑道,禇宜良的世俗以及jīng明,与其他私企老板一般无二,甚至更圆滑,但他做事有底线,持身要比其他人正得多,把儿子丢到zhèng fǔ机关来,而把生产、市场的管理交给有经验、有能力的人负责,经营企业要比其他人有远见,也更有度量。

    就算礼没有送去,有沈淮前面的话打底,禇宜良也没有太多的顾虑,说道:“找沈书记汇报的,还是毛毯厂的工作……”

    “你说……”沈淮换了一根烟,他掏心窝子说了这一套话,也就是希望禇宜良能掏心窝子把话倒出来。

    沈淮自信是有能力的,也相信禇宜良是有能力的。两个有能力的人,相互提防、小心试探,所发挥的作用,只能是一加一少于二,而不是大于二。这不是沈淮希望看到的局面。

    所以,沈淮也一直在期待跟禇宜良有深入交谈、交心的时机。之前他只是副书记,不会有什么时机,今天禇宜良撞上来,沈淮就不想再拖延时机。

    “毛毯厂的机械设备,在我承包之前,差不多在八四年更换过一批,但当时也算不上最好。到今年,这些设备还能运转,但相对其他厂,就到落后得多,很影响效率。另外,国内的羊毛价格涨落很大,东华市的山羊毛资源又谈不上充足,又有好几十家厂在争。我们厂的毛毯织制想要进一步发展,就受到很大的限制。而在一些大城市以及国外,棉纺织品大受欢迎,我就想着工厂要扩大生产的话,可以尝试从这上面入手……”禇宜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沈淮点点头,说道:“褚总的市场眼光很敏锐,对毛毯厂的前景,我的看法跟褚总相同。我知道褚总想投入资金进行设备更新,想投入资金进行新产品的开改,但毛毯厂只剩下两年的承包权期,就算重签承包合同,也是五年一签,褚总是担心到时候承包权一转,投到设施上的资金就打了水漂?”

    “嘿!”禇宜良这时候才真正觉得跟沈淮说话有种透心亮的舒畅感,也才真正认识到沈淮确实是有过人的学识跟能力,能把钢铁厂整顿好不是侥幸,心想古代所谓的知己相逢,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当然了,禇宜良也是考虑到彼此的身份跟地位,压制住心里的兴奋,说道,“我真是佩服沈书记,我的确是有这个担忧。”

    “这个是现行承包经营制的一个弊端,”沈淮说道,“正是因为承包人的这种担心,使得承包经营的工厂在生产升级及扩大上,受到严重的限制,地方经济发展就受到抑止。另一方面,承包人更愿意在承包期内消耗xìng的使用工厂设施,实际受到国家及集体受到不必要的损耗……褚总你既然来了,就毛毯厂的问题,想必是有过充分的考虑。说出来听听,镇上会认真考虑的。”

    “就毛毯厂,之前我希望能签更长年限的承包合同,十年或者十五年,”褚宜良说道,“今天听沈书记跟业信银行的张行长聊天,受到启发。照资产实数,我个人出资把毛毯厂买下来,也是可以的,不知道镇上会不会考虑我这个方案?”

    “资产办核算毛毯厂的资产总值是四百万,”沈淮问道,“禇总你掏出四百万来给镇上,手里还有多少资金投入生产?”

    九三年私企贷款的门槛极高,并不是说有资产作抵押就能贷出资金来。就国家总的经济政策,还坚持以全民及集体经济体为核心来发展,“私有经济作为补充”这句话,还要过几年才会写入总的经济发展方针里去。

    此外,银行对不同xìng质的企业,执行的利率也是有区别的。

    不算背后的灰sè成本,九三年官方放贷利率是10%-16%。梅溪钢铁厂作为市县重点扶持的乡镇企业,能从银行拿到比10%更低的优惠利率,而私企从银行贷款的实际利率,很少有可能低于16%,差不多在20-25%之间。这么高的融资成本,也是早期制约民营经济发展的一个瓶颈。

    褚宜良知道沈淮对经济相当jīng通,也就不藏着掖着,说道:“也就剩不到一两百万,或者还能从银行及其他地方借一两百万……”

    沈淮点点头,禇宜良从他早年做生意,再承包毛毯厂三四年时间,能攒下六七百万的身家,在九三年已经是相当可观了,毕竟国内改革开放才十来年。

    “我说个方案,褚总你回去考虑一下。”沈淮说道。

    “沈书记你说。”

    “元旦过去,国家就正式颁布公司法,不知道褚总有没有看过。”沈淮问道。

    “看过一些。”禇宜良说道。

    “我建议褚总你成立有限公司,镇上拿毛毯厂的资产入股,可以不控股,不干涉公司的正常运营,但褚总要获得控股权,需要实实在在的投入跟控股权相适应的资金。另外,有外资参与的合资企业,在国内市场有很大的优惠跟便利,褚总可以适当的拉少量外资入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升官

    经营权跟所有权分离的企业制度,在欧美国家早就应用成熟了。国内于九四年元旦正式颁布的公司法,也是为国内企业改制、建立现代化企业管理制度铺路。

    不过,这层认识要清晰的传递到地方基层,还需要时间。镇上拿毛毯厂的资产入股,跟褚宜良成立合资xìng质的紫萝家纺有限公司,消息一经传开,在镇上也惹出议论纷纷。

    在基层,要是顾虑太多,只能做一个平庸的官员,沈淮也不管这些非议,安排资产办把前期工作先做起来。

    接下来几天,学校开始放寒假,镇上也派车将杨成明、寇婧接到镇卫生院继续住院治疗。

    业信银行也是国有控股的股份制银行,镇上将中药房整体出售给业信银行作为营业网点,在制度上不存在什么障碍,甚至无偿划拨都没有问题,何况镇上还能从业信银行获得九十万的补偿款。

    这件事进展很快,业信银行考察过地址没有问题,仅过了四天就跟资产办签署了物业转让协议;隔天,九十万的款项,就打到资产办的信用社帐户。

    梅溪镇将作为业信银行在东华市的第一个营业网点进行建设,业信东华分行同时也将员工培训点也临时设在渚溪酒店以节约成本。

    业信银行除了以孙亚琳为首、负责培训五名人员rì常就住在渚溪酒店外,还从地方一下子招募了三十几个新员工,白天集中在渚溪酒店培训。

    平时白天空落落、难得一两个人影的渚溪酒店客户部,一下子就给填得满满当当。

    一月的最后一天,县委组织部长亲自到梅溪镇来,代表县委宣布沈淮担任梅溪镇党委书记的任命,同时也带来杜建担任县计委副主任的任命。

    杜建家就是在县城,任命一下达,觉得在梅溪镇多留一刻都觉得艰难。

    虽然县计委副主任也是行政正科,但从中心镇的党委书记,平调到县计委担任正科级副职,地位实际是下降了许多。杜建已经过了五十岁,科级官员到五十岁以后还能得到提拔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叫人看他的眼神多少带来怜惘,也叫杜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中午在渚溪酒店吃过欢送宴,杜建就迫不及待的随同县委组织部官员一起离开梅溪镇。

    陪同县委组织部长,沈淮、何清社、李锋等人也是中午破例喝了点酒。送走杜建跟县委组织部的官员,沈淮在酒店房间里睡了个午觉,到下午两点钟才踏着点去办公室工作。

    沈淮前脚进办公室,党政办主任黄新良后脚就跟了进来,请示道:“三楼的办公室,我中午让人大体收拾了一下,具体怎么布置,还要沈书记你做出指示。”

    沈淮看了黄新良一眼,说道:“我知道了……”接下来倒没有再说什么,就翻看案头的文件。

    三楼东侧的办公室,硬件装潢已经是相当到位了,柚木地板,连窗台都用上花纹好看的饰面石材。

    虽然不是落地大窗,但东南面是弧形的大阳台,也相当的气派非凡。

    乡镇一把手都不配备专职秘书、专职司机,不过在办公室外间还是隔出秘书室、司机室,再过去一些就是党政办的办公室,也是随时听候党委书记的吩咐——这种办公室上的布局,也体现了党委书记在乡镇的统治地位。

    杜建离开梅溪镇,这间办公室理所当然的就是新党委书记沈淮的,其他人都不可能越过沈淮去坐这间办公室。

    黄新良僵在那里,不知道“我知道了”简单四个字里包含沈淮怎么的不满情绪,是对办公室的不满,还是对他本人的不满?沈淮的视线已经转移到手里的文件上,黄新良只能耐心的等待沈淮做进一步的指示。

    杜建明里是平调,实际是暗降,初到县计委也不会有多大的实权。黄新良也清楚,就算这次他跟杜建调去县里,不可能有他什么位子,最多拿着计委办副主任的位子来安慰他——这也是杜建跟他说明的。

    黄新良在梅溪镇担任镇党政办主任,是镇党委委员之一,无论是实惠,还是实际的地位,都不比普通的副镇长差。

    黄新良真要是跟着杜建去县里,担任什么计委办办公室副主任,实实在在的是硬给降了两级;要是杜建过个两三年,退居二线,那他在县里将更加陷入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尴尬地位。

    就跟当初郭全给沈淮踢出梅溪钢铁厂、回到镇上只能担任企业办副主任的落差差不多。即使黄新良不知道他还能在党政办主任的位子坐多久,但不到山穷水尽之时,实在不甘心离开梅溪镇。

    实际上郭全是相当幸运的,他担任企业办副主任才一个月的时间,就赶上企业办改资产办。为补偿郭全,同时为了加强资产办的地位,沈淮也硬是把郭全先抬上党委委员的位子,差不多就弥补了郭全之前给踢出钢铁厂的地位损失,如今更是沈淮的心腹。

    自从县里定下沈淮党委书记的位子,李副书记、唐副书记看到郭全,也都称兄道弟的。郭全如今在镇上的地位,即使不比普通的副镇长要高,不会差多少。

    黄新良即使自问能耐不比郭全差,却不敢奢望有郭全的待遇。

    沈淮到梅溪镇上任才三个多月,黄新良断断不敢忘了在沈淮上任的第一天,在党政会议上,他帮着杜建挤兑沈淮,而给沈淮当场反击、骂得狗血淋头的情形。

    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今天的欢送宴上,沈淮跟杜建满脸笑脸的进行新老接替,“意切情真”的说了许多送别跟勉励的话,但是要有可能,杜建他愿意离开梅溪镇吗?官场上,夺位之仇比夺妻还可恨,要不是沈淮的后台实在硬得可怕,杜建哪里可能会主动示弱?

    沈淮看着年轻,过年才二十五岁,几乎比镇上所有的行政干部都要年轻,但黄新良相信,所有官场背后的弯弯道道,沈淮未必就比何清社、李锋他们要差。从沈淮如此利落的把鲁小山搞下去,还叫李锋、杜建都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当刀子,就可见一斑。

    这么一个年轻人,能力是那么强、背景是那么厚,城府又深得叫人忍不住的心寒——黄新良也不知道等候他的会是什么命运。

    黄新良等了很久,脸上的笑都僵掉,见沈淮只是埋头看文件,好像把他这个人忘掉似的,小心翼翼的说道:“沈书记要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沈淮“哦”的一声,头也没抬一下。

    黄新良出了办公室,沮丧加难受,恨不得找地方痛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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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新良推门出去,沈淮就放下手里的文件,打电话给组织委员,让他派个人把镇上部分干部的人事材料拿给他看。

    沈淮翻看黄新良的人事档案。

    黄新良今年三十五岁,淮海师范大学毕业,早初分配到梅溪中学担任数学教师。教学水平很高,连续带出来的两届毕业班,成绩都不比县中的普通班差。也是因为他教学水平高,又有很强的文字能力,六年前给杜建调入镇zhèng fǔ,从党政办秘书做起,做到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可以说是杜建绝对的心腹。

    这么一个角sè,就算能力再高,按说沈淮应该把他踢得远远,让他跟杜建到县里沉陷去。

    国内十二亿人口,要说人才之盛自然是有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到官场上,更多的位子则给平庸之辈占据着,杰出堪称jīng英的官员则很稀少;缩小到梅溪镇这个小小的官场生态场上,更是凤毛麟角。

    如果硬是要在郭全跟黄新良之间选择一个人,沈淮会毫不犹豫的把黄新良踢去。但很显然,乡镇工作千头万绪,不是靠郭全或何清社等两三个人就能完成的,黄新良确有能力还是要用。

    不过就算要用黄新良,沈淮也要狠狠的扎腾他一下,要把他对杜建的忠心能尽量的磨掉些。

    沈淮考虑着事情,又把郭全叫进来讨论镇上跟褚宜良合资成立紫萝家纺的事情。办公室的门又敲响,又是黄新良气喘吁吁的走进来,沈淮眉头微蹙,问道:“又有什么事情?”

    党政办在三楼,沈淮在一楼办公,黄新良坚持有事当面请示汇报,这跑上跑下,也叫一百六十多斤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黄新良看出沈淮的不满,心里给挫了一下,窥着沈淮的脸sè,小心翼翼的说道:“有个自称是农业部的人,点名要找沈书记您……”

    “农业部?”沈淮疑惑的问了一声。

    农业部即使有什么公事牵涉到梅溪镇,也不可能直接联系乡镇,什么事都有程序在那里。他不记得宋家有谁在农业部,也没有想过宋家有谁会主动联系他。

    郭全说道:“不会是有人假冒农业部的名义吧?听说别的乡镇也吃过这种亏。”

    这年头假冒zhōng yāng部委、上级机关到基层进行行骗的事屡见不鲜;党政办这边也订了几份杂志、报纸,都是假称上级部门硬要摊下来的征订任务,不过这还好。

    “对方留下电话号码没有?”沈淮问道。

    作为规矩,无论是有电话找或者有人直接找沈淮,党政办通常都要把电话跟人先挡下来,请示后再决定是把电话或人接进来,以免沈淮给不必要的电话跟人打扰到工作。

    “嗯,对方挂了电话,要沈书记你方便时候打回去。”黄新良递过一张纸条来,写有一串号码。

    沈淮接过看了,说道:“的确是zhōng yāng部委的号码,真是奇怪了。”

    zhōng yāng部委的电话占着几个特殊的号码段,虽然不一定能搞清楚是哪个部门的,但大体能确认不是普通的民用电话。

    郭全跟黄新良也都奇怪,zhōng yāng部委能有什么事直接找到乡镇?不过也不问什么,都主动退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意料不到的电话

    沈淮按着黄新良留下的字纸拨通电话,电话“嘟嘟”声响了两下,就给很利落的拿起来:“喂,我是宋炳生,你是哪位?”

    事故发生时,沈淮能清醒的意识到他是存活在之前沈淮的身体里,只不过之前沈淮的记忆像是影像资料一般,保留下来。

    也许开始时,沈淮认为这能帮他更好的以新的身份去面对这个世界,他就会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去“翻看”沈淮的记忆。

    人格的形成不是先天的,而是人一生所经历的事件累积。

    沈淮在“吸食”别人的人生记忆,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叫之前沈淮的人生渗透到他的意识里、人格之间,叫他的xìng格变得更yīn柔,人变得更城府。

    特别是在孙亚琳出现之后,这种变化就更加明显,沈淮甚至时常在梦里搞不清楚自己是孙海文还是沈淮,或者说他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

    听到这即陌生又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沈淮一阵恍乎,仿佛突然间从心里涌出一些不应该有的期待情绪。

    沈淮很奇怪,他只是借着之前沈淮的身份活着,就算他想在地方做出成绩,获得宋家、孙家的认同,说到底还是希望能借助到宋家、孙家的势力,以便能在仕途上有更好的发展,而不是说有什么情感上的依赖……

    沈淮心里对这些很清楚,这时候怎么会有这种期待情绪?这是之前那个浑球才应该有什么情绪啊?

    也许是沈淮沉默了太久,叫宋炳生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又催问了一声:“你是谁,找哪位?”

    “我是沈淮……”沈淮声音干涩的说道。

    “哦,之前的电话是我打的,”宋炳生在电话那头声音平淡的说道,“农机部年后会有调整,我算是在农业部工作。你发表在《乡镇企业》期刊上的文章,我看过了。你在东华担任乡镇党委书记的事,我也刚刚听说。你在乡镇就好好工作,不要玩这些虚头。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大约过了有两秒钟,宋炳生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沈淮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刺痛,这种感觉叫他有些惶恐,叫他意识的他不再是纯粹的借着之前沈淮的身份而活着,怕是从灵魂及情感深处都免不了给打下之前沈淮的人生烙印,不然不会有这么清晰的失落跟刺痛感。

    电话嘟嘟的响着长声,电话那头应该是“他父亲”的男人早已不知道消失在哪里,沈淮只是空濛濛、心无着落的坐在那里:

    原来不仅是要背负两个人的人生,还要交融两个人的人生。

    《乡镇企业》是乡镇企业局主办的一份期刊,谭启平要沈淮他把乡镇资产管理的一些想法整理成理论文章,就发表在这个期刊上。只是沈淮不知道国务院内部已经将乡镇企业局等部门并入即将设立的农业部之中,故而也没有想到这篇文章落入“他父亲”的眼底。

    “他父亲”压根就不相信这篇文章是他所写,这通电话更多的不过是jǐng告要他安分守己。

    沈淮不知道农机部何时会调整更名为农业部,也不知道调整后,“他父亲”在农业部会担任什么职务,压根没有人想起来要告诉他这件事;要不是这篇文章,也根本就不会有这通电话。

    当然,虽说免不了会受之前沈淮的影响,但更多的是措手不及的期待跟失落,叫沈淮有所难以适应。

    沈淮坐在办公室,抽出根烟点上,慢慢收拾自己的情绪,转念间他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他党委书记的任命刚刚才下来,“他父亲”这就知道了;那只可能是谭启平在上午或者中午什么时间跟“他父亲”通过电话……

    他在基层干出成绩,这么快就得到认同,还能在乡镇独挡一面,听到这里“他父亲”反应却出奇的冷淡——谭启平会这么想?

    要是他“二伯”宋乔生态度冷淡,还有解释,毕竟大家庭里兄弟姊妹叔侄姑嫂的亲戚关系复杂,但他的“父亲”态度冷漠,能让谭启平往哪里去想?

    谭启平在官场浸yín了半辈子,不是单纯的少年,除了寄生移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会有什么联想外,什么坏事好事联想不到?

    想到谭启平跟“父亲”的接触,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谭启平对他的感观,沈淮心头就蒙了一层yīn云。

    他在梅溪镇能如此顺利的开展工作,跟谭启平的强力支持有着直接的关系,沈淮一时间难以想象:要是谭启平对他态度冷漠下来,对他以后的发展该是何等大的打击!

    这么想着,沈淮在办公室里多少有些坐立不安,抽了两根烟,心绪还是难以安宁下来。

    沈淮打开办公室门,想出去透透气,看到黄新良还坐在外面的办公室里,很不耐烦的皱眉问道:“黄主任,你是不是下午没事做了?”

    “……”黄新良给闷头打一棍,想问电话的事情,又觉得这不是他该问的,脸讪在那里,跟要哭似的,最终是没说什么,就推门要离开。

    “杨成明老师是不是今天出院?”沈淮想起一件事,喊住黄新良。

    “是的,”黄新良站住回答道,“赶着今天要出院,大过年的,在卫生院里也住不心来。”

    “那我们去杨成明老师家里看一下;你去问一下何镇长,他要是没有空,你陪我过去。”沈淮说道。他又不能这时候去陈丹那里,总要找一件事把自己的心思岔开去。何清社兼着教育办主任,沈淮去看望杨成明,怎么也要跟何清社先知会一声……

    一会儿何清社跟黄新良就下楼来,年前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

    chūn节将至,市委办公室也是懒懒散散的,说笑声也比往常脆利了些,熊文斌也懒得再抽鞭子。说实话,市委办公室就在市委书记的眼鼻子底子,谭启平又是要求严格的人,其他机关的工作都要远比市委办轻松得多,这大过年的,熊文斌也乐意让大家轻松些。

    熊文斌拿着文件夹,推开谭启平办公室的门,见谭启平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脸上有些yīn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谭书记……”熊文斌小声提醒了一声。

    谭启平抬起头,问道:“跟业信的谈判,进展如何了?”

    “这是业信整体收购天衡大厦新的报价跟条件……”熊文斌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谭启平。

    谭启平扫看了一眼,问熊文斌:“梁市长跟顾同怎么看?”

    “市钢厂往天衡大厦里已经投入在一亿一千万,地皮不算钱,顾同的意思还是要把一亿一千万拿回去,”熊文斌说道,“梁市长倒没有怎么表态?”

    “地皮当初就是划拨给市钢厂的,现在由市zhèng fǔ划转给业信银行,要收钱,这笔钱也是要由市zhèng fǔ来收,”熊文斌皱着眉头,说道,“不过一亿一千万,跟业信的条件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啊!你说这背后是不是有人要顾同咬牙坚持啊?”

    熊文斌点了一下头:很显然高天河宁可这桩交易谈崩掉,也不想天衡大厦的问题在谭启平手里解决掉、来抽他的脸。

    “怎么办?”谭启平问道。

    谭启平虽然是市委书记,但也不能直接指令市钢铁厂将天衡大厦便宜三四千万出售给业信银行……

    当然,市里一定要强行干涉,这个决定只能经市常委会议集体讨论做出。

    把这件事捅到市常委会议上讨论,谭启平也是要面临一定风险的:讨论通过,自然能狠狠的打击一下高天河;讨论要是不通过,谭启平前期占据的一点主动,就会消亡殆尽。

    “马上就是chūn节了,大家心思都不在工作上,或许等到年后,情况会乐观一些,”熊文斌说道,“chūn节期间,谭书记是不是安排走访一下市钢厂的职工生活……”

    “好。”谭启平知道熊文斌是什么意思,也不得不承认熊文斌是个好帮手。

    顾同咬着不松嘴,不愿意低价将天衡大厦的物业转给业信银行,说到底就是高天河在背后死撑着。谭启平这时候把这事捅到市常委会议讨论有一定的风险,也没有必要跟高天河正面交锋。市钢厂一直饱受资金紧缺的困扰,职工生活亟待改善,他应该从市钢厂内部给顾同施加压力……

    熊文斌又说道:“对了,今天是沈淮正式担任梅溪镇党委书记,阚局长刚才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是晚上敲沈淮一顿饭?谭书记晚上也没有什么特别安排,要不要凑个热闹?”

    “不了,我也是难得早回家休息,”谭启平冷淡的说道,“沈淮在梅溪镇当上一把手,正应该踏踏实实做好工作,你们也不要助涨他的骄傲,免不得他收不住翘尾巴……”

    熊文斌心里咯噔一愣,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叫谭启平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熊文斌闷闷的出了办公室。

    阚学涛中午提议聚餐的事,熊文斌谨慎的先拒绝了。这个就是在领导身边服务的艺术,熊文斌倒不愁对阚学涛没有什么说辞,只是奇怪谭启平中午时说到沈淮担任梅溪镇党委书记这事,还很是高兴,怎么就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态度就突然冷淡下来了?

    谭启平这段时间就在办公室里,也没有出去啊?

    熊文斌看到保密室的小文走过去,想问一下谭启平下午都打了哪些电话,又觉得这么做很不合适。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宠辱不惊

    杨成明家就住镇区的东北角,从一条煤渣铺的便道进去,跨过桥、沿路两边一溜的平瓦房。

    沈淮不知道谭启平在办公室里跟熊文斌说的那番话,他看着水泥桥很陡、很窄,就让小褚将车停在桥这边,他与何清社、黄新良、小褚一起,手提着慰问的年货,走过桥去。

    “沈书记,杨成明家就在里面第三埭。”黄新良跟杨成明在梅溪中学共事过六年,认得杨成明家,走上陡桥,先把杨成明家的方位指给沈淮看。

    桥下的通塘河水浑浊不堪,黑里泛着白沫,有淡淡的腥臭味漂上来,不过颜sè比以前好像是淡了一些,沈淮问褚强:“织染厂那边,这几天还排不排污染了?”

    “白天老胡跟我时不时的会去看一眼,倒没有见排污。”褚强说道。

    沈淮点点头,关键还是要监督织染厂上环保设备并用起来。

    走出来,叫冷空气一吹,沈淮的心情就痛快了许多。

    虽然谭启平跟他“父亲”接触后,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对他的感观,也很可能对他以后的仕途发展冷漠下来,不会再给予强力的支持,但沈淮冷静下来想,他已经是梅溪镇党委书记了,他已经拥有去经营、改善这片土地的决策权,他接下来踏踏实实的为这片土地去工作、去奋斗就是了,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即使谭启平从此之后会对他冷漠,但显然也不可能踏他两脚,就算不再把他视为心腹,也不可能会直接把他踢出圈子去,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站在桥头,沈淮吁了一口气,与何清社、黄新良、小褚往里走。

    过了桥,才看到沿河堤往两侧也是煤渣子铺的便道,两边人家养了不少土狗。这些土狗可不认党委书记、镇长或者党政办主任什么的,看到陌生人过来,就前堵后追的吠叫起来,黄新良在前面领路,小褚在后面提防着这些土狗扑上来,拐了两个小弄堂,才到杨成明家。

    杨成明家是三间平砖房,跟前面人家的后墙围出一个小院子,临巷子的院墙石灰剥落,檐头还有枯草垂折下来。

    推开院门,杨成明正在院子里监督他读小学的女儿写作业。

    虽然在太阳心下,外面的气温可不高,沈淮穿着羽绒服小跑步过来,都觉得手脚有些僵。

    小女孩子端了一把椅子在院子里,人坐在小板凳上写作业,身上穿着旧棉袄,圆滚滚的,小脸冻得白生生的,是羞涩的小女孩子,写作业时正走神,转脸看到沈淮从院门外探头进来,眼神碰上,脸就都羞红了。

    杨成明转到镇卫生院,沈淮去看望时,见过这小姑娘,笑道:“小璞在写作业呢?”小姑娘羞红着脸不吭声,只是点点头。

    杨成明转过身来看到黄新良领着沈书记、何镇长进来,吓了一跳,不过他脸上的纱布没有全拆,张嘴说话不方便,指了指嘴,抱谦的笑了笑。

    杨成明的妻子听着动静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双筷子,满脸惊讶,嘴里还塞着饭菜,呜咽了说道:“沈书记、何镇长怎么过来了?”

    “本来打来今天再去卫生院看望杨老师的,不过听说杨老师坚持要今天出院,就随便过来走走,”沈淮笑着说。

    何清社看着杨成明的妻子还在吃饭,疑惑的问道:“都三点钟了,怎么才吃饭?”

    “中午把成明接回家,倒是把中午饭给忙忘了,这时候才觉得肚子饿。”杨成明妻子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不好意思的说话,与杨成明一起请沈淮、何清社、黄新良还有褚强进屋坐。

    杨成明的家很简陋,三间平房外搭了一个厨房间,杨成明夫妇加女儿跟杨成明的父亲住在一起。堂屋里的泥地给脚磨鞋踏的蹭得发亮,冷嗖嗖的,除了方桌、米缸外,堂屋里就放着两辆旧自行车。

    杨成明的妻子正在吃饭,饭菜都摆在桌上:一碗黑青菜煮粉丝,一小瓶rǔ腐,一碗茶水泡饭——这差不多是梅溪镇典型的清寒生活。

    杨成明的妻子把碗筷收拾掉,因为杨成明不方便大声说话,又赶回来陪同聊天,当杨成明的翻译。

    沈淮还是在路上听何清社说,才知道杨成明的妻子也是梅溪镇小的职工,叫张秀云,以前是大城市的姑娘,嫁到梅溪镇来,人长得清秀白净。

    杨成明的女儿一直在外面写作业,一会儿就有同学来找,听着外面说话,是约她一起到镇上去买衣服。

    杨成明的女儿在外面回同学说:“我爸今天刚出院呢,我不去逛街了。你们去吧,下回再陪你们去。”杨成明妻子张秀云听着话,就走了出去,一会儿又听见杨成明的女儿在外面小声的说:“爸爸跟爷爷都还要买药吃呢,我就穿这身衣服过年没关系……”

    杨成明难过的转过脸去,沈淮听了心里直泛酸。

    杨成明夫妇收入加起来每月也有七八百元,在梅溪镇不能算好,也不算太差,应该有能力过年给女儿添一身新衣服。不过杨成明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是个药罐子,又没有单位报销,所以杨成明的家境在教师都算是穷困的。

    沈淮与何清社坐了一会儿就走,除了慰问的年货外,还让黄新良留下四百元慰问金,这差不多是镇上能给的最高标准了。

    有些话题自然不会当着杨成明夫妇的面说,出了院子,沈淮就站在那里,跟何清社商量:“业信银行盘下中药房,打了九十万款过来;这九十万年前我看要突击花掉!”

    “怎么花?”何清社问道。

    “我记得老何你上回我说,全镇中小学教师有两年没有涨工资,跟其他乡镇差一大截,教师们意见很大,都没有心思好好教学。开始我也没有怎么感觉,到杨成明家这一走,感触很深。他夫妻两人,在学校也算是中层吧,普通教师的情况应该还要差一些,”沈淮说道,“我想过年,就把全镇中小学教师的工资,涨到跟其他乡镇看齐,年前这几天就把这两年给教师少涨的工资补上……”

    “九十万垫进去,钱差不多也够了,是不是找李书记、唐书记合计一下?”何清社说道。

    “你要觉得行,我们俩就拍板把这事定下来。镇上马上把各个学校负责人召集起来,赶在过年前把事情办好,也算是做一件好事,”沈淮说道,“至于zhèng fǔ人员的年终奖,就照去年的标准,告诉大家,明年我给大家都补上……”

    何清社在梅溪镇工作时间长,现在又兼着教育办主任的职,对镇上教师的情况很了解。

    全镇中小教师也有三四年没涨工资了,而偏偏这三四年物价涨得特别厉害,普通教师每个月就两百多的死工资过活,非常的窘困。

    黄新良虽然是党委委员,不过沈淮没有问他意见的意思,他也只能站在一旁听着。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沈淮很能收买人心。沈淮这一拍板,就能把全镇四百多教职工的心收买过去。

    这次把全镇教职工的基本工资调到跟其他乡镇看齐,又一次把前两年少涨的工资补足,像杨成明夫妇两人一次就能补发五千元的工资,这对窘困的家庭,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至于镇上的工作人员,只要年终奖不比去年少,就不会有多少怨气。

    “好,”何清社也爽快,给全镇教职工补发工资,又不是什么违反政策的事情,沈淮又是第一次正式以党委书记的身份拍板做决定,他自然乐于附从,说道,“杨成明的爱人就是镇小的财务,要赶在年前把工资计算出来发下去,工作量可不小……”

    “那就辛苦老何你了,”沈淮笑道,“年尾镇上有空闲的人手,你就都抽过去用……”

    沈淮、何清社商议好事,黄新良手脚麻利,又重新推门进杨成明家。

    杨成明夫妇一脸诧异,还以为沈淮他们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何清社说道:“沈书记刚刚做出决定,决定把我们镇中小学教职工的基本工资立即上调,跟周边乡镇看齐,并把九二年、九三年欠涨的工资,在年前补发下去……”

    “真的,”杨成明、张秀云觉得难以置信,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又疑惑的问道,“教育局不拨款,钱从哪里来?”

    张秀云是镇小的财务,知道教育局拨下来的款,这几年就没有增加过,但她不晓得地方财政的弯弯道道,不知道教育局拨下来的款,实际上都是乡镇缴上去的税,只不过县里会有各乡镇之间做一个贫富间的平衡。

    梅溪镇由于要划出去,所以实行财政大包干。梅溪上缴的税收指标不增加,县里下拨的各项资金也不增加,教职工要涨工资,就全靠镇上自行调节。

    全镇教职工这两年少涨了工资,说起来不是县教育局没有增加拨款,而是镇上没能努力补上这一块。

    何清社自然不会把这些弯弯道道跟杨成明、张秀云说清楚,而是很豪爽的说道:“不用教育局增加拨款,沈书记决定,教职工少涨的工资,全部由镇上补发。”

    “……”杨成明、张秀云一时间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真要补发两年少涨的工资,这紧巴巴的rì子能大松一口气,盼涨工资盼星星盼月亮,没想到他们两年多来的心愿,只是沈淮一个念头之间的事情。

    同时他又疑惑,沈淮不是党委副书记吗?何清社怎么说这事是“沈书记”临时拍板做的决定?这么大的事,全镇四百多教职工,一次要补发近百万的工资,他一个副书记能做决定?

    杨成明、张秀云虽有疑惑,但沈淮、何清社以及黄新良都在场,想来也不会是开玩笑,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要在年前把工资补发下去,今天就要跑起来,”何清社说道,“我记得张秀云你是镇小的财务,你能不能帮着到镇小的陈校长、肖校长家跑一趟,夜里到镇上教育办开会。要把工资都算出来,怕是要大家辛勤三四天,杨老师可有人照顾?”

    “我没事的。”杨成明指了指自己的脸,摆手努力说道。

    从杨成明家出来,沈淮就不再去想“他父亲”下午打来的那个电话,心想:哪怕从此给他们遗忘在这个角落里,他也有能力做些事,同样能改变这么多人的生活;如果不能改变更多人的生活,那就把身边的事情做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雪灾

    给全镇教职工补发工资,沈淮拍板决定,回到镇上,还是跟李锋等人知会了一声。

    大家也都知道教职工这两年的怨声大,梅溪镇中、镇小这两年的教学质量大幅滑坡,跟这个有很大关系。镇上干部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家就在梅溪镇,他们的子女或者孙子女,都有可能会在镇小、镇初中读书,他们也就打心底也都希望能把学校的教学质量搞搞好。

    以前是没有条件,大家rì子过得紧巴巴,想把事情做好,也没有办法。

    如今有些条件了,梅溪钢铁厂在强势的复兴,其他方面的经济工作,在沈淮的主持下,也都在一步步的理顺,甚至大家有信心明年就搞建桥拓路及集资建房这两件大事,对明年镇上的财政形势自然也是非常乐观,有些事自然也就显得刻不容缓。

    今年行政人员的年终奖只要不比去年少,就算今年少一些,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沈淮的这个决定,镇上大多数干部都是欢迎的。

    何清社也顾不得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就召集人手把工作开展起来。

    各个学校差不多都已经放假,学校即使有人值班,也未必正好是校长;先打电话,电话通知不到人的,就派人开摩托车下去找。

    沈淮担任党委书记的好处就是全局由他来统辖,具体事情又可以交给别人去干。夜里在渚溪酒店开了五桌工作餐,把各个学校的负责人召集起来,算是开一个动员会。沈淮露了个面,讲了几句话,他就算是把差事做完了。

    张秀云这才知道,杜建今天已经离开梅溪镇,这些天为她们家成明的事跑前跑后,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已经是整个梅溪镇的掌门人了。

    何清社连夜跟各个学校的负责人及财务人员,把教职工的补发工资核算出来,第二天才能让财政所把钱款发到各个学校,再通过学校发放教职工手里,让大家过个好年。

    梅溪钢铁厂在一月份持续好转,一月的螺纹钢及其他钢材产量达到七千吨,月销售额达到两千三百万。由于螺纹钢价格在年前有小幅的回升,梅溪钢铁厂一月的利润比十二月还要高出一截,做到四百万。

    当然,沈淮一直到十月中旬才接手梅溪钢铁厂,一直到十一月末,梅溪钢铁厂都还在整顿生产轶序。从十二月份起产量翻倍,恢复盈利能力,也才两个月的时间,还不能把全年的亏损做平掉。

    梅溪钢铁厂年度还是亏损,自然不能有红利缴给镇上。

    管理层及一线工人的年终奖励分配办法,在召开职工大会之前就同时颁布。

    不过第一年的情况有些特殊,钢厂全年度是亏损的,但在新的管理团队成形之后,梅溪钢铁厂又实现了远超乎人期待的盈利能力,不进行奖励又说不过去。

    沈淮就临时把何清社、李锋、郭全等镇领导以及钢铁厂的汪康升、徐溪亭、钱文惠、赵东等人召集起来开会,最后决定拿出一百万来给钢厂的管理层及一线工人发放年终奖。

    一线工人、班组长一直到普通主管级别,都补发一到三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励;还剩有四十万,则在管理层团队内按系数分配,差不多每人能有两到四万的年终奖励。

    梅溪钢铁厂到年尾,除了维持正常的生产运转之外,外围的工作也差不多都停下来,也就显得清闲,也就财务到年关更显忙碌罢了。

    镇zhèng fǔ这边,何清社忙着给全镇教职工补发工资,巡视全镇中小学的假期安全工作,李锋负责综合治理,看着资产办到年尾没有什么,合资成立紫萝家纺的事暂时也先停下来,拖到年后再继续洽谈,看上去没有沈淮什么事,但党委书记要统辖全局,即使沈淮很努力把事情往外推,何清社、李锋、黄新良等人,也都习惯xìng的有事没事的找他请示、汇报、商议。

    年底闲下来的镇领导,也要全体出去,挨家挨户的走访五保户家庭,慰问镇敬老院的孤寡老人。

    沈淮除了把慰问金翻一倍(实际翻一倍之后,除了粮油年货之外也只有一百元慰问金)之外,也要专门负责学堂桥村五保户家庭的走访。

    腊月二十六这一天,天下大雪,从早晨到中午都没有停下来,时不时大雪洒下来,扑得人睁不开眼睛。

    路上雪烂成泥浆,但田地里、房顶上,已经白皑皑的一片,像是覆了一层厚厚的被子。

    在沈淮的印象里,从没有记得东华的冬天有下过这么大的雪过。天气预报称这雪还要持续下很长一段时间,中午从镇上出来,就很担心有些危房能不能支撑过去。

    在黄新良、褚强的陪同,汇合学堂桥村的村支书等人,沈淮还要走访最后一个村民小组。由于昨天雨、今天从清晨开始就是下大雪,从村便道下去的泥巴路给人车踩成烂泥坑,沈淮他们就把车停在村便道上,从相对干硬的麦田边缘往里走。

    “前面就是寇老头家。”村支书努力贴过来,帮沈淮撑住伞挡雪。

    沈淮里面穿着滑雪衫,外面罩着防雨雪的冲锋衣,不怕这点雪花打身上,但也不好把学堂桥村支书往边上赶,还要他在前面带路。

    沈淮知道寇萱今天出院,虽说伤没有彻底的好,但农村人没有谁喜欢在医院里过chūn节。哪怕chūn节过后再去住院,chūn节之前也要先出院回家的。

    这么大的雪天,沈淮也不知道小黎有没有去接寇萱出院,反正小黎放假后就整天耗在镇卫生院里,沈淮跟陈丹都不去管她。

    寇老头家是个土墙茅屋,看上去就无比的寒酸,屋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叫沈淮担忧这么简陋的房子,能不能扛住雪压。

    陈旧的木门掩着,能听到小黎在里面的说笑声,她桔黄sè的自行车就挨墙放着,沈淮忍不住苦笑摇头:这么大雪天,她都不想想等会儿怎么回去。

    村支书跑过去敲门,小黎打开门,看见沈淮,愣了一下,问道:“沈淮,你过来干嘛?”

    沈淮伸手过去搓了搓小黎的脑袋,笑道:“我不过来接你,你等会儿怎么回去?”小黎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村支书不知道沈淮跟眼前这个美少女是什么关系,但看他们关系亲妮,想必非亲即故,看到寇老头探出头来,说道:“寇老头,镇上沈书记过去给你拜年了……”

    寇老头忙走出来,对沈淮说道:“这真是的,大过年的,沈书记你也是大忙人,过来给我们拜什么年啊?”

    沈淮知道寇老头是实心人,说话很直接,笑道:“党员干部是人民的公仆。我们先要确保人民群众能过好年,我们当公仆的才敢心安理得的坐家里等着过年……”

    走进屋来,就两间土屋,堂屋兼作厨房,泥地,有灶有桌,桌上放着一只铜水烟台。角落里还搭了一张小床,想来是寇老头所睡。

    床上的被褥打了补丁,还都露出棉絮来,下面铺的是干草。堂屋开了北窗,没有玻璃,用塑料布跟报纸蒙着,破了一个口,寒风呼呼的吹进来。屋里跟屋外的气温差不多冷,叫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暖和。

    沈淮矮着头走进里屋,寇萱卧着床,还没有坐起来,似乎为家里的窘困暴露在外人面前既难堪又难过,小脸通红,眼睛里噙着泪。

    小姑娘不再像初见她时给打肿脸,白皙的脸蛋,秀直的鼻梁,除了有些削瘦外,相貌相当的清秀,眼睛也大而有神,只是显得过于凌厉……

    沈淮抬头看了看屋顶以及支撑房梁的土墙,无暇照顾小姑娘的情绪,也不管村支书跟黄新良跟寇老头在堂屋说什么官话,他转身出了门,绕到房子后面。

    黄新良、褚强看沈淮反应奇怪,追出来,问道:“沈书记怎么了?”

    “这么大的暴雪天气,天气预报说还要下一整夜,这房子吃不住啊!”

    “……”黄新良、褚强愣了愣。

    沈淮没跟黄新良、褚强多解释什么,就走回到屋里,跟寇老头说道:“今天这么大的雪,东华是好些年没遇到了。你这房子怕是吃不住,今天你跟寇萱还是要住镇上去,我让车送你们,至少要等雪停了,才能回来……”

    “没事,下雪能有什么事?”寇老头摇头说道,“这房子下雨才遭罪呢。”

    东华地处南方,就是正而八经的建筑,在设计时,防雪标准上也要远远低于北方城镇。

    在南方、临海,要说台风过境,zhèng fǔ一招呼,群众转移起来动作迅速,但在防雪灾上很麻痹大意,便是黄新良、褚强他们也都没有防雪灾的jǐng惕跟意识。

    沈淮做工业管理出身,在防灾及安全上接受的训练,要比任何一名普通官员都要专业。这屋顶能承受多厚的雪压,沈淮眼睛看着大体就估算出来,这显然不是黄新良、褚强他们具备的能力。

    这雪真要照天气预报所说的,持续明天凌晨才停,这房子有仈jiǔ成的可能会塌下来。

    沈淮也是吓一身冷汗,全镇排查出来的、跟寇老头家差不多的特危房有上百处,他今天要是躲在办公室里,怕是也没有防雪灾的特别jǐng惕xìng……

    沈淮也暗感:这一把手不好当啊!要干好一把手,需要有应对各种突破问题的处置经验跟冷静。这也是很多背景深厚的年轻官员,到地方上多从副手做起、不让轻易担任一把手的主要原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新人秘书

    (今天红票破万,十二点加更一章)

    沈淮这两天把学堂桥村走了一遍,对学堂桥村的危房情况很清楚,当即就直接向学堂桥村支书部署防灾的任务:

    “学堂村,还有六处特危房,分别是在一组、六组两户、七组,十一组有两户,你一定要确保这六户人家在天黑之前搬到安全的住处去。如果村里没办法安排,要及时跟镇上请求支援。其他有可能发生雪压坍塌的危房,村干部也要一家一家去排除,要做到心里有数。易塌的房子,天黑前要组织清一次屋顶积雪,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一旦出现压伤甚至压死人的事故,你面临的不仅仅是撤职,你要把这个想清楚……”

    沈淮这时才搭寇老头的话:“我还要赶回镇上部署防雪灾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寇老爹你解释什么;我现在是直接要求你跟寇萱坐我的车去镇上……”

    沈淮说得这么严肃,寇老头嚅囁着说不出话,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沈淮走过去,将寇萱连人带被掖好,说道:“要是碰到、挤到你的伤处,你就直接喊疼,”也顾不得倔强的小姑娘脸憋得通红,眼睛里有太多的不情愿,连着被子就把她抱了起来,又跟小黎说道:“你找件衣服帮寇萱盖着脸,外面还要冷……”

    小黎这边七手八脚的把寇萱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些,就跟着走出来。黄新良、褚强他们不好意思跟沈淮争着抱小姑娘,则把小黎骑过来的自行车以及寇老头收拾的东西举着到村便道上车。

    从镇上下来时是三个人,回去时是六个人,寇萱还必须要躺着,只能褚强开车,黄新良坐副驾驶位,沈淮、小黎、寇老头挤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让寇萱躺在他们的腿上。

    安排住渚溪酒店也不合适,渚溪酒店还是要以经营为先,需要先保证孙亚琳以及业信银行的人员享受到高品质的服务,沈淮就直接将寇老头跟寇萱再安排住进镇卫生院。

    镇卫生院是镇上的资产,效益不好,也没能承包出去,主要靠镇上的卫生经费撑着,有十来张住院病床,临过年也没有谁有心思在镇卫生院住院。沈淮考虑到要是有村民临时搬出来没有地方安置,都可以临时安置过来。

    沈淮没有在镇卫生院耽搁什么,就赶回镇上,把何清社、李锋、黄新良、郭全等人都召集起来开会。

    东华每年的防灾重心,在防台、防涝、防洪三防。历年罕有这么大的雪,何清社、李锋等老基层都没有处置经验,也没有特别jǐng惕,再说市县也没有布置什么防灾任务。

    沈淮当即打电话给气象部门,确认雪势很可能会持续到明天凌晨,也顾不上等市县下什么指示,就与何清社、李锋等人当即决定通知各村委及镇区两个居委会部署防雪灾事宜,要求村干部逐一排查各村易垮塌的危房,转移群众。

    不管年尾不年尾,沈淮要求镇上的驻村干部立即下去,监督、指导各村完全防灾及危困房群众转移工作。

    今天本来约好赴杨海鹏在渚溪酒店的宴,沈淮在办公室盯到八点钟,确认全镇上百户特危房的住户都临时转移到安全的住处,又临时安排副书记李锋及党政办主任黄新良留下来值夜,才在杨海鹏接连几个电话的催促下,赶到渚溪酒店赴宴。

    之前担任副书记,分管经济,沈淮只要抓钢铁厂跟资产办;如今是党委书记,是统辖全局的一把手,全镇五万口人,方方面面都要负起责任来,沈淮就感觉到压在他肩上的压力陡然大了起来。

    *************

    沈淮习惯从侧门上楼,能避开其他在酒店用宴客人的眼光,没遇到陈丹,就直接进了杨海鹏约好的包厢。

    推开包厢门,看着周明、杨海鹏、赵东、肖明霞、熊黛妮、熊黛玲以及杨海鹏几个都在,沈淮看到桌上摆着的冷菜盘子都未动,笑着问:“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等我到八点钟都没有动筷子,肚子可不要饿穿了?”

    “苏秘书坚持要等你的……”周明站起来说道。

    沈淮这才注意到贴侧墙而坐的青年是个生面孔。

    这个“苏秘书”这时候才转身站起来,伸过手来,说道:“苏恺闻,这几天常听谭书记说起沈书记你。今天我特意跟谭书记请了假,希望不会太冒昧……”

    沈淮心头蒙上一层yīn云,握过苏恺闻的手,笑道:“海鹏他们也真是的,也不早说一声,要叫谭书记跟老熊知道我这么怠慢谭秘书你,指不定又要教训我一顿。”

    “沈书记忙着公务呢,我要周哥跟海鹏不说的。”苏恺闻言辞恰当的替周明、杨海鹏开脱。

    沈淮这时候看到坐在苏恺闻身边的那个漂亮女孩子,眼熟得很,心里更觉得寒冷:今天的意外还真是多啊!

    沈淮还是笑着朝谭启平的女儿谭晶晶欠身过去,带着不掩饰的惊讶,问道:“这是晶晶吧?晶晶你几时放假到东华了,谭书记倒也没有说一声你放寒假会到东华来?”

    谭晶晶长得像她妈,珠圆玉润,圆脸,还有些婴儿肥,眼睛显得狭长,齐肩发,跟熊黛玲是不同类型的美貌;沈淮只在谭启平书房办公桌上的照片里看见过她。

    “刚到三天,”谭晶晶显然还没有办法自如的应付沈淮如此外交形式的亲切,细声细气的,还带点小羞涩的回答道,“常听我爸、我妈说起你来,就跟着恺闻过来蹭饭吃。”

    沈淮这时候才余暇转看头周明、杨海鹏一眼:周明满意洋洋得意,杨海鹏脸上有尴尬。

    沈淮搓了搓手,说道:“海鹏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打给我,我早该有意识到有重要人物出席了。让晶晶跟苏秘书饿着肚子,真是怠慢不浅啊。这样吧,你们就通知开席,我去一下洗手间……”

    沈淮刚走出包厢,陈丹就从别处追过来,跟着进了洗手间,紧张的问道:“周明介绍说这个苏恺闻是谭书记的专职秘书,还有谭书记的女儿——杨海鹏订桌,都没有说过他们要过来。你之前也没有说起过,怎么突然就过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淮笑了笑,摸了摸陈丹嫩腻的脸蛋,说道:“谭书记是市委书记,自然要有专职秘书,这有什么奇怪的?谭书记的女儿还在上大学,放寒假到东华来,有什么奇怪?不要多想什么了……”

    沈淮知道陈丹的心思还是蛮敏锐的,知道他从来都没有提到谭启平有什么专职秘书,突然间谭启平的专职秘书就带着谭启平的女儿直接闯到渚溪酒店来,必然有诡异的地方。

    沈淮一时间也无法把宋家对他视如弃子以及谭启平很可能已经看透里面的玄妙、从此很可能会把他边缘化的事情说给她听。

    从接到“他父亲”电话的那一天起,沈淮对今天的局面有所预料,也就初看到苏南、谭晶晶的那一刻有些吃惊外,现在倒也冷静下来。

    谭启平也许不会再像以往那样支持他,故而在专职秘书这么重要的人事选择上,都没有及时的知会一声,但沈淮觉得也没有必要把问题想得太严重。

    谭启平既然让苏恺闻跟谭晶晶过来跟他见面,就说明谭启平即使有意将他边缘化,但也没有把他踢出圈子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沈淮他就算是宋家的弃子,也轮不到谭启平来踩两脚。

    谭启平也明白这么个道理,但在真正搞明白沈淮为何给宋家放弃之前,也不可能再多大力的支持沈淮,边缘化无疑是最合适的处置。

    这就是沈淮当前要面对的局面,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谈不上有多坏。

    “咳!咳!”杨海鹏在外面轻声咳了两声。

    沈淮拍拍陈丹的脸蛋,让她放心的离开,看着杨海鹏走进来。

    “周明他带苏秘书跟谭书记的女儿过来了,我跟赵东都吓了一跳;苏秘书倒是说要耐心等你,只是周明催着我打电话……”杨海鹏尴尬的说道。

    沈淮笑道:“多大的事,值得你来解释一下?”

    谭晶晶现在看上去是个没太多心机的女孩子,应该是纯粹跟过来玩的。

    苏恺闻满脸笑,说话也客气,但周明催促杨海鹏打电话,他没有阻止;还故作神秘的跟着周明过来搞突然袭击,那就说明他是过来扬威的。

    苏恺闻这是要沈淮明白,从此往后,在东华唯有他才是谭启平的嫡系,沈淮他不过是这个圈子的边缘人,要沈淮认清楚自己的地位。

    即使是同处于一个圈子,也面临着竞争。沈淮暗地里想:苏恺闻一出现就咄咄逼人,大概是怕自己对他的市委书记秘书的位子有威胁吧?

    沈淮自然不会想着去当谭启平的秘书,但苏恺闻视他为威胁,一定要在大圈子里再画小圈子,有些事情也就由不得沈淮做主。

    沈淮现在是有点被动,甚至不知道苏恺闻是什么来历,心想:这是谭启平对自己的jǐng告?jǐng告自己没有把实际的情况跟处境向他如实汇报?

    还是说谭启平是玩上位者的平衡艺术?一个上位者,并不总算愿意看到手下一团和气的。

    沈淮嘴里说得轻松,但心里很高兴杨海鹏这时候能走出来,特别是杨海鹏在意识到问题不正常的情况下,还能当着苏恺闻的面追出来,就更加难得,不然沈淮真的就要考虑限制鹏海贸易依附的梅溪钢铁厂身上进一步发展。

    沈淮要扶持的是盟友,要扶持的是支持他的人,而不是对他有威胁的对手甚至敌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语将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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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孙亚琳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看着沈淮跟杨海鹏站在洗手间前说话,蹙着秀眉,眼睛在沈淮跟杨海鹏的脸上扫来扫去,似乎要窥破他们俩之间有什么诡异,问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干什么?杨总今天请客,这饭到底还吃不吃了,老娘我都快饿死了……”

    沈淮这才知道表姐孙亚琳在包厢里等了一会儿,大概也是等得不耐烦,就临时走开了。

    沈淮跟赵东、杨海鹏他们一起吃饭,要么守时,要么谁有事就先忙着,不会说专门为等一个人把酒席拖到八点钟都不开。

    何况,沈淮临时有事,跟杨海鹏、孙亚琳都提前打过招呼,苏恺闻还如此的惺惺作态,表面上看来是种客气、是礼节,实际只是拒人千里的冷漠以及高过常人的控制yù罢了,沈淮心想孙亚琳要有耐心敷衍他才叫奇怪呢。

    想到孙亚琳目前要算是自己的天然盟友,沈淮心里一笑,不过也没有想窜掇孙亚琳去做什么叫苏恺闻下不了台的事情,怎么也要照顾到谭启平的面子。

    同时,沈淮也暗暗告诫自己:谭启平从今往后可能不会再给他什么大力支持,遇到什么事都要收敛一些;又想,就算在东华,也实在没有必要在谭启平这棵树上吊死,关键还是要有自己的根基,才可以不用去看别人的脸sè……

    沈淮与杨海鹏、孙亚琳走回包厢,看到谭晶晶跟苏恺闻在咬耳朵说话,笑得粉脸cháo红,还小女儿态的伸手去掐苏恺闻,知道谭晶晶跟苏恺闻即使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也要比普通朋友亲昵一些。

    沈淮知道谭晶晶跟熊黛玲同年,过年才二十岁,而苏恺闻看上去要有二十六七岁,这说明谭启平在省城担任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时,苏恺闻就跟谭家来往密切。

    沈淮心里暗暗的想:省里有什么人物姓苏?

    赵东探询的看过来,沈淮只微微颔首,示意无事。

    苏恺闻站起来,热情拉沈淮坐他旁边,沈淮便笑着坐过去,见周明也凑在里面谈笑风声,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黛玲跟晶晶前天她们学校放假,约好一起坐苏秘书的车回东华,路上遇到回乡的自行车队。几百辆自行车一起,沿着国道,浩浩荡荡的,前天新闻就有报道,没想黛玲跟苏秘书他们还拍了照片,等照片洗出来,一定要拿过来看看……”周明说道。

    沈淮看了熊黛玲一眼,熊黛玲天真无邪的露出浅浅的笑容,可能是为回东华路上的遭遇而兴奋,也可能是为她与谭晶晶刚开始、时间还不长的友谊而高兴,没有意识到周明故意炫耀这段信息的用意。

    赵东、杨海鹏都看着手头的东西,没人去接周明的话;熊黛妮似乎也意识到丈夫有些炫耀了,在桌下轻轻的扯着周明的衣服。

    孙亚琳眼神锐利的扫过桌上众人一眼,便侧过头来咬耳朵:“你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妙哦!”

    孙亚琳挨近过来,说话几乎把气息吐到他耳朵里,有着淡淡的香气,沈淮心里奇怪:孙亚琳不是喜欢女人吗,怎么还抹香水?

    沈淮侧头看了孙亚琳一眼,见她脸上挂着欠抽的幸灾乐祸的笑容,知道她就是明摆着大家要站同一条战壕,也是你越倒霉她越高兴的xìng子,没办法跟她计较。

    孙亚琳打小就在大家族里长大,对这种事感触尤其的敏锐,而周明又急于表现了一些,沈淮心想,大概在他过来之前,周明大概已经有意无意的把他给谭启平边缘化的消息透露给杨海鹏、赵东他们知道的吧?

    有些情况是明摆着的:熊黛玲都跟谭晶晶在省城有接触了,周明也跟苏恺闻称兄道弟了,偏偏他这个谭启平昔rì的嫡系心腹,拖到今天才知道这些事,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不够明显吗?

    也许周明也就早两三天跟苏恺闻接触,但哪怕早一天,意义就绝对不同:这关系到整个圈子里所有人的亲密排序……

    沈淮的权力来源,一是他身为梅溪镇党委书记的官职;一是市委书记谭启平对他的信任跟倚重,而这个则是国内官场上至关重要的潜权力。

    而沈淮此前之所以能在梅溪镇做那么多的事,甚至能强压高天河低头,从根本上是来源谭启平所给予他的潜权力。

    各人依赖核心人物谭启平而能获得的潜权力大小,说到底就是由整个圈子的亲密排序来决定。

    沈淮脸上保持着亲切倾听的笑容,倾过头来跟孙亚琳咬耳朵:“这几天,为了帮业信银行多拉客户,我茶不思、饭不想,你现在这幸灾乐祸的,也太没有良心了吧?”

    “何辄你有良心了?看看这些年给你糟踏的姑娘,你就算有良心也给她们都吃掉了吧?”孙亚琳横了沈淮一眼,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吃过饭再说……”沈淮说道。

    看着沈淮跟孙亚琳不停的咬耳朵,周明不乐意的起哄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秘密要聊,咬着耳朵聊这么久,可把我们的好奇心勾起来了!有什么好事也讲来给大家听听啊。”

    “我跟沈淮数这些年给他糟踏的那些小媳妇、大姑娘呢。周大科长,你可要把你老婆、小姨子看好了,沈淮可是个会偷鸡的黄鼠狼……”孙亚琳说道。

    沈淮正喝茶水,哪里想孙亚琳说话这么狠,一口茶水呛喉咙眼里,只来得及低半头,喷得身上、桌边都是茶渍。

    杨海鹏、赵东、肖明霞三人憋着笑,转脸看向别去。

    周明给孙亚琳呛了一句,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脸讪在那里。

    倒是熊黛妮、熊黛玲姐妹闹了一个脸红,好像她们跟沈淮有什么jiān情给戳穿似的。孙亚琳的这句玩笑话应该说是有些过份了,但她们又没有办法生气,因为孙亚琳压根儿就不在乎她们的想法……

    孙亚琳把獠牙露出来,苏恺闻也知道她不好惹,本来要衬周明的话,这下子也收声不言。

    “好了,不要太过份了。”沈淮压着声告诫孙亚琳,也怕她牙尖嘴利,搞得大家不欢而散。孙亚琳肆无忌惮,哪怕是谭启平她未必就愿意看脸sè行事,更不可能去看周明或者苏恺闻的脸sè说话,但这对他不会是什么好事,至少表面上大家还是要维持团结。

    酒菜陆续摆上来,吃了半个小时,沈淮出去接了一通电话,副书记李锋汇报县里刚下防雪灾的通知,其他乡镇已经出现塌房事故……

    沈淮看着窗外的雪花不停,梅溪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其他乡镇以及东华其他地区就难说了——

    沈淮回到包厢,赵东问他:“是不是防灾的事情?厂子那边我还是要跟老徐、老汪他们汇合一下……”

    钢铁厂的情况还好,除了自行车棚等几处薄弱点,以及保电力供应不受雪灾影响而中断外,需要防灾的地方不多。已经安排汪康升、徐闻刀两人值夜,不过,赵东是不喜欢今天酒席上的氛围,找借口想早脱身。

    沈淮顺水推舟的说道:“县里刚下防灾通知,这场雪几十年罕见;我也要回镇上去看看,”对苏恺闻说道,“对不住啊,今天就让海鹏、周明多陪陪你,改天再找你跟晶晶陪罪。”

    “没事,没事,工作要紧,大家都能理解。”苏恺闻客气的说道。

    沈淮见苏恺闻的脸上透着说不出的虚伪,打心眼里不喜欢他,不过没有说什么,与赵东还有肖明霞三人就先离席离开渚溪酒店。

    肖明霞已经习惯跟赵东住钢铁厂宿舍了,沈淮也要先去钢铁厂看一下防灾情况,三个人就顶着风雪沿街往南走。

    学堂街积着厚厚的一层雪,北风呼呼的刮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不一会儿孙亚琳的电话就打过来:“到底是什么回事啊?酒桌上打了半天的哑谜,我可不想叫好奇心折磨得半夜都睡不着。”

    “我们在路上走呢,你不会等我进了屋再打电话?”沈淮让赵东、肖明霞在前面,他把手机夹在脸跟脖子之间,跟孙亚琳说话:“你说能有什么事啊,孙家把我踢出来,宋家也不待见我,我想浪子回头,在谭启平跟前卖乖,但保不住旧帐会给人翻出来啊……”

    “我说什么事呢,我还以为你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混蛋事叫人恨呢,”孙亚琳在电话那里毫不留情的又说了一句,“不过啊,照我说,你这是活该。你有想过小棠这几年是什么情况吗,有问过小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吗?我都恨不得戳你两刀……”

    听着表姐孙亚琳毫不留情面的话,沈淮咧着嘴,这本该是别人的罪孽,只是这时间脑海来恍然浮过一个清丽少女的面容,叫沈淮心里没来由的痛了一下。

    孙亚琳大概也是想到气愤处,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嘟嘟嘟”的空响声,沈淮一时间也心思恍然:以往他觉得,之前沈淮的罪孽加在他的头上,是必须要为之付出的代价,这时候觉得这些是他代之前沈淮必须要偿还的债。

    谭启平不是心思单纯、不是不会多想的人,即然他已经到了给“亲生父亲”都嫌弃、都憎厌的程度,还能指望谭启平对他不防备着点?

    沈淮把手机收到外套口袋里,他倒不怎么担心“丑事”外扬,但在小圈子里怕是很难摆脱“品格低劣”的评价了,那他以后的出路在哪里?

    恐怕是要在谭启平的圈子外开创新的天地才行。

    沈淮又想,熊文斌会是什么态度?谭启平不知道详情,熊文斌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但谭启平态度的变化,熊文斌应该是第一个能感觉到了。

    听周明所说的那些话,苏恺闻到东华来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情,沈淮这两三天里是没有主动给熊文斌打过电话,但熊文斌也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

    想到这里,沈淮也忍不住轻叹一口气:熊文斌果然变得现实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公子哥对高富帅

    衣兜里的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沈淮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笑道:“说曹cāo曹cāo就到……”给赵东、杨海鹏看是熊文斌家的电话。

    赵东心想:也许是熊黛玲打电话回去说要在梅溪镇留宿,熊文斌才会主动打这通电话的吧?他虽然打心底不希望老熊跟沈淮有什么芥蒂,但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能控制的。

    沈淮接通电话,说道:“都这么晚了,老熊也是刚回家?恺闻跟晶晶,我也没有办法怎么接待,刚接到县里的防雪通知,我人在zhèng fǔ呢,听海鹏他说雪大,恺闻他们夜里会留下来,我等会儿再过去看一下……”

    沈淮不想显得生分,接通电话就主动说了很多话。

    熊文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苏恺闻是苏秘书长的公子,人暂时先到东华来,组织关系怕是要到年后才能调过来,谭书记也是要苏恺闻在东华就当多放几天假……”

    苏唯军!

    沈淮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

    省委副秘书长、省委办公厅主任苏唯军。

    听熊文斌说到苏恺闻的家世,沈淮这时候才恍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苏恺闻对他的敌意这么大?

    他老子苏唯军就是走秘书路线起身的。

    沈淮这段时间花心思把淮海省的官员关系网梳理一遍,虽然梳理不算多透彻,但也没有把淮海省最著名的秘书人物苏唯军漏过去。

    省委陶书记在平江市担任副市长时,苏唯军就开始担任他的秘书;随着省委陶书记的升迁,苏唯军也就在市zhèng fǔ秘书、秘书一处处长、市zhèng fǔ办副主任、副秘书长、主任、市委副秘书长、省zhèng fǔ办公厅副秘书长、省委副秘书长等职务之间变动。

    苏唯军唯一不干秘书工作的两年,也是到松平市担任市委书记镀了两年的金。因为松平市在他任期内组织防汛不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就又平调回到省里。

    虽说省委陶书记年纪快到线了,但陶书记在退居二线之前,应该还能把苏唯军往上再抬一步。

    谭启平以前跟苏唯军的关系如何,沈淮也不知道,但想来不会太差,不然苏恺闻与谭晶晶之间不会有如此亲昵的关系;此时谭启平需要省里有更多的支援,自然也就会跟苏唯军结成更紧密的联盟。

    苏唯军给他儿子也安排走秘书路线,倒是一点都不出人意料;不过把他儿子直接留在省里也不大合适,放出来给谭启平担任秘书,则是一个相当高的起点。

    谭启平的专职秘书,起步就是正科;跟谭启平的五六年,苏恺闻升到正处都不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谭启平还不到五十岁,也有足够往省里发展的资源;苏恺闻跟着水涨船高,等到副厅之后再下地方,那就已经是寻常官员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了。

    不过很显然,这条路线很美好,但通常只会给一个人去走。苏恺闻即使有老子当靠山,但也怕有背景比他更强的人跟他竞争走谭启平的秘书路线,而沈淮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去,都非常像是他的一个威胁。

    沈淮这时候已经能确认谭启平知道他是宋家的弃子,那在谭启平面前,他是远远比不上苏恺闻有优势的,毕竟苏恺闻的父亲苏唯军能给谭启平在省里带来最直接的同盟利益。

    也许谭启平也很乐意促成苏恺闻跟他女儿之间的关系吧?

    沈淮在电话里也没有跟熊文斌多说什么,也知道熊文斌打这通电话想要弥补些什么。

    沈淮对此也只是笑笑:

    熊文斌经历宦海沉浮这些年,变得世故,屈服于现实之下,也不能怨他什么。

    把这里的诸多关系厘清楚,沈淮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一声:还以为自家是个公子哥,没想到来了个高富帅……

    沈淮要赵东早点回宿舍陪同肖明霞,如此雪夜,把未婚妻留冰冷的宿舍也不大好;也要杨海鹏去敷衍苏恺闻跟周明去,不管怎么说,表面的关系也要维持好——沈淮没心情去应付苏恺闻,他要赶着回镇zhèng fǔ,在这场雪小下来之前,还是不能麻痹大意。

    县里也统一部署防灾救灾工作了,梅溪镇就算提前做好了工作,有些情况还是要一把手亲自汇报,才更合适一些。

    沈淮赶到zhèng fǔ里,除了值守的李锋、黄新良外,何清社、郭全、褚强等人,在看到县里都统一部署防灾工作之后,也重新回到镇上待命。

    了解过各村委及两个居委会的最新情况后,沈淮跟何清社、李锋合计后,还是不能把马虎;大雪封路,下面的村子一时间顾不上,镇区两个居委会还是要再排查险情。

    沈淮先带着黄新良、褚强赶去镇卫生院,也要李锋除了派出所的值班民jǐng外,要把镇联防队的人都动员起来。

    压塌事故倒没有发生,不过有两名骑车走夜路滑倒摔骨折的村民,连夜送到镇卫生院救治。镇卫生院救治条件差,但这种天气也没有办法送市里去。

    另外,入夜前镇区两个居委会也把十多个特危房的住户临时安置到镇卫生院里。

    镇区居民的住房条件,其实比农村还要差。

    村民翻建房子批复还要宽松一些,宅基地相对宽敞,这些年陆续翻建新房比例还是很高。反而是镇区的老旧房子比例特别高,大片的居民区都跟棚户带似的,出问题的可能xìng更高。

    小小的卫生院一时间嘈杂无比,还有小孩子在院子里溜动着扔雪球。

    赶着陈丹过来接小黎回去,陈桐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没有留在宿舍里,或者找钱云谈恋爱去,也跟着出来瞎走。小黎不愿意走,看着沈淮进来,跑过来问道:“镇上需不需要志愿者?我留下来当志愿者行不行?”

    “要的,”沈淮站在廊檐下,把身上雪粒子抖掉,见小黎冻得小脸通红,镇卫生院里又没有什么取暖设备,到半夜气温还要下降,沈淮把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给她穿上,“你小心点,不要把自己整成病号,等到明天还再找别的志愿者来照顾你就成,”跟陈丹、陈桐说道,“酒店里要没事,你们俩也留下来当志愿者吧。”

    镇卫生院就六间住院病房,除了一间要安置两个骨折病号及家属外,一间腾出预备有新的伤病送进来,寇老头跟其他十几户人家临时挤剩下四间住院病房。

    陈丹、陈桐也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陪沈淮沿街巡看镇区的雪情。联防队在入夜前就给召集起来待命,这时也都动员起来,深入街巷排查险情。

    过凌晨时,雪势越发的大,沈淮跟李锋、黄新良、褚强他们站在一个巷子口背着风抽烟歇力,陈桐也想过来抽烟,给他姐一把抢过去。

    郭全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来:“北居二组塌了两埭房子,就在通塘河前面,有一户临时迁出来;有一户说着没事不肯动,居委会就没有坚持做工作,可能有三个人给压里面……”

    “……”沈淮想骂娘,又不知道骂谁,把抽了半截的烟塞雪堆里,往通塘河那边跑去,边跑边跟黄新良、李锋说,“我跟老郭去北居二组组织扒房子救人,你跟黄主任立即回镇上:一是把闲下来的人手都派出去排查险情,二是用高音喇叭把镇上人都闹醒。房子塌之前会有预兆,人醒着看到房子不对劲,就能来得及逃出来……”

    李锋也没有想到情况比想象还要严重,与黄新良踩着雪就往镇zhèng fǔ跑。

    陈丹跟不上沈淮的步伐,摔了一跌,身上都是雪,跟着跑了半夜,整个人也累得慌。

    沈淮走过来搀她起来,帮她把身上的雪拍掉,跟她及陈桐说道:“你跟陈桐去卫生院找何清社,让他把人都转移到镇小去。那边的房子结实些,卫生院的病房还是要空出来,夜里伤号可能会增加许多……”又跟褚强说道,“你立即带人去菜市场,看住不要让人进去,彩钢棚吃不住压。”

    沈淮这时候就怕那些不敢睡家里的人挤到菜市场彩钢棚下去,却不知道菜市场大面积的彩钢棚,结构强度更差,更经不住雪压;一定要让人看住那里。

    北居二组就在通塘河前面,沈淮跟郭全赶到,先赶到联防队员与周边邻居已经动手从压塌的房子把一家三口人都扒了出来。动作很快,给压在房梁下的一家三口人,满身是血,但身子还在动弹。

    沈淮立即组织人手这边拆了房门,抬着人就往卫生院赶。

    沈淮又赶回镇中心小学跟何清社汇合,临时出来避灾的民众陡然增加许多。赵东又从宿舍赶过来,从生产线上抽调二十多个夜班工人过来增援,场合就没有那么混乱。

    之前防灾,还是以劝导为主,但很多居民都不重视,对雪灾没有什么风险意识;大过年的,谁愿意在外面熬夜?

    这边出了压塌事故,李锋就强令联防队员跟派出所的民jǐng,对所有看上去不那么结实的房子,直接过去敲门、踹门,告之已经出现压塌伤亡。

    两个居委会的高音喇叭也打开,播放防灾信息,主要是把全镇的居民吵醒,只要清醒着,遇到危险还能有避险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章 情况严重

    从后半夜,压塌事故接连不断的汇报过来。

    不仅县里连续打电话来询问灾情,市级防灾体系也运作起来,要求大雪覆盖最严重的乡镇定时汇报灾情——沈淮他们也隐隐约约的猜测,这次问题的严重程度,可能要远超乎想象。

    天濛濛亮,雪势才小下来,梅溪镇接到各村的报告,连同牲口棚在内,已经给压塌房屋一百一十三间。

    菜市场的彩钢棚由于面积太大,没有办法派上去清雪,在凌晨两点钟时,吃不住重负,从中间垮了下来。

    从昨天下午开始,梅溪镇陆续转移群众达八百余人;包括最初摔骨折以及给压在房下的一家三口,镇卫生院到清晨已经接受十一名伤号,所幸没有出现人死亡。

    跟县里联系,沈淮不如何清社熟悉;沈淮让何清社留在镇zhèng fǔ坐镇,他与李锋等人分东西南北四片,无法开车,就骑着自行车带队到各个村摸情况。

    到中午时,差不多整个人要累趴下来的沈淮,返回镇上,卫生院因灾受伤送来救治的受灾群众增加到十二人,还有一名重伤送往市人民医抢救。

    沈淮回到镇上,看到何清社等人神情凝重,问道:“其他乡镇情况怎么样?”

    “这次暴雪覆盖全省,受气流影响,暴雪的中心区恰好就覆盖唐闸、霞浦、新津两县一区,一天一夜的积雪厚度要超过历年以来的最高记录一大截。目前汇总的灾情,唐闸区稍好一些,毕竟是市区,建筑质量要普遍好过郊县。整个东华市压塌房屋已经超过三千间,有七成集中在霞浦跟新津两县。人员伤亡数据不会通报到乡镇,不过,据说鹤塘镇就压死了六个……”

    “这么严重……”沈淮吓一跳。

    “我们镇也是亏得沈书记你下午就开始部署防灾啊,”何清社想想也后怕,说道,“镇上排查的特危房,差不多有一半都塌了顶。要是这些人家不早一步搬出来,情况怕是要比鹤塘镇更糟糕……”

    这也是梅溪镇这几年经济发展滞后的欠帐,危房、特危房数量众多,更经不住风刮雪压。

    沈淮根本顾不上去关心苏恺闻、周明以及熊家姐妹、谭晶晶他们上午是怎么离开梅溪镇的。

    小黎夜里还是着了凉,早上就发起烧来,卫生院的病床都挤满了伤病,陈丹只能让小黎住到酒店客房里挂上水,沈淮也没办法抽空去看一下。

    在办公室囫囵吃过盒餐,沈淮坐到沙发上,眼皮就打架睁不开,但感觉刚眯上眼睛,就又给黄新良推醒:“葛县长带队下来视察灾情……”

    沈淮跑到水龙头下拿刺骨的凉水搓了两把脸,就跟着黄新良往楼下走。

    县里的三部车在zhèng fǔ大院里刚停下来,其中有一辆是县电视台的采访车。

    葛永秋大概也是一宵没睡,眼袋黑深的从车里钻出来。有个穿米黄sè大衣的漂亮女人,拿着话筒跟着葛永秋下车来,沈淮看她的面孔很熟,下走廊才想到她是县电视台的主持人,也许是见到真人了,感觉长得比电视上还生动、漂亮些。

    国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漂亮女人,沈淮一时想不起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李锋在什么地方跟葛永秋遇上,也一起下车来。

    沈淮这才意识葛永秋来之前没有跟梅溪镇这边谁打招呼,而是直接突袭梅溪镇,李锋应该是在救灾现场跟葛永秋遇上。

    沈淮不动声sè的走过去跟葛永秋握手,说道:“梅溪镇受灾情况很严重,葛县长能亲自来主持救灾工作,真是太好了……”

    葛永秋知道沈淮这么说是想多讨点救灾款,他当然希望梅溪镇的情况能真正严重一些,这样不仅可以训骂沈淮一顿,还可以指责某些人让这么年轻的干部当乡镇一把手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很可惜,梅溪镇的防灾工作以及灾后救治工作,比其他乡镇都要出sè得多。

    房屋大量坍塌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是历史遗留问题,需要花时间去消化,不能赖到刚接党委书记位子没几天的沈淮头上。县里接到梅溪镇汇报受灾前后只有十四人受伤,其中重伤两人,无一例死亡,葛永秋不相信。

    鹤塘镇是夜里接到县里防灾通知后,才慢腾腾的召集人手展开防灾工作。那时已经过了八点半钟,大雪封路,再一个动员劝导村民从危旧房子里疏散出来的工作也很难,再加乡镇干部对雪灾没有足够的jǐng惕,一夜就有一百三十多人受伤、六人死亡,是这次雪灾伤害最惨重的重灾区。

    梅溪镇跟鹤塘镇挨着,无一人死亡,受伤人数也只有鹤塘镇的十分之一。这个数据报到县里,叫陶继兴、葛永秋等县领导打心底就存了疑:下面乡镇隐瞒造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县里领导分片下去摸情况、组织救灾工作,葛永秋负责西南片,本来计划是先赶去重灾区鹤塘镇,没有通知就临时改变行程,插到梅溪镇来,就想打个突袭,叫梅溪镇来不及弄虚作假。

    在到镇zhèng fǔ大院之前,葛永秋先出去卫生院跟灾民临时安置点镇小看过,也看过几处压塌的房屋以及镇上干部组织群众清理废墟的现场,不得不承认,梅溪镇的情况,要比他上午走过的两个镇好得多,组织救灾也非常的得力……

    “梅溪镇的情况要比想象中要好一些,说明新党委书记上任后,整个班子运转没有停顿下来,我回去会向陶书记汇报梅溪镇的工作,要其他乡镇向梅溪镇学习,”葛永秋等电视台的人把摄像机扛过来,才开始讲话,“不过灾后救治工作,你们镇领导一定要重视起来,一把手要亲自抓全局……”

    摄像机朝沈淮的脸部晃了两下,但没有给沈淮说话的机会,摄像机就关了。

    沈淮眨了眨眼睛,又不能朝那个扛摄像机的家伙踹两脚,那县台漂亮的女主持人似乎更在意脚上的红sè高跟鞋给雪地毁得厉害,也完全没有过来采访沈淮的意思。

    请葛永秋到会议室部署救灾情况,看到何清社跟县民政局局长从后面赶回来,沈淮落在后面问:“救灾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到年尾没想到会遇上这情况,镇上可没有余粮了……”

    “压塌房屋,一栋先补五百;伤亡一人,补一千——先放款后核实,下午就应该到各乡镇的帐上。”民政局长说道。

    沈淮跟何清社对望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到会议室里,沈淮又把最新的灾后排查情况,跟葛永秋汇报了一下,葛永秋看着会议室就沈淮、李锋、何清社三人,沈淮又没有把干部都呦回听他指示的意思,就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就起身下楼,直接驱车赶往鹤塘镇。

    “他nǎinǎi的,赶情梅溪镇防灾工作做得最好,临到头倒是最吃亏!发不到十万救灾款,够个屁用!”送葛永秋坐车离开,何清社回到会议室,就忍不住大发牢sāo。

    “沈书记,你看着,我们工作做得最好,等到电视台播放时,一定是其他乡镇救灾的镜头。鹤塘的书记,夜里救灾摔了重伤,县里派专车接他去大医院救治,他还坚持留在鹤塘主持工作,上午的县台有一个小时都在报道他‘英雄’事迹……”李锋抽烟闷声说道,对县电视台没有打开摄像机给他两个镜头,十分不满,“前些年梅溪河发大水也是这情况,有些乡镇防汛工作做得好,没有出什么事,有些乡镇防汛工作做得不好,垮了堤,冲了房子,还淹死了人。结果在表彰大会上,防汛工作做得好的乡镇脸都没露,反而是出了问题、因为救灾有表现,得到县里的表彰——这纯粹是欺负老实人啊!”

    沈淮知道zhèng fǔ里这种不务实、重表现的风气,但也不想跟着何清社、李锋发牢sāo,笑道:“比起摔成重伤去接受采访,我觉我们这样挺好……”

    何清社以为沈淮心里的怨气会比他们更重,没想到他的心态会这么好,也暗暗佩服他沉得住气。

    回想这一天一夜的事情,何清社也满心后怕,说实话沈淮昨天下午回到镇上,在没有什么上级通知的情况下,就着手部署防灾工作,何清社当时就觉得沈淮有些大提小作了,这年头下场雪能出什么问题,都说瑞雪兆丰雪,chūn节前下一场大雪,那是老天在帮着梅溪镇来年农业大丰收。

    只不过何清社尊重他是书记,又是刚上任正建立权威的时候,就没有反对,不折不扣的把防灾工作部署下去。

    何清社也知道不是他一人麻痹大意,镇上很多干部都有牢sāo,大过年的,大雪天下村里去折腾,谁愿意啊?

    到夜里八点半钟,接到县里防灾救灾通知,知道其他镇已经出现压塌事故,何清社那时才知道沈淮是多么有jǐng惕xìng。夜里八点半钟过后,又是大雪封路,想部署防灾工作,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梅溪镇恰恰是下午就把防灾工作做好,到夜里只需要确保镇区,分散的各村即使顾及不上,也不用担心会出大问题。

    当然,到今天清晨,灾损汇总上来,雪灾之严重,还是远远超过何清社他们的想象,才知道梅溪镇是何等的幸运。

    梅溪镇的房屋坍塌,比鹤塘镇还要严重,要没有沈淮昨天下午就当机立断的做出防灾部署,梅溪镇的伤亡情况怕是难以想象。

    少些救济款,虽然叫人心里不满,总比上百人死伤的结果要好得多。

    说起来,梅溪镇的防灾救灾工作能这么出sè,都是沈淮及时判断灾情、果断部署有功——县里真要忽视掉梅溪镇的成绩,也应该是沈淮最受委屈。

    看沈淮浑不当回事,何清社才发现自以为在基层修炼了二十年,火候还真是有些比不上眼前过年后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党委书记的位子合该是人家来坐,这也是这时才真正打心眼底服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才是老大

    何清社心态平和下来,笑道:“牢sāo归牢sāo,工作还是要做,实在不行,我们躲起来自我表扬好了。不过,全镇塌了一百二十多间房,特困户家庭所占的比例特别高,县里就拔不到十万元的救灾款,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先照一户一千发求灾款,伤病也由镇卫生院全力抢救,怕是市里的医院也已经给挤满了,”沈淮说道,“不能投亲靠友的受灾群众,都临时安置在镇小的教室里过chūn节。钱倒是好办,想来过两天市里应该也会有一些求灾款发下来,实在不行先从钢厂调一百万过来用,镇上也发动捐款。不过要赶在开学前,帮助灾民建好房屋,难度很大,镇上需要一批过渡房……”

    “要赶在开学前,把过渡房建好,也不可能啊,”李锋说道,“大过年的,不过了年初五,建筑站以及几个包工头,都拉不到工人……”

    “织染厂的承包期是过了,我压着没有续签承包合同,是想叫潘石贵把乱排污这事给改掉,”沈淮说道,“这么看来,没必要再给潘石贵机会,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觉得马上就关停织染厂,把织染厂的几个车间用起来,临时改建成安置点,能解决过渡房的问题。你们看怎么样?”

    “织染厂有一百来个工人,怎么办?”何清社问道。

    “褚宜良不是一直说要扩大生产吗?织染厂关停后,工人问题,找他来消化。”沈淮说道。

    “行。”承包织染厂的潘石贵以往只看杜建的脸sè行事,李锋跟何清社都没有受他的好处,沈淮决定把织染厂关停掉,手续上又不存在什么问题,只要把职工的问题化解掉,他们自然附从。

    “那行,那就镇zhèng fǔ跟资产办拟个通知,”沈淮说道,“我打电话找禇宜良过来,跟他谈接受工人的事……”

    何清社不想做得罪人的话,但这时候也只能默默接受下来,说道:“好,这事我跟郭全去做。”

    有些事他跟李锋不冲锋陷阵在前,难道让沈淮顶上去挡火力?

    沈淮关停织染厂后,要褚宜良负责出面接受工人,摆明了是延续之前合资设立紫萝家纺有限公司的事。

    沈淮摆明了要支持禇宜良做大,何清社想到平时得褚宜良不少好处,这时候也是需要他站出来做一些冲锋陷阵的事。

    看着何清社走出办公室,沈淮也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以前他是副书记,凭着有谭启平作靠山,联合何清社压制杜建,所以跟何清社的关系相处融洽。

    如今他是党委书记,何清社还是镇长。何清社能不能配合他做工作,会不会有其他想法,沈淮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国内的官场体制,党、政一把手想要和睦相处是极难的。

    关停织染厂,沈淮是确实没有jīng力把所有事都抓起来,需要人替他分担,但交给何清社负责,也是要试一试他的态度。

    ***************

    褚宜良接到电话,就动身赶到镇上,车刚进镇zhèng fǔ大院,禇宜良的人都还没有下车呢,就跟织染厂的承包人潘石贵碰上。

    潘石贵眼睛yīnyīn的看过来,恨不得在褚宜良身上扎两刀,yīn阳怪调的说道:“褚老弟,平时看你八面玲珑当和事佬,没想你到关键也手狠手辣啊!”

    沈淮一直都不满织染厂排废水污染通塘河的行为,把织染厂关停掉,宁可镇上每年少收几十万的承包费,从其他地方补回来,也解决掉这个通塘河沿岸最大的污染源。关键问题还在于,织染厂关停后,一百多个工人的饭碗问题要怎么解决?

    沈淮几次下文要织染厂整改排污问题,潘石贵都拿没厂子没效益、工人要吃饭来推搪。之前沈淮没有坐上党委书记的位子,杜建也拿工人的饭碗问题说项,沈淮也就不好对织染厂用强制手段。

    眼下只要褚宜良能把一百多工人接手过去,沈淮就完全不用顾虑潘石贵会怎么想;赶着这次要安排受灾群众,需要紧急准备一批过渡房出来,当机决断对潘石贵下刀,关停织染厂。

    平时镇里得潘石贵好处的干部也是没有。

    何清社找郭全、还有党政办的两个秘书,商议着怎么拟文合适,镇上决定立即关停织染厂消息就传到潘石贵的耳朵里。潘石贵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赶文件正式下发之前,赶到镇上来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几次镇资产办到织染厂催促整改事宜的,都是褚宜良那长着倒霉脸相的儿子,潘石贵早就怀疑是禇宜良在背后捣鬼,这时候看到禇宜良同时出现在镇zhèng fǔ里,无疑是坐实了之前的猜测,心头邪火窜起来,忍不住就拿话刺褚宜良。

    织染厂、毛毯厂就挨着,两家都有废水要排通塘河,不过织染厂的排污量要大得多。以往镇上要求两家厂整顿,褚宜良就掏出五十万建设污水处理池、买进废水处理设备。打那时起潘石贵就觉得褚宜良不地道、假清高,故意挤兑他。

    这次听说镇里要褚宜良负责接收织染厂的工人,就算褚宜良是给镇上逼的,但是褚宜良答应下来,潘石贵也恨不得cāo、他的祖宗八代:这本来是他拿来要挟镇上最大的资本,就给禇宜良帮着化解掉了。

    “潘厂长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明白?”禇宜良脸上挤出笑容来,故作糊涂。

    他知道这次接受织染厂的工人,一定会把潘石贵得罪不轻,但也知道要做事情,一个人都不想得罪,天下没有这便宜事。

    再一个,沈淮不收他的礼,不欠他的情,却一直都努力的推动成立合资公司的事情。如今沈淮也是为了解决通塘河的污染问题以及受灾群众安置问题,想要拨掉一两颗小钉子,他褚宜良不站出来冲锋陷阱,还想继续躲在背后坐享其成,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把织染厂关停掉,对将要成立的紫萝家纺有限公司也有好处的。

    如今织染厂跟毛毯厂紧挨着,北面是通塘河,南面是下梅公路,两侧是居民区,两家厂都没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要不想花大成本另起灶炉,毛毯厂想发展,就是要吃掉织染厂,织染成想发展,就是要吃掉毛毯厂。

    如今织染厂关停掉,作为临时的受灾群众安置点使用,等过段时间,划入将要成立的柴萝家纺有限公司,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哪怕是为这个,禇宜良都要帮沈淮把织染厂关停掉,还怕潘石贵记恨?

    禇宜良跟潘石贵同时进办公室,何清社正在外面的办公室跟郭全讨论通知的措辞,看到潘石贵也跟着进来,就知道下面有人管不住嘴,提前把事漏出去了。

    看到潘石贵要直接往里面沈淮的办公室里闯,何清社厉声喝道:“潘厂长,你做什么?有点规矩,沈书记你的办公室你敢直接闯?”

    “镇上要关掉我的织染厂,我不找沈书记诉苦找谁去?”潘石贵也来了无赖劲儿。

    “你知道这事就好,这是沈书记跟我还有李锋书记的决定,我正准备找你说这事。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说。”何清社说道。

    关停掉织染厂建临时安置点,沈淮跟何清社、李锋三人分工:沈淮负责说服褚宜良接受工人;何清社负责织染厂具体关停的事宜;李锋负责去找镇上几个包工头,争取年后就动工。

    拖到年初五之后才找建筑工人改厂房,可能会误了学校开学的事。

    “找你管个屁用?”潘石贵打心眼里就没有瞧得起何清社,见何清社要拦他,瞪眼就骂道。

    “你是怎么跟何镇长说话的?”沈淮打开门站在潘石贵的门口,严厉的看着眼前这个在梅溪镇跟褚宜良并称的潘百万。

    潘石贵在梅溪镇要算是个权势人物,他堂哥是东华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潘石华。通常情况下,哪怕是霞浦县里,都没有谁愿意得罪潘石贵。

    以前梅溪镇除了书记杜建,何清社、李锋等人以及其他的镇上干部,都还没有谁给潘石贵放在眼里。

    沈淮到梅溪镇来,潘石贵对他也是爱理不理的,之前也就跟他打过两次照面。后来想抓织染厂的污染问题,但潘石贵一直躲着不露面,也一直没有见到,沈淮对这个肥脸细目的家伙印象很深。

    沈淮本想将这家伙交给何清社拦出去,没想到他张嘴就辱骂何清社,在外面的办公室里放肆,打开门,狠狠的盯着潘石贵,训斥道:“立即给何镇长道歉,不要以为我收拾不了你……”

    沈淮刚到梅溪镇就敢轧市长公子的车,潘石贵虽然是个无赖,还不敢当着面顶撞沈淮,脸垮下来,说道:“织染厂这些年都是我承包的,我对厂子有感情啊,镇上今天要把厂子关停掉,我心里急,嘴也急。何镇长跟我认识多年了,也知道我就嘴巴臭……”

    “你对织染厂有感情,你生在梅溪镇、长在梅溪镇,你对梅溪镇有没有感情?你自己看通塘河给你搞成什么成样子?织染厂旁边那条竖沟,整个的都成黑水沟,你有脸说你对梅溪镇有感情吗?”沈淮厉sè盯着潘石贵。

    “我以前是做得不好,不过为了一百多口人的饭碗,也是没有办法,不这么做,厂子就没有效益啊。再个,镇上让我改,我不是已经在改了吗?”潘石贵哭丧着脸,说道,“环保这块,我已经投好几十万进去,这钱还没见回本的影呢,镇上就要把厂子收回去关掉,我冤不冤啊!”

    “你真冤?”沈淮走回办公室,拿出一叠照片摔潘石贵的眼睛前,

    “你在厂子里挖个坑,白天把生产废水储里面不排,晚上偷排,这就是你投了几十万在环保里?你当镇上干部眼睛都是瞎的?我给过你机会,你拖了两个月,当我是卖黄芽菜的,你今天不要怨我……”

    看着最上面几张照片都是织染厂夜里偷排废水的情形,潘石贵摸了摸发热的额头,没敢再吭声。

    “你承包织染厂,也捞走不少钱,镇上对你没有什么不公平的。这事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镇上决定已做出。现在一切工作都是以救灾为重心,关停织染厂,也是要拿厂房来作安置点,”沈淮不给潘石贵辩驳的机会,语气强硬的说道,“你要是配合镇上,镇上可以考虑给予一定补偿。你的姨表兄弟,在新津也开有一家印染厂,我知道你在那里也有股份,原材料跟订单可以转移过去。你要硬着头皮跟镇上对抗,有你好果子吃!”

    沈淮态度强硬的把潘石贵顶在那里,不叫他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接着又对禇宜良说道:“禇总,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头的椽子先烂

    褚宜良也不看愣站在那里的潘石贵一眼,跟着就进了沈淮的办公室。

    沈淮把镇上受灾的情况,跟褚宜良介绍了一下。

    褚宜良消息来源也广,知道鹤塘镇跟其他乡镇的受灾情况,昨天接到镇上通知,也认为镇上有些小题大做,这时才有些后怕。虽然沈淮看上去很年轻,但事实证明梅溪镇能有他来担党委书记,能有他来主持局面,实际是全镇五万多口的人福气。

    禇宜良也不打马虎眼,干脆利落的说道:“织染厂工人的接受问题,我愿意尽极大的努力配合镇上做工作;另外,我私人捐十万元给镇上用于救灾……”

    沈淮很高兴褚宜良能有这个态度,不枉前些天跟他推心置腹的谈那一话,请他坐下来说话。

    “按照常理来说,潘石贵这种人,我即使不愿意亲近他,也不应该招惹他,”沈淮分了一根烟给褚宜良点上,说道,“把梅溪镇比作一片森林,潘石贵这样的人、这样的企业,就是这片森林里的杂草恶草;杂草恶草不除,森林怎么可能茂盛?在国内想做什么事,是真正的逆水行舟,不是说你比别人做得更快、更好就足够的。当然,很多人都不愿意,或者说都不希望是他去得罪潘石贵这样的人。不过,要是大家都如此,杂草、恶草只会长得越来越欢,最终其他草木的生长空间也就都给挤占得!”

    褚宜良深有所感的吸了一口烟,说道:“沈书记的意思,我都能知道,只是之前没有沈书记你想得这么透……”

    沈淮点点头,他担心褚宜良表面上顺从他的安排,但内心不愿意得罪潘石贵这样的人,对他的安排会有不满;有些话还是要跟他说透。

    抽过烟,沈淮就陪褚宜良到何清社的办公室;他要统辖救灾的全局,织染厂关停的事只能交给何清社、郭全具体负责。

    看到潘石贵坐在何清社的办公室里,沈淮依旧不忘要教训他一下:“为富不能不仁,为富不能让乡里乡亲指着脊梁骨骂——镇上关停织染厂,褚总不但愿意配合接受工人,还要额外捐出十万元给镇上救灾。潘厂长,你什么时候能有褚总对梅溪镇的这份心意,你做什么事,我跟镇上的其他干部都会支持你。”

    潘石贵也知道就算他把当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堂哥潘石华搬出来,也压不住这条能叫市长高天河低头的混江龙,他坐在何清社的办公室里,也不敢再说什么挑衅的话,脸sè很难看的点头称是,算是默认织染厂关停的事实。

    潘石贵在沈淮面前态度老实起来,不过看褚宜良的眼神还是不怀善意。

    褚宜良一般情况下都是八面玲珑,圆滑的处理各种关系,但事情临到头上,倒也是不怕。

    沈淮倒也不担心褚宜良会临阵退缩,褚宜良要是一个xìng格软弱的人,哪里能挣下并守住这份身家?

    沈淮把褚宜良交给何清社,让他们一起讨论关停织染厂,安置工人的事情,他带着黄新良、褚强去看望安置到镇小的受灾群众,又到卫生院看望受伤的人员。

    在卫生院看到寇老头,沈淮走过去打招呼。

    走到近处,沈淮刚要问寇萱的情况怎么样,寇老爹扑通就在跟前跪下来。

    沈淮吓了一跳,忙将寇老爹搀起来。

    寇老头眼泪纵横:“要不是沈书记,我死了怎么去面对小婧她爹啊!”

    问过旁人才知道寇家那栋土屋西头,也就是寇萱睡的那间房,整个垮塌下来,床板都给横梁打成两截,寇老爹跑回去看过房子,这时候回想起来,心里都直打颤的后怕不已。

    沈淮又问过救灾款的发放情况。

    塌房家庭一户补助五百元,虽然远远不能帮助受灾家庭重建家园,但也能帮助他们勉强应付眼前的难关。

    寇老头有一房亲戚,住在花溪村。

    农村群众很讲究,不作兴留在医院过年,寇老头下午要带着孙女寇萱临时住过去。那个倔强的女孩子,似乎还念着沈淮昨天将她蛮横抱起来的事,看到沈淮走进病房,脸有些红,眼睛转过去也不看他。

    沈淮找到负责分管民政科的副镇长,要他下午给寇老头、寇萱安排好车送他们住到亲戚家去。

    **********

    黄昏时,天收了晴。

    虽说整个东华市的抗雪救灾工作还是持续下去,不过梅溪镇最艰难的时期算是过去了。镇上、村里的力量都动员起来,也尽可能鼓励受灾群众投亲靠友,临了还是三十来户受灾人家没地方安排,都临时安置镇中心小学里,也收集了上百条草褥子、被褥子送了过去。

    沈淮也是到天黑时,才抽出空来看酒店发烧挂水的小黎。

    小黎挂过水,就退了热,裹着被子躺床上,跟孙亚琳、陈丹在那里看电视;电视里在播报各县抗雪救灾的新闻。

    今天市县电视台的新闻,都没有梅溪镇的画面,叫镇上干部相当不满;沈淮则不以为然。

    市县统一的防灾求灾部署通知,也是昨天一直都拖到夜里八点过后才下达到各乡镇;可以说事先对雪灾也没有足够的重视跟jǐng惕。

    电视台以及市县宣传部门,不可能为了表扬梅溪镇的防灾工作做得好,而把市委两级zhèng fǔ推到极被动的地位上去。

    所谓出头的椽子先烂。

    沈淮宁可这次给忽视掉,也不会傻乎乎的去争什么救灾防灾先进。

    虽然镇上党员干部的士气,有可能会因此受到些打击,甚至会为他打抱不平,但也从侧面说明他在梅溪镇干部群众中间已经得到认同。

    沈淮知道自己才刚刚担任镇党委书记,需要一段时间来巩固根脚,没有必要太急着往上爬。梅溪镇干部群众对他的认同,才更有利于他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谭启平到东华市担任市委书记都快三个月了,都不能强令市钢厂降低天衡大厦的售价转让给业信银行;而他担任党委书记不到十天,声望就达到全面掌握梅溪镇大局的高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淮看小黎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他也极累,整个人四脚八叉的躺另一张床上就一动都不想动。

    “上午大雪封路,杨海鹏跟周明他们,把车放在酒店里,人走回市区了。”陈丹本来依躺着看电视,沈淮凑过来就躺下,她不好意思的坐直身子,把杨海鹏、周明陪苏恺闻他们上午步行回市区的事情说给他听。

    “哦,”沈淮应了一声,说道,“海鹏到市区后打过电话给我了。这场雪灾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各村救灾都来不及,哪里顾得上照应他们?”

    镇上一直到下午,才把下梅公路上的积雪彻底的清除干净,不过杨海鹏、周明他们陪苏恺闻步行回市里,也没有多远,从渚溪酒店到梅溪大桥,也就两公里多点——这点路累不着他们,沈淮也是累得够呛,没心思再打电话挨个问平安。

    沈淮不仅没心思去想苏恺闻、谭晶晶,也不再去担心谭启平对他会有什么态度上的转变,眼下把梅溪镇的事情做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沈淮掏出手机来,让陈丹帮他充一下电,又伸了伸脚,希望孙亚琳能自觉跟小黎坐一床去,方便他抽空子小补一觉,却见孙亚琳没事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我脸上没什么吧?”沈淮伸手抹着脸,没感觉脸上有异物。

    “没想到你做官还真狗模狗样的,”孙亚琳说道,“今天街上,倒是有很多人瞎了眼在夸你部署得早,部署得好……”

    “你这夸人的话听着还真别扭。”沈淮无奈的回应道。

    听着小黎在另一张床上笑出声,沈淮拿了只枕头扔过去,说道:“叫你小心不要把自己冻着了,怎么早上就感冒了?”

    “你脱衣服给我穿晚了。”小黎吐了吐舌头说道。

    “合辄又是我的不对……”沈淮看看手边就剩一只枕头,想想没舍得扔出去,垫脖子下睡下来,伸脚直接抻在在孙亚琳的屁股上,把她踢下床去,暗道:这女人要不是喜欢女人,这屁股上的肉、弹xìng真足。

    沈淮拉起被子就睡,不理会孙亚琳对他呲牙咧嘴,一会儿就打起鼾来;孙亚琳将枕头砸他脸上都没有感觉。

    “对了,沈淮以前在法国时,做事真的很浑蛋吗?”小黎见沈淮眨眼就睡熟过去,又接着沈淮过来之前的话题聊起来。

    “冲到学校里,强迫别人‘耍朋友’的事,他也做过,你说他浑蛋不?”孙亚琳都不知道要跟小黎怎么形容“沈淮”的坏,想着小黎一定对被强迫“耍朋友”这事恨之入骨。

    “不会啊,我想别人也一定会乐意跟他处朋友吧。”小黎天真无邪的说道。

    孙亚琳没辙了,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存有好感时,会觉得他的所有行为都能理解;她想她再说下去,小黎只怕会认为她故意编排沈淮的坏话了。

    孙亚琳将枕头捡起来,垂头丧气的就坐在地毯上,又探过头看了看沈淮陷入熟睡的那张脸。

    孙亚琳不得不说,沈淮不再像在法国时那副羸弱苍白跟双眼无神的样子,瘦陷下去的脸颊变得丰满些,肤sè也变得健康,更加难得的是眼睛里充满着神采,显得专注而jīng力充沛,发现他真的还挺好看,竟然变成一张能讨女孩子喜欢的脸蛋。

    孙亚琳只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沈淮了,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是三年前那个浑蛋?

    业信银行年前在东华的工作,赶在昨天之前就告一段落,张力升跟其他外调员工,差不多都返回省城跟家人团聚去了。由于苏菲娅因为临时有事回了法国,孙亚琳也就只能困守在东华过chūn节。

    孙亚琳今天也给大雪困在梅溪镇整整一天,在酒店房间里无聊,也就下楼来力所能及的做些志愿工作。

    她没想到沈淮把梅溪钢铁厂管理得这么出sè,在梅溪镇的干部群众还有这么高的声望。今天她遇到的人,几乎都在感慨庆幸梅溪镇能有沈淮当书记,庆幸沈淮能及时果断的提前部署防灾工作。要是拖到等县里下发通知再准备,梅溪镇的受灾情况一定会现在要严重得多。

    孙亚琳情不自禁的会想,国内环境三年时间真的能让人发生这么大变化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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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钢铁大亨介绍:
平民子弟意外身亡,突然成为官场豪门子弟的他,
是换一种人生,还是继续风流放纵的生涯?
纯真的妹妹、冷艳的女上司、受伤的旧情人,
本该是两个人的人生线索,从此都交错在他一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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