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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三章 男女之事

    打过破伤风针后,两个护士就先走出去,照顾其他病号去了。

    这时候罗戴民、丁秀两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沈淮不想找出去撞到人家夫妻俩争吵的场面,便陪小姑娘坐在外科处理室里说着话,等她父母人回来。

    沈淮不知道这个家庭的死结到底出在哪里,但看小姑娘心事重重、说着话眼睛还不时往外瞅的样子,也觉得甚是可怜,知道她嘴里说着不介意父母离婚,却又怕真出现这种状况。

    过了一会儿,罗戴民、丁秀手里拿着医药结费单以及一大包消炎之类的药物走回来,沈淮跟他们说道:“你们把丫头抱到大楼前,我过去把车开过来……”

    沈淮到停车场开车回来,却没有见罗戴民、丁秀抱了女儿出来,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下车再跑进去,却见罗戴民、丁秀跟女儿罗蓉都还没有动,然而外科处置室又多了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看侧脸有些眼熟,站里面跟罗戴民、丁秀说话。

    “罗戴民,不是我要批评你。这些天县里压下来的拆迁任务很重,丁秀也是镇zhèng fu的工作骨干,我留她下来,跟大家一起开会研究拆迁工作。你自己也是党员干部,自己一点觉悟、积极xing都没有,偏偏还在家里喝酒撒酒疯,打老婆骂女儿,把女儿搞得扎破脚半夜跑医院,你能啊?你这辈子除了拖组织、拖老婆的后脚,你还有什么能耐?”

    沈淮没想到来人竟然是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罗戴民、丁秀夫妇俩吵架这事,半夜跑到医院里来,在外科处置室里劈头盖脸的就训斥罗戴民。

    这事透着很多的蹊跷,沈淮就不忙着走进去,站在门外大厅里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里想:难道是丁秀刚才走出去打电话给朱鹏了?那这么说,他们还真是有说不清楚的男女关系?

    不过,事情的缘由,跟沈淮的猜测不一样。

    罗戴民给训得跟孙子一样,脸涨得通红,却是连一句分辩的话都说不出口,看得出他心里很愤怒,拳头捏紧又松开,不知所谓的搓着裤管,连敢跟朱鹏直面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一脸疲倦跟泄气的丁秀,用吵哑不堪的声音,质问朱鹏:“朱镇长,你过来做什么?这是我家里的事情,不用劳烦朱镇长你半夜跑一趟过来关心……”却是努力的将心里的恼恨抑制,才不至于发泄出来。

    小姑娘罗蓉更是咬紧牙关,对朱鹏怒目相向,似乎要随时冲出去,扑到朱鹏身上咬两口。

    然而丁秀、罗蓉的态度,并不能叫朱鹏的态度有所收敛,他说道:“丁秀,这个就是你的不对,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是我的下属,我作为镇长,怎么能够不关心下属?你看看你的脸,下属在家里被丈夫殴打、家暴,我要是不过问、不关心,就是失职。罗戴民也是镇上的干部,我就不能管他?今天是我留你下来开会,又是我留你下来吃夜宵,罗戴民今天撒起酒疯来,说你在外面搞野男子,不就是想往我头上脏水,怎么就不关我的事?”

    沈淮哑然无语,有些男人就生怕惹上这种桃sè新闻搞得一身sāo,这个朱鹏倒是气焰嚣张的往前凑,难道说这个朱鹏对丁秀觊觎已久,却一直都没能得手,才时时处处的想逼丁秀就范,才半夜跑过来,强行插足到人家夫妻俩的家务事里来?

    朱鹏的话,叫丁秀气得俏脸煞白,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罗戴民之前在家里打骂老婆的那股子凶悍跟疯劲,这时候却完全看到一点痕迹,就仿佛是给朱鹏牵着鼻子走的木偶——叫人看了也是直感恨铁不成钢。

    沈淮这时候倒也知道小姑娘罗蓉为什么嚷着要他爸妈离婚了,罗戴民在家里喝酒撒酒疯打骂老婆,外人欺到头上来却又不敢再吭一声,也委实有些太窝囊了,实在没有办法给家人提供最基的安全感——也委实难怪叫朱鹏的气焰这么嚣张,说白了就是吃定他这种只敢窝里横的懦弱xing子。

    看到这里,沈淮也算是把背后的事情看明白了,也知道罗戴民跟丁秀夫妇俩的死结在哪里。

    这种事情在体系内也很常见,就如同当初冯玉梅、罗庆的遭遇,就是虞成震觊觎冯玉梅的美sè。

    冯玉梅并不甘心做虞成震的情人,虞成震就用尽手段打压罗庆,而又反过来将冯玉梅拉到身边,提拔任用,说白了就是想破坏罗庆与冯玉梅的家庭平衡,最终旨在要冯玉梅心甘情愿的破罐子破摔、乖乖就范的投入他编织的罗网。

    这种意志上的强迫,倒是很多人喜欢玩的游戏。

    只是罗庆跟冯玉梅的坚韧xing子,要超乎一些人的想象。

    后来张泉、张斌等人,对周倩使用的种种小手段,千方百计的拉她进官场的漩涡之中,也有诱惑不谙世事的周倩下水的心思在内:除了他们自身也觊觎周倩的美sè之外,也有利用周倩美sè,作为他们官场晋升的筹码跟资源。

    这世界来就只有男人跟女人两种人,也只有男人xing格跟女人xing格两种xing格,几乎所有的明规则、潜规则都围绕这两种关系在转,即使沈淮他个人也不能独善其身。

    他此前几次听到罗戴民跟丁秀半夜在家里争吵,也多少能猜到是这种破事,不过没想到朱鹏对罗戴民、丁秀身上施加的手段,是这样的气焰嚣张。

    朱鹏始终没有注意到沈淮站在门外大厅里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他见罗戴民、丁秀给自己数落得无话可说,更是得意,走进些要捉住小丫头罗蓉雪白的脚丫头:“蓉蓉的脚怎么样了,要不是住两天院观察一下?”

    小丫头厌恶的直往后抽脚,碰到伤口,痛得直皱眉头。

    丁秀看到朱鹏捉住女儿的脚丫头不放,走过来将他推开,说道:“没什么事了,不用朱镇长关心。”

    “叫丁秀你说的,我怎么就又不能关心了?”朱鹏站起来,死皮赖脸的笑道,“你们说蓉蓉是意外扎了脚,我却很怀疑这点啊……哪里可能说你半夜给罗戴民打了,而蓉蓉又恰好意外扎伤脚的?我已经给派出所打了电话,如果不是意外,这件事的xing质有多严重,你们也应该清楚。你们也没有必要包庇罗戴民——他什么混账xing子,我还能不清楚?”

    听朱鹏竟然通知派出所,半天没有憋出一个响屁的罗戴民,这时候才争辩道:“朱镇长,你血口喷人……”

    朱鹏厉眼看向罗戴民,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派出所调查才知道,我怎么血口喷你了?没做什么事情,你心虚什么啊?”

    罗戴民给朱鹏一句话堵在那里,脸又胀得通红,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淮都看不下去,走近过来,敲了敲房门,说道:“朱镇长,这件事你是不是关心过度了……”

    朱鹏转回头,这时候陡然看到沈淮早就站在门外,看到沈淮眼神凌厉的看过来,一时间也傻在那里,结结巴巴的问道:“沈,沈县,沈县长,您怎么在医院里?”

    “我怎么在医院里,不用你关心,”沈淮沉着脸,盯着朱鹏满是横肉的脸,压着声音说道,“罗戴民、丁秀女儿扎脚这事,镇派出所要调查,可以过来找我,我证明这是起意外。现在,你可以走了……”

    朱鹏还要说什么;沈淮厌恶的皱起眉头,制止他再说下去,示意他走人。

    朱鹏就跟打蔫的茄子一般,灰溜溜的走掉。

    朱鹏一语叫破沈淮的身份,罗戴民、丁秀才诧异的知道,原来搬过来住了小半年的新邻居,竟然是县里的县长,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

    见罗戴民、丁秀惊讶的眼神,沈淮也不跟他们多解释什么,他当初就是怕泄漏住址,会有无数的人上门来“汇报”工作,失去安静的生活,就刻意让杜建封锁他住进城南小区这事——现在除了县常委成员以及城南社区极少数人之外,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城南小区的新住客。

    沈淮跟罗、丁夫妇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先把丫头抱上我的车,我们还是先赶回去再说……”

    罗戴民大概是给自己的窝囊、无能而羞愧,没有说什么话;丁秀心里也是难堪到极点,冲淡的知道新邻居身份后的惊诧,又恼恨丈夫的无能,沉默的走过去,将女儿从病床上抱起来,甚至都不叫丈夫上前搭手。

    倒是小丫头罗蓉看到沈淮一两句话,就叫缠得她家跟吸血虫的镇长朱鹏,跟条给打败的狗似的走掉,心情好转起来,搂住她妈的脖子,转过头来,好奇的问道:“沈大哥,你真是县里的什么县长?你怎么看上去年纪这么轻啊,我们县有你这么年轻的县长吗?”

    沈淮笑笑,说道:“我看上去显嫩,其实年纪一大把了。”他又想起一件事,问丁秀:“朱鹏是不是也住城南小区?”

    见丁秀点头,沈淮心想这也正常,城南小区来就是城关镇牵制建起来的集资房小区,镇上很多职工干部都住在这个小区里,心想大概也是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朱鹏闻着血腥味就赶到医院来想彻底将罗戴民、丁秀这家人搅和散掉,也好逼丁秀就范。

    再看丁秀憔悴但不掩丰韵、白皙的脸以及高挑丰满的身材,沈淮也只是暗自咂嘴,这个社会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如果一个人的美貌成为别人觊觎的资源,不给拖下水,又没有强有力的保护,几乎没有办法过安生ri子。

第八百零四章 新邻居

    贫贱夫妻百事哀。

    罗戴民、丁秀夫妻俩之间的问题,比单纯的“贫贱”还要复杂一些——看着丁秀不让丈夫罗戴民插手,她自己吃力的将女儿抱起来走出急诊大厅,沈淮也知道她对懦弱丈夫所怀的怨恨,一时半会消不了。

    沈淮回头看了罗戴民一眼,见他此时已经醒了酒,萎萎缩缩的跟在后面,心里无奈而笑:清官难当家务事,对罗戴民与丁秀之间存在的问题,自己作为一个“陌生”的隔壁邻居,实在是没有什么立场劝说什么。

    沈淮坐上车,正要发动车,却见罗戴民站在车外没动静。

    沈淮按下车窗正要问罗戴民怎么不上车,但看他伸手要拉车后门、又有犹豫的样子,才明白过来:罗戴民过来时,喝了酒,又不知道他的“县长”身份,所以才大大咧咧的坐在副驾驶位上,这时候大概是怕再坐副驾驶位,对他这个“县长”有所冒犯,怕惹得他这个“县长”心里不快;想跟妻女一起挤后座,又怕妻子怨恨的眼神。

    沈淮心里一叹,现实中确实是有一些人,对权势是过于畏惧了,不然罗戴民也不会叫朱鹏欺到头上,也不敢有一丁点的反抗。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够过手去打开车门,让罗戴民坐到副驾驶位上来,开车送他们回去。

    回到城南小区,丁秀又是一人将女儿将抱进家门。

    沈淮从罗戴民家,踩着长凳,翻到自家院子——从市里回来就快到十二点了,又到医院折腾了一番,沈淮也是jing疲力歇,回到家沾床就睡。

    从五月中旬开始,新浦炼化进入工程中间交接期——工程中间交接标志着工程施工安装完毕,由单机试车转入联动试车阶段,这也是标志着新浦炼化进入最后的建设阶段。

    孙亚琳这段时间在ri收购企业进入关键阶段,没有办法脱身回国,沈淮只能从排满的时间表里,挤出时间来,随时关注新浦炼化的中交进展。

    这些天,沈淮都是很晚才回住处,隔壁都静悄悄的,不再有什么争吵声传过来,他不知道新认识的邻居罗戴民、丁秀、罗蓉一家三口,有没有恢复到平静的生活中去。

    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在医院那次事件叫沈淮撞见之后,有如惊弓之鸟,几次请示要到县里汇报工作,沈淮却哪里会顾得上去安慰他的恐慌情绪?

    沈淮到霞浦县两年时间,之前是常务副县长,分管新浦开发区及全县经济、工业发展、招商引资及企业改制等工作。

    之后顶替葛永秋担任县长,他的主要jing力也是放在新浦港及临港新城的建设上。

    沈淮掌握全县经济及财政大局是必然的,别人也没有什么疑义,在人事权方面,沈淮除了将新浦的人事任命权抓在手里之外,此外就是推荐宋晓军担任城南开发区党工委书记,推动梅浦大道中东段以南产业园区的建设跟发展。

    而在组建教育集团,对全县的教育资源进行整合之时,沈淮甚至还是任用张泉等一干人,没有做什么大的调整。

    虽然沈淮想做的事情很多,但他也知道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组织人事体系,搞得下面人心惶惶,经济、建设工作也很难稳健的推动下去。

    陶继兴、顾金章虽然掌握组织人事,但也是采取保守策略,一动不如一静,这两年大体保持县里组织人事的稳定更替。

    城关镇主要区域,即霞浦旧城,位于梅浦大道中东段北侧,这两年来大规模的市政建设都冻结起来。

    沈淮这么做,也是避免不必要的重复建设,他最终还是将全县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往临港新城迁,然后对旧城进行整体改造。

    也是这种情形下,城关镇虽然就在县委县zhèng fu鼻子底下,城关镇主要归县里分管的事务,由常务副县长赵天明及常委、城关镇党委书记葛逸飞两人负责,沈淮都没有太多的jing力去关心。

    即使城关镇党委zhèng fu大院,离县zhèng fu大院,才一公里左右的距离,沈淮到霞浦这两年也没有进去过几趟——而对城关镇的干部,县常委会议两三周就要召开一次,沈淮对同是县常委的葛逸飞自然较熟,而对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就谈不上熟悉了,甚至都没有怎么单独谈过话。

    这也不能怨沈淮不勤快,全县加县属农场在内,有三十个乡镇,党政班子成员他都要分头去熟悉、去摸脾气,就不要想有jing力去干其他事情了。

    五月下旬,沈淮参加西尤明斯投资的压力容器制造工厂奠基仪式回来,下午在县里没有其他事务安排,就将杜建喊进来了解城关镇的一些人事情况。

    沈淮没有将邻居罗戴民、丁秀夫妇以及在医院发生的事情说给杜建听。

    杜建只当沈淮这时候了解这些情况,是为六月过后陶继兴退二线,他全面负责县委、县zhèng fu工作提些做准备,便将一些不方便说透的事情说透:

    城关镇旧名南浦,两百年多就是繁荣的渔镇,解放之后,才将东侧新成陆的区域归建新浦镇,南浦在后面设县时,成为县委县zhèng fu驻地。

    九十年代之前,县委县zhèng fu班子以及县属机关局,几乎都是南浦镇出来的干部占据,而内部“抱团取暖”的现象特别严重。

    早在八十年代中后期,市里就考虑到市区往东南发展的区域有限,要将梅溪划并到市区,但就算当时的县委书记虞成震,是跟市里站在同一战线的,也没有能力克服其他班子的阻力。

    梅溪镇一直拖到九四年,在沈淮手里,才成功并入市区;不过那时的县委书记已经是陶继兴了;县长也是跟市里穿一条裤子的葛永秋。

    虞成震也是因为在霞浦期间工作并不是很顺心,在升到市里,跟霞浦这边的官员都没有什么亲近。

    到九零年后,市里就意识到霞浦县干部队伍的一些严重问题,就有意识的压制南浦镇官员的提拔。

    陈兵、顾金章虽然都是霞浦县人,但都是从其他乡镇党委书记位子上提拔进县委班子;也是如此,陈兵、顾金章早年在霞浦县开展工作,很受排挤,互相扯皮不休,很多工作都难有什么作为。

    而随着陶继兴、葛永秋等人的调入,霞浦县官场上旧的一派才算凋零下来,也就葛逸飞、徐福林以及前县府办主任等寥寥数人抱团取暖。

    等到沈淮强势调入霞浦,将徐福林踢出县zhèng fu,全面冻结城关镇的建设,所谓的南浦派在县里就更没有什么声音了。

    要说南浦派还剩下些抱团取暖的人,那也就都剩在城关镇了——毕竟这些年来,县里对城关镇的人事调整,一直都没有动什么大的手术。

    葛逸飞从城关镇副镇长、常委副书记到党委书记兼县常委,前后历时十三年的时间,进县常委班子也有六年时间,他为官稳健,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暴露出来,也有些工作成绩,只要他手不伸得太长,陶继兴、顾金章以及此前的葛永秋都会容忍他保留一些基盘。

    葛逸飞今年已经五十四,市里压着不让他升上去,过两年也要退二线。

    朱鹏在城关镇最早还是葛逸飞提拔起来的,期间又到岔桥干一任镇长及党委书记,再回到城关镇任党委副书记及镇长,他年纪虽然不大,才四十岁出头,在县里那么多正科级干部里,也算是资历极深的。

    早些时候,大家都说葛逸飞视朱鹏为接班人,但到今天,已经没有人会再说这些话——不过,县里要是推荐其他人去接替葛逸飞镇党委书记的位子,还是要考虑能不能很好的掌握城关镇的局面;倘若朱鹏能对县里的指令言听计从,在葛逸飞之后用朱鹏主持城关镇的工作,效果反而能更好一些。

    靖海公路扩建工程正式立项启动建设,旧城西部区域的改造工作也随之提前启动,包括前期的拆迁工作在内,还是以城关镇为主体负责。

    这时候若是不让葛逸飞再兼任城关镇党委书记,继而又把朱鹏踢出局,这些工作多少就会受到些影响。

    杜建没有很明确的说什么,但沈淮还是能知道他的意见:即使城关镇现在是一潭死水,对城关镇的人事调整,也是宜静不宜动。

    晚上没有什么事情,沈淮就在zhèng fu食堂随便吃了些东西,拿了些件开车回家看。

    这两天天气有些闷热,即到夜里,气温也在二十多度。

    沈淮到家烧水沏了一壶茶,刚要打开灯到院子里,才发现隔壁院子里也亮着灯——他走出去,看到隔壁院子里摆出一张竹榻上放下桂花树下,小丫头罗蓉正趴在竹榻上看书。

    脚伤还没有好,不方便穿长裤,罗蓉穿着一件睡裙,她趴着的时候,小腿弯起来,除了纤长的小腿外,裙子往上捋了一截,露出一大截大腿,都能看到可爱的棉质内裤,包裹着小而结实的臀部。

    院子里的灯光,打在她的大腿上,肌肤脂溢玉凝,雪白光滑,叫人看了一呆——罗蓉听到沈淮走出院子的声音,弯起身子扭头来打招呼:“沈大哥今天回家这么早啊?”她倒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走光。

    沈淮这时也注意到小丫头睡裙里什么都没有穿,胸口顶出尖尖的蓓蕾,仿佛藏了两颗水蜜桃在怀里。

    小姑娘对自己没有戒心,沈淮也免得小姑娘害羞,也不去刻意的提醒她,拖了一把椅子背墙而坐,隔着院墙跟小姑娘说话:“今天在院子里温习功课啊,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啊?”

    “嗯,马上就要中考了……”

    “啊,”沈淮倒是有些意外,他看小丫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还以为刚上初一,没想到马上就要读高中了。

第八百零五章 少妇失婚

    沈淮也是想到除了上医院那夜,这些天来也没有机会跟新邻居这一家三口有什么接触,也没有什么更深的了解,隔着墙跟小姑娘聊天。

    “去年看到有人装修隔壁房子时,我爸妈都还在猜会有什么新邻居住进来呢。只是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好几个月都没有人能见到你的面,就有人猜测,你是不是在搞什么犯罪活动,整天东躲xi zàng的……”

    “……”沈淮笑了起来,说道,“现在看到我这样像是犯罪分子?”

    “现在贪官污吏那么多,我们班主任上课都还说了,现在当官的挨个拉出去枪毙,肯定有漏网的。”

    沈淮“满头大汗”,没想到小丫头都快要变成小愤青了,笑着问道:“得,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什么糟糕印象了……”

    “没啊,我前面一句还没有说呢。要是把当官的都拉出去枪毙,肯定也有几个冤枉的——你就是那种会被冤枉的好官。”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啊,”沈淮笑道,“那你爸妈呢,你爸妈好像也是镇上的干部吧?”

    “我爸算哪门子干部啊,以前倒是当过镇长助理,后来得罪了那个姓朱的,给调到镇化广播站当副站长,整天就知道闷在家里喝酒撒酒疯,怨天尤人。不喝酒的时候,也是闷在家里弄点笔杆子,幻想着当什么大作家,抱怨没有人赏识他,然而几天憋不出几百个字,写的章都还不如我呢……”

    沈淮对罗戴民、丁秀还真没有什么了解,生xing懦弱的罗戴民在自己女儿眼里也是这种印萌,想想也替他悲哀,又问道:“那妈呢,在镇上是做什么的?”

    “以前是居委会的妇女主任,现在是镇上的妇联副主任。”

    城南小区主要是城关镇牵头建成的集资房小区,罗戴民、丁秀是镇上的干部,包括城关镇党委副书记朱鹏住在这小区里,沈淮一点都觉得意外。

    相反的,他倒为罗蓉少年老成的语气有些意外,也不知道是不是罗戴民的懦弱,造成了罗蓉的早熟。

    沈淮跟罗蓉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都没有见罗戴民跟丁秀出来打招呼,心里也有些奇怪,问罗蓉:“你爸妈今天不在家?”

    “我妈在屋里洗澡呢,”罗蓉说道,“我爸……”

    说到这里,罗蓉语气停滞下来。

    沈淮转过头,问道:“嗯,你爸怎么了?”

    “从医院出来第二天,我爸妈就离婚了;他不住这里了。”罗蓉说道。

    “……”沈淮倒是有些吃惊,他还以为罗戴民跟丁秀有可能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上来,没想到他们第二天就干脆利落的离婚了,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蓉蓉,你在跟谁说话呢?”丁秀在屋里问道,紧接着她端了一大木盆,里面浸满衣服,大概是她刚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她是想端到院子里,趁手洗掉。

    丁秀刚洗过澡,拿干毛巾简单擦过的长发乌黑cháo湿,散披在肩后,穿着自家裁制的花布睡裤,上身就戴了一件大t恤衫。

    她大概也没有想到是沈淮跟女儿在院子里说话,赶着要睡觉了,t恤衫里也没有穿戴什么,弯着身子端着浸泡衣服的木盆出来,t恤衫的领口敞下来,露出里面荡下来像两只木瓜似的雪白大|ru,看得沈淮一愣,眼睛盯着看了好几秒钟才意识到有些失礼。

    丁秀也顿时意识到走光了,但她毕竟是过来人,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打翻木盆什么的,侧过身子,将木盆放下来,才站起来拢着胸口,跟沈淮打招呼:“沈县长,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也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也可能是院子里的灯光不那么亮堂,此时的丁秀没有之前所见的憔悴、疲惫,脸滑皮嫩,乌溜溜的大眼睛多少有些走光后给人看见的羞涩,显得成熟而美艳,也有几许的妩媚感觉,很难叫人相信她都已经是个三十六七岁的成熟妇人。

    沈淮心里暗暗一叹:恰是这种熟媚的女人,对男人的诱惑力最强。

    罗蓉也是看到她妈走光的样子,只是吐吐舌头没有说什么,看到沈淮尴尬的转过脸来,还冲沈淮做了一个鬼脸。

    沈淮满头大汗,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是纯洁无瑕呢,还是说没心没肺的不介意她妈的身子给人看光了。

    沈淮原先还想找罗戴民、丁秀聊聊天,除了邻居彼此熟悉一下,还想通过罗戴民、丁秀了解一下城关镇的基层情况。

    现在知道丁秀从医院出来第二天,就干脆利落的跟罗戴民离了婚,沈淮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以后瓜田李下的,他还要是注意避嫌,不然羊肉没吃到、惹一身sāo,那就不划算了。

    沈淮与丁秀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就坐回来接着看件。

    看着沈淮坐回去,丁秀才觉得面烫心热,也不知道刚才那样子,叫人家县长看在眼里会怎么想——她看了一眼隔壁院子,也知道不便再这么穿着、蹲在院子里洗衣服,想着回屋添件外套也不合适,索xing端了木盆,躲屋里洗衣服去。

    她作为一个刚离婚的女人,自然也需要避嫌。

    “沈大哥……”罗蓉在院墙那头,又喊沈淮。

    “嗯?”沈淮背靠院墙回应着。

    “你一定以为是我妈绝情……”

    “啊,我没有这么觉得啊。”沈淮笑道,都没有见过两面的邻居夫妻离不离婚,他才不会去掺和什么,再说了,罗戴民跟丁秀这种状况,就算丁秀坚决要跟罗戴民离婚,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事情。

    “其实跟我妈离婚,是我爸提出来的,”罗蓉说道,“也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那天夜里回来,他就提了离婚,夜里就搬出去住了。”

    “……”沈淮又是半天无语,那天夜里他回到家就呼呼大睡,还不知道隔壁大半夜又发生那么多事情。

    沈淮轻轻一叹,有时候他自以为把人xing看透,但又不得不承认,也不是没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情不自禁的会想:罗戴民到底是什么心境,跟丁秀提出离婚?

    在经历医院那夜的事情之后,他也有些看不起罗戴民,但这时候又觉得罗戴民懦弱归懦弱,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这会儿,丁秀披了件外套走出来,冲着这边的墙头说道:“沈县长,好像有人在敲你家的门……”

    院子在楼前,进户门则在北面的楼道里,中间隔着餐厅、客厅,沈淮刚才在想事情,也没有注意听到有人在后面敲门。

    真正谁有什么事情要汇报或者交流,都会先打电话过来,或者通过王卫成转告后再上门,沈淮心里琢磨着谁没事会这个时候上门来。

    他现在特别烦那些上门说情送礼,没什么事还拼了命凑过来汇报工作、汇报思想的。

    他要是板着脸教训,显得不近人情;要是不板着脸教训,下面人能做出各种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往烟盒塞几千钱、塞金饰件,都还是小事情。

    沈淮正犹豫是不是假装听不见呢,让来人知难而退,搁桌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沈淮拿起手机,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不知道是不是在敲门的人打来,接通后朱鹏的声音传过来:“沈县长,我是城关镇的朱鹏,有些工作要跟你汇报一下……”

    所有人找上门来的借口都是汇报工作,作为领导,很多时候也是不能拒绝下面这种接近的借口,不然就是不关心下属,不贴近群众,在组织生活里也是要受批评的。

    沈淮今天算是较早回家了,没隔多少时间朱鹏就摸上门来,心想他指不定这几天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想到这里,沈淮蹙着眉头,说道:“哦,朱镇长啊,你有什么紧急事情要汇报?要是一般工作,今天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明天跟县zhèng fu办联系,看赵副县长明后天有没有时间。”

    这两天朱鹏就在楼前楼后的张望,丁秀也猜到这时候应该是他在外面敲县长家的门——她还以为朱鹏都找上门来,县长总得让人家进来一下、应付一下,但没有想到沈淮会拒绝得这么干净利落,不单今天,甚至以后都不打算给朱鹏单独见面的机会。

    她猜想站在门外的朱鹏,这时候会不会有一种给一盆凉水浇透的心情?

    丁秀虽然是城关镇上的干部,但作为普通干部,跟县领导直接接触的机会很少——也不是没有接触的机会,但她心里也明白有些男领导凑过来是打什么心思,瓜田李下的,她不想惹什么闲话,就只能躲得远远的。

    这几天离婚虽然叫她有一种人生从此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人生经历这么大的变故,心思也是极乱,谈不上悲或喜,她只是努力的想将自己与女儿的生活恢复平静,然而在单位里还要应付种种异样的眼光,还要克制住不理会背后的种种非议。

    这种心情下,即使知道隔壁新搬来的邻居,是近两年来镇上隔三岔五都交头接耳讨论的新县长,她也没有什么心思去琢磨年轻的新县长是怎么一个人,惊讶之情也是给冲淡了许多。

    她也是差不多到今天才把纷杂错乱的情绪捋顺过来,偷摸打量了沈淮两眼,见他都已经放下手机,想必是直接挂了朱鹏的电话,心想真是一个难以接近的领导。

    沈淮将手机搁桌角,见丁秀yu言又止,刚要问她有什么话说,却见她转身进屋里去,也就没有喊她。

第八百零六章 发愁

    丁秀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从猫眼里看出去,就见朱鹏站在楼梯洞里还没有离去,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像幽魂。

    以前在单位听人说,这个新县长如何的了得、厉害,丁秀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隔得太远,事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不过,这几天来看到朱鹏心事重重以及此时被拒门外的失魂落魄,再想起以往朱鹏在镇上的不可一世,丁秀暗自咂舌,心里想:也许新县长的威严,也只有最挨近他的那圈人,才能清晰的感觉到吧?

    丁秀心里就奇怪了,看沈淮也就二十仈jiu岁的样子,怎么就有这样的威严?

    丁秀心里正胡思乱想的,就见朱鹏往她这边走过来——看到朱鹏冲猫眼这边看过来,丁秀心里一惊,转念想到她凑到猫眼前看门外的情形时遮住光,定然是如此才叫朱鹏觉察到门后有人。

    朱鹏敲门;丁秀不吭声,也不让开,希望朱鹏误以为是屋里熄了灯、猫眼才没有光亮透出去。

    朱鹏却没有那么好打发,不再敲门,贴着门说道:“丁秀,我知道你在门里面,你不要假装听不到我说什么——我知道我去医院太过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要跟沈县长解释清楚。我对你有什么心思,我也不掩饰,但你扪心问问,这些年我有没有强迫过你做什么?要不是罗戴民先闹得我家里鸡犬不宁,我会吃饱了撑着去折腾他?你跟罗戴民离婚,是因为我折腾你们,还是因为罗戴民他自己,你不能昩着良心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丁秀回想往事,心境难平,想到以往朱鹏在镇上那不可一世、叫人畏惧的样子,再看看他此时竟然哀求自己门前、要求帮他到沈淮跟前说情的可怜样,又觉得甚是可笑,但想到自己家庭已经破碎,心就又硬了起来,打算回房间里去,不再理会门外的朱鹏。

    “你跟罗戴民的事,我还是以前的看法,晚离不如早离,对你、对蓉蓉都好。罗戴民这人是不坏,但跟着他,对你,对蓉蓉都没有什么好处。这里面的道理,你心里也应该能明白,不用我废话多说什么。这些年,我是纠缠你,我就觉得罗戴民配不上你,你要是因此恨我,我也不怨你……”

    沈淮坐下来看件,也不知道,也不关心丁秀与朱鹏离院子十多米隔着门在说什么,只要朱鹏不敲门、不再打电话过来烦他,他甚至不关心朱鹏在门外到底有没有离开。

    罗蓉饶有兴趣的趴在墙头,看沈淮坐院子里批阅件,还小声的感慨道:“原来电视里那些当大官的批阅件,都是你这样子啊……”

    “我算哪门子当大官哦?”沈淮背靠院墙,有一茬没一茬的跟小姑娘搭话。

    “咦,城关镇真要都拆了啊?”

    沈淮回头看了一眼,罗蓉的小脑袋磕在墙头往这边看过来,还隔着两三米的样子,院子里的灯光不是特别的明亮,没想到她眼睛这么好,还能看到件上的内容,笑着提醒她:“看到什么,可不能说出去,不然就犯错误了……”

    “哦!”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说道,“那我就不偷看了。”

    沈淮笑了笑,侧过身子来,一起看件一边跟小姑娘聊天,倒是一点都不叫人觉得厌烦,反而能消解一个人静夜看件的枯燥跟寂寞。

    罗蓉脑袋磕在院墙头,露出的鹅蛋小脸雪白清媚,亮如点漆的眼眸子不是圆溜溜的那种,大而长的丹凤眼,薄唇皮子嫣红似染,与白皙的脸蛋相映如画,小小的年纪,眼睫毛就长得能挑起来,再长大一些绝对是个风情万种的美人胚子——沈淮倒怀疑起来,杜建是不是揣摩着他的喜好,故意将住所安排丁秀一家的隔壁?

    对此,沈淮也只能心里苦笑,也不会真拉下脸去跟杜建点破了说什么,不过沈淮心里又奇怪,如果说杜建真了解丁秀一家的情况,那下午谈话时他话里为何又隐约有推荐朱鹏的意思在里面,难道实际的情况要比自己的想象更复杂?

    沈淮蹙起眉头来,手指敲着手里的件。

    “沈大哥,你在想什么,好像很发愁的样子?”罗蓉又问道。

    沈淮笑了笑,自然不会将他发愁的事情,说给才看上去才十四五岁的罗蓉听,有时候官场就是叫人头痛,下属琢磨领导的心思,领导也未尝不琢磨下属的心思,有些话偏就不往明白里说。

    沈淮倒不是关心罗戴民、丁秀一家的未来,他也不需要为他人的人生负什么责任,他眼下更关心的还是城关镇的人事调整问题。

    亚太金融危机延续到今天,国内出口贸易及相关产业也深受牵累,第一季度的出口贸易增涨,从去年同期的二十点,锐减到三四点,这样的降幅,不可不惊,即使东华这边贸易企业,努力开拓欧美市场,增涨幅度没有大幅下降,但也没有承接此前迅猛增涨的势头,更上一层楼,也可以说是受到影响了。

    不过亚太金融危机背后,蕴藏着巨大的机遇。

    这个机遇就是全球xing的产业转移、经济全球化。

    以亚洲“四小龙”、“四小虎”为代表的东南亚经济(包括韩国),从七十年代开始迅速崛起,实际是全球xing的第三次产业转移所致。

    即使到国内改革深化之后的九十年中前期,东南亚地区所承接的外商投资总量,是远远高于国内。

    不过,东南亚狭窄及分割成十数个国家及地区的市场,很难有效的消化这么大量的外商投资,过多的外资堆积到金融、房地产领域,导致大量的泡沫产生,这也是这次亚太金融危机产生及爆发的根源。

    相比较之下,中国有着十三亿人口的完整市场,经济制度改革也进行近二十年,即使为人所垢病的应试教育体制,也为中国储备了大量的技术xing人力资源,有着比东南亚地区好得多的承接外商投资的条件。

    如果说第三次产业转移及经济全球化还要继续深化进行下去,那中国大陆则必然是最佳的,比东南亚及南亚印度及非洲、南美洲地区优越得多的承接地。

    甚至此前转移到东南亚及南亚一些欧美及ri韩企业,包括东南亚的当地企业,都极有可能选择二次转移。

    在亚太金融危机继续往深处动荡之际,这种认识也逐渐的深入人心,很多经济领域的专家、学者,也越来越多的取得这种共识。

    长青集团将其在泰国、马来西亚的制造基地,往新浦搬,不过是稍稍领先了一小步而已。

    在这种情形下,沈淮要想在产业转移的浪cháo里,为地方经济、产业发展争取到更多的转移产业份额,要想为梅钢拉拢更多的合作盟友,为梅钢的发展,确立更雄厚的区域产业基础,霞浦的招商引资工作,就必须是不断的加强再加强,而非停滞发展,更不能削弱。

    沈淮手底下能用的人手,赵天明、戴泉、宋晓军、王卫成等人,几乎都把jing力扑在这一块,而在香港及东南亚,宋鸿军等人的主要jing力,也放在这一块上。

    胡家及金石融信与计经系,这么深入的参与淮海湾经济产业发展,是沈淮早初所没有预见的——这使得淮海湾的整体开发,比沈淮预计的要早好些年。

    这对东华,对淮海省也是好事。

    淮海湾整体开发启动得越早,对承接更大规模的产业转移,就越有利,深度及广度将更大。

    东江证券案,徐沛、李谷不是看不到将赵秋华他们一举掀翻掉的可能,但大家都保持着克制,得到自己应得的利益就收手。

    包括淮海融投的成立,也让赵系参与进来,沈淮代表梅钢系让出那么大的利益,说白了大家心里都清楚,保住大局才是大家最大的利益。

    不过,沈淮此前一些的规划,就需要适时的进行调整。

    至少在沈淮的计划里,靖海公路的扩建,应该会拖上两到三年才有可能实施,但现在实际已经由淮海融投负责牵头,进入前期筹备阶段。

    靖海公路扩建,往大里说是要进一步的打开沿淮海湾区域竖向的交通瓶颈,而就对霞浦县的工作来说,就必然牵涉到沿靖海公路两侧、霞浦旧城区西片的改造。

    这一点又远远早过沈淮之前的计划。

    沈淮早初计划是等临港新城建成到十三四万人口居住规模之后,再将县委县政所属的机关、学校、医院等单位往新城迁,将旧城区的企业都迁入各个产业园之后,然后再启动大规模的旧城区改造,他希望中间能有三到四年的缓冲期。

    现在这一步要提前启动,这对霞浦县来说,也是好的机遇,沈淮不可能放弃。

    霞浦县旧城改造,应该由城关镇班子负责,但这个班子谁来领导,是沈淮头痛的问题。

    赵天明、戴泉、宋晓军、王卫成他们jing力有限,这么一项重要工作,沈淮自然要考虑他能信任谁、交给谁,他还是要更深入的挖掘地方上的资源——霞浦县的旧有官场派系,南浦即城关镇这个小圈子,长期以来是被陶继兴、葛永秋等人压制的,沈淮就在想,有没有必要、有没有可能从这里挖出些能用的人手来。

    杜建他都能用,他还会过多的纠缠别人的恩怨跟纠葛?

第八百零七章 怀恨在心

    这时候,丁秀又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女儿趴在院头跟沈淮说话,责怪的说道:“蓉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沈县长这么忙,你还硬凑过去尽打岔?”

    “沈大哥都没有烦我?”罗蓉嘟起嘴,回头跟她妈说道。

    “喊个人也没有分寸,你这个孩子也真是的,”丁秀走近过来,跟沈淮道歉道,“平时我也没有时间管教这孩子,任起xing来没大没小的,都不让人说两句,打搅沈县长您工作了……”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有个人打打岔,也挺不错的。”沈淮笑道。

    沈淮态度温和,丁秀却不这么想,她这些年受到太多的男人纠缠,也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人近中年,生活也是一团糟,她也知道自己女儿年纪虽小,但长成这样子已经引得一些人的觊觎——新县长再怎么神秘,那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没有不吃腥的,丁秀就怕女儿跟新县长走得太近,最后连骨头渣都给吃得不剩,跟自己一样落成现在生活混乱的境遇。

    只是,丁秀也不敢将戒备心表现的太明显,一个朱鹏就把她家折腾成这样子,这个叫朱鹏看了如老鼠畏猫似的新县长,谁知道他手里的能量有多大?

    不过朱鹏刚才站在门外所说的话,也在丁秀心里反复。

    在那些多觊觎她的男人里,朱鹏确实不是最过分的,而之后的折腾也是有缘故的——丁秀看了沈淮一眼,心想朱鹏刚才在门外哀求的口吻,心里想:难道在医院那次给这个新县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对朱鹏未来的影响真有那么大?

    沈淮见丁秀站在院墙那头,yu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嗯,丁主任,你有什么事要说?”

    丁秀见女儿缩回头来吐舌头,心知大概是刚才的谈话中叫沈淮知道她家的一些情况,心里想,她一个小小的镇妇联副主任,在堂堂的县长面前,算哪门子主任啊?

    不过沈淮以职务相称,倒是很快的界定了彼此的距离,丁秀迟疑了一下,说道:“朱镇长似乎还站在门外没有走……”

    沈淮眉头微蹙的看了丁秀一眼,他抿起嘴想了一会儿,终究是起身穿过客厅,走到玄关口,打开房门,看着站在楼梯洞里的朱鹏。

    沈淮此前都没有跟朱鹏单独打过什么交道,毕竟城关镇一块的工作由葛逸飞跟赵天明分管,没有紧急的情况发生,他无需要过问题;更多的是在一些会议场合与朱鹏有些接触,会偶尔问一些城关镇的情况,但这些接触都是蜻蜓点水,没有什么深度,他对朱鹏这个人,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了解。

    官场就是如此,很多人眼睛只盯着上面,沈淮还算克制的,但也没有办法将全县两三百个乡科级干部的脾气都摸透。

    此时的朱鹏,有如丧家之犬,在看到沈淮打开房门之后,眼睛都露出些意外的喜sè。

    沈淮岔腰站在门口,问道:“朱镇长倒是坚持不懈啊。城关镇的事务,是葛常委跟赵副县长分管的,要不是什么紧急事情,你找我直接汇报,好像有些不合适啊?”

    朱鹏也有自知那晚在医院里给沈淮留下的印象很恶劣,沈淮虽然一副冷冰冰的口吻,但至少比刚才连房门都不打开、直接赶他走要叫他看到更多的希望。

    朱鹏也不清楚丁秀给沈淮怎么说的,也不清楚他这时候该不该去解释这些年来跟罗戴民、丁秀的恩怨,他眼睛往客厅里瞄,意思还是想进屋“汇报工作”,这样能叫他稍从容些,但又不确定沈淮的心思,进退之间显得很犹豫。

    “你进来说话吧。”沈淮往屋里走,他既然决定给朱鹏一个机会,就不会介意让朱鹏跟他到院子里坐着说话。

    大概是丁秀知道避嫌,这会儿拉女儿进屋去了,隔壁院子时就剩下一张空竹榻摆在那里——沈淮也不问朱鹏要喝什么,让他先到院子里住,他拿水壶沏了一杯嵛山茶端出来,看到朱鹏眼睛往桌上的件上瞅。

    这些件都是霞浦县旧城改造的规划设计方案,城关镇也有参与,目前邀请三家设计单位,但最终的方案还没有定,沈淮希望前期能把各项工作做得更细致些。

    看着沈淮端茶过来,朱鹏诚惶诚恐的抬起屁股过来接茶杯。

    沈淮坐到椅子上,朱鹏将茶杯放在桌角上,也没敢坐实,虚着半片屁股,身子往前倾,说道:

    “还是前几天在医院里,才知道沈县长你也住咱们小区里。一直想着上门拜访沈县长您,又怕沈县长您ri理万机,打扰到沈县长您休息?”

    朱鹏稳定心头不安的情绪,琢磨着把话头打开来。

    “哦,我此前也不知道朱镇长你住这边;朱镇长,你家住哪栋?”既然放人进院子,沈淮也就不再板着脸说话。

    城关镇党委葛逸飞,同时也是县委常委,他是知道沈淮住这边的,毕竟常委之间的联络方式及地址,都是要互相通告,以出现什么状况,能随时联络上。

    至于之前葛逸飞没有跟朱鹏提及他的新住处,还是说葛逸飞跟朱鹏有提过,但朱鹏此前克制着没有过来登门,沈淮也不甚关心。

    “27栋,南门进来往拐到角边上那栋……”朱鹏说道。

    城南小区作为城关镇牵头建设的集资房小区,县里很多机关、企业员工都有参与,总共建有三十多栋楼,放在大城市不算什么,但放在旧城人口才五六万的霞浦县,就要算一个超大社区。沈淮习惯走小东门进出,确实跟没有机会跟朱鹏碰上。

    听朱鹏说他家住17栋,沈淮就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城南小区集资搞一期建设时,你好像是在城关镇当常务副镇长负责这个工程——怎么,27栋,好像是三期的?”

    在沈淮之前,霞浦的经济发展只能说是稳健,压根不可能有什么项目跟新浦钢铁、新浦炼化及临港新城比,但在不多的几个有亮点的建设项目里,城南集资房社会,要算一个。

    听沈淮这么说,朱鹏也要知道沈淮之前对他是有注意的,但沈淮的这个问题,他也觉得不好回答,细思觉得沈淮在这个问题背后隐藏更多对他更多的探究,他要是稍不注意,可能最后那点希望就会湮灭。

    “当时考虑县城应该往南发展,在城南开发区跟旧城区之间,留下大约有仈jiu平方公里的空地,搞集资房,也是考虑给城南开发区搞配套,拉人气,是陈兵市长在霞浦县里提议推动的,城关镇只是牵头做些执行工作,”朱鹏心知有些情况,沈淮心里是清楚的,但他不想给沈淮造成贪功,甚至贪陈副市长功劳的坏印象,还是多费了些口舌头,将这些来由解释了一遍,“当时葛书记刚刚当书记,手里头的工作很多,而当时的党委副书记、镇长,也是现在的县政协副主任祝成得了甲肝,需要静养,工程建设缺个跑腿的,陈兵市长便叫我站起来试一试。不过,一期还没有建成,我就给调往岔桥当镇长了,中间隔了四年,一直到前年,才调回城关镇,所以也是前年底才住进来……”

    沈淮点点头,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九二年时,城南集资房社区在霞浦县绝对要算重点工程,一般情况下,不会更换工程负责人——在这个当儿,朱鹏给调离城关镇,但在官场并没有受到严重打压,说明当时他离开,是有些其他因素的。

    这个可能涉及到个人的往事,沈淮犹豫着是直接问朱鹏呢,还是说等到明天问杜建。

    朱鹏似乎倒是看明白沈淮的犹豫,说道:“九二年的时间,我前妻跟我办离婚,影响很不好。葛书记当时就觉得我不适宜继续留在城关镇,也是出乎关心爱好,跟县委建议我去岔桥镇工作。”

    沈淮手支着下巴,不说话的看着朱鹏:九二年的时候,朱鹏才三十二三岁,当时他就是城关镇常务副镇长,在同龄人里绝对算得年轻有为,他前妻跟他闹离婚,显然背后是有很大的曲折。

    朱鹏把话说到这份上,不把这背后的曲折说出来,那今天晚上的谈话就没有什么意义——沈淮耐心的等着他往下说。

    朱鹏也将宝押在最后这一出上,不敢放肆的跟沈淮对视,说道:“我离婚这件事,也跟我与罗戴民的个人恩怨有关,这也是我今天过来要跟沈县长您反省的。当时,罗戴民是镇上的助理,丁秀是下面居委会的妇女主任,我当时还兼着计生委的工作,在工作上跟丁秀有些接触,外面也因此有些不那么好的传言。也不知道罗戴民是喝了酒之后受人挑唆的缘故,跑到当时我的办公室里,大闹了一场。后来,我把我的婚姻、工作调动,都狭窄的归结到罗戴民的头上,一直对此怀恨在心;再调回到城关镇,就自私的利用手里的职权,对罗戴民进行打击报复,失去作为一名党员的基原则跟人格。沈县长您叫人认识到这些错误,这些天,我想到这些事,想到自己的狭窄胸怀,就觉得愧疚难当,对不住县里跟沈县长您对我的信任,我……”

    朱鹏说到最后的声音如哽,沈淮也只当他是在演戏,但不过他所说的一些事还是合乎逻辑的:

    罗戴民生xing懦弱,酒后却又是闹事的xing子;朱鹏当时那么年轻,就有望担任城关镇镇长,惹人忌恨也是正常——而忌恨朱鹏的人,暗中拿男女之事挑唆罗戴民出来惹事,以此将朱鹏从城关镇逼走,闹得朱鹏家庭破散,都是合乎逻辑的。

    当然了,具体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沈淮还要找人核实一下。

    沈淮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无意间发现丁秀就贴在隔壁屋的窗前听着这边的一切。

    丁秀跟只吓着的猫似的躲开,沈淮又回头看了朱鹏一眼,心想朱鹏当年跟丁秀,未必真就是清白的。

第八百零八章 交接

    过两天,沈淮又到陶继兴的办公室里,找他谈朱鹏的问题。

    一般乡镇不设常务副镇,城关镇作为县委县zhèng fu机关所在地,较为特殊些。朱鹏从城关镇常务副镇长,调任岔桥任镇长,恰好那年陶继兴调来霞浦担任县委书记。

    虽说大体上都是书记掌握组织人事,事实上也受很多条件的限制。

    比如说新省委书记钟立岷,到淮海省任职才半年时间,目前主要还是平衡赵秋华跟徐沛之间的关系。

    这段时间省里及下面地市的一些人事调整、调动,钟立岷更多的是在被动的听从徐沛、赵秋华、戴乐生等人的意见,他个人还没有把地方上的情况都熟悉过来。

    当然了,钟立岷作为省委书记,也不可能说完全给徐沛、赵秋华他们牵着鼻子走。省里及地市很多的人事调整,其实是被他压制下来的,甚至包括东华的常务副市长一职,都空缺了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么个重要职务,到底谁会填上去或者省里谁会空降下来,谁都不清楚;沈淮也琢磨不透钟立岷书记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陶继兴刚调来霞浦担任县委书记的那段时间,情况就跟这个差不多类似。名义上,朱鹏是在他手里调到岔桥担任镇长的,但实际上跟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当时更主要的是来自葛逸飞的提名。

    “朱鹏在城关镇是搞城建,到岔桥后搞花木种植,都很有些想法,”陶继兴虽然不把朱鹏视为嫡系,但对朱鹏的印象不坏,说道,“九四年的时候,岔桥镇的书记出问题,给拿下来,当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由朱鹏兼书记、镇长。岔桥镇花木园圃种植规模就进一步的扩大,九五年底的时候,全镇花木种植产值就过了两千万,到今年发展应该更好;其他农副产品种植也都搞得有声有sè……”

    岔桥搞花木种植,是有历史传统的,但早年不成什么规模,朱鹏到岔桥后,还是做了相当多的工作。

    除了较大规模的农户种植外,岔桥镇目前还形成好几十家中小规模的花木企业,今年输出的苗木产值有可能达到五千万。

    岔桥镇位于靖海公路霞浦县段北端,靖海公路扩建改造启动后,县里还计划在岔桥镇投资建设一座专业的花木市场,进一步的培育那里的花木苗圃种植产业。

    这对一个没有什么工业规模的农业乡镇来说,成绩相当了得。

    现在国内区县到乡镇这一层次,干部队伍里严重缺乏的就是像朱鹏这种有基层工作能力跟经验、发展视野又相对开阔的人。

    陶继兴又笑道:“岔桥的花木经济能上去,也是很大程度上依赖梅溪、新浦的强势崛起啊,仅这两地对岔桥苗木的需求就超过六七成。这也就让很多人看到,地区有产业发展的龙头,对周边的地区发展拉动到底有多大。我前些天下乡镇,了解农副产品养殖的一些情况,有人就跟我简单的举了一个例子:以前,霞浦县的养殖生猪,相当一部分都是运往渚江南岸的平江等地。动输方式也很传统,猪贩子骑着一辆二八的自行车,将生猪捆绑在后车架子上,骑车再坐汽渡过江,卖给平江当时的屠宰户或屠宰站,一天起早几乎要半夜才能回来,这么走一趟也就能赚二三十块。夏天的时候,长途运输的生猪容易热死,那就要折大了,一年下来挣个四五千元,在乡镇就要算收入极高的。现在啊,经济发展起来了,市里及县里的猪肉消费大增,县里养殖的生猪,供应县里及市里,都已经有所不足,这两年全县的生猪养殖规模就增加了五成还多,价格也有较大幅度的上涨。一头生猪运到县郊或新浦屠宰,只需要走上半天,却能赚上四五十块钱。猪贩子勤快一些,一年赚一万多甚至两万,都很正常的。而直接涉及的养殖户、屠宰户以及乡镇检疫屠宰站的干部职工,收入翻一番也都是少的。全县的个体工商户的数量,这两年也是成倍的增涨——从这里也能看到,你这两年虽然把主要jing力放在新浦,但全县都能获得相当大的直接利益。”

    消费存在链条传递效应,从去年起,大幅度的提高全县中小学教职工的工资收入,包括zhèng fu及企事业机关工作人员以及新浦大量聚集的从业人员存在较高的收入水平,通过消费环节层层传递下去,最终带动最末端的人群收入增加。

    这也使得今年全县农民的人均年收入,在前两年的基础之上增涨一倍,成为可能。

    不过,沈淮过来找陶继兴,倒不是关注全县农副产业的发展问题,他的问题还是在于朱鹏这个能不能用上。

    朱鹏身上的缺点也很明显。

    九二年因为作风问题被调离城关镇,这对很多官员来说,就是一个致命伤。

    任何想提拔他的领导,都需要考虑,他要是再出现相关问题,就要连带的背起“带病提拔”的责任来。

    “朱鹏在岔桥干得还不错,怎么又调回城关镇来了?”沈淮问道。

    沈淮毕竟还没有正式接替陶继兴把书记的职务也兼起来,直接去调阅当时朱鹏调回城关镇的常委会研究记录,不是很方便,有些事情直接问陶继兴,更能得到准确的答案。

    陶继兴说道:“那是葛永秋后来想把城南那一块做起来,缺乏合适的人手,大家就商量着把朱鹏又调了回来……”

    沈淮点点头,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透,陶继兴这么说,他也能明白背后的曲折。

    葛永秋调到霞浦任县长时,市里仗着有高天河支持,在县里联合葛逸飞、徐福林等人,任用城关镇一系的人手,架空陶继兴,打压、分化赵天明等人,实在是很常见的官场策略跟手段。

    所以在那时候,只要葛逸飞提出动议,将朱鹏调回城关镇,陶继兴也没有办法拒绝——而对葛永秋来说,既不用承担提拔、任用的责任,又能进一步的拉拢葛逸飞等人,还把朱鹏调到城关镇来任用。

    这样就带来另一个问题,沈淮眼下就还要考虑:朱鹏跟葛永秋他们的牵扯深不深?

    现在陈宝齐任用葛永秋出任新津县委书记,与韩寿chun一起作为启动新津港建设的中坚人物,在胡林、赵秋华等人眼里的分量渐重。

    要是朱鹏暗中跟葛永秋的牵扯很深,将来梅钢跟金石的对抗有可能会加剧,那沈淮此时用朱鹏,就有可能是给自己埋一颗钉子、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三月市政协选举中,陶继兴正式兼任市政协副主席,再过半个月,就要正式将县委书记的职务卸任给沈淮。

    陶继兴也很高兴沈淮在他卸任县委书记、沈淮接任县委书记之际,还找他一起研究县里接下来的人事调整工作,他也是坦诚相告,说道:“以往城关镇党委书由县常委兼任是惯例,但县里既然已经做出部署,县委县zhèng fu机关、学校及企事业单位在未来三五年内要迁往临港新城,那在葛常委之后的城关镇党委书记,就没有必要再由县常委兼任。城关镇降格为普通乡镇,朱鹏担任党委书记,还是合格的……”

    沈淮点点头,陶继兴出的这个主意,就能很好的打消他的顾虑。

    城关镇降不降格,其实是在两可之间。

    如果葛逸飞继续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那就不存在降格的可能,总不能将葛逸飞从县常委班子剔除出去。

    倘若向市里推荐葛逸飞分管县委宣传部或统战部工作,不再兼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一职,这时候再将城关镇降格,就将城关镇很好的切割出去。

    这时候由朱鹏担任城关镇党委书记,也就谈不上什么提拔,不用考虑给县里增加不稳定因素的同时,也可以用朱鹏在城关镇旧城改造上做些实际的工作。

    倘若发现朱鹏跟葛永秋有个眉来眼去,沈淮再对朱鹏采取限制手段也会很容易;而考察个两三年,确认朱鹏身上没有什么问题,再提拔任用也不迟。

    在陶继兴的办公室谈过话,沈淮看了看表,跟陶继兴说道:“下午还要到市时在,跟虞成震谈话。前两次谈话,虞成震说是要加大干部交流的力度,但透露的意思,市里还是有进一步调整县委班子的可能……”

    陶继兴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不能阻拦你担任县委书记,但也不可能消停的;你以后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陶书记,你虽然以后的工作岗位在市里,但你始终是霞浦县的书记,可不能说真就摞挑子啊。”沈淮笑道。

    陶继兴也怕人走茶凉,笑道:“有需要用到我这把老骨头的地方,我是责无旁贷啊,”又说道,“城关镇的问题,要是你不方便,我去找葛逸飞说。”

    沈淮说道:“那真是要谢谢陶书记您了。”

    城关镇降格,影响还真很大。真要拖到沈淮接替县委书记职务之后,再提出来,很可能会加深他与葛逸飞之间的分歧。

    现在就由陶继兴提出来,葛逸飞即使对陶继兴有什么意见,陶继兴以后要退二线也无所谓,先保证县里不扩大分歧更为重要。

    从陶继兴办公室出来,沈淮让杜建陪他去市里去见虞成震,坐上车也觉得头痛。他以前主要负责经济工作,一来是他所擅长,二来经济领域的工作条理xing更清楚些,但是他接下来就要同时兼任县委书记、县长两职,县里所有的工作都要他总揽全局,还要考虑全县各乡镇之间的均衡发展问题。

    更为关键的,陈宝齐他们也不大可能会让县常委班子保持现在的稳定状况,他们只要调两个人出去、塞两个人进来,就能叫他头大如麻。

    很显然这种事是陈宝齐他们很乐意干的,即使沈淮目前跟郭成泽他们在一起程度上合流,但郭成泽、孟建声显然也会对这种会让沈淮手忙脚乱的事情袖手旁观——随着杨玉权上个月退二线,从统战部长调任市大人常务副主任之后,梅钢在市常委会议上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沈淮也就不能杜绝一些情况的发生。

第八百零九章 暗藏杀机

    沿梅浦公路西行,道侧的数排景观树是小叶杨、香樟跟樱花、海棠等花木混种。

    六月花开正艳,风吹过,花洒如雪,而小叶杨、香樟等树翠sèyu滴,沿路望去就觉得美不胜收。

    虽然霞浦县大多数地方的发展还没有启动,走到农村,土墙草屋也是比比皆是,但沿梅浦公路而走,还是觉得充满希望,而倘若掉头走到新浦港,就能更真切的感受到希望在践行,给人的冲击力会格外的强烈。

    也唯有到这时,杜建才能愈发的感受到沈淮搞地方建设的水准,实非一般的地方官员之上。

    东华大多数地方,都还没有建设起来,市里还有大片的棚户区亟待改造,即使市里的道路也是坑坑洼洼,下雨天积水严重,但很多投资商往梅溪等地走一趟,来之前那种疏淡的神情陡然间能融化掉数分,投资意愿也积极了些许——说白了也是梅溪等区域虽然还不甚大,但也叫这些海外的投资客们看到地方建设的水平以及未来东华及沿淮海湾地区的发展前景。

    这其间的种种微妙,也许只有在沈淮之前,在梅溪主持过党政工作的杜建,感受最为深刻。

    亚太金融风暴还在延伸,但梅溪新区今年一季度的工业总产值就接近五十亿,而在九三年,梅溪新区涵盖的梅溪、鹤塘、黄桥、竹社四镇,一季度加起来的工业总产值不过五千万而已。

    五年时间,梅溪新区四镇工业规模增涨一百倍——这样的成绩,即使放诸全国,也是值得大书特书一番。

    唐闸区也籍此,理所当然位居淮海省十强县之首,而唯一能在淮海十强县排名里,对唐闸区形成威胁的,除了霞浦也别无他家了。

    而显然,霞浦新浦港的建设成就更值得期待。

    霞浦去年地方财政预算收入,突破九亿元,是沈淮到霞浦县之前、九五年的八倍;全县建筑及工业规模增涨六倍,要是单纯只算新浦镇,增涨更是百倍都不止。

    今年,霞浦上缴税财税比例会提高到三成,但几项重点工业及地产开发建设项目能顺利完结,全年地方上的财政收入突破十五亿,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在九五年的时候,谁能想象霞浦县的地方财政收入能这么迅猛的达到这个水平?而在九五年,在剔除梅溪新区的贡献之后,东华全市的地方财政收入甚至才过此数的一半。

    杜建想起最近所看的一武侠小说里,经常提到的一句话,说什么“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心里想,官场上太多的yin微心机,在真正的建设成就之前,显得黯然失sè,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故而在陶继兴年龄到限,即将退二线之际,沈淮即使不满三十,也没有人认为谁比他更有资格接任霞浦县委书记的位子——杜建他对此也没有什么疑问。

    不单杜建这么想,郭成泽、孟建声他们此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拿沈淮的年纪做章,但最终也不得不屈服于大局。

    沈淮今年才二十九岁,而此前省内还没有过哪个人,能在三十岁之前就担任区县一把手。而以淮海融投成立为标志,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渐成雏形,沈淮即使这段时间变得低调,也已经是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之一;而这一层意义,要远比沈淮实际年龄的大小重要得多。

    成立淮海融投,梅钢系貌似做出相当大的让步,但真正细想来,郭成泽也不觉得梅钢系未来所得的利益会有丝毫的减损。

    首先是渚江造船厂整体与恒洋船舶重组的谈判已然开启,新的船舶联合企业,淮海融投的持股不会超过25%,真正的控制权还是要落到梅钢系的手里,这将使得梅钢系控制的企业集群,又添一家巨头。

    而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又必然要以新浦港、梅溪港建设为核心。

    以梅溪、新浦两港为依托,发展海运业务的新浦国际航运集团,以及以工程建设、地产开发为主的渚江建设,又必然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发展空间。

    而淮海湾经济区产业集群的发展,同时还将直接扩大新浦钢铁及新浦炼化在地的市场规模。

    省化学轻工业集团与法国托菲化学工业集团,此前就谈好要在渚南工业园区合资建设一座年产十万吨规模的塑钢型材生产基地。

    然而在项目即将启动之际,法方在项目选址上提出异议,希望将制造基地落户到新浦的石化产业园里。

    无他,法方就是希望在兼顾淮海省及中原腹地市场的同时,还能指望由新浦炼化就近提供化学型材生产所需的化学原料。

    法国托菲化学是该合资项目的主要出资方,徐城市及省里无法强拗法方的意见。省里最终只要确保项目能落在省内即可,而徐城市方面则是哭笑不得,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个上亿美元投资规模的项目,叫霞浦不费吹灰之力的夺走。

    徐沛不遗余力的,与李谷推动成立淮海融投,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也是受此触动也是极大。

    当东华占据越来越多的、徐城无法逆转的优势,限制、压制东华的发展,都不是理智者应做的选择,还远不如积极的参与进来分一杯羹,不叫他人专美更好。

    而一旦形成共同推动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的共识,即使明知梅钢系从中获益有可能最大,使沈淮留在霞浦、坐镇霞浦,保证新浦港建设稳健、快速进行,对其他参与淮海湾经济区整体发展的各方来说,都是利益的保证。

    再者说,杨玉权上个月就从市常委、统战部部长的任上,调到市人大担任常务副主任,而陶国兴也将调到市zhèng fu担任副主席,梅钢系在市里仅陈兵孤木支撑,要是阻挠沈淮接替陶继兴兼任霞浦县委书记的位子,无论什么借口都会显得特别的咄咄逼人。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不留几步后手。

    后手就是干部交流。

    地方干部进行异地交流,是前省委书记田家庚一手推动;新省委书记钟立岷近半年来,也是一直强调异地交流这桩事。

    有了这个,市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霞浦县在各个层次上推荐一定比例的干部参与交流,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往霞浦县委派一定比例的交流干部。

    这个“交流”,跟挂职不一样,准确的说是异地任用。

    沈淮坐到虞成震的办公室里,低着眼帘子,看着虞成震拿给他看的区县干部交流名单。

    霞浦县顾金章、耿波二人赫然在列。

    区县干部交流,由市委组织部拟定方案,推荐人选,最终还是要拿到市常委会议上讨论进行确定。

    现在虞成震将名单拿给沈淮看,算是在上会前征询霞浦县的意见;而且陶继兴已经在市zhèng fu挂上职了,拿给沈淮看,也是提前确认沈淮在霞浦的地位。

    貌似尊重,实则暗藏杀机,实难叫沈淮心头愉悦。

    黄新良、李峰、何清社等人他们短时间内实现了从乡镇到区县的巨大跨越,即使在这次的调整中停滞不前,甚至说位子会变得稍差一些,心理上都不会有太大的落差。

    而顾金章、耿波的情况而大为不同。

    根据市委组织部草拟的方案,顾金章将拟调往江堰县继续任县委副书记一职,而耿波将调到城北区担任区常委、宣传部长……

    顾金章作为纪委书记、党委副书记,在霞浦县工作已经有五年时间,今年五十六岁。顾金章这次调往江堰县,要是不出意外,过两年他就会在江堰县委副书记的任上直接退二线。

    江堰县位在新津以西、嵛山以北,早初是东华最穷的三县之一。嵛山这两年发展较好,江堰就直接滑去垫底了。

    像顾金章这样年纪将到限的官员,政治上升的途径已经锁死,要是不那么贪心的话,也就图个生活安逸、便捷。他平调到市里或继续留在霞浦,都是不错的选择,而偏偏在这当儿给踢到江堰去,说是平调,但顾金章在知道到市里这样的安排之后,他心里会有的失落,沈淮便是此时坐在虞成震的办公室里,也能想象得到。

    耿波是霞浦县人,在新联镇党委书记任上,受陶继兴提拔,到县里当了两年县委办主任、两年的副县长,一直到前年才进县常委班子,今年也四十九岁了。

    照耿波的履历,即使要交流到异地的话,也是调任常务副县区长或区县委组织部长这样的重要职务才是正常。

    调任北城区常委、宣传部长,对耿波的政治生涯来说,可以说是一种耽误。

    而且这一耽误,很可能就是三五年,也就叫耿波在退休之前担任党政/一把手的可能xing,也变得微乎其微。

    陈宝齐他们不想霞浦县变成沈淮的一言党,这个不难理解,但将顾金章、耿波二人就这么调出去,心机不可谓不深沉——沈淮他都不知道回到县里,怎么跟顾金章、耿波说这样的结果。

    过去两年,顾金章、耿波都坚定的站在沈淮、陶继兴这一边,使县常委班子保持高度一致。徐福林、秦丙奎等人搞得选举跳票事件,戚靖瑶她们在背后又搞债务危机,最终都没有掀起什么风波来,县常委班高度一致是最重要的基础。

    这两年,霞浦县高速发展,顾金章、耿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市里对他们这么安排,沈淮不为他们争一下,也是对不住他们;但是要争,他拿什么去争?

第八百一十章 调兵遣将

    从虞成震那里出来,沈淮又找杨玉权去。

    谈及县处级干部交流的事,杨玉权也束手无策。

    干部交流由市委组织部拟方案、推人选,最终拿到市常委会议上讨论通过,主要环节都能绕过他们这边——杨玉权上个月就正式卸任,到市人大来担任常务副主任,办公室也从市委大楼搬了过来。

    这次的县处级干部交流方案在程序上没有什么问题,要没有人能在常委会议上提出反对意见,就难以施加阻力;而郭成泽、孟建声他们即使不会推波助澜,很明显也会坐看陈宝齐他们此计得成。

    顾金章、耿波二人的感受还是其次,一旦叫更多的人看到梅钢系不能在政治利益上给盟友一定程度的保证,梅钢系的凝聚力及影响力就会一定程度就会给弱化。

    沈淮摸着额头苦笑,看着张拓沏了茶水端进来,跟杨玉权说道:“这次过来找你,不为别的事,你把张拓放给我吧……”

    张拓从唐闸区委秘书、驻徐办主任,再调到市统战部担任办公室副主任、主任,这次暂时也是以“借调”的名义随杨玉权到市人大。

    杨玉权笑道:“你要就领走,还怕你不接收;我不留人,再留就留成仇了。”

    张拓即使知道虚伪,还是说道:“我还是巴不得想留在杨书记身边工作,能学到东西。”

    “学,也要致用,”杨玉权笑道,“不能光学不用,锻炼最重要。”

    人大的地位近年来是被削弱的,成了官员养老的地方,张拓真要正式调到市人大来干行政工作,发展前途有限,他自己也想调到区县工作,即使没有办法一步跨越到副县处级的领导岗位上去,也希望能有一个更好的基础。

    不过,张拓也不清楚,到霞浦会有什么职务安排他。

    随沈淮过来拜访杨玉权的杜建,看了张拓一眼,心知沈淮手里还是缺可用的人手,将张拓从杨玉权身边要过来,必定会有重要任用。

    想想张拓才三十四五岁,跟黄新良、王卫成、宋晓军他们才是梅钢系在官场上的新生代代表,想想也叫人羡慕。

    杜建猜测沈淮大概也不会在顾金章、耿波的调任上,去跟陈宝齐、虞成震他们起什么争执,毕竟顾金章、耿波的年龄摆在那里,就算强争帮着捞个好的养老位子,对梅钢系的未来也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反正还可以从其他方面对他们做些补偿或者说奖励。

    张拓、黄新良、王卫成、宋晓军等人正值年富力强之时,未来在官场能走到哪一步,现在都还不能限量,扶植他们成长,不受打压,才更重要。

    他们的职务现在较低,目前也好安排。

    有时候,必须要有取舍。

    沈淮挪了挪身子,跟杨玉权说道:“我这次,是希望老杜能进常委,他再不进常委,怕是以后也没有机会。市里既然还让我兼任霞浦县长,那zhèng fu那块,我还需要一个助理,帮我、帮赵天明分担一下压力,我想张拓还是能胜任的——只是在陈宝齐、虞成震那边,我还不是特别有把握,可能还需要找郭成泽谈谈。”

    听沈淮这么说,杜建、张拓都面露喜sè。

    现在市里没有谁能有资格到霞浦县,接任县长的位子,而陈宝齐、虞成震目前也定然会压制不叫赵天明能上位——赵天明前年底才从副县长进常委班子担任常务副县长,资历上略浅,市里压着,沈淮也没有办法硬抬。

    陶继兴退二线,顾、耿二人调出霞浦,县常委班子会空出三个人的位子来,其中县里可以推荐一人,剩下两个会有交流干部来填——市里会交流谁过来,虞成震也没有跟沈淮明说;因为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xing,或者说陈宝齐与郭成泽之间可能还没有妥协好,沈淮这时候也没有办法追着虞成震问。

    不过,掰着脚趾头,沈淮也能想到,陈宝齐、郭成泽他们好不容易能往霞浦渗沙子,肯定不用让不相关的人调到霞浦来。

    照道理来说,杜建此时担任的县zhèng fu办主任,跟县常委及县委秘书长之间,还横着一道沟壑,先提拔担任副县长过渡一到两年才是正常。

    便是杜建自己心里,也做这样的打算。

    不过,沈淮担任县委书记之后,在党建以及协调常委成员以及县委办等工作,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得力助理。这方面的工作也是杜建的能力擅长,相反的,真要让他去担任副县长,到zhèng fu去分管行政及经济事务,反而不是他的专长。

    另外杜建的年龄也成问题,他现在进县常委还有一些年龄优势,要是再过两年,就卡在不上不下的线上。

    陈宝齐既然要在顾金章、耿波的异地交流做章,而沈淮强推杜建进常委,实际上也就成了一种交换;陈宝齐、虞成震,总得让沈淮在什么地方找回点什么来,不然他们也得忤着沈淮的xing子说不定什么时候爆发一下。

    杜建却是没有想到,沈淮这次会推他进常委班子,心里自然是喜不胜喜,有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爽然,他克制着、不至于得意忘形,但在杨玉权等人面前,也无需特别的压制内心泛出来的喜sè。

    杨玉权对杜建的情况颇为了解。

    早初的梅溪镇,在霞浦县也算是少有的工业重镇,又是下梅区撤消前的区zhèng fu驻地,杜建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就扎根在梅溪,在全县那么多乡科级干部里,是绝对的老资格。

    就连当初给杜建当跟班的镇党政办主任黄新良,如今也已经是唐闸区委常委、梅溪新区党工委书记了,杨玉权心里想:杜建这次越过普通副县,超常提拔一下,直接进县常委班子,也不会叫人感到多么突兀。

    张拓的问题就更简单了。

    县长助理是个相当模糊的职务,有些地方说是享受副县处级待遇,但又不是正式的副县处级,比副县长还是要差一截,张拓担任县长助理的阻力,不会比杜建担任县委秘书长更大。

    而张拓不用在乡科级上锻炼,担任县长助理过渡一两年,接下来再正式担任副县长也就顺理成章,这也说明沈淮对张拓未来的发展寄以更高的期待。

    至于张拓担任县长助理,有可能会跟王卫成的职务有所重叠,杨玉权相信沈淮也会做很好的安排,或许会让张拓成为赵天明的主要助手也说不定。

    今后几年,县里招商及建设的担子只会更重,不会减轻,而沈淮又需要腾出一部分jing力去分管其他事务,那这边就需要更多的人来加强相关工作。

    当然了,这两项任命要如愿通过,除了沈淮之外,也需要杨玉权利用他的影响力,在市里去做一些推动跟游说工作。

    杨玉权有机会调到省里去,但他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进市人大跟陶继兴进市zhèng fu,还多少能继续为梅钢发挥影响力,做些贡献;到省里,那就纯粹是养老了。

    从杨玉权那里出来,看着司机从停车场开车过来,沈淮突然转回头,对杜建说道:“你是有能力去胜任一些工作,所以我考虑你进常委班子,对县里的工作大局会有所促进。不过,我也希望你严格要求自己,不要成为拖延大局发展的阻力。不然的话,也没有人说会保你。”

    见沈淮神sè从容的说这些告诫的话,杜建也清楚他是打预防针还是对他所做的一些事不甚满意,只是点头应允,保证他手头的工作不出一点岔子。

    “我与陶书记商量着,未来三五年,机关、学校、主要的医院及企业事单位,都要往临港新城迁,城关镇的工作相对而言,就不那么重要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在县常委班子占一员名额,会考虑调整葛常委的工作分管,”沈淮又说道,“你对城关镇的人事比较熟悉,可以就这个问题,先小规模的征询一下意见。”

    杜建微微一怔,别人新任县委书记,都是一动不如一静,但没想到沈淮现在就开始部署的动作,还是不小。不过,他心里想,既然沈淮都打算超常规推荐他进常委班子,那显然接下来的动作不可能说会有什么停滞。

    不过,沈淮的话也有些含糊,杜建暗自琢磨,葛逸飞那边的工作应该由沈淮或陶继兴亲自去做,沈淮话里的意思,也是要他找城关镇的一些干部“征询”意见,但对朱鹏的去留,他也有不大确定,问道:“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在干部群众中威信颇高,现在还搞不清楚,他对这件事会有什么看法……”

    “那你找他谈一谈,看他有什么看法。”沈淮说道。

    杜建点点头,大体能明白沈淮是什么意思。

    沈淮想到他还要分头找顾金章、耿波谈话,做他们的安抚工作,想想也觉得头痛。

第八百一十一章 幽会

    沈淮刚要上车,周裕发来一条短信:“还在市里?”

    沈淮转回头,跟坐后座的杜建说道:“我在市里还有些事,你跟小司先回县里吧……”

    看着沈淮要下车,杜建忙说道:“我跟小马打车回去。”也不问沈淮什么事,叫他把小车司机都撇掉一边,他拉着小马赶忙下车,将小车让给沈淮用。

    沈淮打着方向盘,从市大人出来,停到路边再回周裕的短信:“刚跟杨谈好话,你在哪里?”

    周裕简单的回了两个字“西市”。

    从市人大开车过去两个路口,就是西市街。

    这是条夹在两个居民区间的狭窄小街,道侧种植了两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六月林荫正密,两排梧桐伸展开的浓密枝叶就将小街遮得满满当当,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两边都是住宅底层车库改造的临街店铺,有很多的女装小店。

    沈淮沿着小街缓缓往前开,看到周裕提着包,从前面一间装潢jing致的小店里走出来。

    周裕没想到沈淮会过来这么快,还在往巷口张望,倒没有注意到眼前将要开过去的车里是沈淮。

    小店前两阶台阶,周裕站在台阶上,沈淮开近之后,就只能看到她深咖啡sè的长裤及棕sè的高跟鞋,高挑的身材及丰满略宽的髋部,衬得腰肢纤细柔软——国内很多女人到三十四五岁,即使保养得好,脸蛋还能保持娇嫩柔美,不生什么皱纹,但很多人的身材多少会垮下来些,像周裕这般保持住身材、柔软腰肢却还能感受到充满弹xing的女人,实在是长期坚持塑体的缘故。

    而比起那柔腰的腰肢,周裕更诱人的地方,则是给深咖啡sè长裤包裹的丰满的臀——沈淮坐在车里,几乎能想象深咖啡sè长裤褪到膝盖处时,露出丰满雪白的臀有水蜜桃般的饱满,都情不自禁的想要舔一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沈淮停下车,降下车窗,让周裕看到他的脸。

    周裕掀起来走下台阶,凑过来,说道:“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还在往路口看你有没有过来呢?”

    周裕上身穿着一件雪纺衬衫,她趴在车窗前,高耸的胸部压在车窗上,有着将要溢出的感觉,她白皙的美脸凑过来,在她秀挺的鼻梁上,还戴着一副茶sè的蛤蟆镜,显得十分的时尚。

    沈淮伸手过去,将她脸上的墨镜摘下来,看着她漂亮的大眼睛,说道:“跟杨书记谈过话,正想着找你呢;你知道我今天要到市里,你有空,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考验你呗。你要是回霞浦,或者跟别的什么人早就有约了,我自己逛街也挺自得其乐的啊……”周裕嫣然一笑,拉开车门坐进来。

    沈淮嘿然而笑,说道:“考验啥啊,县里没有什么事情要赶回来,我还能跟谁有约去?”

    “你们男人真是绝情,穿上裤子就不想认人了,”周裕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沈淮问,“陈丹、成怡是不在东华,但要不要我打电话把黛妮拉过来对质啊?”

    周裕提到这个,沈淮就没话可说了,伸手在她香溢如脂的脸蛋上摸了一下,牵过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得,你把我这颗心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挖你的心有什么用,”周裕眼睛瞥了沈淮的裤裆一眼,笑着道,“再要从你身上切什么东西,切这根东西最有用了……”

    “那你来切。”沈淮将周裕的手拉过来往下按。

    “你个流氓,也不看看在哪里!”坐在车里说话,不怕外面行人能听见,但周裕坐在车里人却不敢乱动——两侧的车窗虽然贴了膜,但行人从小街对面走过来,能从车前窗看到车里的情形,周裕可不敢跟沈淮在街上打情骂俏,缩来手、犹豫了一下,又很快的在那里掐了一下。

    “下午约了黛妮出来逛街,来没有想要找你,黛妮临时有事来不了,就想着跟你见一面也不错,”周裕这才说起临时给沈淮发短信的缘故,见沈淮的眼睛有些闪烁,又笑道,“你看看你,就不能把人家往好处想想?我发哪门子病去试探她爽约是跟你在一起?另自以为是,没人把你看那么重……”

    “就是这个,伤自尊了。”沈淮装可怜的说道,开着车缓缓驶出西市街,停进一处社区公里角落里说话。

    公园角落里还有几个退休的老头里下旗,沈淮跟周裕也没有办法放开来做些什么,牵着头放低椅子而躺,谈近期市里及区县的人事调整。

    “没有办法,东华的蛋糕做起来了,谁都想凑过来咬一口,都是正常的,”周裕听着沈淮说这些事,也理解他的难处,说道,“以后地的官员,往上提拔会越来越难,最好的方法,还是走出去……就比方说黛妮他爸,你要真推他在东华当一二把手,可能就害了他。”

    沈淮想起当初常委副书记陈铭德的遭遇及官场里种种的异诡跟或明或暗的陷阱,也知道周裕现在虽然不是很热衷官场上的升迁,但对里面的门道跟凶险,是始终保持jing惕的。

    再比如说顾金章、耿波——陈宝齐、虞成震他们现在是铁心要将顾金章、耿波调出霞浦,给赵系的人腾位子,他要是站出来替顾金章、耿波争什么,那陈宝齐、虞成震等人有些不敢用在他身上的手段,用在顾金章、耿波等人身上,就不会太大的顾忌。

    陈铭德时,东华才多大的蛋糕,现在东华多大的蛋糕?

    只是这个道理,沈淮也没有办法跟顾金章、耿波两人说——涉及到自己的利益,绝大多数人往往是看不到凶险的,他说得太多,这两人可能反而以为是他软弱了,可能会滋生怨气。

    “你以后要走的道路还很长,没有必要现在就把什么事都挑到自己肩上,”周裕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心疼的说道,“看着你整天皱着眉头的样子,我其实也挺心疼的……”

    官场上永远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即使最高层都在斗争,都在搞妥协、平衡。有组织规则在那里,而且陈宝齐、虞成震他们玩了大半辈子的规则,沈淮也知道他在省里、市里都没有强力支持的情况,还奢望将人事调动的主动权抓在手里,就有些过于强求了。

    “强扭的瓜总是不甜啊。”沈淮自嘲的一笑。

    “是不是从女人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周裕笑着问。

    周裕说这些打情骂俏的话,总有一种别样的风情,沈淮将手伸进她的怀里,要去解里面的扣子;周裕睁大眼睛不让。

    她穿的雪纺衬衫有些透,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些肉sè,里面的内衣解开来,要是有人从车前经过,会让人觉察出里面穿戴不整齐的样子。

    最终,周裕拗不过沈淮,没有让他解扣子,而是将内衣整个往上拉起来,露出两只香滑肥满的大白兔,让沈淮摸在手里。

    周裕也好久没有跟沈淮在一起了,刚给摸两下,心里就想得慌,痒痕仿佛从灵魂里渗出来、难以自抑,自己都几乎能感受到下面cháo湿温暖的气息,熬不住就去掐沈淮的大腿,咬着耳根子骂他:“把人家弄想了,你要怎么负责任?”声音却是说不出的软媚,听得沈淮的心都要化掉。

    “过来的路上有家宾馆……”沈淮说道。

    周裕瞪了沈淮一眼,两人偷个情都小心翼翼的,哪里敢大白天一起进宾馆开房间?沈淮、周裕虽然都不怎么喜欢在镜头前露脸,但一年也有三五回上新闻的机会,保不定就给人认出脸来,那就麻烦了。

    沈淮从周裕怀里抽出手来,往她裤子里伸——周裕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阻止沈淮,叫沈淮的手伸下去,越过毛发稀微的草丛,摸到那处热汽腾腾、油津津的溪河,刚一触及周裕就气紧的抿上嘴,脸上浮出叫沈淮的羞媚。

    虽然才给摸到外面那层肉,但刚感受到沈淮纤长的手指在唇口轻刮,周裕就给刮得心尖儿乱颤,气喘心慌;她怕沈淮的手指还要往里钻,她将上身整整好,就抓住沈淮的手腕,不拉他出来,也不让他伸更深……

    虽然没有彻底的,但这么过了一会儿,心窝底那种难以自制的情念消退不少,稍稍恢复神智,周裕就过河拆桥的将沈淮手拉出来,整理衣衫。

    沈淮看半只手仿佛抹了一手透明的清油,特别的清澈,没有一点白浊,就觉得周裕这样的女人,不好好的给她一次,真是糟践。

    “你恶不恶心?”周裕见沈淮不赶紧擦手,还举到眼前细看,“羞愤”的抽了两张纸巾将他的手包住。

    “要不去我那里?”沈淮问道。

    “不要了,”周裕说道,“女人再大度也会有些小心眼,我不想让某人知道后恨我一辈子。”

    沈淮自以为能揣摩人心,但对女人的心思倒是谈不上多了解,听周裕这么说,就知道不会错到哪里去,他也不清楚成怡给他定的“底线”在哪里。

    沈淮心里还琢磨着找个什么地方,跟周裕好好的呆几个小时,熊黛妮的短信就发到周裕的手机上来。

    周裕扬着手机给沈淮:“黛妮约我一起吃晚饭,你没有什么用处了,可以走了……”

    “不会吧,刚才还说别人穿上裤子就不认人呢?”沈淮装可怜的说道。

    周裕羞赧的掐了沈淮一眼,眼睛水汪汪的看过来,问道:“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吃饭,我反正无所谓哦?”

    沈淮眨了眨眼睛,还真没有勇气同时面对周裕跟黛妮,不过他心里也不清楚,周裕跟黛妮都怀疑彼此跟他有一腿,怎么还能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一起逛街吃饭?

    女人心思,他还真不是就能说明白啊。

第八百一十二章 选人

    沈淮第二天到县里,顾金章办公室打电话过来,让他过去研究乡科及股级干部交流名单问题。

    县处级干部交流,区县基是插不上什么手;乡科及股级干部的异地交流,则是由区县跟市委组织部协调进行,尊重个人意见,也要考虑区县接收名单——很多这几天都要定下来,以便六月下旬的市党全委会议之时,能今年的干部交流工作大体完成掉。

    霞浦县会有哪些乡科及股级交流出去,县里早就通过自主推荐、民意测评跟组织考察等多种方式确定下来,但会有什么干部交流过来,沈淮还没有看到名单;交流过来具体安排什么职务,县里更是还没有办法进行讨论。

    沈淮也是想着这些事早有定论早好——倘若在交流进来的干部里,有陶继兴、顾金章的什么“关系户”,还是在他们没走之前就确定下来。

    沈淮拿着记录出办公室,看到杜建,喊他一起过去研究。

    杜建还没有正式进常委班子,不过只是会议表决权的问题,列席各种会议是没有什么问题——而且复杂的干部人事问题,沈淮还要参考杜建的意见。

    过道里,将要到顾金章的办公室,杜建压低声音跟沈淮说道:“我昨天看到顾书记,看他的情绪好像不是特别高……”

    沈淮愣了一下,看了杜建一眼,也知道杜建不是要在背地里说顾金章的坏话,心里想应该是顾金章参与县处级干部交流的消息从其他渠道传出来了。

    杜建应该是注意到这种变化,才在进顾金章办公室之前提醒他。

    沈淮来打算今天找个机会跟顾金章谈这事,但没有想到有些人散播消息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这么铁了心要让他被动啊!想到陈宝齐、虞成震这些人,搞经济建设的事谈不上多强,玩yin谋诡计,却是个顶个的高手,他还偏偏要跟这些人缠斗下去,想想也叫人感到叹气。

    沈淮闭着眼睛想了那么两秒钟,也只能轻叹一口气,要是顾金章、耿波心里因此有什么不悦,从此解不开心结,他也没有办法。

    沈淮与杜建推门进顾金章的办公室,陶继兴倒是在他们之前,就拿了茶杯走进来,耿波也坐在顾金章的办公室里。

    今天这事,书记们碰头研究一下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正式召开常委会讨论,名义上,县里给出的还只是参与意见,最终还是市委组织部决定——耿波既然在家里,那就参加一下;其他常委手里都有事情,也没有必要挨个通知回来开会。

    看着沈淮跟杜建走进来,顾金章笑嘻嘻的站起来,给他俩搬椅子。

    沈淮也没有办法从顾金章与耿波的脸上看到有什么不悦的地方——有些不悦背后可能会无意的流露出来,没有谁会傻到当面摆到脸上来。人心隔肚皮,就隔在这里,沈淮观察人心再入微,也没有办法真的看到人心里去。

    沈淮坐下来,笑着说道:“其他区县以及市局拿出来交流的干部名单都大体都汇总到市委组织部了吧?我们县要争什么人才,这个得陶书记、顾书记你们拿主意啊——我到东华后呆的地方不多,就对两三个地方的干部熟悉,其他都是一摸黑。”

    陶继兴之前就跟沈淮就城关镇的问题,充分探讨过,知道沈淮往后还会继续尊重他的意见,不用担心人走茶凉什么的,这时候听沈淮这么说,也猜他是故意说给顾金章听的,不会在他走之前,将他最后一次参与霞浦中低层干部调整的权力剥离掉。

    这句话,差不多就挑明了告诉顾金章要有什么人想照顾,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这么一来,陶继兴也明白,沈淮不会在顾金章跟耿波的任命上,跟陈宝齐、虞成震他们争什么。

    陶继兴看了顾金章、耿波一眼,顾金章笑嘻嘻的,脸sè没有变化,但是耿波眼神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陶继兴心里微叹,耿波是他一手提拔起来,这次调到北城区任常委、宣传部长,耽搁三五年,退休之前担任区县一把手继而进副市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知道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

    沈淮坐下来,克制住不去观察顾金章、耿波的反应,他能理解他们有情绪,不想再去刺激他们的情绪。

    “这次干部交流,市里很重视考虑交流干部的个人意愿,”顾金章笑盈盈的说道,“我们霞浦县吸引力大啊,其他区县参与交流的中低层干部,很多人都选霞浦。市里也只能决定,先让我们挑,挑剩下的才给其他区县选——这个也是对霞浦近年来的工作成绩最大肯定……这是有意愿交流到霞浦来的干部名单。”

    这次乡科及股级干部交流,总人数差不多在三四百人,大多数是副乡科及股级。

    没有哪个地方或者说哪个领导,会主动的愿意将一些有能力、会干事、会伺候人的骨干分子交流出去,也没有几个在地方上握有实权的中层干部,真正愿意主动的交流到其他人生地不熟的区县重新开始。

    一来市里定了比例,二来即使再好的地方,也有很多在地方上郁郁不得志的干部,希望能重新换个发展环境,所以全市那么多副乡科级干部如期凑足两百人左右的交流规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也不用担心里面完全都是给其他地方踢出来的剩脚货。

    沈淮接过顾金章递过来的名单,看着密密麻麻的几页纸,写的都是人名以及相应的简略履历,笑道:“来真多啊。”

    “霞浦条件好,即使级别略差些,还是有无数人想调到霞浦来。希望换个发展环境的乡科级干部,眼睛自然也是瞅着霞浦、唐闸这些发展起来的地方,或者次之新津、西城,再或者从偏僻县调到城北区,也是极佳的选择——所以市委组织在确实最终名单时,霞浦、唐闸、西城、新津、北城五区县就排在其他区县前面,”顾金章将大体情况跟沈淮说了一遍,又笑着感叹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啊。”

    沈淮心里无奈一笑:霞浦、江堰,敦高敦低,不言自明啊!

    不要说县处级干部要争着往霞浦走,乡科及股级干部的意愿如此强烈,也不难理解。

    霞浦乡正式的工资不高,但奖金以及隔三岔五发放的年节福利,少则一二万,多则四五万,普通干部不贪不捞就有三五万的收入,而最穷的江堰,那边逢年过节就给干部发几斤腊肉、几瓶金湖酒、发一两包米,两县之间能比吗?

    而其他灰sè或者黑sè地带,江堰等县一年财政开支也就六千万到一个亿,都没有几家成规模的像样企业,乡镇及县zhèng fu直接发包的工程量一年也就两三千万的样子,跟年基建规模三四十亿的霞浦县怎么比?

    不单机关干部挤破头想往霞浦调,学校、医院等企事业单位的人员,也千方百计的托关系找门路,想调到霞浦县来工作,说到底还是霞浦县在财政充裕之后,对企事业单位的拨款,高得叫无数人眼馋。

    这里面也不是说有多少贪婪,更主要的还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同一单位为几十元的工资差就能争破头,霞浦县普通教职工收入,是其他区县的两三倍,怎么可能不吸引人?

    如此也能想象,顾金章对从霞浦“平调”到江堰担任副书记,心里会有多失落。

    沈淮对其他区县的基层干部也不甚复杂,他在东华也没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除非是大的任命跟调动,有人会跑上门来,普通干部的调整很少有人会直接找到他——这一次,沈淮也打定注意不插手,即使顾金章他们要“滥权”,他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顾金章递给他的几页纸,沈淮快速的看过去,刚要将材料还给顾金章,让他们多发表意见时,无意间从名单里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就直接拔出来笔,将这个人名圈出来,说道:“教育局不是说缺副局长吗,能不能把这个人争取到霞浦县来工作?其他的,我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是很熟悉,还是顾书记跟老耿多发表一下意见吧……”

    这次中低层干部交流,霞浦县大概会接收二十名乡科及股级干部,沈淮圈一个人,不是很多,而是太少了——顾金章、耿波即使情绪不高,但也能体会到他的用心。

    不过顾金章也很好奇沈淮拿笔圈起来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注意到杜建帮着传材料时,看到纸上圈起来的人名,反应有些吃惊——顾金章心里想:是什么人让杜建都吃惊?

    接过名单,顾金章也有意外,沈淮圈的这个人,是市教育局的一名干事,都快五十岁了,还只是普通科员,之前当过市三里街小学的校长,履历实在平常得很,看不出有任何特别。

    顾金章实在不明白,这个人跟沈淮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说走什么门路找到沈淮,以致沈淮直接提名他担任县教育局的副局长?

    不过很多事也难说,王卫成、王际胜、宋晓军他们,在沈淮用起来之前,履历比这人还要不堪,最终都无疑证明他们的能力、悟xing等各方面都确有超长之处——顾金章心里想,市教育局这名干事,也应该是有所长,才叫沈淮看中的吧?

第八百一十四章 缘故

    余英健能猜到背后有分量很重的人点名要挑赵国江,才有可能叫顾金章与葛逸飞同时过来考察,但听到顾金章挑明了说这人就是沈淮,他还是一愣。

    沈淮看重赵国江,要挑赵国江到霞浦去任职,顾金章、葛逸飞为这事专程走一趟,也不奇怪,但余英健发愣不是说单纯就为普普通通的赵国江给沈淮看上眼了。

    他即使再羡慕赵国江的际遇,也不至于眼馋,吃惊的还是想不到沈淮让顾金章出面替他办这桩事。

    余英健今天之所以挟机泄愤,三番数次的戳顾金章的痛处,是他以为顾金章在这次的区县干部交流里,给踢到江堰那个破烂地方上,是顾金章被梅钢系、被沈淮抛弃的缘故,不然境遇不会这么惨。

    对于落水狗,又是跟自己有宿仇的落水狗,余英健是从来都不会有一丁点的同情心的。

    然而,余英健这时候才意识到,情况跟他所想象的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顾金章之所以调往江堰,更可能单纯只是市委书记陈宝齐他们跟梅钢系暗中缠斗的结果。

    梅钢系此时在全市经济建设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明显,市委书记陈宝齐他们这时候还要打压梅钢系,也只能拿顾金章这些边缘人物下手。

    梅钢系在市里没有太多直接的话语权,在这样的斗争里,也就不得不让顾金章这些人暂时牺牲一下。

    暂时牺牲,但不意味着就从此将顾金章这些人抛弃掉,不然沈淮不会将一些私密的事情委托顾金章去做。

    余英健作为市里较为核心的中层干部,作为在东华地方土生土长的中层干部,心里还是十分清楚梅钢系在市里的影响力的。

    即使现在看上去梅钢系处于劣势,但三五年后,谁强谁劣现在都还难说得很,至少余英健更看好梅钢系将来发展的潜力。

    毕竟像赵天明、黄新良等人,包括沈淮他自己,职务要升上去,要在市里占据高位,需要时间的过渡。而真要照唐闸、霞浦的发展趋势,三五年后,梅钢系必然会有人再进市常委班子。

    到那时候,梅钢系在东华的影响力,才会更充分的发挥出来。

    而且沈淮他自己三十岁都不到,就将身兼县委书记、县长两职;这么一个人,工作富有极大的成绩,又善于经营自己的势力,背后又有叫普通人看不透的强大背景,四十岁之前进省部,都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市里很多中层干部都看到这一点,故而在市委书记陈宝齐跟梅钢系之间,宁可失掉一些机会,都是想方设法的保持中立、不站队,这是要避免将来死得太难看。

    如果说顾金章仅仅是在梅钢系跟市委书记陈宝齐他们的暗斗中不得不牺牲一下,而不是脱离梅钢系,更不是给梅钢系抛弃,那他今天三番数次对顾金章的挑衅,就显得十分的不智。

    特别是葛逸飞在场;顾金章不说,要是葛逸飞将今天的情形说给沈淮听,沈淮对自己会有什么看法?

    想到这里,余英健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看着余英健的脸sèyin晴不定,顾金章憋屈了半天的心终是有些暗爽了,心里想:好你个余英健,小人得志就得意忘形,但心里终究还是有畏惧的。

    不过,他这时候也认识到,即使他调到江堰,身上梅钢系的标签也绝不能失去;有梅钢系的标签,到江堰县至少不给欺负,要没有这个标签,他人生地不熟的,谁知道江堰县的其他班子成员,会怎么提防排挤他?

    葛逸飞则不管顾金章与余英健的私人恩怨,见顾金章既然跟市教育局的人挑明是沈淮点名要赵国江,他也是语气温和的问赵国江:

    “我们沈县长可是很看重老赵你啊,点名要将你作为重点人才,引进到我们县去。”

    葛逸飞这话就说得更明确了,叫陪坐在旁边、参加谈话的市教育局人事科两名工作人员,听了都羡慕无比。

    其中一人看着谈话差不多结束了,也含藏嫉妒的跟赵国江开玩笑:“看不出来啊,赵主任平时在局里不露山不显水的,可没有想到赵主任会跟我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这一出戏啊。”

    顾金章看得出赵国江脸上也有很深的诧异,暗道:难道这个赵国江事前并不知道这些事?

    顾金章想到沈淮用人也时常不走寻常路,不能以常理揣度,就如沈淮刚到霞浦时,从县中借调人手,不就让很多人都措手不及?

    顾金章笑着宽慰似乎有些受到惊吓的赵国江:“沈县长经常不按常理出牌,我都还以为老赵认得沈县长呢……”

    余英健心思飘移,他平时顶不看这个四十好几,才调到教育局办公室的赵国江,心想这小子真是吃到狗屎了,都不识得沈淮,也没有谁替他说项,竟然让沈淮点名要到霞浦县去。

    余英健心里就奇怪了,这好事怎么就落到赵国江头上了。

    这次市教育局有四人想交流到霞浦县去,其中一个副科、两个股级,但看顾金章、葛逸飞刚才谈话的姿态,就知道他们对前面三个人不是特别有兴趣,而从他们的话里,赵国江交流到霞浦县,肯定会有职务上的安排,不然也轮不到顾金章、葛逸飞同时出面考虑。

    真是出门吃到狗屎了,余英健心里暗道。

    赵国江过来接受谈话,坐在办公室中间,他能从副局长余英健以及人事科两名同事的复杂神情里,看到一些事情。当然,他自己对这样的消息也是相当意外,震惊得喉咙口都有些干涩,但听到是霞浦县委副书记、县长沈淮点名要他,隐约猜到一些事情。

    赵国江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说道:“要说不认识沈县长,其实我之前也见过沈县长一面。不过,也就一面而已,倒没有想到沈县长还记得我……”

    听赵国江这么话,顾金章、葛逸飞以及余英健等人都有了兴趣,他们也想知道,沈淮怎么通过一面接触,就觉得其貌不扬的赵国江堪用。

    “沈县长在唐闸区当副区长时,曾分管过很短一段时间的教育工作。我当时就在唐闸区下面的三里街小学当校长,后面市教育局公招,才过来工作,”赵国江回忆几年前的往事,说道,“三年前也差不多这季节,当时沈县长陪同我们局的顾培英局长,到三里街小学视察工作。当时很不巧,就在沈县长视察工作期间,三里街小学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我跟沈县长接触,唯有的一次,也就是那回……”

    “什么事故?”顾金章问道。

    如果是责任事故,赵国江即使不免职,因此调到市局担任普通干事也很正常,但为什么沈淮在多年之后,又想着提拔任用赵国江?

    “当时三里街小学的厕所年久失修,下课期间很多学生上厕所时,厕板承受不住,突然间断裂,当时有九个小学生一起掉下厕坑——学校修的厕坑非常深,掉下水很快就没了顶,又是恶臭、又是沼气,大家都不敢贸然下去救人,到处找工具的时候。沈县长从会议室赶到现场,第一个跳下厕坑救人,也是他带头跳下去救人及时,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伤亡事故。后来区里拔了很多款改造各个学校的厕所。当然,这事也不是特别的光彩,顾局长就吩咐大家不要外传,当时局里的周秘书也在,没想这几年过去沈县长还记得这事……”

    顾金章与葛逸飞面面相觑,他们来之前,考虑过种种可能,却万万都没有想到沈淮与赵国江之间的联系,竟是这么一桩事!

    赵国江的言语平实,但顾金章能想象在别人嫌厌厕坑恶臭之际,沈淮第一个跳下厕坑去救人的情形……

    他突然觉得这些年,大家也许都给梅钢那耀眼的实绩以及沈淮背后深不可测的背景遮住眼睛,以致看不见其他的东西,更难静下心来、认真的去审视沈淮这个人,去审视梅钢耀眼光环背后的根基跟jing神是什么……

    梅钢奇迹般的成绩,并非从天而降,恰恰来自于所有梅钢人踏踏实实的苦干,这也是沈淮带头所实践的jing神。

    想到这里,顾金章心里生出一些惭愧,这种是多年来从未泛过心头的感受,叫他有些坐立不安了,不禁的扪心自问:

    自己在知道要给“平调”到江堰时,是给怎样的狭窄情绪覆盖?有没有想过,梅溪、霞浦在发展起来之前,不也是一穷二白,不也是踏踏实实建设出来的吗?

    江堰各方面的条件是差,差到极点,但不是正因为差,才有更大的发展潜力,才有更多做出成绩的机会?

    要比差,三年前穷山恶水的嵛山县排名不就在江堰后面?

    为什么嵛山县能在沈淮任职半年之后,财政收入就迅速实在两年翻三番的目标?为什么嵛山县能在劳务输出、水电开发、旅游及农副产品养殖等人做出那么大的成绩?

    一定要说梅钢系跟其他派系有什么不同,梅钢系有能力并且敢于搞建设、做出成绩,而官场太多的人,眼睛只是盯在别人做出的蛋糕跟成绩上——心想自己几十年来竟然浑浑噩噩的一直是后一类人,顾金章真是羞愧难当了。

    想到这里,顾金章陡然间振作起来,笑嘻嘻的跟赵国江说道:“我都不知道老赵你跟沈县长还有这么一段故事——老赵你既然能果断的协助沈县长处理好意外事故,那确实是我们县所需要的人才啊。”

    顾金章心情大佳,也不再介意余英健之前对他的冷嘲热讽,当即就跟他告辞,与葛逸飞坐车返回县里。

    在车上,顾金章笑着跟葛逸飞说道:“这个赵国江,能跟着沈县长一起从厕坑救人,到教育局当个副局长,倒是绰绰有余啊……”

第八百一十五章 意外的任命

    顾金章情绪的转变,叫凝结在县常委班子中间那种沉郁气氛一扫而空。

    杜建能知道前后的细微变化,但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不知道沈淮怎么就做通了顾金章的工作,还以为沈淮私下里给了顾金章什么承诺。

    这么想也不奇怪,顾金章就这么给调离霞浦,不仅会影响到梅钢系内部的凝聚力,也会叫陈宝齐甚至郭成泽有机可趁。

    不过,沈淮也没有将个中缘由,跟杜建他们细说什么。

    有些心结能否解开,终究还是要看当事者的心xing,要是顾金章真钻进牛角尖里,沈淮也无计可施,就像当初的袁宏军,人家一心往外走,他也没有办法拉回来。

    顾金章、耿波的情绪安抚完,沈淮抽了一天时间,与陶继兴专程一起到市委,就杜建担任县委秘书长的事情,找陈宝齐、虞成震谈话。

    没有办法,程序上县委对县委秘书长这样的职务人选只有推荐权,最终无论是提名、测评、考察或者任命决定,都在市委组织部跟市委常委会;沈淮与陶继兴则要先向市委组织部履行举荐程序。

    陈宝齐临时不在市里,沈淮与陶继兴就专程去找虞成震谈话。

    虞成震的办公室在六楼,窗外是一株生长有两三百的银杏树,茂密的枝叶展开来,遮得诺大的办公室在初夏时季、不开空调也是一片荫凉。

    “这往后啊,霞浦县的班子,沈淮你就是大班长。为这个班子选择好的成员,也是你作为班长的责任,”虞成震双手合握一只真空杯,坐到沈淮、陶继兴的跟前,慢条理丝的说道,“你在梅溪时跟杜建也共事过,应该知道他的秉xing,你推荐杜建担任霞浦县委秘书长,我跟陈书记都是支持你的。另外,顾金章、耿波二人调出霞浦后,霞浦也要注入新的力量,加强你们的领导工作。我跟陈书记也研究了很久,跟当事人也谈过话,他们对到霞浦参加建设都有很强烈的意愿,不过还是要征询一下你们的意见……”

    沈淮与陶继兴对望一眼,知道陈宝齐、虞成震这次铁心将顾金章、耿波调离霞浦,就是要腾出位子塞他们的人进来。

    沈淮起初希望陈宝齐跟郭成泽各塞一个人进来,让他们各怀鬼胎的相互制衡,就无法在霞浦对他形成牵制,但听虞成震的口气,看来这两天都是陈宝齐选定的,他们大概在其他方面跟郭成泽、孟建声做了妥协。

    想到以后县常委班子会有两人对陈宝齐惟命是从,沈淮自然头痛,但这事也容不得他发表什么意见,只得虚伪的说道:“陈书记跟虞书记关心霞浦的建设发展,我们自然欢迎致极,不知道陈书记、虞书记,要派什么重量级人才,到霞浦工作啊……”

    “这两个,跟你也都是老熟人,”虞成震很满意沈淮的态度,手抚着微秃的额头,笑道,“戚靖瑶、潘志强,跟你还是党校同学。省里也一直强调要尽可能的任用女同志,这次市委拟委任戚靖瑶担任霞浦县委副书记,拟委任潘志强担任霞浦县委常委、统战部部长……”

    沈淮克制住将手里茶杯泼虞成震脸上去的冲动,蹙着眉头,这才真正的是感到头痛。

    两年他到省委党校进修,当时的市商业局副局长潘志强与戚靖瑶,也是一起给推荐到省委党校进修,他们三人算是党校同学。之后,潘志强从市商业局调任西城区担任副区长,这次再调到霞浦进常委班子,也算是正常的提拔。

    叫沈淮头痛的,还是戚靖瑶这个女人。

    戚靖瑶到东华挂职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继而分管新组建的新传媒集团,此时提拔到霞浦担任副书记,严格上说来还是副县处级,级别却是要高过其他常委。

    沈淮倒不介意来个更强势的,但也不想以后天天跟戚靖瑶这个撒波打滚招术都会的女人打交道。

    陶继兴也暗感棘手,要是陈宝齐派其他什么嫡系亲信到霞浦牵制沈淮,根不足以形成多大的威胁。

    首先,地方实行的是党政首长负责制,即使有些决议在常委班子或县zhèng fu常务会议讨论时,有较大的争议,书记、县长只要愿意承担全部的责任,还是可以一力推行的。

    同时,即使陈宝齐有两员嫡系进霞浦县常委班子,也改变不了占少数的格局,故而绝大多数事务都放到常委班子上讨论,他们都很难形成真正的阻力。

    更重要的一点,沈淮叫人畏惧的,跟他出身宋家的背景也有极大的关系。这就决定了沈淮可以跟地方官员撕破脸,但地方官员很难跟他撕破脸——只要陈宝齐挑选的官员对沈淮心存畏惧之心,他们到霞浦后想牵制沈淮,就只会更缩手缩脚,而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只是戚靖瑶这个女人背景就复杂了。

    首先戚靖瑶的父亲是淮大的常务副校长,作为教育部所属、享受副部长待遇的高官,在国内学界拥有很高的地位。

    其次,戚靖瑶与胡致诚之侄、胡致远之子胡林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可以说她这次极可能是代表胡林的意志一头扎到霞浦来——单就这层背景,戚靖瑶就要远比陈宝齐的下属,更叫人头痛,甚至有可能藏着更深的企图。

    不过,沈淮对此也只能冷笑两声,冲着虞成震冷嘲热讽道:“陈书记、虞书记,还真是关心霞浦的发展啊。”

    虞成震只当听不出沈淮话里的冷嘲热讽,笑着说道:“霞浦县要没有意见,那是再好不过,也不枉我跟陈书记一片苦心。陈书记今天不在市里,我会把你们的意见跟他汇报。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这件事差不多就这么定了。”

    沈淮没有办法改变市委的决定,暗道:郭成泽、孟建声这时候多半想着往新津多塞人,以求在新津这个新的增涨点上,获得一定的平衡,而非硬凑到霞浦来,这样他就没有办法从郭成泽、孟建声那里获得什么交易上的支持。

    话不投机半句多,谈过事情,沈淮与陶继兴就离开虞成震的办公室。

    陶继兴喜欢走楼梯,沈淮陪他走楼梯——空荡荡的楼梯里没有什么人,沈淮与陶继兴歇下来,拿出烟来点上。

    “郭市长跟陈书记应该是有默契了,”陶继兴说道,“接下来你在霞浦的工作,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啊……”

    沈淮也知道陶继兴所指郭成泽跟陈宝齐之间所形成的默契是什么,无非是郭成泽、孟建声在唐闸区压梅钢的势,陈宝齐派人插足霞浦分梅钢的势,然而他们再在其他地方互相制衡。

    即使在淮海融投的成立上,他与计经系在一定程度上合流,但有机会限制他这边,郭成泽、孟建声以及躲在他们二人背后的徐沛,也是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机会的。

    沈淮虽然觉得头痛,也不觉得真就束手无策了,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犬牙呲互的,顾金章、耿波等人虽然被调离出去,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只要顾金章、耿波还认为他们是梅钢系的人,这也意味着梅钢系的影响力随之往北城区、江堰县扩散。

    沈淮苦笑一下,跟陶继兴说道:“看来,我也应该哪天有时间,要找王易平好好的吃顿饭了。”

    陶继兴点点头,说道:“耿波调到北城区工作,要跟王易平做好配合工作,关系想要融洽,我们是要多帮着推动推动……”

    北城区委书记王易平,年前担任新津县委书记。

    虽然在郭成泽、陈宝齐争夺新津港建设的主导权时,王易平选择投向陈宝齐,但事后并没有得到陈宝齐的信任,相反的,他很快就会调离新津,新津县委书记的宝座由葛永秋坐上去。

    耿波虽然调到北城区任宣传部长,但常委班子内部就分工进行小幅度的调整又不是新鲜事。

    王易平心里憋着怨气,沈淮也不指望着能叫他立马转变风向,但彼此搞好关系,让他在常委班子分工时给耿波多放出点事权出来,也能叫耿波到北城区能多些作为。

    同时,顾金章到江堰后,沈淮心想着,也可以给予更多的资源支持。

    抽过烟,排解掉心里郁闷,沈淮看了看手表,跟陶继兴说:“成怡今天要到霞浦来,我晚上就不陪陶书记你吃饭了……”

    “不用,不用,”陶继兴笑道,“你跟成怡早些结婚,我们要赶着吃喜酒……”

    成怡上回过来,就把车丢在这边,这次坐大巴车到东华来;沈淮掐着点到车站去接她。

    成怡坐进沈淮的车,看他眉头皱起,愁眉莫展的样子,问道:“什么事,叫你这么烦心?”

    “除了那些烦人的,还能有什么事?”沈淮将霞浦县的班子调整,说给成怡听,无奈而气泄的说道,“国内有那么一批人,做事没有事,搞事的事却是十足。”

    成怡也知道沈淮很难直接影响市里的人事任命,轻叹道:“也亏得老爷子年初到东华走这么一趟,不然的话,他们多半会合谋将你调出东华……”

    沈淮撇嘴而笑,心知成怡说的这种可能xing极大,徐沛与赵秋华确实有合流将他搞出东华的可能,而他二伯那里,多半会选择袖手旁观——老爷子选择到东华走一走、看一看,也是挑时机的,这时候就尤其能感受到老爷子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不然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任命,都有可能产生波折。

第八百一十六章 菜市场

    从车站接到成怡,沈淮就开车返回霞浦。

    成怡趴在车窗前,看着沿路盛开的花树,问沈淮:“海棠、樱花当季盛放,颜sè好看得很,不过待到入秋之后,这沿路还有什么看头?”

    “看到间种的银杏、三角枫吗?”沈淮说道。

    经沈淮提醒,成怡才注意到的沿路景观林,每隔十多米就有一株银杏,夹种在香樟、山榉、小叶杨等其他树木之间。

    此时没到叶黄时季,银杏又是生长极缓慢的树种,三五年生的树苗纤小得很,夹在其他花树之间,沈淮不提醒,成怡还真不能轻易看出来;三角枫更不显眼——成怡闭目让脸蛋迎着清凉的风,几乎能想象秋后,银杏叶sè金黄,三角枫叶火红夹杂在葱郁之间的美丽情形。

    成怡转回头来,看着沈淮问:“在国内我还没有见过有哪个地方,将道路景观林建得这么复杂的……”

    “那当然,不复杂、不困难的事,我还不乐意干了……”沈淮笑道。

    “这就是你们男人所谓的浪漫?”成怡问道

    “……”沈淮嘿然而笑,又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你晚上有空陪我吃饭?”成怡问道。

    “有空啊,今天没其他事了,我整个人都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玩都成。”沈淮说道。

    “去,”成怡娇嗔的瞪了沈淮一眼,托着香溢脂滑的腮帮子,说道,“我想吃你做的饭。”

    “那成啊。”沈淮说道,拐进一条岔道,往农贸市场开过去。

    这些年来,城关镇也就两座农贸市场。

    沈淮开车去的城南菜市场,临近靖海公路,距离城南小区不远,是当初推动旧城往南发展、建设城南开发区的配套工程。

    虽然说这两年来,沈淮冻结了城关镇区域内的工程建设,但城关镇作为全县中心区,受益新浦经济迅猛增长的影响最深,较为直接的影响,就是九二年初建设的城南农贸市场,在前两年还冷冷清清,近来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靖海公路扩建工程,已经前期拆迁工作已经启动有一段时间了,此时的靖海公路显得更加的拥挤,好在县交jing部门将这边列为重点监控路段,沈淮开车过来,就有交jing在左右维持秩序,傍晚的情况还不至于混乱。

    拐进农贸市场的道路更为狭窄,人流更密集,停车场在里面,沈淮也只能耐着xing子跟在人流之后,开着车一步一步的往里挪。

    “罗蓉在前面……”成怡眼尖,看见邻居家的小女孩子,指给沈淮看。

    沈淮循着成怡的手指看过去,从人群里看到罗蓉。

    穿着七分裤、露出纤细小腿的罗蓉扎着马尾辫,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正在前面停自行车,看她车龙头上挂着的菜篮子,估计也是过来买菜回家做饭的。

    在医院事件发生后,成怡曾两次到霞浦,也知道邻居家罗戴民、丁秀夫妇婚变的事情,罗蓉这小丫头嘴巴颇甜,两三回就跟成怡混得颇熟。

    沈淮将车子缓缓的往前开,成怡刚要跟罗蓉招呼,有一个老太太也不知道是给前面人挤着了,还是怎么回事,往后退了两步,可能是踩到罗蓉脚上,老太太整个人没有站稳,崴了一下,整个人倒下来,还将旁边停的自行车碰倒好几辆。

    沈淮刹住车,探过头去见老太跌倒也没有什么事情,见罗蓉都扶老太站起来,他与成怡也就没有下车,想着等罗蓉走过来再跟她打招呼,但没想到就在罗蓉扶老太站好、转身想走之际,老太却是大声嚷嚷道:“你把我撞倒,这就想走了……”一把将罗蓉揪住,不叫她走掉。

    成怡诧异万分,她是早就看到罗蓉想打招呼,所以对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老太太退后踩到罗蓉的脚跌倒,罗蓉好心将老太太扶起来,却没想到老太太站起来就倒打一耙。

    就在沈淮与成怡要下车走过去帮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却见罗蓉抬脚冲着老太太就是一踹,牙尖嘴厉的骂道:“你个老不死了,你给别人挤得退后,踩我脚上来跌倒,我没有怪你踩痛我的脚,还好心扶你起来,你倒狗咬起我来……”

    罗蓉将老太太踹退两步,路人也搞不清楚状况,她拿起菜篮子就往菜市场里走,眨眼间就挤进人群里不见了人影,留下那个老太太当场气得嗷嗷直叫。

    沈淮与成怡面面相觑,还以为这丫头年纪小会给老太太欺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泼辣的角sè,平时他跟成怡还真给这丫头漂亮的脸sè、看似天真无邪的眼睛给蒙蔽了。

    沈淮摇头苦笑,前面都见不到罗蓉的人影,他与成怡自然也不会去管那个给气得嗷嗷直叫的老太,继续跟在人流之后开车往里走,将车停在南侧的空场地上,下车进菜市场买菜。

    正值下晚班的高峰期,很多人都这时候挤进菜市场买菜回家做晚饭,菜市场里人头攒动,沈淮与成怡也没有再看到罗蓉的身影,他们买肉、禽蛋跟一些蔬菜,又到西门外的水果店去挑一些水量,就见三五个男女,拥着刚才那个给罗蓉踹倒的老太,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要从菜市场里,将罗蓉揪出来。

    沈淮刚要转身回菜市场里找罗蓉先躲一躲,那个老太太却是眼尖,先过他们一眼从人群认出罗蓉来,指着骂:“就那么穿黄衣裳的小婊子……”在沈淮跟成怡反应过来之前,跟老太气势汹汹走过来的这伙男女,就分头朝罗蓉追过去。

    看着这伙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沈淮怕小丫头吃亏,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成怡,就跟着追过去。

    一个青年在豆腐摊子,将罗蓉拖过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女,骂骂咧咧的喝斥:“你小婊子,哪里来的野杂种,撞倒人不赔礼道歉,还踢人逃跑,今天不给你教训,长大了还了得!”走过去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沈淮眼疾手快,从后面一把揪住她的手,喝止道:“你们想干什么?”沈淮不给他们还嘴反驳的机会,将那女人从罗蓉跟前拉开,气势汹汹的厉声喝斥,“你们四五个大人,满菜市场的抓住一个小姑娘就要打,你们太无法无天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菜市场上给刚才一顿惊扰搅乱,就见一伙人揪住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又骂又打,大家一时间都不搞清楚什么状况,这时候见有一个路人义愤填赝的站出来,顿时间同情心就往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倾向,有好几个人站出来指责老太一伙。

    国内从来都是众怒难犯,老太一伙冲进来抓人时气势汹汹,但见围观者对他们都满面狐疑跟jing惕,气焰就没有那么嚣张了,当下不敢动手打人。

    不过那老太也是演技一流的主,当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呀”的呻吟起来,指着罗蓉跟众人哭诉:“这丫头刚才在外面骑车东张西望,把我撞倒在地,我也没有怨她,但是我摔得屁股骨头痛,我就想让丫头喊家里送我去医院看一看,也没有想怎么为难她,到医院看过没事就好。也不知道她家长怎么教她的,抬脚就又踹我一脚、往菜市场里溜——也亏得我大闺女就在菜市场工作,不然,我这老太死半道上,都没有人理!你们评评理,我大腿上这脚印,难道是我自己找人踹上来的?”

    老太这一哭诉,他们一伙人见围观者迟疑犹豫,顿时间气势就又涨上来,两个男的走过来就要将沈淮推开:“小伙子,你来说说理,这个小野种要不要教训?小小年纪就这样子,长大了还得了!”

    沈淮举起双手,不跟这伙人起什么冲突,但将罗蓉护在身后,说道:“在事情搞清楚之前,你们可以拦住不让她走,但你们四五个大人想在菜市场里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动手打人,你们要考虑考虑清楚后果!”

    “你他妈算老几!”有个小青年推了沈淮一把,叫嚣着问。

    沈淮不理他,眼睛就盯着那个老太的大闺女,这个中年妇女大概四十岁左右,也是一脸的泼辣,看样子其他几个人都是她喊过来抓人的,只要将她的气焰压下去,让这事情不至于在短时间里恶化:

    “大家都是霞浦人,没必要搞得太难看,要真是小姑娘的错,赔钱赔礼,还得把她的家长喊过来,是不是?”

    这会儿有两个穿制服的、看着像是两名治安员。

    走在前面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走过喝问:“什么事,吵吵嚷嚷的,都跟着我们到所去处理,大家也不要堵在这边看热闹……”又对老太说道,“你说小姑娘骑车撞到你,有没有人看见,你找一个证人过来,这事才好处理,不然我们也不能无怨无故的冤枉人家小姑娘。”

    “我就是见证人,”刚才那个推了沈淮一把的小青年,站起来说道,“我看到这野丫头骑车撞周老太的,撞人不道歉,还踹了周老太一脚就逃走。”

    面对这种情形,沈淮也只有无语的鼓起腮帮子,现在看起来这两个治安员跟老太或者说老太的大闺女也是认识的。

第八百一十七章 做饭

    小青年站出来当见证人,围观者更是不明所以,老太这伙人气焰则渐嚣张;老太更是坐在污浊的地上不起来,呻吟着喊痛,大喊骨头断了。

    “这事就难办了,”中年治安员眼睛瞅着罗蓉,“你家住哪里的,你爸妈是哪个单位的,你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

    沈淮见两个治安员露面,心想老太一伙人这时候估计最多是想借机讹些钱,情形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他见小丫头也镇定,也很聪明的没有流露出跟他认识的样子,便站出来对中年治安员说道:

    “这事是不是到你们办公室,再通知小姑娘的父母过来处理?”

    两名治安员看着菜市场堵在一窝粥也不成样子,也知道要先疏散人群,控制场面不闹大,说道:“那好吧,都跟我们到管理处走一趟……”

    老太讹伤坐地不起,她闺女就叫两人抬着去管理处;沈淮让罗蓉跟着先过去,他随后再赶过去。

    “要不要通知一下杜主任?”成怡问道。

    沈淮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必要,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一逼潦草的事情,霞浦也不例外,我就想看看下面到底会怎么处理这事……”

    没有深入基层的机会,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社会的生态圈有多复杂,沈淮让成怡先将买的菜放车里,他先跟着去看他们想怎么玩下去。

    成怡倒也不担心什么,点点头,先去将买的菜放到车里去,然后才追到菜市场西南角的管理处办公室,才注意到管理处旁边就有一座治安岗亭。

    成怡探头往里看,老太讹伤,给同伙抬了过来,这时候正躺在一张长椅子上描述“被撞倒”的经过,整个事实已经是完全给颠倒过来,而且义愤填赝、掷地有声的样子,要不是成怡亲眼看到她跌倒的那一幕,几乎就分辩不出她在说谎。

    成怡暗感后怕,心里想,要不是她跟沈淮亲眼看到这一幕,小丫头今天还真是没有办法说清楚这事了。

    成怡也没有急着往里走,刚才给老太大闺女拉过来追罗蓉的那几人,有两人站在门口抽烟,他们没有看到沈淮跟成怡说话的场面,只当成怡有什么事,打量了她好几眼:“有什么事?”

    “哦,没有什么事。”成怡往旁边让了让,见沈淮悠然自得的坐在里面,她也就不忙着进去。

    这时候一个穿制服的民jing走过来,大概是治安岗亭的值班民jing,他走过来往里看了一眼,没有急着进去,皱着眉头问门口抽烟的两个人:

    “怎么回事,周老太怎么又在里面?”

    “有个小姑娘撞到周老太,爬起来不认账,踹了周老太一脚就想溜,让我们在菜市场里给逮住了。”

    “周老太也容易被撞了吧?”那个民jing狐疑的盯着两个人,压着声音问道,“今年都几回了?”

    成怡听着三人的谈话,知道事情里有蹊跷,她耳朵尖,不往前凑,反而往旁边移一移,省得这三人jing觉起来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老太的大闺女从里面走过来,看到这民jing,从包里拿出两包烟塞过来,说道:“小姑娘的脚印还在我妈身上呢,赵jing官,你可要替我做主;粮油店的小陈,也看到她抬脚踹我妈了……”

    成怡借着窗玻璃的反光,看到那民jing看了这边一眼,见她这边没有看过去,就不动声sè的将两包中华烟接下来塞裤兜里,整整衣裳就走进去。

    等门口抽烟的两人有事跑别的地方,成怡才走进办公室里,坐到沈淮身边,告诉他在门口发生的一幕。

    沈淮不动声sè的告诉成怡:“已经打电话联系上罗蓉他妈了,她一会儿就过来;我在考虑晚上的菜怎么做。”

    除了周老太跟她闺女挨个跟办公室里的人讲述发生的“事情”外,大家就都等着丁秀过来调解这事。

    倒是那个后走进来的民jing,刚才看到成怡走到门口,这时候又走进来跟沈淮坐在一起,心里有所jing觉,问道:“你们是?”

    “在菜市场里,我们看到她们几个,追着人家小姑娘就要打,我们过来做个见证。”沈淮说道。

    沈淮这句话就像溅到油锅里的火星,周老太跟她闺女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质问:“什么叫我们追着小姑娘打?她要撞倒人、还踹人一脚逃跑,我们犯得着这么大力气,满菜市场的追她!这会儿还就成她有道理了——你们没有看清楚情况,不要胡乱说话好不好,说话要负责任的。”

    “我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负责任;你们也要为你们说的每一句话负责任。”沈淮平静的看着这对母女以及充当人证的那个小青年。

    “好啦,好啦,”民jing皱着眉头,喝斥道,“吵什么吵,这事有什么好吵的?”民jing将周老太母女退回去,他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刚才塞兜里的烟拿出来,一盒扔桌上,一盒拆开来,分给两个治安员,又拔出一根烟,冲沈淮递过来,“来一根?”

    沈淮谢绝民jing的烟。

    成怡见那个民jing将分剩下的烟,又丢桌子上,低声跟沈淮说:“这个人还是满有眼sè的嘛……”

    沈淮无奈而笑,很多基层人员在工作懈怠的同时,也有着一些不一般的小聪明跟油滑。这是他当前遇到最头痛的事情,暂时也没有什么有效的管治手段。

    周老太母女显然是没有看到这里面的细微变化,虽然给民jing叫退,但胜券在握的气势未退,老太闺女嚷嚷着要把医院的救护车喊过来,先把周老太送医院去检查。

    民jing只说不严重再等等;中年治安员等着无聊,抽着烟,抬起屁股走到办公室的角落,打开那边拿铁架子挂起来的一台十四寸黑白电视机。

    满屏的雪花闪了好几闪,恰好播霞浦县电视台的六点钟新闻,跳出来的画面正是沈淮昨天下午视察新联镇农田建设的事情——中年治安员开始还没有注意到什么,见电视调正常了,又拿着烟坐到椅子上,跟民jing聊天:“听说新县长过两天就要担任书记了。你说三十岁都不到的人,就担任县委书记,祖辈上得烧了多少高香啊……”

    中年治安员说着话,屁股还没有坐实,电视机屏幕就闪过沈淮一幅人脸特写,他整个人就跟给电着似的,转回头盯着沈淮看,点着的烟从嘴间滑落也不知道。他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直到裤子给烟头烧透、烧到肉,才跳出来,拍着大腿想将钻进裤子里的烟头拍掉……

    中年治安员的动静惊扰到一屋子的人,电视里的新闻画面还在播放,虽然特写很短,闪了过去,但播放在还是沈淮跟新联镇干部谈话的情形。

    那民jing脸涨得跟猪肝似的,站起来,仿佛灌了铅似的走到沈淮跟前:“沈县长,我……”

    沈淮见没有办法继续留下来看戏,朝成怡摊摊手,说道:“得,我们回去吧,”不理会这一屋子吓得掉下巴的人,与成怡站起来往外走,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才转回头跟那个民jing说道:“我记住你的jing号了。这件事调查出结果后,让你们所长及时打电话给我……”说过话,也不去看周老太母女俩,就与成怡走了出去。

    “不看热闹了?”成怡问道。

    “看热闹哪有给你做饭重要?”沈淮说道。

    “就知道耍嘴皮子骗女孩子开心……”成怡娇嗔道。

    “那你开心吗?”沈淮厚着脸皮子凑过来看成怡的眼睛。

    “注意点形象,跟个二皮脸似的,还当什么县委书记啊?”成怡笑着将沈淮推开,不好意思给沈淮盯着眼睛看,但心里又泛起些甜蜜的羞涩。

    回到住处,暮sè已重,沈淮也不耽搁,淘米加水先在电饭窝里把米饭煮起来,然后就蹲在厨房的地上摘菜,成怡挽着袖子蹲在对面帮忙。

    成怡穿着雪纱的衬衫,蹲下来,领口微敞,露出的颈脖雪白如玉。

    沈淮嫌这么看着不过瘾,他拿了一张矮凳递给成怡,说道:“你蹲着累……”

    成怡不知是计,接过矮凳坐下,然而矮凳虽矮,但菜篮子放在地上更矮,成怡俯下身子来,正好叫蹲在对面的沈淮,把她胸口里藏着的雪腻饱满看了透。

    成怡跟沈淮说着话,没两句就觉察到沈淮的眼神不对劲,才意识到他的无耻,哭笑不得的去遮他的眼睛。

    沈淮将成怡的手咬开,说道:“做饭是很辛苦的事,你不提供点jing神奖励,等会儿做出来的饭菜可不会香……”

    “那你平时找谁跟你一起做饭啊?”成怡夸张的抱住胸口,歪着脑袋问他。

    沈淮说道:“除了你,你见过我做饭伺候过谁?你看看这厨房,多久没有开灶了?”

    成怡转身看了一眼,厨房台面上是落了不少灰,她刚才走进来就看到水壶放在煤气灶上,其他的锅碗瓢盆也都整齐的摞在碗橱里,确是很久没有开过灶了。

    “怎么,觉得有必要给我一点奖励了吧?”沈淮厚着脸皮问道。

    “去,”成怡嗔怪的瞪了沈淮一眼,怕心软了叫沈淮会胡来,站起来不继续蹲在厨房里陪沈淮摘菜,她从客厅里端了一张椅子过来,说道,“我就负责监督你把今天的饭菜做好……”又泡了一怀咖啡,悠然悠哉的坐在厨房门口,看着沈淮在厨房里忙碌,当真觉得此刻让人心生甜蜜。

第八百一十八章 和稀泥

    城关镇派出所调查案情也快,沈淮与成怡忙碌了一个多小时,刚将饭菜端上桌,他们就跑上门来。

    沈淮腰间还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一瓶红酒正满屋的找开瓶器,听着敲门声响,走过来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就见葛逸飞与城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朱鹏等人挤在楼道里。

    沈淮将红酒递给成怡,打开门,笑道:“老葛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是过来陪我喝一杯酒的啊?”这才看到葛逸飞、朱鹏飞外,城南菜市场的那个值班民jing也站在他们后面,还有两个将近四十岁左右的中年jing察,看jing衔想必是城关镇派出所的负责人,而丁秀、罗蓉母女则站在更后面,一起挤在楼道里,望这边看。

    葛逸飞现在还没有正式卸任城关镇党委书记,所以今天城南菜市场发生的事情,他不能置之度外,不能不亲自过来跟沈淮解释一下。

    见沈淮腰间系着围裙,房间里传来饭菜的香气,葛逸飞心想沈淮还有心情在家里做饭,倒是稍稍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沈书记今天怎么好兴致,在家里做饭吃啊?”探头刚好看到站在玄关里侧拿着酒瓶往外看的成怡,疑惑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候一声。

    “成怡,你过来;这位是县里负责组织部工作的葛部长,现在也是城关镇的党委书记……”沈淮让成怡过来,介绍葛逸飞、朱鹏给她认识,又让葛逸飞、朱鹏进来,“有什么事,进来说话吧。”

    葛逸飞看到餐厅里的情形,也知道沈淮与未婚妻正准备要吃饭,就站在门口,说道:“沈书记你今天在城南农贸市场遇到丁秀女儿撞人一事,值班民jing赵雄飞立即向派出所、向镇党委做了汇报,我与朱鹏,还有城关镇派出所所长葛军、指导员朱喜兵等人,立即赶到农贸市场了解情况,知道沈书记你关心此事,我们就了解到的一些基情况,跟你做汇报……”

    “哦,是为这个事啊,那就到书房来说吧,”沈淮让葛逸飞他们跟他进书房说话,让葛逸飞也坐下来,笑道,“老葛,你也是班子里的一员,这事应该让朱鹏、葛军、朱喜兵他们,跟我们汇报……”又看了看手表,跟朱鹏等几个站着的人,说道,“好吧,大家都等赶着回去吃饭呢,你们现在掌握到什么情况,简短的给我跟葛部长说说。”

    沈淮坐在书桌后,葛逸飞拖了一把椅子坐书桌旁;沈淮也很少在住处接待谁,书房里没有几张椅子,朱鹏跟城关镇派出所的负责人,就站在书桌前汇报。

    农贸市场的值班民jing赵雄飞以及丁秀、罗蓉母女,则坐在客厅里等候。

    成怡沏了茶端进来,知道在她跟沈淮离开之后,丁秀随后就赶到菜市场管理处,跟他们错开前后脚,不过也没有等到葛逸飞、朱鹏等人过来,周老太母女就把所有的问题都交待出来。

    除了罗蓉这次事外,周老太今年在农贸市场还与他人发生过三次碰撞纠纷,对方都熬不住周老太母女的缠闹,最终都选择赔钱了事。

    “目前让周老太取保回家了,不过派出所会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走访调查之前的三次纠纷当事人,要是这三次都确定是周老太缠闹讹诈,那就够得上立案标准了……”朱鹏介绍过他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初步处理意见,没敢直接看沈淮的脸,但也借眼角余光打量沈淮的脸sè。

    沈淮手敲着桌子,点点头,说道:“事情要查清楚,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不能让无辜者受委屈……”说到这里,他的话就像是给突然打断了似的,没有再继续下去。

    葛逸飞、朱鹏他们还以为沈淮的思路临时岔到其他什么事情上去了,都平静的等着沈淮继续说下去,但沈淮好像突然就没有了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就像硬生生的将后半截话切掉了一般。

    成怡还没有离开书房,也奇怪沈淮的反应;也由于沈淮突然的中断说话,而葛逸飞、朱鹏等人又没有及时接上话头,书房里出奇的沉默起来,气氛显得十分的怪异。

    葛逸飞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咳了两声,语气严肃的说道:“在周老太同一个人身上,碰撞纠纷就发生过三次,值班民jing赵雄飞都没有引起足够jing惕,是工作上的懈怠。如果之前三个当事人,都确实是受讹诈,又不得不赔钱,公关机关极个别同志,那就是渎职了。我建议暂停赵雄飞的职务,等候进一步的处理。同时,派出所的负责人也要承担责任,做出深刻检讨,不仅jing队,城关镇基层也要跟这种懈怠、散漫的工作作风做坚决的斗争。我与朱鹏要就此事,向沈书记您反省错误,这是我们工作中的严重疏忽……”

    沈淮看了葛逸飞一眼,才慢条理丝的说道:“老葛啊,你跟朱鹏工作繁忙,哪里可能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啊?关键还是把队伍带好,其他的嘛,就不必太多苛责自己了。”

    告诫的话点到即止,沈淮也无意说得太多,伤了感情,手撑着书桌,站起来说道:“那这件事,今天就到这边吧。老葛你跟朱镇长留下来陪我喝两杯酒。”

    “今天就不打扰沈书记您跟爱人相聚,改天陪沈书记您喝酒……”葛逸飞刚才给沈淮卡了一下,心里忐忑,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他也知道沈淮没有诚心留他们下来喝酒的意思,哪里会不识趣的留下来打扰沈淮与未婚事小别后甜蜜相聚啊?

    沈淮送葛逸飞、朱鹏他们离开,丁秀没有忙着回她们家,而是拉住女儿给沈淮道谢:

    “这个死丫头,没事踹人家一脚,害得沈县长您跟成怡都不得安生……”丁秀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女儿,拉她过来给沈淮道谢。

    “我好心扶那个死老太起来,她反过来讹我,我怎么就不应该踹她一脚?”罗蓉说道。

    丁秀给女儿气得没有办法,说道:“要不是沈县长在场,那个周老太说是你骑车撞的,你说你没撞,但她身上那脚印确是你踹的,你今天能把事情说清楚吗?你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今天这事情要怎么解决呢?”

    “那死老太,硬是要讹我,怎么办,我任她讹啊?”罗蓉对她妈的话不以为意,在楼道里当着沈淮跟成怡的面就反驳她妈。

    沈淮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事情发生时,我跟成怡都是看到的,既然周老太自己都承认了,我们也就没有必要站出来作证了,倒也没有什么说得清说不清的,”见小丫头脸上露出得意之sè,又跟她说道,“你那一脚,看似痛快,也不该踹的。有时候是小纠纷,可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也就马马虎虎的过去了,大不了费些时间,陪她到医院检查一下。你再踹一脚啊,事情就变复杂了。之前你是没撞她,但你真要把她踹个骨折什么的,你的责任还逃不了啊……”

    罗蓉对沈淮的话也是不以为是,抿着嘴不吭声。

    成怡站旁边,真心诚意的留丁秀、罗蓉在他家吃饭:“你们叫这事这么闹一下,肯定也没时间做饭了,过来一起吃吧。沈淮炒了几个菜,你们不要嫌弃他啊。

    “都麻烦你们这么多了,怎么好意思再蹭你家饭,”丁秀拒绝道,“我们回来时,买了一些熟菜跟饭;今天要不吃,隔天就要馊了……”

    见人家买了吃的带回来,成怡就没再强求,与沈淮关门回屋。

    沈淮从厨房找到开瓶器,成怡站在餐桌前,托着下巴问他:“你平时冲动起来干事,还不是不管不顾的,怎么教训起来别人,就变了语气啊?我看罗蓉踹那一脚,挺大快人心的。”

    沈淮嘿嘿一笑,说道:“我不是知道自己错了吗?所以才不能教坏小孩子啊。不过啊,你不要小看小丫头年纪小,心机深着呢:见人讹诈、抬脚就踹,踹了人、转身就溜,知道跟这种人不能纠缠,这就有些小聪明了;她没有及时离开菜市场,那是经验不足,等她多踹几次就有经验了……”

    “你还说不教坏小孩子?”成怡横了沈淮一眼,嗔笑说。

    “我这不是就只跟你说啊,你还怕我把你给教坏了啊?”沈淮笑问道。

    成怡想起一件事,问沈淮:“在书房时,你明明也是要严厉处置那个值班民jing,怎么就突然卡在那里,非要葛逸飞说出那话?”

    “现在啊,不单是赵雄飞这样的基层民jing在和稀泥,像葛逸飞这样的中层干部,同样是在四平八稳的当官,”沈淮打开红酒,给两只酒杯都倒满,轻轻的呡了一口,说道,“周老太这种人呢,能闹,能缠,基层民jing都怕这种人,所以遇到像今天这种纠纷的时候,在这样的基层民jing眼里,事实真相是什么不重要,谁委不委屈不重要,谁能闹,他倒向谁。而到葛逸飞这个层次的干部呢,他们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官,不想得罪人,更不想承担什么责任,更是纵容了基层和稀泥的心态跟行为。内部处罚决定及整治,该就是他跟我建议,他进屋后却憋着不吭声,我要不这么刻意的卡他一下,他还当我愣头青、搞不清楚状况呢……”

    成怡咂咂嘴,说道:“有这么深的学问啊?你这么搞他一下,他晚上回去岂不是睡不着觉啊?”

    “他回家睡不着觉,才好,”沈淮说道,“陈宝齐他们现在要往霞浦打两根钉子,我怎么还能叫葛逸飞他们在里面只和稀泥,不问是非?”

    成怡看着沈淮,才觉得他辛苦,心知他刚才给自己做饭的时候,心里还在盘算等葛逸飞过来、怎么借这件事搅一搅常委班子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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