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下河
沈淮坐上车,在赶往唐闸区的途中,让王卫成电话联系西社乡党委书记孙兴同,想着赶在后天人大选举之前,直接找孙兴同谈一次。
车窗外夕阳红丸似血,横卧金光灿灿的火烧云之中……“孙书记的手机不通;打到乡里,西社乡说他回老家了,这两天不在乡里。”王卫成跟沈淮汇报道。
“他是铁了心啊……”沈淮轻声感慨道,没想到孙兴同竟然躲起来了,他想直接找孙兴同谈一次,但联系不上人,也没辙。
王卫成问道:“孙兴同老家是四安的,要不要让西社乡的工作人员去找一下?”
“强扭的瓜终究是不甜,倔牛钻到死胡同口里,能扳得回来吗?”沈淮轻叹一口气,又问王卫成,“要是换作你,十五六年都在乡镇轮调,有这么一个机会,会不会铤而走险一把?”
王卫成说道:“这个真不好回答,毕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沈淮笑了笑,没有追着要问王卫成他的答案——孙兴同跟王卫成的经历有些类似,都是从学校教学岗上调到县里工作、再走上领导岗位的,不过孙兴同调进县里的时间要比王卫成早得多。
八十年代中前期,地方党政班子极需要年轻化、知识化,在中学任教的孙兴同虽然是中专学历,在那时给调到县里担任干事,却是少有的高学历人才,短短两三年间,就从普通干事飞快的给提拔到县委办秘书科科长、县委办副主任、乡镇党委书记等职务上来。
在八十年代中前期那一股班子年轻化、知识化浪cháo过去之后,孙兴同前进的步伐就停止不前,都快十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他都还在乡镇间轮调——而且任职的乡镇,条件也是一个比一个差。
对于普通人来说,哪怕穷乡僻壤的乡镇一把手,都可能是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高点。但对有些人来说,在这么位子上窝十五六年,而不能往前挪一步,就是一种人心的煎熬。
对此,沈淮也身同感受。
他进市钢厂,在积累两年之后,就以副主任工程师的职务,参与市钢最重要的炼钢线建设,从副主任工程师到市钢最重要的车间主任、负责拥有近两千名职工的炼钢线,就没有用到两年时间。
作为全市最年轻的那批正科级干部,自然是意气风气之极,却也叫他之后数年在冷板凳上受尽内心的煎熬、识得人间的冷暖。
无论是袁宏军,还是孙兴同,他们在煎熬之中铤而走险的选择,沈淮内心就多了一分同情,故而也不想对孙兴同采取特别激烈的手段。
沈淮想找孙兴同谈一谈,做通他的思想工作,让这桩风波悄无声息的平息掉就好——没想到孙兴同这时候来个避而不见,对此,他也只能轻叹一口气。
“我听人说孙书记这些年都在乡镇轮调,跟他爱人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好像一直想调回县里工作,”王卫成到底对孙兴同有着些身同感受的惋惜,不想看到他死胡同钻到底,说道,“或许耿秘书长找他谈话的时候,没有把这层意图挑明,才叫他彷徨不定,跟徐福林关系暧昧……”
“……”沈淮手指轻轻敲打玻璃窗,有些给王卫成说动心。
他主持zhèng fu工作以后,就到西社乡调研过一次,再加大小会议上不多的几次接触,他对孙兴同印象也谈不上多深。
陶继兴找孙兴同当戴泉的陪选人,在知道孙兴同暗中跟徐福林有接触、而对这边刻意隐瞒之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沈淮也没有直接去找孙兴同接触,只是让杜建、王卫成他们从其他渠道了解西社乡及孙兴同的情况。
孙兴同或许不是特别的适应乡镇工作,工作成绩不明显,但为人勤勉——因为工作的缘故,跟在县妇联工作的妻子孙美长期分居,但在乡镇作风颇正,在当前的官场风气之下,算是相当清正的人。
这一点,沈淮都自叹不如。
“听杜主任说,孙兴同从学校调到县里工作,书生气都一直很浓,可能这也是他不适应乡镇、工作成绩不大的一个原因,”王卫成说道,“要是调到县里来,说不定能干出些成绩来……”
“杜建这么说孙兴同?”沈淮问道。
“嗯……”王卫成说道。
“这个是杜建比你狡猾的地方。”沈淮说道。
王卫成摸着头笑了笑,知道杜建其实也同情孙兴同,毕竟共事多年,但他绝对不会在沈淮面前流露任何多余的同情心。
“好吧,我们去四安走一趟碰碰运气……”沈淮说道。
王卫成打电话问到孙兴同老家地址,让司机掉头,直接开车载他与沈淮去四安找孙兴同,心里暗道:要是孙兴同不在老家,事情就没有办法挽救了,沈淮是不会允许在这时候有人跳出来唱对台戏、还能唱成功的。
四安跟梅溪之间隔着九圩乡,直接从北城区出市区,走通圩公路大约十公里就到四安镇。
沈淮对这一片甚是熟悉,知道在四安镇北面的港浦运河,直接连接天生港跟新浦镇,是东华市最主要的江海运河。
之前新浦港没有大的发展,港浦运河的作用不突出。
现在强调江海联运,新浦港口建设大规模展开,港浦运河要能利用好,渚江上游过来的航船走港浦运河前往新浦港,比从渚江口出海,再绕过沙角走近海航线到新浦港停靠,能少走一百公里的水路,而且能节约对近海沙槽航线的占用。
当然,要实现这个目前,首先要对港浦运河进行疏浚,使之能通航千吨级上的货轮,这个投资又不是小数目……孙兴同老家所在的村组就在港浦运河的北岸,通圩公路有座水泥公路桥通过去。
车子经过四安镇,看着通圩大桥就在前头时,沈淮注意到桥这边围着一大堆人,他让司机靠路边停下车来,才注意到从路边到河滩上,都站满过路的村民。
除了围观的村民外,路边以及河滩上还有好几个穿制服的民jing,还有几艘船停在河边……不知道是发生什么案子,还是村民纠纷引起聚集,即使事情发生在霞浦县境内,沈淮都不能袖手旁观装没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沈淮下车,走到路边看一个围观的路人。
“唉,”路人打量了沈淮两眼,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天热惹的祸,两个小孩下午下河滩捡白蛤子,没想到滑到深水坑里去了。待有人看到时,两个小孩已经给水冲到河心浮了起来。这两个小孩家里,也没有男人在家,都出去打工了,就几个老娘们赶过来,哭得昏天黑地又能怎么样。人都死了,只能请上边的沙船下来帮忙捞尸。沙船的人讲捞尸要一个小孩子收一千块钱,不给钱就不给捞。有个小伙子看不过去,不怕捞尸晦气,脱了衣服要下河帮忙捞尸,刚下水就挨了沙船上的人一篙子,差点给打死在河里,这才就闹大发了。下里河的走船人,蛮得很,派出所的人过来,都不管用,尸体还泡在河里呢……”
“你给沙建国打电话,让他过来见我……”沈淮铁青着脸,让王卫成打电话把四安镇的一把手叫到现场来,他顺着路边先下河滩……人群围着的一小片河滩,有几个妇女看着像溺水小孩的家长,身上又是水又是泥的,嗓子哑了,还在瘫坐在湿泥地里不停的恸嚎,旁边有人劝也劝不住。
有个打着赤膊的青年坐在河滩不远处,拿衬衫团起来捂住头,衬衫染红了一片,河滩上也有不少血迹,满脸愤忿的盯着河里。
除了河边三艘船外,靠河边就是一艘船,有两个中年人蹲在船头抽着烟,脚下横着竹篙子支出船沿,看样子是拦着不让旁边下去捞尸。
两名穿制服的民jing蹲在旁边,跟一个瘫坐在河滩上的妇女说道:“看到有人落水,不救那是见死不救,但捞尸是桩晦气事,万没有白捞的道理,人家几辈人走船,见钱捞尸是老规矩,你喊我们过来,我们也没辙啊。天就要黑了,你们要再不去借钱,等他们放尸体漂走了……”
沈淮走到河边,夕阳将要落下去,河水泛着金光耀人眼睛,能勉强看到河zhong yāng三艘船围着的小片水域里有两个黑浮在水里,叫船上人拿竹篙子钩子防止漂走,想来就是溺水身亡的小孩子尸体,看四艘船的架式,是非要给钱才会将尸体送上岸来。
沈淮走到水边,临河的那艘船,船头两个中年人站起来,踩着竹篙子上看过来……沈淮走回到围观的人群里,那个下河给打破头的青年,冲着两名民jing,正气愤的抗诉:“什么破鸡子规矩,哪里把捞尸当生意做的?他们不捞算了,捞着不让别人捞,不是讹钱是什么?”
“船上拦着不让人捞尸,还把人打成这样子,你们派出所的,是过来当摆饰的?”沈淮铁青着脸,看着带头的中年jing察,压着声音质问道。
中年jing察打量沈淮两眼,看着眼熟,一时也没有认出来,但这么多人围观,脑子还算灵光的他不会说什么犯众怒的话,也不气恼,摊手推诿道:“他们在船上,喊他们也不上岸,我们也没办法啊!我们总也不能下河游到船上去……”
“你再说声没办法给我听听!”沈淮掏出工作证,给中年jing察看清楚,接下来就直接将工作证摔到他脸上去,一边解扣子,一边呵斥道,“我现在下河去捞尸体,他们谁敢动篙子,把你们的配枪拔出来,别他妈给我摆饰!”
第六百五十九章 反思
旁边的青年民jing,看着有个愣头青闯进来指着指导员的鼻子就呵斥,还伸手从兜里掏了个小子摔指导员的脸上,摔得指导员脸肉直颤,当即心头火起,揪住沈淮的衣领子就要打过去。
“住手,他是沈县长!”
中年jing察叫给沈淮拿工作证摔在脸上,工作证的硬角打在他的颧骨上,痛得他脸肉打颤,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看着小赵不明就里,要对沈淮动手,急忙一把将他揪开,情急之下,用力很猛,将青年jing察往后拉了一个跟头。
沈淮冷冷的看了两名jing察一眼,不吭声,将衬衫扣子一粒粒的解开。
中年jing察再不敢争辩,说道:“沈县长,您在岸上指挥工作,我们下河把两个小孩子尸体捞上来……”
沈淮没有理他。
中年jing察也不敢拦住不叫沈淮脱衣服,只能比动作更快,将里外jing服的扣子连着绷掉四五粒,三五下就打起来,赶在沈淮前面先下水。
这时候在稍远维持秩序的三名jing员也连跑带跳的下河滩来,中年jing察将佩枪解下来,递给其中一人,说道:“谁他妈敢动手拦,开枪打腿!你们不要让沈县长下水……”脱下裤子,就穿条裤衩,抢在沈淮之前,一个猛子扎下去。
船上两个汉子,早给河滩这边的动静吓蒙了,看着派出所带头的jing察脱衣服下河捞尸,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拿竹篙子拦人、打人。
王卫成与司机这时候也从河滩上下来,看着沈淮要下河,裤脚管也不卷,踢下皮鞋,就冲到水里来,将他拦腰抱住。
地方上有人下河去了,要是还让沈淮跟上去冒险,王卫成晓得让陶书记知道,他一定给骂个狗血淋头不可,说道:“沙书记跟周镇长,跑步过来了,等着你在指示工作呢……”
盲目下水也不是办法,沈淮站在水里,指着青年jing察,跟他说道:“你跟船上人喊话,他们这时候配合zhèng fu工作,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不然不要怪我等会儿不讲情理;让他们摸着自己良心说说,这个钱该不该是他们能讹的……”
这时候天sè渐暗,尸体漂浮的河心离岸边有两三百米远——沈淮打小在梅溪河边长大,知道这运河水看着水面是静的,没有什么流动,实际上是给两边的cháo汐托住的,水面下暗涡子则多,需要水xing好能知水情的人下去才行。
虽然他恨不得把这几艘船上挟尸讹钱的人,拉下来狠抽一顿,但现在还是要他们配合,先把尸体捞上来再说。
青年jing察不敢二话,走下脚,离岸边那条船近去喊话,喝令船上人配合捞尸。
河心处的三艘沙船,看到这边的动静,丢开竹篙钩住的两具尸体,就发动船逃走;靠岸边的这艘船上两个船工,给认出脸来,没胆子逃跑,老老实实的开船到河心,拿绳子系到两具尸体上拖到河边来。
地方上讲究迷信,怕手沾尸体带来晦气,两个船工没拿到钱,手不沾尸,只是负责将尸体拖到河边来。岸边其他人都是围观,甚至连沈淮司机都站在河滩边犹豫,看着沈淮与王卫成下河去,才落后半步跟上来;倒是最先下河却给船上人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青年不讲究这些,先趟到浅水里,拉住两具小孩尸体的一角……中年jing察在河心处上了船,看着沈淮、王卫成,还有刚才那个给打破头的青年下水去拉尸体,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直接从船头跳下来,帮着将两具小孩子的尸体往河滩上拖。
这时候四安镇党委书记沙建国、镇长周军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怕给骂得狗血淋头,也挤过来搭把手,将两具小孩子的尸体一起送到嚎啕大哭的家长跟前。
看着已经河水浸得发白、浸得浮肿的两具小尸体,看着一个中年妇女当场哭晕过去,沈淮也是神sè黯然,看着围观的村民,也说不出什么场面话,从王卫成手里接过衣裤,走到一旁坐下来先穿起来。
四安镇党委书记沙建国跟镇长周军,捡来他的工作证,递过来说道:“沈县长,我们工作不到位……”
“现在不是你们做检讨的时候,”沈淮说道,“镇上要派专人配合家属搞好殓葬工作,家属要有什么要求,只要是合理的,镇上都要尽可能的满足、积极配合,做好安慰工作,不要再推诿,把人心推寒了……”
镇长周军说道:“我去吧。”派出所有jing车过来,他就直接指挥jing车将两具小孩子的尸体跟家属送回去,他人也跟着车过去,安慰家属的情绪,争取以最快的时间,让这件事平息下来,不至于再扩大影响。
家长与小孩子的尸体都由jing车送回去,围观的村民也就陆续散去,沈淮看着那个最先要下河捞尸,却给船上人打得头破血流赶上岸的青年,绞了两把浸湿衣服就要离开,喊住他,走过去,指着他结了疤的额头,问道:“你这边有没有事?”
“没什么事情,不流血了,”青年说道,“不打扰沈县长跟沙书记你们谈工作,我先走了……”
“还是让镇上派车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吧。”沈淮说道。
“你是那个杨海…海…”沙建国这时候看着这青年眼熟,一时间也忘了他的全名叫什么,说道,“你叫杨海什么来着了,最后一字到嘴边,我倒忘了……”
“我叫杨海涛,二月份镇上招考司机,沙书记你面试过我。”青年杨海涛道。
“对,对,对,你就是杨海涛,”沙建国记忆力不差,刚才就卡了一下壳,说道,“我对你有印象,东沙村的,年初从部队退伍回来,优秀班排长,得了不少奖励,二月份镇上招考司机,有二十来个人报名,你的综合成绩不是第三就是第四,很可惜镇上只招考一名司机,”说到这里,沙建国跟沈淮带有惋惜的说道,“他是个好青年,我跟周镇长前两天还谈起他说可惜来着呢。”
沈淮开始在全县推动机关事业单位人员招考制度,但具体执行时,他不会相信下面一点手脚都不动,一点猫腻都不带。
所以,他也无从知晓杨海涛到底是成绩差一丝给刷下来,还是说唯一招考上的司机背后有过硬的关系。
不过,沈淮知道沙建国这时候说这些话,去赞、去夸杨海涛,无疑也是看到他对杨海涛有所好感,希望能够来减轻今天这件事对自己的负面影响。
沈淮想到基层的情况复杂,什么事都要追根问底、什么事都要追查到底,并不是务实的态度,工作还得慢慢去推,一步步去做,无意就今天的事情过度的去追究谁的责任,打量了杨海涛两眼,跟沙建国说道:“既然是好青年,你们镇上就应该主动吸引……”
“对,对,沈县长的指示我们一定照办,”沙建国见沈淮的话软下来,也就松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跟杨海涛说道,“六月份镇上还要招考工作人员,欢迎你到时候来报考……”
“我刚刚报名参考了县公安局的招考,要是给刷下来,我再到镇上报名。”杨海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淮朝王卫成那边看了一眼,示意他记着这事,保证县公安局那边杨海涛不给意外刷下来,就让沙建国从镇上派辆车,送杨海涛去镇卫生院处理伤口。
“沈县长,我……”中年jing察穿好jing服,跑过来检讨错误。
“我不要你跟我检讨什么,你回去好好反省两点,”沈淮截住他的话头,说道,“群众不幸溺水身亡,打捞尸体怎么就成了别人的事情,派出所跟民政办是用来干什么的?你们嫌晦气,雇船工打捞,这个我不说你们什么;船工打捞尸体,收取一定的费用,我也不说什么,但是打捞尸体成了一门垄断生意时,你们派出所是用来干什么的?”
沈淮又对四安镇党委书记沙建国说道,“在全县二十九个乡镇县属农场里,四安镇在各方面的工作都是不错的,今天的事情,我就忍一次不骂你们了,还要说两点:第一,天气渐渐变热,下河游泳的人多,每年沿河都有不少溺亡的,镇上可能硬拦也拦不住,但可以沿河多做一些jing示牌,这个也是镇上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第二,溺水遇险的救济、打捞等工作,是zhèng fu要出面组织的民政工作,以后不要再搞推诿了……”
沙建国连连点头应承下来,这时候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围观的村民,都散了差不多,天sè也黑了下来,沈淮还要去见孙兴同,无意再耽搁下去,从河滩爬上来,就要跟沙建国告辞。
沙建国把沈淮送上车,yu言又止。
沈淮看着沙建国,等他把藏着喉咙头的话说出来。
“沈县长,你这次过来,是不是要去西社乡的孙书记家?”沙建国问道。
“嗯。”沈淮点点头,看着沙建国,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对市里来,各县区就是分封诸侯;对县里,各个乡镇都是山头。
这段时间来,各种传言甚嚣尘上,作为四安镇的一把手,作为全县中层干部里排名靠前的人物,沙建国能置身事处,才叫见鬼了——所以沙建国猜测他经过四安镇是去孙兴同家,不叫沈淮意外什么。
“……”沙建国咬一咬嘴唇,倒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河边发生事情时,孙书记跟船厂的老秦书记,就在镇上找我叙旧;我接到王主任的电话后,他们才离开——应该是都到孙书记老家去了……”
听沙建国这么说,王卫成倒是一惊:
之前的消息只是说徐福林在背后搞串联,他没想到素如正直、可以说正直有些拧不过弯的秦丙奎也牵涉这件事情里来。
孙兴同跟秦丙奎这时候去找沙建国叙旧,叙什么旧,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王卫成看向沈淮,不知道沈淮会不会打道回府,但就这个情形来看,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找孙兴同做什么工作了,但凡孙兴同有丁点回心转意,也不可能这时候不露个脸。
“过桥,去孙书记家。既然来了,没有不走一趟的道理……”沈淮沉着脸说道。
第六百六十章 斗狠
没有让四安镇党委书记沙建国陪同,沈淮带着王卫成,直接坐车过南圩大桥,前往孙兴同的老家。
孙兴同的老家很好认,就在马路边上,是一栋两层贴白瓷砖、带院子的小楼,颇为气派。
孙兴同作为国家干部,在农村早就没有了宅基地,这栋小楼是孙兴同开纺织厂的弟弟孙兴贵所建;孙兴同的父母也跟小儿住在一起,孙兴同要是回老家的话,就是回他弟弟家。
眼见着前面就是孙兴同弟弟家,王卫成在车里又接着拔打孙兴同的手机,电话那头“嘟嘟”的空响了好一阵子,王卫成也是无奈的苦笑,跟沈淮说道:“还是不接电话……”
沈淮让司机将车停在路口,王卫成也甚是疑惑:
孙兴同就在四安镇,也知道他们到了四安镇,但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接这边的电话,避而不见,他们下车直接去敲门,合适吗?
王卫成往孙兴同他弟弟家看去,院门紧闭,但院子里亮着灯,院子里养着两只将有半人高的狼狗,看着院前有车子停下来,就扑到铁门上冲这边狂吠。
沈淮下车来,挨着车门而站,在夜sè点了一根烟,看着院内灯火通明,小楼底层是玻璃门,能看到有个中年妇女跟小孩子在堂屋里往外走,看不到孙兴同跟秦丙奎,但院子里停着两辆车,其中一辆老吉普,正是西社乡配的公车。
沈淮跟孙兴同接触不多,但知道秦丙奎是根硬骨头,去年为了船厂能顺利改制,沈淮不得以借船厂工人围聚一事,将徐福林与秦丙奎一起牵涉进来——陶继兴当时对秦丙奎还是抱以同情,想他进县总工会担个副主席到退休,未曾想秦丙奎压根不领情,宁可给开除公职,也不跟县里退一下。
沈淮早就知道秦丙奎是个定时炸弹,对今天秦丙奎跟孙兴同站在一起来,去做沙建国的工作,他也不觉得奇怪——是定时炸弹,要么拆掉,不然总有一天会炸开来。
王卫成与司机下车来,问道:“我过去喊门?”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陪我抽根烟,他们要还不出来,就算了……”将烟跟火机丢车头上,让王卫成与司机小马自取。
“秦厂长怎么这么糊涂?”王卫成犹是不解,闷着声音说道,“霞浦县这一年来的快速发展,还能叫他认不清楚事实吗?船厂诚然还是有一批职工下岗,但即使不能自主择业的,县里也给基生活、医疗保障,没有说就丢下不管,还要怎么样?”
“遇到这种认死理的,也没有办法……”沈淮摊摊手说道。
对此,王卫成也是叹气,又担忧的说道:“不过,要仅仅是徐福林在背后串掇孙兴同,问题还不是很大;秦厂长涉及进来,问题可能要麻烦些啊?”
沈淮点点头,这些年来徐福林在县里的地位,一直都比秦丙奎要高一截,但没少干龌龊事,什么德xing,什么诚信,大家都看在眼底,他一旦不再担任副县长的职务,影响力就非常有限。
秦丙奎就不同了。
过去二三十年,地方上主要的国营厂,历来都是党政成员的主要输出地之一。昭浦造船厂虽然在改制、给恒洋合并之前经营就陷入困境,但不能否认其在霞浦经济发展历史里的地位。这跟市钢厂在东华的地位,是一致的。
虽然秦丙奎倔强得叫沈淮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跟徐福林完全不一样的官员。就连现在王卫成都还对秦丙奎抱有同情心、深感惋惜,便可知秦丙奎的影响力,实际是徐福林所不能比的。
现在秦丙奎在背后帮着孙兴同搞串联,那真就有可能给他们拉走一批票去。
要不是今天赶巧来四安镇,四安镇党委沙建国会主动跟县里汇报秦丙奎、孙兴同暗中跟他接触的事情?
院中的狼狗在叫吠,也许是孙兴同不敢真把沈淮摞在外面,过了一会儿就见小楼里有人走到院门口,拉住锁两条狼狗的链子,问道:“外面谁啊?”
“这边是孙兴贵家吧?”王卫成跟院子里的中年男子招呼道。
“我就是,你们找谁?”孙兴贵隔着铁门问道。
“我们是从县里过来的,经过这边,听说西社乡的孙书记在老家,就顺路过来拜访一下,”王卫成问道,“孙书记还在不在这边?”
“在的,在的,”孙兴贵在院子里答应道,打开院门上头的大灯,照亮院前的小路,一边将狼狗锁到旁边的柱子上去,一边吩咐在廊檐下张望的婆娘,说道,“你去后面院子喊兴同大哥,县里有人找他……”
香烟在夜sè明灭,沈淮看着孙兴同与秦丙奎从后面穿过带玻璃门的堂屋往这边走过来。
孙兴同疾步走出铁门,就热情的打招呼:“沈县长您怎么在四安啊?今天巧了咧,我难得回老家休息两天,半路上遇到老秦厂长,拉他过来喝酒,没想到沈县长您也在四安……”
王卫成心里轻叹一声,没想到孙兴同、秦丙奎竟然到这时候还幼稚的认为沙建国在见到沈淮之后,会继续帮他们隐瞒串联的事情。
沈淮将烟蒂弹落,看着孙兴同以及站在院子里的秦丙奎,直接点破道:“四安的沙建国,说你们在这里,我正好经过,就过来找你谈一谈。”
孙兴同挤出来的笑僵在脸上,仿佛叫一记重拳给打在胸口,叫他半天没能喘过气来,他当真是没有想到沙建国已经将他们卖了一干二净。
孙兴同到底还是知道什么叫组织纪律:
他们在背后搞小动作,只要没有直接的把柄给抓住,县里也拿他们奈何不得,倘若沙建国直接向县里反应他们搞串联,问题就要比他们所想象的严重得多……
不理会老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孙兴同,沈淮看向站在院子里的秦丙奎,说道:“秦厂长,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也听说你对县里的工作有些意见。我一直找你,想听你当面跟我反应。趁着今天的机会,县zhèng fu工作上有所不足的地方,我想听听秦厂长你的批评……”
“批评谈不上,”秦丙奎从院子里走出来,神态倒比孙兴同镇定,说道,“沈县长你都把我开除公职了,我也没资格跟你提什么批评意见。”
“秦厂长,你是一名的老党员,我也是一名党员,大家都是党员,地位是平等的,我想听听你的批评意见,真的就很困难吗?”沈淮问道。
“我是工人阶级先锋队的党员,为工人阶级守家业;你把工人阶级的家当卖了干净,我不觉得我们所在的是一个党。再说,我们党里,也没有谁有包养情人、玩女人的臭毛病!”秦丙奎掷地有声的说道。
听秦丙奎直接揭沈淮的伤疤,王卫成就暗感要糟糕,看向沈淮,见他的脸果真是气得青筋直跳。
孙兴同没想到秦丙奎臭脾气上来,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吓得面容失sè。
沈淮当真是气得一佛升天,揭伤疤倒也罢了,秦丙奎话里带有威胁叫他心惊,把心里最后那点对秦丙奎的同情也丢弃掉,竭力保持语调平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道:
“秦厂长,你指责我生活腐化,不管有无,我都应该虚心接受监督跟批评。党的干部必须接到党员的监督跟批评,也是党最重要的min zhu原则。我接下来要去参加一个商务活动,对方选的地点就是声sè之地。秦厂长方便的话,我想请秦厂长监督一下我的意志能不能经受住腐化的考验……”
王卫成也完全不知道沈淮要带秦丙奎去哪里,但听沈淮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也知道沈淮接下来要处置秦丙奎,绝对不会再有一点手软。
“好,沈县长能够虚心接受批评、监督,我断没有退缩的道理。”秦丙奎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沈淮能把他吃了。
孙兴同yu言又止。
沈淮盯着孙兴同,说道:“人大选择的工作,一直都是陶书记分管,轮不到我跟你谈话。不过,我作为人大代表的一员,我了解到孙书记你对后天的选择有自己的看法跟主张。如果,孙书记你坚持自己的主张,我作为人大代表的一员,支持孙书记你参加副县长的竞选。你能把戴泉选下去,也说明我们党的min zhu工作,又往前进了一步……”
给孙兴同丢下这些话,沈淮就拉开车门,坐进低头,跟王卫成、司机小马,说道:“走,送我跟秦厂长去王朝俱乐部谈工作……”
王卫成跟司机小马都不知道沈淮带秦丙奎去王朝俱乐部做什么,但看沈淮的脸绷得难看,也不多嘴问什么,掉转车头,就直接奔市里而去。
十一二公里的夜路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车子在灯火辉煌的王朝俱乐部停下来。
沈淮的专车虽然只是普通的桑塔那,悬挂的却是霞浦县二号车牌——王朝俱乐部大门内的门童对车牌是门清,看到有重量级的客人上门,立马有两人迎出来帮着开车门。
沈淮走进大厅才回头看向沉默跟块石头似的秦丙奎,说道:“秦厂长大概从来都没有涉足这种风化场所吧?”
“但凡有一点党xing的,都不会走进来。”秦丙奎硬绑绑的说道。
沈淮冷笑一下,看着妈咪模样的一个美艳女人迎过来,直接问道:“莹莹小姐在不在?”
“莹莹在包厢里陪客人,今天不方便……”
“你喊她出来,我就想见一见她……”沈淮说道。
妈咪打量沈淮他们两眼,哪怕是底下区县的大佬,也不是她们能得罪的,只得进包厢去喊人。
片刻之后,左手过道的有个女孩子头探出包厢,滴溜溜的眼睛在沈淮、王卫成等脸扫过,待看到秦丙奎,顿时间花容失sè,转头就钻进包厢里去……
王卫成疑惑的看秦丙奎一眼,但见秦丙奎眼睛瞪得要爆出来,大喝一声:“秦莹,你怎么在这里?”将挡路的妈咪一把推了个狗吃屎,朝那边包厢踹门就冲了进去抓人……
第六百六十一章 局
看着秦丙奎暴跳如雷的踹门冲进包厢,王卫成暗喊要糟。
王卫成这时候也知道刚才从包厢里走出来的那个漂亮女孩子,多半是秦丙奎的女儿或者是其他什么亲人;秦丙奎半辈子过着眼睛揉不进一粒沙子的生活,脾气暴躁,要是知道女儿或者什么人在这种场所当三|陪小姐,还得了?
王卫成有些犹豫,看沈淮的脸sèyin沉,不知道要不要跟进去拉住秦丙奎,当听到包厢里哗啦啦的一阵响,也顾不得那么多,与司机小马小跑溜过去,推开包厢的门,就见秦丙奎揪住刚才在过道露脸的那个女孩子的头发,“啪啪”的连扇了几个巴掌过去,嘴里气急攻心的骂道:“叫你来当婊子!叫你来当婊子!”
那女孩子粉白的脸浮出好几道鲜红的手指印,“嗷嗷”直叫,捂着脸蹲下来直想躲闪,不敢还一句口;其他陪酒的女孩子也给这场合吓得尖叫,站起来纷纷避让,看秦丙奎发狠的样子,也不敢上前拉一把。
沙发前的茶几翻倒一边,倒下来的酒瓶、酒杯碎了不少,酒水浸湿腥红的地毯,烟灰缸里的烟灰也洒得到处都是。
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旋转灯带还是变幻着sè带,打在秦丙奎的脸上,犹见狰狞;彩sè屏幕上林子祥还是唱着“男儿当自强”——几个男客坐在沙发上,脸藏在yin影里,王卫成一时间没能适应这么暗的光线,也看不清他们的脸。
看着秦丙奎那狠劲,老眼都气绿了,揪住女孩子就往外拽,连打带踹,要把女孩子往里死打,王卫成怕打出毛病来,怕把人打坏,忙喊道:“秦厂长,老秦厂长……”就要冲进去拉人。
没等王卫成与司机小马走进来将秦丙奎拉住,包厢里的几个客人,先发飚起来。坐在角落里两个壮实青年,跟豹子似的冲上前来,一人一把揪住秦丙奎的胳膊,“砰砰”两拳就打了过去,反手将秦丙奎摔到包厢门口,嘴里骂道:“老畜生,你妈找死也不看看地方啊!”紧跟过来,将秦丙奎摔到门口还不算,追过来就要朝秦丙奎的胸口踹过去。
王卫成忙上前将两个青年拦住,道歉说软话道:“误会,误会!”
“误你妈|逼的会!”一个青年冲着王卫成胸口就是一拳,打得王卫成连退两步,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没喘过气来,这才知道这两个人是职业保镖,不是他一个弱书生能对付的。
司机小马是侦察兵出身,人高马大,选来给沈淮当司机,就有充当保镖的意味在里面,看着县zhèng fu办副主任王卫成给打,当即也不敢手软,不然都不知道以后在县里要穿多久的小鞋,冲上去跟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司机小马再厉害,也是双手不敌四拳,连挨了两拳,只能护着王卫成往门口退。秦丙奎缓过劲,爬上来发疯似的又冲上去,但是哪敌两个生龙活虎的健壮青年,连着挨了好几下,给打趴在地,半天都没能站起来。
那女孩子看着着秦丙奎,哭着扑过去挡住不叫别人打他,凄厉的喊道:“爸,你都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你还过来做什么!我不要你管,我不要你管……”
王卫成站起来那里,一时间没有反应,他猜到这个女孩子应该是秦丙奎的女儿或什么人,但亲耳听到这女孩子这凄厉的喊出来,还是叫他震惊。
这时候店里穿制服的保安反应过来,冲进去将两拨人分开……保安将包厢里的大灯打开来,王卫成才看着包厢里几个客人的脸,吓了一跳,感觉身边火光一闪,就见沈淮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正挨着包厢门拿火机打火点烟,他的脸在闪动的火光里yin晴不定——有一阵时间没见到面的邵征就站在沈淮的身后,看着包厢里的情形。
王卫成这才知道,沈淮在他跟杜建等人之外,还有一张网在密切的盯着霞浦县、东华市的一切,这张网背后就是邵征。
沈淮平静看着徐建中震骇的脸,而高小虎、戴毅、高扬三人都还是满脸的困惑,他们不认得秦丙奎,故而也不解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当沈淮又带人过来砸场子。
戴毅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时候看到沈淮这张脸,鼻子都气歪了,跳似的站起来,指着沈淮的脸,骂道:“姓沈的,我告诉你,你不要欺人太堪了!”
沈淮摊摊手,慢悠悠的抽了一口气,说道,“姓戴的,你自己拎拎清楚,不要以为你有个好爹当靠山,就可以随便把脏水泼我头上来;我就是路过看好戏,你们打翻天,管我毛事。”
给沈淮呛声,戴毅脸气绿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下去,看着沈淮悠然悠哉的挨着包厢门抽烟,似乎这事真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他知道地上这么老畜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闯进来认女儿。
戴毅发恨的指着沈淮的脸,说道:“算你狠!”
“我哪里狠了,你们搂着人家闺女摸得爽来呢,给当爹的找上门来,赖着我毛事了?”沈淮轻笑道,满脸的不屑,又朝坐在一旁、脸黑得跟锅底似的高扬笑道,“高秘书长不认得秦厂长吗?坐在你前面的,是我们县造船厂的老秦副厂长,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好兴致玩人家女儿,早就认识了呢……”
陪同戴毅吃过饭,到王朝俱乐部来休闲的高扬,心里又惊又疑:这个发疯冲进来打人,这时候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泪跟血的老头,就是秦丙奎?那个凄厉恸哭的陪酒女孩就是秦丙奎的闺女?
这他妈都是怎么回事?
高扬脑子再好用,这时候也完全猜不透,事情怎么会突然演变成当下的局面?只是棘手的局面,叫自恃机变的他一时间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戴毅这时候也惊疑,使眼sè叫两个保镖退下来,满心疑惑的看着秦丙奎跟秦莹,明知道他眼下掉下去的是一个陷阱,却不知道沈淮到底是怎么摆下这个陷阱让他们满心跳下去的。
坐在一边的高小虎也脸sèyin晴不定,戴毅的老子戴乐生是省委组织部长,正当权,戴毅气急之下,敢指着沈淮的鼻子喝斥,他却不敢没有顾忌;何况高杨坐在一旁也哑口无声,更没有他说话的资格。
在万虎集团被资华实业收购之后主要负责在西陂闸产业规划区内开发建设医药产业园,高小虎头上还挂着医药产业园副总经理的头衔,但他自己也知道他也就剩这点利用价值了。
在他老子今年底退二线之前,他还要想保住最后这点资,胡林跟戴毅有一切要求,即使要给推出来当枪使,他都不得不配合。
相比较高小虎、高杨的脸sèyin晴不定,徐建中更是满脸惊惶。
戴毅、高小虎之前不认识秦丙奎,徐建中却认得,也知道正是在秦丙奎的配合下,他们所秘密进行的那件事才变得顺利。
看着秦丙奎瘫坐在地上,他这一刻心里俱是惊骇,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也完全想不到戴毅每回到王朝俱乐部必点陪酒、看似清纯的女孩子,竟然是秦丙奎的闺女。
不管沈淮在霞浦工作成绩有多大,不管霞浦这段时间来的发展有多迅速,也不管沈淮在干部群众中的威信有多高,但沈淮如此严厉的工作作风及高压zhèng fu之下,照旧存在大量对他不满的人——关键是怎样把这些对沈淮不满的人联系起来,做成这件事,就不是容易的事。
在这当口,毕竟不是谁都有胆量站出来跟沈淮正面对抗的。
即使孙兴同人,在他们百般暗示跟游说之下,也是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这事说白了,要是能跳票成功,把戴泉选下去,市里才有可能站出来以承认选举结果的方式来支持孙兴同一把,但孙兴同接下来在县里还是要受沈淮跟陶继兴的白眼跟刁难;而一旦跳票失败,孙兴同就会彻底的沦为牺牲品,绝无其他的意外。
也正是如此,市里陈宝齐、虞成震等人都不可能跟他们直接接触。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一旦事败,在面临沈淮报复xing打击时,想从陈宝齐那边捞一张护身符都不可能。
只是,事情也由不得徐建中跟他老子选择。
在徐记酒楼给拆掉之后,他开始搞土包承包,仗着他老子在位上,多多少少能拿到一些小工程,但在他老子给开除公职之后,徐建中才意识霞浦已经没有半寸容他的空间了,这时候西城区的土方承包合同邀他参标,他能拒绝吗?
即使知道在葛永秋的授意下,西城区下面给他一小块肥肉,最终还是要利用他父亲子俩在霞浦搞事,但他们父子俩有资格挑三捡四吗?
事情开始进行得并不顺利,他老子给开除公职之后,以往看他父子满脸堆笑的人,这时候连都不给他们开半寸——而他们父子俩当前的境况,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直接的jing钟——在秦丙奎加入后,整件事才慢慢的出现转机,徐建中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倔得跟头牛似的、半辈子过着容不下一粒沙子生活的老头,在县里的影响力到底有多深。
只是在他们满心以为事情将要大功告成之际,今天就事就像一砣屎从空中砸下来似的,把他们砸了个措手不及、满身是屎——为什么会是这样?
徐建中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此时唯一能猜到其中缘由的是王卫成,他想起半个多月前沈淮要他散布“县里搞改制,就是要卖国家资产还债”的传言出去。
王卫成一直都还不知道沈淮此举的用意,如果单纯是为搅浑水的话,多出些传言也只会对县里更不利。
这时候他才陡然想明白,沈淮早就知道秦丙奎的女儿在这里当三|陪小姐,但一定要将秦丙奎诱进局,才能达到当下的效果;散布有关国企改制的传言,是要诱秦丙奎入局啊……
第六百六十二章 浊中求清
今年全市的重点就是推动国企改制工作,而市里的国企改制工作更是由市委书记陈宝齐亲自推动——徐福林等怕影shè到市里叫陈宝齐、虞成震等人心里不快,所以在散布最初攻击县zhèng fu及新浦开发区、对沈淮不利的种种传言时,并不涉及国企改制问题。
而沈淮让王卫成主动传播攻击县属国企改制工作的传言,就因为县里当前最坚决反对搞国企改制的,就是秦丙奎等人——不论是谁主动,当种种传言混杂在一起去传播时,就有极大的机率让徐福林、孙兴同跟秦丙奎勾结到一起去。
王卫成暗暗的轻吁一口气,这时候他也算想明白过来,只要秦丙奎入局,这伙人在背后的结局就是注定要受挫败的。
因为霞浦县敢公开站出来挑战沈淮权威的,就只有秦丙奎一个人;而且最有可能挑衅沈淮权威成功的,霞浦县当前也就只有秦丙奎一个人。一旦徐福林、孙兴同跟秦丙奎勾连到一起,那么整个串联跳票事件的重点,实际就会转移到秦丙奎身上来。
王卫成暗暗心惊,这时候才想明白过来,沈淮早就把这一切都算计在心。
就算戴毅、高小虎、高扬、徐建中等人今天不在场,不给捉到个现行,只要他们把跳票的希望都寄托在秦丙奎的身上,只要他们借助秦丙奎在基层干部群众的威信背地里大搞串联,沈淮只要能从心理上把秦丙奎一下子击垮掉,也就注定了他们的败局。
好狠的手段啊,在沈淮身边工作颇长一段时间的王卫成,这时候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发疯狠劲过去的秦丙奎瘫坐在地上,给打得青肿的脸上老泪纵横,嘴角溢出来鲜血,看上去额外的凄凉,王卫成终是于心不忍。他知道,谁要在这里再去刺激秦丙奎一把,说不定能当场把他逼疯了——但王卫成也知道,沈淮即使到最后一刻都未必就愿意用这么狠辣的后手……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王卫成心里也有些迷茫,徐福林这撮人跟沈淮尿不到一壶里去,他能理解,但秦丙奎为什么会跟沈淮、跟他们也水火不相融?
王卫成能想明白的事,戴毅、高小虎、徐建中乃至有在市里有小诸葛之称的高杨,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看着瘫坐在包厢地上一脸青肿、嘴角溢血、老泪纵横的秦丙奎、脸都是红指印、凄厉恸哭的秦莹,他们怎么都不想明白,局面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戴毅对东华的事情,毕竟还不是特别的关心,高扬却能明白当下的局面有糟糕:看秦丙奎这副样子,应该是在知道女儿在这边当三|陪小姐后,从心理上已经垮掉了;而此时的事情一旦传出去,给秦丙奎说服、计划在后天霞浦县人大选举中支持孙兴同的人,会往哪边倒,也就不言自明了——所谓的串联跳票,就彻头彻尾的成了一出闹剧。
然而对高扬来说,眼前更关键的,还要去解释,他、戴毅、高小虎此时为什么跟徐福林的儿子徐建中在一起……
县里在人大选举时出现跳票事件,是政治事故,但无论是承认选举结果或强行压制进行二次选举,都是市里能够控制的。
倘若事件演变成市里暗中cāo纵下属区县的选举跳票,这个xing质就要恶劣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陈宝齐、虞成震暗中支持跳票,但自始至终都不孙兴同、徐福林等人接触,也不给什么明确暗示的根原因——就白了就是要先把自己摘干净,不留一点把柄、马脚给沈淮抓到。
高杨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
在对新浦的批评报道刊登市委简报以及虞成震亲自坐镇监督霞浦人大选举两件事确定下来之后,他以为沈淮不可能再有什么后手。
这时候他跟徐建中直接接触,也是希望能给予更直接的鼓励,免得他们在沈淮、陶继兴的压力下,有可能会临阵退缩,但万万没有想到沈淮就在他们麻痹大意的一刻,杀出致命一枪!而且是杀得这么狠!杀得他心口流血。
高杨甚至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徐建中不是口口声声说,沈淮他们都不知道秦丙奎有参与这事吗?
高扬yin晴不定的看着沈淮,心里也是完全没有底,他会将这事直接捅到省里去吗?
要是沈淮跟省里抗诉这次事件,陈宝齐、虞成震为了保全他们自己,会不会把他丢出来当牺牲品、会不会说他在嵛山时跟沈淮结怨,才掺合霞浦县的串联跳票事件中去?
想到这里,高扬也是一身冷汗。
他知道,一旦沈淮决心将事情闹大,陈宝齐、虞成震铁定会牺牲他!
想到这里,高扬牙齿咬得紧紧的,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沈淮脸sèyin沉的抽着烟,眼神从戴毅、高扬、高小虎他们的脸上扫过,最后盯住徐建中惊惶的脸,笑着问道:“徐总跟高总也在这里啊,你们跟姓戴的谈什么生意呢,兴致这么高,还喊了这么多小姐助兴?不会躲在这里算计我吧?”
徐建中有一种早给人彻底窥透的惊惶,不敢跟沈淮利于鹰隼的眼睛对望,低下头,大气不敢喘一口气。
“徐副县长跟我说,胡林今晚会到东华来,他怎么不在这里,是还没有过来吗?”沈淮打望了包厢里两眼,没见到胡林的身影,颇为意外的问高杨。
高扬心头一惊:徐福林!是徐福林出卖了他们!
想到这里,高扬的眼神恶狠狠的朝徐建中剜过去。
高扬心里虽然恨得牙痒痒的,但也还没有动作,戴毅在旁边按捺不住,一巴掌就冲徐建中脸上狠狠的扇过去,骂道:“|逼的,养条狗还不会咬主人,”一脚将徐建踹到一边,又冲高扬骂道,“看看你们做的这些破事!”
不管跳票事件会不会捅出来,戴毅都不怕能牵涉到他身上来,这时候只是火给沈淮再次搞得狼狈不堪,对高扬说话也没有什么好语气,带着手下两个保镖就先走出包厢。
徐建中也是给戴毅一巴掌打蒙了,给踹倒在地,脸上还火辣辣的痛,看着高扬也要走,捂着脸忙解释:“高秘书长,不会是我爸出卖你们,秦丙奎也知道胡总要过来……”
高扬看了徐建中一眼,不管沈淮到底是从徐福林或秦丙奎哪个人嘴里知道胡林今晚要到东华,事情也无紧要的——说白了徐家父子就是那种用过可丢的棋子。
高扬无关控制眼下的局面,只能先走再说;高小虎那边也不犹豫,拿着账单就出去付账,不在这里纠缠。
高扬刚要出门之际,秦丙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抽打着自己嘴巴,喃喃自语:“造孽啊,秦丙奎,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落到这么个下场……”
看秦丙奎反常的举动,高扬当下心里也是一惊。
看秦丙奎当真是受了极大的刺激,这时候他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个问题:要是秦丙奎再受什么刺激,或者说沈淮再对他施加什么压力,让他的jing神彻底的崩溃掉,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在船厂改制后,秦丙奎不再担当公职,但他还是全国劳模,还是省市人大代表,还是省级优秀党员,一旦秦丙奎jing神崩溃、疯了,他们怎么跟上面解释这件事,说是秦丙奎看到他们夜店玩弄他的女儿、受不住刺激才jing神崩溃的?
这样的话,整个东华市官场都会再度炸膛!
这简直就是在谭启平给逼走东华之后,东华官场所面临的最大危机!
难道沈淮这次要再度把陈宝齐、虞成震都从东华逼走吗?
这时候高扬像是背脊从上到下都给扎了钢针,惊惧的看向沈淮。
“爸,爸,”看着她爸将来崩溃的样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抽着自己的耳刮子,秦莹也是吓惨了,凄厉的喊着,“爸,你这是怎么了?”
王卫成也是完全无计,看着沈淮。
沈淮看着夜店里的几个保安不知所谓还站在这边,压着声音喝道:“出去!”王朝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终究是明白包厢里的人物皆是他们惹不起的,老老实实的退出去。
看着秦丙奎这样子,沈淮轻叹了一口气,点了一根烟,蹲下来递到秦丙奎的嘴边,说道:“人活一世,来就是浊中求清。听说你离开船厂后,常去庵堂,只是有些道理,你是活了一辈子都没有看透,”拍了拍秦丙奎的肩膀,站起来,跟王卫成说道,“你留下来吧……”
王卫成点点头,知道一定要有人在这里稳定秦丙奎的情绪,不能再叫他受半点刺激。
沈淮站起来,看向高扬,问道:“高秘书长,这些天来,发生这么多事,是不是要我跟你去跟陈书记好好汇报一下?”
高扬心里一惊,捉摸不透的看着沈淮,一时看不透他的用意。
沈淮只是一声不吭的平静的看着高扬。
戴毅、高小虎已出包厢,徐建中跟废物似的瘫在地上,高扬承受着沈淮的目光,几乎觉得他自己快承受不住要崩溃。
不管怎么说,沈淮这时候要陈宝齐见面,总比沈淮直接将这事捅到省里要好。
第六百六十三章 条件
飞机延误,胡林抵达徐城的时间就推延了两个小时,夜间车行高速、车速又缓,所以胡林这趟比预计的要晚三个小时才会赶到东华与众人见面。
戴毅吃过晚宴,耐不住xing子坐在那里等胡林过来,就拉着高小虎他们先到王朝俱乐部去喝酒,一边喝酒一边等人。
陈宝齐、虞成震要注意影响,不会去这些有可能给人认出来的公开场合。
只是东华并没有多少家高档的私人会所,戴毅要去王朝逍遣,他们遂是让高扬过去作陪,他们则留在南园宾馆等胡林过来——高小虎临时把徐建中也喊到王朝俱乐部去喝酒,陈宝齐他们事先不知情。
即使知情,他们到这时也不会有特别的jing惕,谁能猜到沈淮在正式选举前两天还有这么狠的后手?而在正式勾联跳票之前,他们需要进一步去安抚徐福林、徐建中父子等人的心,以免他们在沈淮施压之下,临阵退缩——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陈宝齐也万万料不到就在他们不意露出软肋之际,沈淮打过来的一拳会是如此的凶狠;此时的他,站在窗台前,看着夜sè下的翠湖,背脊都透着一股股的寒气。
他不明白局面为什么会突然恶化到这地步,他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当前的局面,只得先让秘书打电话通知虞成震过来商议。
虞成震从三号楼赶过来,从陈宝齐口中知道王朝俱乐部发生的事情,头皮也是一阵阵发麻。
趁着胡林过来之前还有些时间,他刚才回三号小楼,正审看秘书专门为他在后天参加霞浦县人大会议上的讲话所起草预备的演讲稿。
他脑子里甚至都在想象孙兴同陪选得票超过戴泉时,沈淮的脸sè会是怎样的难看,事情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
不是算定沈淮没有其他后手,局面为什么会突然恶化这等的地步?
不是很肯定的说,沈淮事前对秦丙奎参与串联跳票的事情一直都不知情吗?不是说霞浦县在基层干部里有威信、又一心跟沈淮死磕的秦丙奎不会受沈淮的控制,也不会屈服于沈淮的威胁,比徐福林、徐建中父子更可靠吗?
那沈淮为什么突然就拉上秦丙奎,出现在王朝俱乐部,将戴毅、高小虎他们跟徐建中的会面堵塞了一个严实?
串联跳票这事自不用再提,现在更叫他们头痛的是怎么去收拾这局面。
如果仅仅是戴毅、高小虎跟徐建中会面还好说,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有的是推脱借口,但高扬在场,问题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到底是不是徐福林承受不住沈淮所施加的压力,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而在王朝当三|陪女郎、又恰巧出现在戴毅、高扬他们包厢里的秦丙奎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事情为什么会这般的凑巧?
是凑巧,还是沈淮早就布好的陷阱?
如果是陷阱,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们怎么会一点都没有觉察的栽了进去?
如果只是凑巧,又怎么会这么凑巧?
虞成震也糊涂了,他怎么都不可能猜到,秦丙奎的入局是出自沈淮jing心的设计,怎么都不可能猜到,秦丙奎一旦入局就注定他们在整件事的溃败——而眼前的局面不是说他跟陈宝齐猜不到、想不明白就可以的,想不明白,当下的局面是有可能会断了他们的政治生命。
如果仅仅是徐福林反水,甚至高扬在包厢里跟徐建中接触给捉住现行,都还好办,陈宝齐跟虞成震都没有跟徐福林有什么直接的接触,更没有给予什么明确的暗示,实在不行,就暂时委屈一下高扬,还能阻止大火烧到他们身上来。
但是,再加一个jing神崩溃的秦丙奎,问题就要严重得多、棘手得多……
虞成震禁不住深深的担忧跟恐惧:沈淮会不会借此事,再次把东华的官场闹得底翻天?
无论是县人大选择勾联跳票,抑或秦丙奎jing神崩溃,实际都不重要。
再大的事情,只要能遮盖住就不会是什么大事情——他们有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坏事变好事的手段跟说法——唯有捅出去的事情才是大事情。
沈淮会不会再度炸窝,把东华官场炸得个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沈淮与高扬这时候在路上,往南园这边过来,要跟我汇报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陈宝齐看得出虞成震眼里的忧惧,说道。
“哦……”听陈宝齐这么说,在官场经历过无数风雨的虞成震,心里稍稍一宽,心想沈淮既然愿意过来谈,就说明还有谈的余地,他也不难想象沈淮此时嘴角所挂的冷笑跟眼睛里凛冽而贪婪的光。
沈淮在梅钢借壳徐城炼油事上,跟宋家的主要人物宋乔生以及贺戴等人闹出不和,虞成震想不明白,在沈淮再也得不到多少上层支援的情况之下,他们为什么还不能占据一点上风?
“好像是高主任的车过来了?”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提醒道。
陈宝齐与虞成震同时走到窗前,看着小楼前的停车场:先是高扬乘坐的黑sè尼桑公务车停下来,后面刚进二道门是一辆玛莎拉蒂豪华轿车。
整个东华市目前只有一辆玛莎拉蒂,陈宝齐也知道那是孙家那个女孩子、孙亚琳的座车,心知沈淮此时就坐在里面。
高扬先下车来,也没有等沈淮的意思,直接小跑着上楼来见陈宝齐。
高扬只看到虞成震在二楼,而先行离开王朝的戴毅、高小虎都没有过来,心想大概是他们在知道沈淮要来见陈宝齐之后,也不堪再跟他见面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丙奎的女儿怎么会在那种地方陪酒?”陈宝齐让工作人员将书房的门打开着,一边压着声音质问高扬,一边眼睛盯着沈淮随时会上来的楼梯口。
“秦丙奎的女儿在中专毕业之后,霞浦县里曾考虑照顾招进zhèng fu部门工作。秦丙奎坚持原则,固执的拒绝县里的安排,将他女儿赶出霞浦打工。父女关系因此一直不和,近年也没有什么联系,”高扬将他所了解的情况,进一步跟陈宝齐做汇报,说道,“他女儿在那种地方陪酒也不是一天两天,戴总也很早就认识她,只是大家不知道她是秦丙奎的女儿;也不知道沈淮是怎么知道的……”
陈宝齐看了虞成震一眼,心里轻叹一口气,要是沈淮早就知道那个女孩子是秦丙奎的女儿,而徐福林、徐建中密谋借助秦丙奎在霞浦基层干部中的威信,去推动孙兴同串联跳票一事,就注定了他们的败局。
说到底还是他们谋事有疏啊!但是,谁事前又能想象到会出这种疏漏呢?
陈宝齐拍了拍高扬的肩膀,宽慰他,知道这事错不在他,这时候他看到沈淮“咚咚”从楼梯口走上来。
“高秘书长你的车开得真快啊,也不说等我一下;事情你都跟陈书记、虞书记汇报了吧?”沈淮走进来,脸带微笑的责怪高扬道。
高扬讪着脸,应答不是,不应答也不是。
陈宝齐看着沈淮,到这会儿他也恢复了冷静,知道他们现在是很被动,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沈淮意图逼走两任市委书记,对他也绝不会有什么好处?
所以,有什么还是要坐下来谈,无非是交易。
陈宝齐清了清嗓子,说道:“高扬刚跟我汇报过,在霞浦县人大会议召开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跟虞书记都很吃惊。我建议霞浦县党政班子,要严肃调查、处理这次事件……”
“严肃处理,怎么严肃处理?”沈淮故作糊涂的问道,“老秦厂长是个坚持原则的优秀党员,拒绝县里给他女儿安排工作,闹得父女关系不和,他女儿离开霞浦,最终到市里这种场所工作,也是她个人的选择。老秦厂长知道后一时受不住刺激,这也是两代人观念冲突所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使老秦厂长的女儿贪图享受、好逸恶劳,县里也不方便调查、处理啊!再说了,搂着老秦厂长女儿唱酒的是省委组织部戴部长的儿子,这事公开处理不合适吧?”
陈宝齐与虞成震面面相觑,但也知道沈淮略过串联跳票不提,不是说这件事情就已经过去了,而是接下来他要开价了……
陈宝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茬,只是故作镇定的看着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老秦厂长这事挺叫人惋惜的,我会派了专人在老秦厂长身边陪护,不叫他再受什么刺激,这点请陈书记、虞书记放心,”沈淮说道,“不过我赶过来,还是要跟陈书记、虞书记汇报另外两件事情?”
陈宝齐yin着脸,沈淮这时候派人看着秦丙奎,说白了就是要看住这张底牌,他抿起嘴,说道:“你说下去……”
“长青集团跟新浦开发区刚刚签署签协议,计划以两千五百万美元,购入两千亩工业用地,将他们在泰国、马来西亚等地的jing密模式、计算机制造等制造基地,迁移到新浦来。这是由霞浦县常委、新浦镇党委书记戴泉亲自促成的招商项目,也是我们县今年来最大的招商成果,上午谈话时,我都忘了跟陈书记、虞书记报喜,这时候赶过来补充汇报一下……”沈淮说道。
“这确实是件大喜讯,虞书记你后天去霞浦监督人大选举工作,要代表市里,好好表扬戴泉为东华的招商引资工作做出新的成绩。”陈宝齐说道。
虞成震心里一叹:沈淮这还是要确保戴泉能选上副县长,而且整个项目新浦开发集团仅土地转让金就得到两千五百万美元,之前的债务危机自然也能得到缓解。
不过,今晚这出闹剧之后,戴泉当选副县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谓的跳票只是笑话,这件事只能说是沈淮进一步的示威,而非条件。
“还有一件事,就是新浦炼化项目进行可行xing研究工作已经有三个月,相关方面的筹备工作也一直在做。之前因为筹备工作不是很充足,县里也没有好意思跟市里直接请求支持;现在筹备工作推进了一些,项目用地的拆迁、平整、临时码头的建设、启动资金的筹备,勘测设计等工作,陆陆续续都在做,也做到一定程度了,我就厚着脸皮,希望市里能给予更大的支持……”
陈宝齐看了虞成震一眼,他知道沈淮这时候伸手向市里所要的“支持”,是指要在市常委会议形成决议件的正式支持——明天上午就有一月两次的市常委例行会议。
但是,他们要是在这时候答应沈淮的条件,等会儿跟胡林要怎么交待?
“咚咚咚”,有人踩着高跟鞋上来——陈宝齐往门外看过来,就见戚靖瑶出现在楼梯口,在戚靖瑶的身边有一个长像跟她绝像的年轻女人,陈宝齐是知道戚靖瑶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但从未见过,没想到她这时候也在东华。
沈淮转头望去,面对戚瑾馨诧异看来的清澈眼神,只能硬生生的将头扳回来,他不能在陈宝齐他们面前流露出一丝的软弱……
第六百六十四章 戚氏姐妹
沈淮当真是没有想到瑾馨这时候也在东华,甚至就住宿在南园宾馆,只是他不能在陈宝齐他们面前流露出一丝的软弱,瞥了瑾馨那张叫他魂牵梦萦的美脸一眼,就硬生生的将头扳过来。
他眼角余光里,还看到她与戚靖瑶手挽手一起上楼来的亲密样子,心里像有一万只蜂虫轻鸣:她们终究是亲姐妹,她们终究是亲姐妹……
戚瑾馨给她姐拉过来是百般不情意,倒不是说她对陈宝齐有什么成见,而是不喜欢胡林,特别不喜欢她姐跟胡林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就特别想避开接下来跟胡林的见面——只是她拧不过她姐,给半拖半拽的拉过来,待走上楼来看到沈淮时,美眸里既有惊讶,也有故人相见的雀跃。
她还记得眼前这个人年前在淮大北门口帮门卫解围、呵斥那几个蛮横想闯校门的家伙的情形,虽然那时只是短暂一会儿,她对眼前这个人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刚要打招呼,但见他转过脸去似乎不认得自己,戚瑾馨也就收住口,免得太冒昧,只抿着嘴打量眼前这个脸形削瘦俊郎的青年,心里猜测他的身份,难道跟她姐一样,都是东华市的官员?
戚靖瑶微蹙秀眉,打量瑾馨跟沈淮两眼,藏起心间的百般疑惑,转笑道:“沈县长在这里跟陈书记汇报工作啊?”
沈淮看了戚靖瑶一眼,没有答理她的话,而是朝陈宝齐说道:“陈书记,我过来要跟你汇报的就这两件事,不打扰你接待客人。临走前,还要跟陈书记你说一句话,不管别人怎么猜我、疑我,我对这片土地跟生存在这片土地的人,绝无半点恶想……”
沈淮最后一句话似是表露心志,但也不无jing告的意味,听得陈宝齐额头青筋暴露,手按住桌角上,克制住心间的恼怒,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了,市委会认真研究你的建议……”
听陈宝齐这么说,沈淮朝虞成震、高扬颔首,便离开书房下楼去,走到楼梯下口,才将郁在心口的那团浊气重重的呼出去,继而不再停留的直接出楼到停车场,坐上车让邵征开车离开南园。
戚瑾靖倒是更好奇了,这个沈县长到底是谁啊,这些年来她还没有见过谁会这么直接给她姐冷脸的……
“高主任,沈淮这时候过来做什么?”戚靖瑶瞥着沈淮在楼下坐进车里,回过头来低声问高扬。
她图生活方便,到东华工作以来,都没有另找房子,一直都住在南园。她刚才在房间里等胡林过来时,看到这辆玛莎拉蒂往一号小楼这边驶来。整个东华,她还没有听到有谁买了第二辆玛莎拉蒂,所以她看到车时,就猜到沈淮在车里。
戚靖瑶当然好奇沈淮这时候来见陈宝齐是为什么,同时也想看看沈淮看到瑾馨时会有怎样的反应,才拉妹妹一起紧赶过来。
戚靖瑶并不知道年前在淮大北校门口发生的事情,但见瑾馨确是认得沈淮,想着等会儿慢慢从瑾馨嘴里套话不迟,也顾不得为沈淮刚才的不理不睬气恼,这时候还要先问明白沈淮为何深夜过来见陈宝齐。
听戚靖瑶这么问,高扬讪着脸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以启口。
“你就是瑾馨吧?我早就听老戚提起过你,不过你出国留学,一走就是十年,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你呢,你什么时候到东华的?”陈宝齐岔过话题,毕竟有些事情还不能叫戚靖瑶的妹妹知道。
“今天跟东华政法学院有个学术交流活动,下午过来,还刚跟我姐联系上,这会儿过来跟陈书记您问候一声。”戚瑾馨说道,她听靖瑶说起东华市委书记陈宝齐这些年来跟她家的交往较为密切,也就疏淡的保持着对父执辈的礼节。
“这是淮大副校长戚光伟的二女儿,戚校长生了一对双胞胎才女啊,才貌双全,不仅在淮大,在省里都是相当出名的,”陈宝齐笑着跟虞成震介绍戚瑾馨,又笑着给戚瑾馨介绍虞成震,“这是我们市的虞副书记。”
“虞书记你好。”戚瑾馨礼貌的打过招呼,就跟她姐流露出要离开回房的意思。这些年她过着简单的生活,但不意味着她意识到当下氛围的压抑跟紧张,心里好奇,刚才那个人明明是东华下面区县的官员,怎么在市委书记、市委副书记跟前气场这么强?这跟她所认识的国内官员真是大不一样,但她知道这些事不是她应该问的,就想着先回房间休息。
戚靖瑶也知道瑾馨在场不方便谈话,送她到楼梯口看她下去。
虞成震多少有些给戚氏姐妹俩的美貌所震憾,心想这两张不分轩轾、难辩彼此的清艳脸蛋跟xing感身材,大概对男人来说,有着更大的诱惑吧。
不过戚氏姐妹的父亲戚光伟并不是简单的人物,面对这样的秀sè,虞成震也只能心里起些涟漪,倒不会不理智的表露出来;再说现在也不是动这些心思的时候。
待戚靖瑶再走回来,高扬便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粗细不漏的说给她听。
戚靖瑶美眸发怔,她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当下的局面。
她看向陈宝齐,很想跟他说,沈淮在失去宋系上层的政治支持之后,他这次未必真就敢炸窝。但是,她不能直接这么说,直接说了,就是逼陈宝齐将自己的政治生命押上来当赌注。
虞成震说道:“即使市里出支持新浦搞地炼项目,天益跟石化总公司的合作进展顺利,在整个项目优先度上,还得是天益在前面……”
虞成震说的这个道理是不错,石化总公司作为国内最重量级的zhong yāng直属国企之一,其所参与的项目,完全可以忽视地市层面意见,强行争得优先权。
但是问题不是这么简单。
戚靖瑶知道梅钢筹备新浦炼化项目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市里是否直接表态支持,是一个相当关键的关口。
市里不公开支持,对外届来说,就意味着东华市委、市zhèng fu对新浦炼化项目建设,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这样就让赵秋华在省里不理会该项目的借口,同时也将直接影响到银行、合作商对该项目的信心。
然而,梅钢此时若能获得市里的正式表态支持,以市常委会议决议的形式形成件,那梅钢跟银行、跟合作商的谈判,就能加速推进下去。
而当新浦炼化项目筹备到一定的程度,省里的支持随时都有可能启动,不是赵秋华在省里硬拦就能拦下来的。
而到这一步,梅钢也就获得了跟石化总公司争夺项目建设优先权的资格。
要是石化总公司那边表现的兴趣更浓一些,更积极一些,事情还好办,关键是石化总公司还在摇摆不定,对跟天益集团合作在东华建大型炼化项目不是很坚决。
一旦淮海省委省zhèng fu都支持梅钢在新浦搞地炼项目,石化总公司那边很可能就会直接放弃,那天益这段时间来的努力,就会白白的浪费掉。
至于虞成震为什么要这么说,戚靖瑶也明白,说白了虞成震也不愿意把他的政治前途押上来去赌沈淮的臭脾气;他不敢直接跟胡林说这话,是想她将话传给胡林。
戚靖瑶看向陈宝齐,问道:“陈书记,你的意思呢?”
陈宝齐手背在身后,正看着窗外,听到戚靖瑶问他的意见,转回身来问道:“东华江岸及海岸线资源那么丰富,有多处地方可以建设原油码头,有没有同时上两个炼化项目的可能xing?”
戚靖瑶听陈宝齐这么问,她就明白陈宝齐是什么态度了,便不再多说什么,说道:“天益那边或许可以再努力一下……”
新浦炼化项目此时卡在国家计委连审批程序都没有启动,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国家当前收紧高融资规模的大工业项目投资,以避免金融风险扩大。
地方上连一个大型炼化项目申报都这么难,怎么可能指望国家计委会同意东华同时建两个大型炼化项目?那样的话,国家计委的脸,还不是要给其他省市戳肿了?
而当下省里审批炼化项目的权限已经给限制五十万吨以下,即使在西陂闸区同时启动建一个五十万吨的炼化项目,那对意在争夺东华产业发展布局主导权的天益,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陈宝齐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道理。
陈、虞态度已露,戚靖瑶也只能等胡林过来做决定。
见戚靖瑶低头看腕表,知道她是在等胡林过来,陈宝齐也是默不作声,即使知道胡林也不是好伺候的主,总也得优先把现实的威胁给抹除掉。
沈淮即使这次不大闹大吵,但只要他跟省委书记田家庚见面,私下汇报今晚发生的事情,田家庚派人到东华再一来核查,就够他与虞成震吃。
第六百六十五章 跳楼
沈淮与邵征驱车赶到区人民医院急诊大楼,楼前围了一堆人。
深更半夜的,也没有多少病人过来看争诊,围观的人群里,穿白褂的医院、护士比患者还多,一部jing车停在边上,有两名民jing在楼前组织人拉床单。
沈淮抬头看了看楼顶,虽然不是特别的高,但秦莹要是从十二层上直接跳下来,那么大的冲击力,沈淮怀疑几个人拉开一条的床单能起什么作用。
王卫成看到沈淮的车过来,满头大汗的从大楼走出来,喘着气,汇报当下的情况,说道:“老秦厂长送到医院,就用了镇定,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我让小马在床头守着。秦莹在楼顶上,抓住栏目随时都有可能跳下来,又不让别人靠近,刘局长亲自赶过来,在天台做她的工作……”
眼前这破事,不是刘卫国赶过来就有用的,沈淮蹙着眉头抬头看楼顶,有个人影贴天台外边缘而站,随时都有可能跳下来。
“老邵,你在这里看着,让大家注意点,不要给砸着了……”沈淮吩咐邵征,免得秦莹受不住刺激跳楼,再砸着什么人,他与王卫成往楼里走。
十二层高的急诊大楼,就一部电梯,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设计的。看着指示灯,不知道什么原因卡在八楼不上不下。沈淮这才知道王卫成刚刚为何满头大汗的从急诊大楼里出来,赶情是从十二楼直接跑下来的。
等不及电梯从八楼下来,沈淮与王卫成气喘吁吁的爬上十二楼,看到刘卫国带着一名jing员,就站在楼梯口劝秦莹走回来,不要做蠢事;他们也不敢靠近秦莹,怕刺激到她。
沈淮顾不得跟刘卫国寒暄,看着秦莹此时情绪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跳下去,他试图往天台边走过去,接近秦莹。
“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看着沈淮走过来,秦莹尖叫着阻止,待看清沈淮的脸,又哭又骂,“我爸怎么着你了,我爸就算碍着你、就算拦着你,你要这么羞辱他?要把他往死里逼?”
沈淮停在那里,双手撑着膝盖喘气,抬头看着秦莹那张给秦丙奎打得满是手指印的脸,肿了半片,披头散发的,毫无美感可言,指着她喘气的说道:“你比我想象中,脑子要聪明啊。你跳吧,我不拦你。你跳下去,你那点破事,满东华的就都知道了。你爸现在用了镇定,还睡着,等他醒过来,大家再看一出跳楼大戏。对了,你妈还在家里呢,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这刺激——这样啊,让大家都知道得罪我沈淮绝没有什么好下场,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你跳吧,我不拦你。”
沈淮站直伸了伸腰,回头跟刘卫国说道:“把下面的床单撤了,她要跳楼,又不是我们逼她的,”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将烟跟火机递给王卫成,说道,“你们也抽根烟,看着楼梯口不要让别人再上来了……”
沈淮看着刘卫国使眼sè过来,没等他有反应,就叫秦莹从后面扑过来。
秦莹扑头盖脸的朝他打过来,沈淮也是一时不备,嘴角叨着烟给打落,在他脖子上烫了下——沈淮也顾不得去揉脖子,也顾不得脚脖子给踢得生痛,当即立断反手扳过秦莹的胳膊,两人滚倒在地,死死将她抱住,不叫她再逃脱。
王卫成、刘卫国带着名jing员也很快的上前,将秦莹控制住,揪住她往楼梯口拖,免得一时间不意叫她挣脱了冲出去跳楼。
沈淮脸上火辣辣的痛,摸了一下,就在刚才那当儿给秦莹伸手抓出好几道印。他捡起刚才滚地时熄灭的烟,重新点上,一屁股坐在天台上,让刘卫国、王卫成将秦莹放开,看着她,说道:“你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所以不用费老鼻子劲跟你解释什么。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回去收拾一下,选一个城市,我派车送你过去,或者帮你买好机票。到另外一个城市,你重cāo旧业也好,另找工作也好,你愿意怎么生活,总之没有人会管你,没有会问你,这边的事情对你来说也就成了过去。等你爸醒过来,我们会告诉你的选择,相信他即使一时不能理解,也不会再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第二,我们下去,不会再管你,你想跳楼,随便跳下去。你也知道,即使你再恨我,你跳楼也对我不会有任何的影响,等你爸明天醒过来,他自会看到你跳楼后的样子。”
看着秦莹捂脸而哭,沈淮拍拍屁股站起来,对王卫成说道:“这两天你就留在这里,”跟刘卫国说道,“这大半夜的,把你也闹过来,没个消停,我们下去吧……”
刘卫国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只要没什么事就好,”再看秦莹这样子,刺激过头也就会慢慢的冷静下来,派个jing员留下来协助王卫成,他便与沈淮先下楼去。
胡林下车来,看着陈宝齐、虞成震、戴毅、高小虎等人脸sè皆有异,他有耐着xing子,等上了楼进休息大厅坐下来,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戴毅心头的气还没有理顺,陈宝齐、虞成震看了戚靖瑶一眼,希望由她来向胡林转述今晚发生的事。
戚靖瑶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沈淮所要挟的条件,说给胡林听。
要陈宝齐、虞成震毫无保留的支持天益也困难,毕竟秦丙奎这张牌还给沈淮牢牢的掌握在手里。
还有一个就是戴毅离开王朝俱乐部时,一时受沈淮的激将,没忍住,动怒抽了徐建中一巴掌。
虽然这时候还不能确认就一定是徐福林受不住压力跟沈淮吐露了实情,但戴毅当众打了徐建中一巴掌已经无法挽回,就算不是徐福林在背后告密,徐福林、徐建中父子这时候也变得不再可靠。
也不能怨戴毅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够冷静,冷静下来想,当务之急还是要将事态控制住,但戚靖瑶也不清楚胡林会有什么反应。
胡林铁青着抿住脸半晌没有说话,与他一起过来的周益,轻声说道:“现在看来,还只能我们那边加紧工作了……”
周益是天益集团法定代表人,是胡林挑出来在明面上执掌天益集团的人选,也是诸多项目的直接cāo盘手。
胡林对周益也是十分信任,这种信任度非陈宝齐、虞成震等人能及。
听周益这么说,胡林沉吟片晌,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再责怪陈宝齐、虞成震也没有用,过多的责怨叫人心生怨反倒不是什么好事。
胡林脸sè缓过来,说道:“姓沈的这些年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有两把刷子,还是我们太轻视他了——市里就这么着了,也确实没有理由再拦着不去支持新浦搞地炼,”又说道,“陈书记、虞书记,你们也辛苦了一天,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陈宝齐、虞成震这时确实有心疲力竭之感,就先告辞。
虽然在成虎集团给并购之后,高小虎名义上还在医药产业园挂副总经理,介他心里清楚凑到胡林身边去,这时候也告辞离开。
戴毅犹气愤不平,说道:“筹划了这么久,就这么算了?”
“新浦这么大规模的炼化项目,不管省市怎么支持,只要国家计委那边卡住不批,也不怕他们能翻了天?”周益说道。
“万一沈淮向宋系上头服软呢,姓贺的虽然不再负责国家计委,但真要保三五个大项目过审,还是不难的……”戴毅担扰的说道。
“眼下的情形,不是姓沈的服软,戴相怀他们就会心软的,他们比我们更希望姓沈的栽个大跟头能折掉他的棱角,”周益说道,“关键还是石化总公司那边。只要石化总公司能积极起来,什么都好办;石化总公司那边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光是我们在这里拖住梅钢,也不是办法。”
胡林仰头倒在沙发上,闭眼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过两天去广南见老头子去。”
戴毅、周益等人出去,胡林将戚靖瑶搂到怀里来,问道:“听说你妹妹也住在这边?”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戚靖瑶杏目薄瞪的瞪着胡林,双腿跨|坐他的大腿上,掐住他的腰肉,说道,“我伺候你还不够啊,你还敢把心思打到我妹妹头上来啊……”
“我就关心一下,能有什么心思?”胡林嘻皮笑脸的说道。
“你能有什么心思,我能不明白,你说你跟那个姓戴的小sāo娘们是怎么回事?”戚靖瑶咬住胡林的嘴唇问道。
“姓戴的,哪个姓戴的?”胡林装糊涂道。
“你要偷荤,我懒得管你。只是那个姓戴的,心机不浅,我调她进市电视台,是有其他用意的,你要不怕她sāo,也要小心在她yin沟里翻了船,到时候可不要再怪我没提醒你。”戚靖瑶说道。
“好,好,我不搭理她就是了。这还没有搭上呢,就已经惹一身sāo了,”胡林求饶的说道,“现在只求在你的yin沟里翻一翻船……”
“不要胡闹,我还有事要做。”戚靖瑶挣脱着从胡林的大腿上下来。
“什么事?”胡林问道。
“给欺负成这样子,又能怎么?新浦成立省级开发区的专题报道,报社还是要刊发……”戚靖瑶翻出手机,打电话通知新传媒的总编室。
第六百六十六章 最后的稻草
沈淮到鹏悦随便开了个房间,与熊斌、杨玉权通过电话,就闷头大睡,也没能睡几个小时就让王卫成的电话闹醒。
秦莹收拾行囊,在天亮之前已经坐上离开东华的火车;秦丙奎醒来后知道女儿离开东华只是一言不发,但情绪还算稳定,中风症状也得到缓解,暂时没有什么大碍。
沈淮让王卫成派车去把秦丙奎的妻子接到医院,让他这两天就盯在医院里,再从县里调两名工作人员过来配合,注意不要让赵系的人有跟秦丙奎接触的机会。
沈淮还想睡个回笼睡,熊家的电话就紧接打了过来。
沈淮看了看墙头的挂钟,都快八点钟,没想到熊斌还在家里,接通电话却是熊黛妮的声音,笑着问道:“怎么有胆子拿家里的电话打给我了?”
“我家给人堵门了,我爸让你过来帮忙解决一下……”熊黛妮在电话那边提高声调说道。
听着熊黛妮的语调,沈淮心想她旁边还有人在人,问道:“谁啊?谁吃饱撑了敢堵你家的门。”
“徐福林、徐建中,他们在门外守了近两个小时了,他们再不走,我上班都要迟到了……”熊黛妮说道。
沈淮知道熊黛妮xing子软,念着要给徐福林父子一些颜面,不想跟他们碰面,也不想通知小区保安或报jing将他们赶走,就这么僵持在那里,他没想到徐福林、徐建中父子这时候跑到熊家去抓最后一根稻草。
沈淮将手机夹在脸跟脖子间进卫间生尿尿,水柱浇到马桶里哗啦啦的响,跟熊黛妮说道:“你帮我准备早饭,我就过去帮你赶人……”
“臭流氓,”熊黛妮在电话里轻骂了一声,不解恨的又骂了一声,说道,“我妹刚才差点把电话抢过去……”
“不能挂你的电话,也不能给尿闷死,你说怎么办?”沈淮厚着脸皮笑问道,“再说了,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你就不想听听它的声音?”没想到熊黛玲这时候也在家。
熊黛妮没有理会他的调戏,催促道:“你快过来。”就挂了他的电话。
沈淮跟天没亮就到区里工作的熊斌联系,约一起到他家吃早饭去,一起把徐福林父子赶走,顺便谈其他事情。
邵征夜里回家睡觉去了,熊斌的车顺路赶到鹏悦来接沈淮。
“黄新良已经带着材料去见高扬了。”熊斌身子往里挪了挪,让沈淮上车来说道。
市常委会议也有规定的程序,新浦炼化项目这次临时要上会插到议题里进行讨论,除了调整议程外,还要印发材料,在会前交到各常委手里。
黄新良除了担任梅溪新区管委会义任职务外,还兼任市zhèng fu办副主任,这些事情只得由他亲自来跑脚。
沈淮没有睡够,坐上车直打哈欠,抱头枕着椅背,说道:“上午市常委会议要能形成决议,项目筹备就能往前跨一大步……”
“安田银行那边谈妥了?”熊斌关心的问道,“不会有什么意外?”
“安田那边没有主动把消息泄漏出去,就代表他们这次是有诚意的。”沈淮说道。
“也确实,安田那边真要无心促成此事,把消息透漏出来就够我们头痛的,”熊斌点点头,说道,“要是叫天益及陈宝齐他们意识到这次的市常委决议跟安田银行的总贷款协议搭钩,他们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松口……”
沈淮点点头。
众信转让上市公司股票,梅钢系质押新浦钢厂的股权、从安田银行贷取新浦炼化项目的建设资金,半个月前就正式接触谈判;孙启善在背后也是支持的态度。
外资参与地方炼化项目的程度,国家有明确的政策限制,外资持股最高不得超过50%。
故而这次跟安田银行所谈的贷款总协议,将是梅钢集团、新浦开发集团、梅溪开发集团、渚江投资、京投集团与众信、鸿基捆绑在一起,承担总计高达二百四十亿ri元的巨额贷款。
众信、鸿基、渚江建设,拿自持的股权资产抵押贷款简单,梅钢、新浦开发集团、梅溪集团、京投集团作为国有控股或国有独资xing质的企业,要共同承接这么大量的外汇贷款,就涉及到复杂的zhèng fu审批程序。
沈淮推动市常委会议形成推动新浦炼化项目进程的决议,就是要以市委决议的形式去简单所有的zhèng fu审批程序,事先将陈宝齐、虞成震、高天河等人可能在审批程序上拖延、动手脚的可能xing给堵死掉。
“市委形成决议,新浦就正式组建项目筹备组,一重集团那边的氢化塔等合同也要立即确定下来……”沈淮说道。
熊斌点点头,整个炼化项目建设周期较长,倒不是基建工程有多少复杂,而且有些关键xing大型设备的制造周期极长。
渚南炼化设计一百万吨炼化产能,相当部分还是转移使用徐城炼油的旧厂设备,建设周期能控制在一年半之内,但新浦炼化没有xing能可靠、当量相当的二手炼化线可以使用,由设备商那边全新设计、制造超大型氢化塔,通常都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这还需要设备商那边的工期不紧才行。
这也意味着,这边筹备工作再顺利,全面的设备安装工作也要在一年之后才进行,整个项目在两年内顺利建成交付、投产都要算是神速。
现在新浦那边不过审就破土动工,是严重的违规行为,在当前政策从紧的环境下,在上层没有得力的支持,沈淮不敢冒险,但一些制造周期长的关键设备,却可以先跟设备供应商先签合同进行设计、制造,这样都能有效的缩短建设周期。
同时总承包商那边的筹备工作也可以先进行起来。
不过,这些都需要新浦这边在资金上的提供足额的保证才行,设备商、总承包商也都是见钱眼才开的主。
有了资金,很多困难跟障碍都有办法去绕开,甚至项目用地在拆迁安置工作完成之后,范围内的道路工程、水电工程、码头工程、环岛防护堤工程都可以分解开来先开进行;没有资金,就什么都抓瞎。
所以跟安田银行所谈的贷款总协议,将是整个项目最关键的一个节点。
“不过,接下来的审批关,怕是也没那么好过啊……”熊斌感慨道。
现在情况,新浦炼化项目他们不仅没有上层助力,甚至还有胡林这些有权势、有影响的人在上面恶意的阻挠,这就为项目过审增添了许多不可预知的因素跟风险。
“安田银行那边320亿ri元的总贷款协议谈妥了,国家计委那边审批要是还不放行的话,”沈淮抱着头说道,“那我接下来就去燕京跟他们耗去,我抱着被子天天睡计委大门口,反正丢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脸。”
车进将军园,徐福林、徐建中父子还站在熊家外侧的小区道口。
他们看到熊斌的车过来,想上前又心存畏惧,沈淮按下车窗,看着徐建中脸颊上还留有戴毅昨夜在上面留下来的手指印,暗道戴毅这一巴掌抽得真狠。
“徐副县长、徐总在这里等熊市长啊?”沈淮手磕着车窗上,笑眯眯的看着徐福林、徐建中父子。
总觉得沈淮的笑容里藏有锐利的刀芒,徐福林不敢跟他的目光接触,嗫嚅的说道:“我犯了错误,要跟沈书记您检讨……”
“我有资格叫你检讨吗?”沈淮收敛起笑容,冷冷的盯住徐福林的脸,问道,“你什么时候觉得我有资格叫你检讨了?是昨天才这么觉得,还是四月三ri夜里你到西社乡党委书记孙兴同家串门时,觉得我有资格叫你检讨了?”
徐福林自以为谋事甚密,没想到他四月三ri跟孙兴同接触的事,都在沈淮密切关注之中。
徐福林额头的冷汗潺潺而下。
“一切都是资华实业高小虎授意的,市委高秘书长以及资华实业的戴总也都知情;我接了医药产业园的土方工程,他们扣住工程款不给,胁迫我爸怂恿孙兴同对付沈书记您,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我们对不住沈书记您……”徐建中说道。
“蠢货一个。”熊斌在车里轻声评价。
熊斌的话也就沈淮能听见,他听了也只是一笑:徐福林、徐建中竟然还以为他们这时候有倒戈的资格跟钱。
的确,他要是想掀桌子,想再度将东华官场捅个天翻地覆,徐福林、徐建中父子站出来反口咬高小虎、高扬,将他们背后的高天河、陈宝齐拖下来,确实是有用的。
但是徐福林、徐建中这时候,将他们脱身的最后希望,寄托他有心将东华官场再搅个天翻地覆的基础之上,不是蠢货是什么?
“够了,”沈淮打断徐建中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跟高总、高秘书长的关系一起友好融洽,虽然没有你们所想象的那么亲密无间,但我也绝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针对霞浦跟梅钢的行为。你们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过,不然传到高总、高秘书长的耳里,对你们也不好,你们走吧……”
熊斌敲了敲椅背,示意司机继续开车。
徐福林、徐建中傻眼站在那里,看着最后一根稻草缓缓飘走,心间就剩下恐惧跟绝望的情绪将他们淹没……
第六百六十七章 脸上的挠伤
“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白素梅端了小菜碟摆到桌上来,看到沈淮脸上不知道给谁挠出来的几道手指印,疑惑的问道。
见熊黛妮、熊黛玲都盯着他脸看,沈淮问道:“有个女孩子昨天夜里想跳楼,我为了拦她跳下去,脸才给挠成这样的——我这么说,你们相信吗?”
熊黛妮、熊黛玲一致的摇头。
熊黛玲说道:“你当我们傻子啊,这么好骗?你一定是又去糟蹋谁家的小媳妇、大姑娘才给挠成这样的吧?”
“别胡说八道,都说什么话。”白素梅打了小女儿一下,朝她瞪眼不叫她胡说八道,不过,她眼睛里的神sè明明也认定分明就是如此。
熊黛妮倒是给她妹说中心事似的,想到前些天刚跟沈淮在宾馆里胡搞过,脸有些微烫,也没好意思插下什么嘴,秀眸将信将疑的瞥了沈淮一眼。
这时候七七在房间哭喊起来,她赶忙回房去照顾女儿穿衣服起床。
沈淮朝熊斌摊摊手,表示无话好说。
熊斌笑道:“沈淮这次倒没有说谎,他的脸还真是救人给挠的……”
“怎么可能?”白素梅刚才拦着小女儿不让她胡说八道,这会儿自己倒第一个质疑起来,见沈淮鼓起腮帮子装委屈的看过来,哈哈笑了起来,她们早饭早就吃过来,推着小女儿离开餐厅,不妨碍沈淮跟老熊谈工作。
这会儿保姆将今天的报纸拿进来,熊斌接过来,快速的浏览标题,很快就翻到社经版,说道:“新浦的专题报道还是刊登出来了……”
“是嘛?”沈淮凑过头去看。
“债务危机的章节部分删掉了,”熊斌简略浏览了一遍,将报纸递给沈淮说道,“倒是主要介绍新浦近一年来的发展成绩……”
“他们也要有脸写啊,”沈淮笑着将东华ri报接过来,铺在桌角上,边埋头喝粥,边浏览刊登在社经版上的专题,说到底他对戚靖瑶这个女人不放心,很快从报道里找出问题,“呵,他们还是打了埋伏,”拿过报纸指着熊斌看,读道,“‘照当前的基建速度推进下去,代表县zhèng fu承担基建任务的新浦开发集团,债务虽然能够依赖出售土地解决,而一旦土地转让的速度减缓或者土地售尽,这样的模式也就难以为维系,到时候有可能引发严重的债务问题’……”
专题报道占了整个版面,熊斌刚才也只是粗略阅看,还没有注意到埋伏在章里的陷阱,凑过头来看,笑道:“把这些内容都删除掉,他们多少有些不甘心啊?”
“由着他们去写吧……”沈淮几乎能想象戚靖瑶那双怨恨在心、又有些神经质的眼睛,显然也没有指望一次教训就让她记住痛。
“他们说的也不尽错;我们能预见未来一段时间,地方zhèng fu有可能在财政上有可能过度的依赖于土地转让收入,是会造成一定的问题。不过,他们也没有把话说尽;地方财政每段时期都有其特点,关键还在于我们有没有自我调整的能力。我们现在搞改革、改制,是针对当前的主要矛盾做调整,不要有野心去设计一个能延用万载的完美制度来。将来矛盾发生转变,那是将来的改革、改制要面对的问题,现在还是先解决当下的问题,给将来留有调整的余地即可。”熊斌说道。
沈淮笑道:“你这番道理,显然是说不动秦丙奎的;要不你去医院劝劝他去?”
“我没有那么jing神劲儿,”熊斌摇头道,“你对秦丙奎所说,人之一世,浊中求清——这样的道理看着粗显,却不是所有人都能看透的。有气力去劝秦丙奎回头,还不如多解决些实际问题……”
秦丙奎那边要看紧一些,沈淮让司机小马将车开过来,再回医院跟在王卫成身边,等县里派其他人过来替班再让他们撤回来。
吃过早饭就八点半钟了,熊斌要直接回市里参加常委会议,出将军园往西走,沈淮则开车往东,他刚上车,熊黛妮从后面追过来,坐上车来说道:“搭你车去单位……”
看着他爸的车拐过街角,熊黛妮才伸手去摸沈淮脸上给挠出的伤痕,美眸定睛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给谁挠的啊?”
“真是救人给挠的,”沈淮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说给熊黛妮听,说道,“那个叫秦莹的女孩子,你还有没有印象?”
熊黛妮没事又不会去夜店里玩,故而跟沈淮去过一趟,印象就特别的深刻。当时她还对白衬衫、牛仔裤穿扮,长相清纯得跟女大学生一般的秦莹,还觉得非常惋惜呢,没想到这几天的事情竟然将她卷入漩涡中来。
“你脸上有两道血印子也怪难看的,”熊黛妮指着前面巷子口,说道,“你在巷子里停车等我一会儿,我们那儿有种去疤效果特别好的药膏,我给你拿过来……”
“一定得管用啊,不然我只能拿石子在脸上再划几道,装成脸栽地上蹭的,不然真没有办法遇解释,”沈淮说道,抓起熊黛妮酥软的小手,说道,“你指甲盖也挺长的,要不你来挠两下?你照着石子地刮蹭的模样挠,不要对我手软……”
党政机关工作不计究周末不周末的,但市中心这边周ri人流特别多,小巷子也不断有人穿过,熊黛妮可不敢跟沈淮在车里亲热,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就推开他下车。
沈淮在宾馆里也没有特意在意脸上两道抓痕,他把车遮阳板翻下来,照着后面自带的小镜子看脸,抓痕结了疤,还真挺明显的——熊黛妮忙耽搁沈淮的时间,小跑着去商场,又小跑着气喘吁吁的过来,不再坐进车里给沈淮轻薄,隔着车窗将药膏递给他,说道:“喏,药膏是透明的,每天多抹几次,别人也看不出来,疤消得快……”
“怎么抹,要不第一次你帮我抹?”沈淮涎皮赖脸的将脸贴过来,“你帮我抹一下,我就会了。”
“你真是个二皮子脸……”熊黛妮伸手在沈淮的脸皮上轻轻的掐了一下,刚要接过药膏帮沈淮抹,不意给人在后面轻拍了记肩膀。
她来就是做贼心虚怕给人看到她跟沈淮在一起,给人从后面接近拍了一下肩膀,魂都差点吓掉了,转头见是周裕,才捂住胸口喘着气说道:“周部长,你都吓死我了。”
“我老远就喊你了,你也听不见,一溜的往这边小跑,鬼鬼祟祟跟做贼似的——你偷偷摸摸跟谁在这里见面吗?”周裕笑着探过头,待看到沈淮坐在车里,美眸也一下子瞪得滴溜溜的圆。
熊黛妮当然不想她跟沈淮的事情叫别人撞破,心里虽慌,但也有急智,说道:“也不晓得沈淮昨天夜里欺负谁去了,你看他脸上给挠的样子——他倒是知道没脸进商场,就打电话叫我偷偷摸摸的给他买药膏抹脸。你什么时候喊我来着,我怎么没听见?”
沈淮也不知道,让周裕知道他跟熊黛妮有一腿,再而让熊黛妮也知道他跟周裕有腿,局面会怎么演变——熊黛妮这时候往他头上“泼”脏水,倒是“泼”得极妙。
周裕还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诸多事的细节,经熊黛妮一提醒,也看到沈淮右脸上两道抓伤,当下真以为沈淮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开车过来让熊黛妮帮他买药膏涂脸,便挤兑沈淮道:“沈县长天天老鹰捉兔子,也要给兔子蹬到鹰的时候啊……”
“我手里头还有工作要做,我就回去了,药膏就送沈县长你了……”熊黛妮虽然急智拿谎言编圆过去,心还虚着,哪里敢留下来,说着话就往巷子口走。
熊黛妮穿着高跟鞋,走得又慌又急,到巷子口都差点崴倒——周裕来不疑心她,但见她慌慌急急的样子,心里又是奇怪,拉开车门坐进来,摸着沈淮脸上两道抓痕,问道:“该不会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想对熊黛妮动手动脚,给挠的吧?”
“这要是她挠的,她会帮我买药膏啊?”沈淮说道。
他也看到熊黛妮离开慌手慌脚的样子,暗喊头痛,无论他把昨天秦莹跳楼抓伤他的事情说给周裕听还是承认对其他女人不轨,都解释不了熊黛妮此时慌手慌脚的样子,只能随口往下编。
“难说,”周裕可没有别人那么好骗啊,她不知道沈淮跟熊黛妮已经发生过关系,只能往尽可能合理的地方去推测,说道,“熊黛妮xing子软,跟你又撕不下脸。你对她动手动脚的,她气不过挠你两下,挠了又觉得挠重了,转回身帮你药膏,再慌慌张张的离开,倒合她的xing子。你上回在她家把床弄塌了,是不是你想怎么着她,她挣扎来着?”
“我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吗?”沈淮哭笑不得的问道。
“难说。熊黛妮长得真水灵,皮肤嫩得我都想摸两把。你又是个花心鬼,独处一室控制抱住人家往床上扑,一下子扑过头,把床扑塌了,可不正常得很?”周裕笑嘻嘻的说道,扳过沈淮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有事就说没有对熊黛妮动过心……”
“……”沈淮凑过脸,在周裕红润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拉她坐怀里来,说道,“就你让我动心了。”
“你对熊黛妮动心思也正常,她长得漂亮,人心好,明明给你欺负还帮你掩饰。不过她心思单纯,不是那种能把心放在两个男人身上的女人,跟你不一样。她已经有人在交往了,你真就不要去害了她,”周裕依偎在沈淮的怀里,劝他道,“再说,你又不缺女人。”
“嗯……”沈淮不管多大的罪名,先认了再说,总不能跟周裕说,他跟熊黛妮关系已经亲密无间了吧?
第六百六十八章 没有例外
秦丙奎昨天坐沈淮的车离开后,孙兴同知道肯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什么消息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来,叫他一宿在床上跟贴烙饼似的,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等到清晨,都不见秦丙奎那边有什么回应过来,孙兴同忍不住打电话到秦家,一个小时前后拔了七八通电话,都没有人接。
孙兴同不知道秦丙奎的妻子一早也给县里派车送到医院里照顾秦丙奎去。
孙兴同打电话联系徐福林、徐建中父子俩,徐福林的妻子倒是在家接到他的电话,但她不知道昨天半夜儿子徐建中赶过来拉着徐福林去哪里了,徐建中还把手机落在家里忘了拿,压根就联系不上。
孙兴同心慌意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要是徐福林、秦丙奎扛不住压力,把他给交待出去,他也清楚后果会有多严重。他在四安老家坐不住,胡乱扒拉了两口粥,就开着乡里的老吉普赶往城关镇。
到了城关镇,孙兴同也不敢去县里打探消息,就跟溺水的人一样,没有绝望之前,绝不敢放过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机会。
孙兴同老家在四安镇,父母兄弟姊妹都在四安,他自己早就“进了城”,县里给分配的公房也换了好几套,现在一家三口住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套房,只是他平时在乡里工作,难得回来一趟。
孙兴同将车停到楼下,下楼进屋看到读高中的儿子在屋里看电视,才想起今天是周ri,没看到妻子孙美的身影——这些年他跟在县妇联工作的妻子孙美关系疏淡,这时候心里焦躁,也无意问儿子妻子大礼拜天的跑哪里去了。
到书房打了几个电话,秦丙奎那边始终联系不上,徐福林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眼看着干坐着也不是一回事,孙兴同怕开老吉普车显眼,推着自行车就往徐福林家赶去。
孙兴同家跟徐福林家,就隔两条巷子。
孙兴同住的是zhèng fu分配的公房,徐福林则在前些年买下一块宅地,建起三楼三底的一栋小楼,楼面贴挂高档石材装饰,铁栅院墙,院子里种满着花草树木,此时叶茂荫深,角落里还有一座小鱼池,竖了几方奇石,布置得就跟市里的别墅似的,在左右民房的衬托下,显得额外的鹤立鸡群。
等不及孙兴同去欣赏徐家宅院的奢华,就听见小楼前传来喧哗声,他推车走到前面,就见徐福林、徐建中父子就在大门口给一伙五大三粗的人截住,正给揪住脖子吵吵嚷嚷的往院子里推。
孙兴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敢往前凑,推着自行车站在院墙外,看着徐福林脸憋得通红,给揪住脖子推着往后退,没注意到后面的台阶,脚后跟磕台阶,一屁股坐|台阶棱子上,半晌没能坐起来,而这伙人显然不管他摔着没有,揪住他就往屋里拖。
“徐家看着光鲜,副县长都给撤了职,还捞什么公司开,还以为钱有那么好捞,这不为了撑摊子欠了一屁股债,让讨债的讨上门了?”
“要不要进去劝,不要真叫人给打了?”
“劝个毛,活该徐狗子受这活罪,之前左邻右舍有哪个人叫徐狗子看眼底里的,请他家帮个忙,可曾想着是左邻右舍少伸手捞两毛钱?你们爱去劝不劝,老子就图看个热闹……”
听着围观的左邻右舍议论,孙兴同才知道徐福林、徐建中父子刚从外面回来就给这伙讨债的给堵在大门口,他傻怔怔的站在院墙外,不知所措。
他当然知道眼前徐家遭遇的上门讨债事件,与昨天秦丙奎跟沈淮去市里,绝对不是孤立的两桩事——别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孙兴同倒是比这些左邻右舍知道更多,也是徐福林、徐建中为了安他的心,不可能事事都瞒着他,不露一点暗示去安他的心。
徐家在徐记酒楼给强拆后,多年来捞下的家底就差不多空了。而徐福林给开除公职之后,徐建中在西城区承包土方,反倒干得风生水起,甚至连入手工程机械的款子都是西城区那边的人主动借给徐建中的——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孙兴同也能想明白。
要是连这个暗示都没有,孙兴同也没有胆量跟着徐福林两眼一抹黑就去蛮干。
现在这伙人冲上门来讨债,这又是怎么回事?
孙兴同正惊疑不定时,小楼里传来砰里啪啦砸东西的动静,他探头看里看,“砰”一只电视机从二楼砸过玻璃窗,落在院子前的水泥地上,塑料碎片跟电子零件散了一地,接着又有桌椅等物往从二楼砸下来……孙兴同一颗心仿佛浸在冷泉里,从头寒到脚:这些年他在官场混迹多年,也知道一些道理,这事他们要是干成了,才有利用价值,要是干不成,就是扔给谁都嫌臭的臭狗屎一堆。
秦丙奎不知所踪,徐家又是这般情形,孙兴同即使还想抓根稻草,心里也明白大势已去……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孙兴同也知道这时候没办法跟徐福林、徐建中父子说上话,推着自行车往回走,出巷口就差点给一辆卡车刮到,在刺耳的刹车声里吓了一身冷汗,也顾不上司机破口骂娘,落荒而逃,回到家失魂落魄的坐在床头,一时不知为计……市常委会议到中午才结束,会上市常委十一名成员都无一例外的,都投赞同票通过“市区县相关部门及金融单位协助推动新浦炼化项目筹备工作”的决议。
沈淮接到熊斌的电话时,赶着宋彤到县里来找他,便带她一起到县zhèng fu大楼后面的食堂里用餐。
陶继兴、耿波拿着铝快餐盘在前面排队等着打菜,招呼沈淮、宋彤过去。
“小宋几时到霞浦的?”陶继兴笑眯眯的问道。
“刚到没一会儿,正打算下午去跟陶书记您打招呼呢,没想到这里遇上了您跟耿秘书长了,”宋彤跟着沈淮拿着快餐盘,插到队伍的中间,跟陶继兴、耿波打招呼,“县里食堂搞得真不错,我打小也是吃大锅菜长大,能比这边大锅菜更好的,也没吃到过几家;我都吃上瘾了,酒店里的饭菜都没有这边香……”
“没有几家,那也是有几家,说明我们县的食堂还有进步的余地啊。”陶继兴开玩笑说道,知道宋彤打小吃的食堂大锅菜,那也是部委以上级别的食堂大锅菜,掌勺的说不定还是个国家级厨师,水平自然不是县里食堂能比的。
不过说到县zhèng fu食堂水准大幅度提高,陶继兴、耿波也认可,也知道这是沈淮在县zhèng fu办下面成立后勤管理中心,撤掉食堂小灶之后,整体提升上来的。
说管理水平其实也很虚。
食堂撤掉小灶,县领导要是饭时留在县里随便解决用餐问题,都要跟普通工作人员一起吃大灶,就逼得后勤管理中心这边不得不努力提高大锅饭菜的制作水准,还得隔三岔五的变化菜式,食堂内外也远较以往干净整洁、食堂工作人员的素质也说上来就上来了。
起初县领导一级还有很多人不大习惯,但也没有特别大的抵触。
之前即使食堂里有小灶,有小厅,县领导也很少在食堂吃饭:毕竟一个人坐小厅吃小灶不现实,给别人看在眼里也不好看;跟关系不对头的人凑到一起坐小厅里吃小灶,也别扭,久而久之大家索xing都不爱在食堂吃饭。
食堂改制之后,大家都跟着吃大灶,饭菜水准并没有降多少,反而没有之前种种的顾忌跟别扭,吃饭走两步路就到,也更方便。
陶继兴、顾金章、耿波、赵天明他们,要没有什么宴请或其他事情需要参加,都喜欢到食堂来吃饭,随便闲扯几句,整个班子之间也比之前少了多少之前yin沉、压抑的气氛。
虽然县里大幅提高用餐人员的伙食补助,但由于县领导一级的伙食开支减少,整体开支并没有提高多少;基层干部对此最是拥护,毕竟对普通基层干部及工作人员来说,得到的实惠是实在的。
沈淮他们打下饭菜,在临窗边的座位上坐下来;沈淮把上午市常委会议的一些内容说给陶继兴跟耿波知道。
“新浦炼化这下子具备了成立项目筹备组的条件,小宋以后就要长留在霞浦工作了吧?”陶继兴问道。
“还要看陶书记您欢不欢迎我了。”宋彤笑着说道。
“怎么不欢迎?”陶继兴哈哈哈大笑。
新浦炼化项目年前就以可行xing课题研究的名目展开筹备工作,最初五百万的课题经费都是由宋鸿军从鸿基那边支出,宋彤就给派遣到课题负责财务及联络协调工作。
课题研究工作开展之后,除了项目选址青沙村岛的实地测量以及实验室研究之外,炼化线的勘测设计、材料报审工作以及中高级管理及技术人员的聚集,都在同步的推进,整个联络协调工作量大且复杂。
宋彤隔三岔五的就往新浦这边跑,与陶继兴、顾金章、耿波、赵天明、戴泉等霞浦县官员俱已熟络。
宋彤在国内读了科之后,还去香港读了硕士,正式参加工作也就两年时间不到。
她身上有着跟其他高|干子弟一样的缺点,对基层工作以及具体的专业不熟悉,但也有着普通人所不及的优点,交际协调能力极强,视野要远比普通人开阔。
在小姑宋慧及小姑父唐建民的影响下,宋彤的工作态度也相当勤勉,学习吸收能力强,对国内的工业发展感兴趣——沈淮跟小姑商量过,就希望把宋彤直接吸收进新浦炼化项目筹备组,以后就留在东华工作,也方便她跟周知白持续交往、组建家庭。
第六百六十九章 疯了
虽然不比换届会议重要,但此次的人大会议涉及到沈淮自身的县长选举,在接下来的几天会议时间里,他人都不得不留在县里,全程参加此次会议。
会场部署在北山鹏悦国际大酒店新西园,为了不让会议ri程影响ri常工作,沈淮将一些紧急需要批示的件都带回家看——这样就能将批过意见的件交给杜建去处理,他可以直接从家里走去会场,参加会议。
只要沈淮在霞浦的ri子,寇萱不大在这边留宿,但都会起早从学校赶过来帮他准备早餐、收拾屋子,当真是尽一个保姆的职责。
老榆木打造的餐桌,简单打磨过后就上了一层桐油,纹理粗犷,从中可见原主人居住在此时的简约生活品质。
件在餐桌上摊了一堆,还有早上刚送过来的报纸,沈淮拿着寇萱给他拿热豆浆冲泡的麦片;而寇萱站在餐桌对面,正对着灶台煎荷包蛋,油锅滋滋的跳着响声。
四月末的天气,寇萱穿着一件粉黄sè底、棕sè圆点的卫衣,下身穿着牛仔裤,腰肩纤细、身材窈窕,扎着马尾辫,露出修长晶莹的脖子,两只耳朵给罩式耳机遮住,她正一边煎着荷包蛋一边听英语磁带,偶尔会转过头问沈淮单词。
沈淮吹着灰喜鹊的调子,看着件。
院外有车停下来的声音,过了片刻,杜建走了进来,寇萱摘下耳机,轻声的跟他打招呼:“杜主任好……”
杜建之前就在梅溪镇,对寇萱的经历以及她跟弃她多年又想相认的余薇之间的事情,都很清楚——杜建笑着问道:“又起早赶过来给沈县长做早餐了,水平可有长进啊,沈县长都抱怨过好几回来了……”
沈淮掂记着刚才看到几份件,需要杜建额外派人去督办,将件挑出来指给他看。杜建又跟沈淮汇报:“虞书记快到霞浦了,他的秘书半个小时前给会务组那边打电话说就要从市里出发……”
照着会议部署,上午就是会议代表签到及开幕式及主席团会议,会议代表只需要赶在九点半钟之前到会场签到就可以。不过虞成震代表市委过来盯阵脚,上午除了参加开幕式跟主席团会议外,还要事先跟班子成员开个碰头会,代表市里关心一下会议的具体部署。
沈淮拿起桌角上的腕表看了看,才刚过八点钟,心想:虞成震倒也心切了些。
沈淮将批复过意见的件放一堆,其他摞一叠都丢杜建手里——这时候寇萱刚将荷包蛋煎好,浇上酱油,香美无比,沈淮让杜建等他片刻:“等半天了,你让我吃下这个荷包蛋再好,看着很美味的样子啊,”顾不得烫嘴,紧吹了两口气袪热,就囫囵的将整只荷包蛋都吞到嘴里,朝寇萱竖起拇指头,含混的说道,“有长进,你这保姆试用期,可以考虑再延长半年。”
杜建捧着一堆件,跟着沈淮往外走,边走边低声汇报:“我过来之前,先会场走了一圈,工作人员说是孙兴同一早过去了。我也怕麻烦,就没有去找他见面……”
“我还以为他昨天会过来找我,也没有见到他人。”沈淮听杜建说孙兴同一早就到了会场,脚了停了一下,跟杜建说道。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吧……”杜建说道。
沈淮想想也是。
孙兴同即使给徐福林说动心决意跳出来搞勾联跳票,就应该有事败的心理准备。见大势落花流水而去,孙兴同放弃挣扎、束手就擒,不到他跟前来告饶,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他一早就先赶去会场,多少有些奇怪。
王卫成还留在医院“盯着”秦丙奎,秦丙奎在知道他女儿秦莹差点跳楼最终会说服离开东华之后,情绪倒稳定许多。
徐家给讨债的砸了个稀巴烂,县公安局立案侦查,抓到几个惹事的马仔,人家也不否认,因债务引起的财物纠纷,县公安局也只能对当事人处理行政拘留。
在这种情况下,沈淮倒不担心孙兴同还有什么能力掀风作浪,他手里头的事情也多,虽然对孙兴同这么早赶到会场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沈淮坐车到北山鹏悦酒店新西园,陆续有些代表到会场签到,他在西园会场主楼前下车,也没有看见孙兴同的身影,就见陶继兴、顾金章等人从里面走出来,跟他说道:“虞书记到大门口了……”
沈淮转回头,就见虞成震的车拐过来,不管背后彼此怎么骂娘,表面上还是要尊重此时已经市第三把手的虞成震。
赵天明、孙波、戴泉等班子成员都随后走出来,随同沈淮、陶继兴一起过来迎接虞成震。
在楼前简单寒暄过,就直接进主楼的小会议室开碰头会。
照道理应该是由会务组跟虞成震汇报会议部署情况,实际上历来都只有班子成员有资听从虞成震在会前传送市委的工作jing神。
碰头会很简短,主要还是在小会议室里等近三百名与会代表都签到后就举行会议开幕式。
开幕式时,沈淮与陶继兴陪坐在虞成震的左右,窥得孙兴同坐在角落里,不过他跟西社乡的代表都安排在离主席台较远的角落里。
诺大的会场礼堂,隔那么远,沈淮也没有办法将孙兴同脸上的神sè看着真切,只注意到他整个开幕式上几乎都神游于外,眼睛都盯着窗外什么地方在看,旁边跟他说话也不理不睬。
王朝俱乐部的事情还只有极小一部分人知情,并没有传扬开来,但秦丙奎向会务组请假、不出席这次会议这事,就足以叫很多人又惊又疑。
东华ri报社经版对新浦开发区的专题报道,也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言辞激烈,加之徐家昨ri给讨债的砸了个稀巴烂,对那些给游说计划参与串票的人来说,这时心理无疑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他们都看向孙兴同,希望孙兴同这时候能给他们更明确的暗示,然而孙兴同的恍惚跟走神,彻底叫这些人的立场摇晃起来,不知所措。
杜建跟耿波所接受的任务,主要还是随时掌握与会代表的动向,见孙兴同jing神恍惚,但也老实没有异动,虽有些担心但也没有做什么有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的多余动作。
开幕式过后就是主席团会议,讨论决定会议议程,此外就是由虞成震将代表市委讲话——市里的态度有没有转变,还有没有侥幸、想搅浑水的心理,就看虞成震在主席团会议上的讲话是不是态度明确了。
孙兴同也是四十九人主席团成员之一,还是工作人员跑过去告知,他才省得他要跟着换会议室参加主席团会议。
不管平时什么职务、地位高下,此时作为需要从各个代表手里拿选票的候选人,沈淮与戴泉都照着老规矩,站在会议室门口迎接主席团成员进来。
孙兴同作为陪选人,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等会儿zhèng fu等会议报告完成后分组进行讨论时,照着规矩,沈淮、戴泉也将由虞成震、陶继兴陪同下去跟普通代表见面交流;孙兴同作为陪选人,反而会给看得死死的,禁止随意走动,跟其他组的代表说话。
沈淮看着神情恍惚的孙兴同走过来,经过会议室前门时,眼睛直钩钩的盯着已经坐到会议桌一头的虞成震看,都不理会他一眼,忍不住有些担心——看着孙兴同脸sè苍白、饱受折磨的样子,沈淮与坐在里面的陶继兴交换了一下眼sè。
陶继兴不方便离席,他与耿波耳语几句,耿波欠着身子走过来,跟沈淮轻语道:“孙兴同看上去受打击不轻,我出去喊几个人过来……”
沈淮不动声sè的点点头:
孙兴同在乡镇间轮调了十五六年不能进一步,心xing煎熬之下,才叫徐福林趁虚而入,说服了打算铤而走险搞串联跳票,而在他们将有希望成事之际,自己又无情的给他们当头一击,彻底击碎他们的幻想——孙兴同在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也不会叫人意外。
虞成震倒没有注意孙兴同的异常,他为了避免给抓住把柄,之前压根就不跟徐福林、秦丙奎直接接触,甚至都认不得孙兴同的脸。
主席团成员都在会议室里坐下,一个都不缺席,陶继兴主持会议,简短发言就请虞成震讲话,传达市委部署及工作jing神。
这是正式讲话,虞成震从秘书手里接过讲话稿,他嗓门大,手捂住话筒头掰到一边,清了清嗓子,就直接说道:“市委对霞浦县此次人大会议给予的高度重视,前后两次召将县人大主任、县委陶继兴书记、县zhèng fu沈淮代县长到市里了解会议部署工作……市委研究认为,选举工作是此次霞浦人大会议的重中之重,市委首先要求选举工作要保障组织意图得到不折不扣的贯彻。在前些天,市委也听到霞浦县有极个别干部背后搞串联,他们甚至别有用心捍造各种谣言,攻击霞浦这段时间来卓有成效的工作——对这种无视组织纪律、背后搞勾联、搞煽动的行为,市委以及霞浦县委及纪检部门,要严厉查处跟打击。”
不要说徐福林、秦丙奎与孙兴同暗中接触的人了,在座的主席团其他成员对种种异常也早就有所觉察,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在东华梅钢系跟赵系不和,要是没有以陈宝齐、虞成震为首的赵系的暗中支持,一来种种传言不可能这么甚嚣尘上,二来孙兴同、徐福林他们也没有这么胆子公开跳出来跟控制班子的陶继兴、沈淮唱对台戏。
正是因为猜测到陈宝齐、虞成震在暗中支持,所以大家才在会议之前觉得有这次有好戏可看。
即使在秦丙奎莫名请假不出席这次人大会议、徐家昨天遭讨债人砸,即使相当部分人立场因此也重新产生动摇,但他们也将最后的明确信息寄托在市委副书记虞成震的身上。
虞成震话说得如此严厉,不带半点含糊跟暗示,好像之前大家的猜测从来都不存在过似的,好像孙兴同、徐福林之前给他们的暗示根就是谎言似的——大家震惊之余,一起都看向孙兴同,眼睛里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复杂情绪。
沈淮也注意到孙兴同在听到虞成震这番话后,脸sè彻底刷白,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虞成震看,他张口问孙兴同:“孙书记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孙兴同对沈淮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也没等耿波暗示等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将孙兴同搀出去,他就蹭的从座位上跳起来,朝着虞成震抓过来,咆哮着嘶吼:“虞书记,你告诉徐福林,答应我当副县长,你答应我当副县长,你怎么反口不认了?”
沈淮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孙兴同竟然承受不住压力、jing神崩溃了,好在耿波、杜建反应都不慢,拦上孙兴同冲上来抓虞成震之前,将他拦腰死死抱住……
第六百七十章 不要筹码
沈淮也没有料到孙兴同竟然会在这时候,承受不住压力而jing神崩溃,看他在耿波、杜建合力阻止下,还要想冲虞成震这边扑过来,对此也是措手不及,只是站出来站到主席台前,防备孙兴同挣脱冲过来。
虞成震之前为了避免给抓住把柄,都不跟徐福林接触,更不认得孙兴同的脸——他代表市委讲过话,传达过市委选举工作jing神,敲敲jing钟,以为这次的风波从此就会过去,万没有想到孙兴同这次跳出来,直接将串联的帽子扣他头上来。
看着孙兴同气势汹汹的样子,虞成震也有些慌,转头看身后有没有无通道可以逃走。
“孙兴同,你胡闹什么?胡说八道?”陶继兴拍着桌子厉声喝斥,想要将孙兴同镇住。
孙兴同一脸狰狞、血红的眼珠子上布满血丝,看样子显然是已经糊了心智,陶继兴的喝斥也叫他没有半点反应。
会议室里的主席团成员哗啦啦的站起来,帮着耿波、杜建一起将孙兴同揪住,往会议室外拖。
“大家选我当副县长,是信任我孙兴同,我在这里谢谢大家的信任。怎么当好这个副县长,我就简单的说两句……”孙兴同给拖到门口,又莫名其妙的说了这段话,叫众人面面相觑,心里皆想:难道孙兴同是臆想自己选上副县长了?
“先送到医务室去!”大会筹备组下设有医务组,临时设立的医务室就在底楼。陶继兴一时间也有乱阵脚,气急败坏的吩咐耿波先带人把孙兴同拖到医务室去再说。
陶继兴又紧忙跟虞成震商议:“会议是不是暂停一下,虞书记由沈县长、顾副书记陪着先去房间休息一下?”
看着孙兴同给人揪出会议室,虞成震恢复镇定,这些年官场倒不是白混的,眼珠子打溜着,也不说离开会场去房间回避的事情,铁青着脸,看着陶继兴、沈淮问道:“他是谁?”
你能不知道他是谁?沈淮看了虞成震一眼,心里冷笑两下,没想到虞成震这时候竟然是他们在捣鬼。
不过,沈淮知道这时候也不是掀桌子对骂的时候,低着头不吭声,由陶继兴去应付虞成震。
陶继兴沉吟了两三秒钟,能理解虞成震急着想撇清自己的心态,说道:“他就是西社乡党委书记孙兴同,这次要跟新浦镇党委书记戴泉一起参加副县长选举。我还刚打算介绍他给虞书记你认识,没想到他就满口胡说八道;可能是这段时间来工作跟生活上的压力,叫他心里承受的压力有些大吧——主要还是县里对干部心理状态关心不够……”
看孙兴同的样子,应该是听到虞成震最后落井下石的话,jing神上绷不住、彻底的垮了,但陶继兴还不能轻易断口就说孙兴同疯了。
倒不是说是想维护虞成震,而是整件事复杂且xing质严重,陶继兴一时间也看不透这件事对县里的影响会有多恶劣,说话只能先留下足够的余地再说。
虞成震这时候也想明白过来,在这种事情上猜疑沈淮与陶继兴事先有无恶意,多少有些想当然了:
要是孙兴同没有疯,而是在沈淮的安排下装疯,借机把脏水泼到他头上来,那必然会演变成一起的严重政治事故,也必然会叫省里派人下来调查此事:这一来沈淮想继续造假也难,二来仅凭孙兴同装疯卖傻的口头证词,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即使退一万步来说,沈淮真想再度把东华官场搅得天翻地覆,对他、对梅钢系又有什么好处?
要是孙兴同真就是突然间疯掉了,虞成震相信沈淮也不可能事先就能准确的猜测到孙兴同jing神崩溃后的言行。
要不是刚才孙兴同突然间把矛头刺向他的头上来,还叫在场的这么多县主席团成员听到,整件事压根就是霞浦县的选举事故。
再听陶继兴的话,虞成震也知道陶继兴无意借机扩大、将脏水泼他头上的心思,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说道:“那这件事你先盯着,对于工作压力过大的干部,组织上要关系,我与沈淮、金章到休息室等候你……”但他终究对沈淮、陶继兴放心不下,给秘书朱桂东使了一个眼sè,示意他跟陶继兴一起下楼去。
看着秘书朱桂东跟陶继兴先下了主席台,虞成震撑着桌子面想站起来,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肚子在打颤——他也不想叫别人看到他惊慌的一面,手掌强撑住桌子,眼睛作势盯着台下主席团成员看,看似严厉又带有告诫的意味,实际是借机缓上几秒钟……
沈淮眼角余光盯在虞成震打颤的腿皮子上,心里冷笑,心想任是你jiān滑如狐,也有心慌的时候啊!又暗道可惜,在选举一事,才跟陈宝齐、虞成震谈妥了条件,也不宜再进逼得过紧,不然东华官场再起波澜,对地方建设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沈淮、顾金章陪着虞成震及他的秘书随行人员到休息厅坐下,也无话可说。
等了片刻,陶继兴与虞成震的秘书朱桂东赶了过来,跟虞成震汇报情况道:
“孙兴同给拉下去后,情绪倒没有那么激动了,整个人就跟入了魔似的,在医务室里不停嘴的演讲,臆想自己当选上副县长了,他这会儿时间一遍话还没有说完呢;大概真是为这事入了魔,”这边没有什么人,陶继兴自然就把话往堂亮处说,“影响有些坏,我让医生给他先打了镇定,派人去接他的爱人过来。对了,孙兴同的爱人是我们县妇联的干部……”
想象孙兴同在医务室凭着脑子里臆想当选副县长而演讲的样子,沈淮只是觉得既是滑稽又是可悲。
陶继兴汇报孙兴同情况时,虞成震一边听一边从秘书朱桂东的眼睛里去核实,确认孙兴同的脑子是出了问题,心里就直打鼓,不过听到孙兴同的爱人在县妇联工作,神情稍稍一震,说道:“他爱人在县妇联工作就好……”
沈淮看了虞成震一眼,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什么。
要是孙兴同真因为选举这事疯了,就怕家属站出来闹事,那样的话,问题就会棘手得多,影响面也难以控制;虞成震现在知道孙兴同的爱人是县妇联的干部,就知道容易做工作,问题解决起来要简单一些。
“孙兴同出了状况,县里要尽可能安排医疗力量治疗,不过他是副县长候选人,突然出了状况,应该不再适宜参加后天的选举,但选举工作还是要进行下去,”顾金章说道,“这事是不是要跟陈书记汇报一下?”
虞成震眼睛瞅着沈淮,琢磨他的心思,没有立即回应顾金章的建议。
“这件事情责任重大,临时变更选举程序也不是县里能做决定的,”沈淮说道,“我们去外面等,虞书记你跟陈书记请示,看市里怎么做决定,我们听从组织上的安排……”
见沈淮竟然这么好说话,虞成震甚是意外,有些发愣的看了沈淮两眼,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看着沈淮、陶继兴、顾金章走去休息厅的外间,沈淮还顺手将门带上,虞成震问秘书:“那个孙兴同真疯了?”
“能不能治回来不知道,但现在是真受刺激了,不像是假的。”朱桂东说道。
虞成震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拿在手机,也不忙着给陈宝齐打电话汇报这事,他还琢磨不透姓沈的刚才在想什么。
虽然说整件事不是姓沈的跟陶继兴事前所安排,但突然变成这局面,特别是孙兴同jing神崩溃后,直接将矛头指向他虞成震,姓沈的难道不知道有机可趁?
沈淮临窗而站,掏烟出来分给陶继兴、顾金章,问道:“等孙兴同的爱人过来,是陶书记你做工作,还是我来?”
“还是我来吧,”陶继兴说道,“孙兴同也只是一时受刺激,我问过医生,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应该能缓过来……”
沈淮点点头,知道陶继兴的话外音:孙兴同能缓过来,但这种病难说彻底治疗;就算医学上没有问题,县里也不可能再让孙兴同担任什么党政职务了,不然就是双重笑话了。
孙兴同煎熬了这么多年不能往上挪一步,听信徐福林的挑唆,不顾当前的政治规则铤而走险,可以说心理上一直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叫虞成震压上最后一根稻草,闹出这样的事情,不能算是什么意外。
沈淮也不得不承认他之前在孙兴同的问题上,有些谋事不周。
孙兴同爱人的工作也许好做,但孙兴同对官位如此执念,在他经过治疗后,神智恢复过来,要是得知道他不能再担任任何党政职务,会不会又是一种刺激?
想到这里,沈淮也禁不住心里暗叹:有时候能影响、控制别人的命运,倒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不便下去看孙兴同,怕叫他加倍受刺激。
沈淮在外间连着抽过三根烟,虞成震才在里间打开门,请他们进来谈话:
“陈书记跟高市长还有人大吴海峰主任他们紧急联系过了,鉴于候选人孙兴同在承受工作及生活压力之后,jing神上出现问题,县里应该使他积极配合治疗,同时县人大主席团可以依法取消他的副县长候选人资格。而霞浦县的副县长选举工作,是暂缓,还是变更程序改等额选举,有待吴海峰主任召集市人大常务会议讨论……”
沈淮与陶继兴、顾金章对看了一眼,说道:“我们服从市委的指示。”
第六百七十一章 打棍子
当前地方上副县长的任命,不是必然要通过人大选举程序,市委组织任命以及县人大常委会都有权决定副县长的个别任免。
沈淮年前就想着在县zhèng fu内形成常务副县长加常委副县长的格局,以此加强zhèng fu工作的权重,将新浦开发区、临港新城的建设管理工作纳入县zhèng fu的管辖之下,调整全县的经济管理结构,避免多头管理、政出多门的情况出现。
只是他的这个构想,在陈宝齐、虞成震那边没有得到支持,才不得不试着以县委推荐、走人大选举的方式,推举戴泉担任副县长。
而之后一系列因选举而闹出来的事端皆埋造于此。
虽说通过做工作,家属也认可孙兴同是为工作压力过大、以致在人大会场jing神崩溃的结论,没有闹腾的迹象跟意思,孙兴同暂时停止一切职务,也安排住院治疗,但事件的负面影响已经不可能得到彻底的遏制。
孙兴同在会场jing神崩溃时,县人大主席团成员都在现场,之后孙兴同给带到底楼的医务院,消息也就很快在四百余人大代表之间传开。
这时候想控制住消息已经不再可能,随后沈淮两次到省里开会,省直机关的也有人议论这件事。
虽然就这件事不能会直接的责任追到谁头上来,陈宝齐、虞成震等人陷入被动也难避免,实际上对霞浦、对梅钢系的负面影响也很大。
省里虽然在此次事件上装聋作哑,也没有要求市里就此次事件递交报告的意思,默认东华市委及霞浦县委对此次事件的处置,但田家庚到淮海省后,今年以来才着手推动的省委巡视监督工作,于六月上旬对东华最先启动,告诫的态度也昭然。
在此背景下,市人大常委会议中止了霞浦县副县长选举程序,随后市委组织部以直接任命的方式,任命县常委戴泉兼任副县长,想为这次事件划上休止符。
参加过省委巡视组东华巡视工作的动员大会,沈淮没有让王卫成及司机跟着,独自驾车离开南园宾馆,停在溪口大桥前,下车来,看着河滨夹于杉从间的苇草疯长……田家庚今年推动所形成的省委巡视监督制度,最先对东华启动,不是单纯只告诫陈宝齐、虞成震等人,在刚刚召开的巡视工作动员大会上,省委第一巡视组组长任雷松公布这次巡视检查的工作部署时,台下是一片哗然:
为期两个月的巡视工作,将以霞浦、梅溪、西城三地为重点区域,安排为期一个月的巡视、接访干部群众,工作的重心则放在地方党政|一把手及班子成员的尽职检查上。
也就意味着,省委最先对东华启动巡视检查工作,并不是单纯告诫陈宝齐、虞成震等人,告诫针对的重点更是梅钢系。
也就难怪台下参加动员会议的众人听后一片哗然,几乎在那一瞬间,都把目光投到沈淮的身上来。
渚江水sè浑浊,叫相对清澈的梅溪河汇合进来,形成际线分明的弧形水线,白sè水鸟在远处浮掠,数艘货船或行或泊,沈淮走人行道往溪口大桥上走去。
溪口大桥正当中,距离水面有三五十米高,站在桥面眺望左右,景sè格外宜人。
溪口大桥,位于渚溪大桥下游的梅溪河口上,主跨逾八百米,投资近亿,也是沿江快速公道的组成部分。
溪口大桥建成后,在梅溪河下游不到六公里的河段上,与渚溪大桥、梅溪大桥共同组成梅溪新区的交通枢纽,使得梅溪东岸的梅溪、鹤塘两地,跟西岸的黄桥、竹社等乡镇及街道,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从溪口大桥出来,通过六机动车道设计的沿江快速道,只需要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能驶入徐东高速。
除了梅溪新区之外,西陂闸港产业规划区内的西陂闸港区、船舶工业及配套产业园、生物制药园、西城高新产业园,也皆得益于沿江快速道的建设而物流效率大幅提高,成为东华市南片区的核心干道。
孙亚琳停车走上大桥,看着沈淮看着江面发呆,推了他一把,说道:“怎么,这次田家庚两边都打板子,你这就给打蒙了?”
沈淮约孙亚琳过来见面,跟她说事情,倒没想到她已经知道巡视动员大会上的内容,消息也传得够快的。
沈淮转回身来,挨着护栏,说道:“要连这点妥屈都受不了,哪里轮得到别人jing神崩溃,我的jing神早就先崩溃无数回了?”
“田家庚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棍子打得莫名其妙的;选举闹出这些事,就算要打棍子,总也得先把陈宝齐、虞成震打个头破血流,才轮得到这边吧?”孙亚琳乍听到巡视组的检查工作将重点针对梅钢系,也相当不解。
“也许田家庚是希望看到我能有一个收敛的姿态吧?”沈淮撇撇嘴,猜测道,但也没有办法肯定田家庚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沈淮能猜测省里是不会希望看到他锋芒太甚的。
在谭启平给调离东华之后,省里对高天河的安排,也是照着计划打算让他在今年底平稳的退二线——无论是从权力的制衡,还是为了大局的稳定,省里在谭启平给调离东华之后,都是在尽可能的去保持住东华班子的稳定。
就省委书记田家庚他个人的意愿,沈淮猜测他也是希望以陈宝齐为首的赵系跟梅钢系能在东华竞争发展,而不是搞内斗、拼消耗,更不可能希望看到东华官场一震再震,而破坏掉东华经济当前高速发展的良好势态。
所以在秦丙奎夜闹王朝一事发生之后,沈淮也是见好就收,对陈宝齐、虞成震并无紧逼之意,但随后孙兴同在人大主席团会议的现场jing神崩溃,沈淮也是料想不及、措手不及,事情发生了,也无法控制住影响扩散。
照道理来说,负面影响的扩散,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陈宝齐跟虞成震两人,梅钢系多少还能占得住理。
不过,沈淮也清楚,这个社会有时候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有谭启平前车之鉴,外面甚至传言是他沈淮对陈宝齐、虞成震进逼过紧才致此次政治事故,他也没处说理去:只能怪他长期以来所给别人的印象就是咄咄逼人跟凌厉跋扈。
田家庚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者单纯只是告诫他即使要忍辱负重,也要以大局为重?
有时候人心隔肚皮,何况沈淮跟田家庚直接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彼此欣赏但不意味着会彼此容忍。沈淮对秦丙奎、孙兴同二人也同样心存同情,但行事之时犹以利益得失为先,没什么道理、道义好讲。
沈淮背靠着栏杆,伸了下懒腰,跟孙亚琳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要收敛一下姿态……”
“三百二十亿ri元贷款都拿到手了,你能忍住不抖一抖尾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调了?”孙亚琳问道。
“形势不由人啊?”沈淮撇嘴说道,“这时候抖尾巴,叫人误以为是向省里示威,不是更弄巧成拙了?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经不住委屈。”
“不造下势,计委那边感受不到压力,卡住不放行,怎么办?”孙亚琳问道。
“巡视组明天就到霞浦,入驻十天才能请神离开,过后我就去一趟燕京,现在国际风声都很紧,形势还是有些难说,”沈淮说道,“东南亚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泰诛目前的汇率还死死咬住美元,但大量外汇资金涌出,对泰国的外汇储备消耗很大,”孙亚琳说道,“现在泰国zhèng fu已经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请求援,而要缓解泰诛当前的汇率压力,少说需要拿出两三百亿美元投入汇市才能挡住双重冲击。但是啊,这笔钱哪那么好借?泰国zhèng fu也不想国内政策受制于外人,还寄希望国内经济形势近期内能平稳下来,缓过这次危机……”
沈淮知道包括泰诛在内,东南亚多国及地区货币的汇率,都跟美元直接搭钩,当大量外汇资金从泰国国内流出时,即意味着大量的泰诛被抛售、兑成美元或其他货币,泰国zhèng fu就要在国际汇率市场大量投放美元,进行反向cāo作,才能保持汇率不变,跟美元搭钩住。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要是泰国zhèng fu的外汇储备首先耗尽,而没能及时得到外援支持,之前在泰诛汇率上积累下来的压力就会猛的释放出来,很可能会诱发一系列的深度过敏xing危机反应……“泰国近六千万人口,占到东南亚地区人口的13%,经济占比也差不多这个数。一旦泰国出现严重的危机,对周边同样存在同质经济问题的马来西亚、印尼等国的波及程度会有多深?”沈淮问道。
“怎么会没有涉及?就是经济状况良好的新加坡也有可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要不是感觉到吃紧,新加坡也不会数次拆借上百亿美元支持泰国zhèng fu了。只是泰国积累下来的短期外债太多,新加坡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支持泰国,”孙亚琳说道,“这一波下来,对整个东亚经济都会有程度不同的影响。ri元汇率刚好进入下调期,要是影响再深一些,我们在这次ri元贷款上的直接受益还能更高一些。”
ri元汇率下调,梅钢等通过ri资银行直接获得大笔ri元贷款,以美元为中间货币,兑换chéng rén民币拿到国内使用。
只要ri元汇率是长期下降的,梅钢原先可能需要拿四亿美元,到时候可能只需要拿出三亿甚至更少的美元,就能兑换出同样多的ri元去归还贷款,之间的差额就是汇率盈余。
孙启善、柏克莱及武家,最终同意这边以新浦钢厂的股权向安田银行抵押进行巨量的ri元贷款,说到底也是他们看到ri元正进入汇率周期下降的通道。
沈淮还要跟孙亚琳问些金融方面的问题,裤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掏出来见是李谷打来的电话,疑惑的跟孙亚琳说道:“李谷这时候打电话过来做什么,难道是打过棍子后想塞颗甜枣过来安慰一下我们?”
第六百七十三章 相见凤城
淮煤集团焦炭公司进行大规模的技改,主要也是为了满足新浦钢厂的焦炭需求而扩充产能。
整个技改项目分作两个阶段实施,最终要达到新增八十万吨焦炭产能的目标,最快也要在十月中旬之后,才有可能全部完成。
新浦钢厂六月中旬开始着手试生产,顺利的话,九月之前正式投入运营,不过产能负荷也不会很快拉到饱和,只要淮煤集团的技改任务在年前完成,两边差不多能衔接上。此外,新浦钢厂对焦炭的需求,淮煤集团也只是三家供应商之一。
梅钢对供应商的管理建有完善的调查考核程序,为了确保淮煤集团的供货能力跟质量,梅钢在签署供货协议时,就约定有权追踪淮煤旗下的焦炭公司的技改进程,还对其生产、转运等环节有调查评估的权力。
淮煤集团焦炭项目技改一期目标达成,梅钢这边也要派人参与验收,沈淮也是早两天就接到淮煤孙浮敬的邀请。
县里的事务繁忙,能从县里脱身,沈淮还要为新浦炼化的事情到处求爷爷告nǎinǎi,他打算拖到典礼之前打电话回复孙浮敬说实在抽不空来回绝掉。
现在既然李谷打电话约他到淮西碰面,沈淮也就于六月九ri下午,在王卫成等人的陪同下,坐车先到徐城,与成怡一起到小姑宋慧家里吃过饭,然而跟秦大伟汇合后,夜里坐火车赶往淮西。
在新浦成立煤炭交易市场以来,省里除了计划要把经过新浦煤炭交易市场向华东其他省市输送的煤炭总量,快速提高到每年五百万吨的水平外,往渚江两岸的输煤量也随着两岸工业的发展,特别是淮能集团几座火电厂的建设而大增。
沈淮估算着,淮西市往东输出的煤炭量,今年就很可能将超过一千万吨。
恰恰从徐城到淮西这一段的渚江滩险流急,航道状况不佳,而单线铁路运力有限,在下游煤炭市场供小于求的情况下,成相对高昂的公路运输也成为极重要的补充。
特别是从徐城到淮西之间的大小公路上都挤满了运煤车,而徐城与淮西之间的高速公路还刚刚进入勘测、设计阶段,沈淮他们从徐城转道去淮西,乘车就不如坐火车舒坦了。
单线铁道的运载能力也有限,一段路轨只能同时行驶单方向的火车,反向驶来的火车就要停在岔道等候——从徐城到淮西不到两百公里的铁路,沈淮他们坐了将近六个小时,天濛濛亮才到淮西火车站下来。
秦大伟身就是淮煤集团的党组成员,他在徐城跟沈淮汇合后一起来淮西,故而淮西集团也无需再专程由谁出面接待沈淮——从火车站下来,秦大伟早就联络集团派接送车辆在车站外等候,他们坐上车就直接离开淮西市,驱车赶往煤区。
淮煤集团下属的矿井,主要集中在淮西市北面的凤城县。
探明煤炭储量高达六十亿吨的凤城县,是淮海省当之无愧的煤炭工业大县,此时已经形成年采煤一千三百万吨规模,占淮西市煤炭产量的一半,占淮海省煤炭产量的三分之一。
坐车进凤城县,除了灰蒙蒙的天空以及蒙了灰的建筑、树木,单论道路以及两侧的建筑整饬,凤城县城建设得要比淮西市还好。
除了煤炭开采外,凤城的化工、机械制造等业都有一定的基础。
除了归属淮煤以及淮西市煤集团所属的主要矿井外,凤城县还有大大小小的私矿数十处,活跃的煤炭经济也给凤城的商业、服务业带来极强的促进刺激。
沈淮他们是赶早进入凤城,大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但从大街两侧店面上悬挂的招牌,大体能看到凤城的商业、餐饮、宾馆以及娱乐等业有多发达。
“想不到凤城要比想象中繁荣得多啊!”王卫成初次来凤城,在他印象里淮西的经济要比东华还要落后,但看到凤城大街小巷,则要比霞浦城关镇繁荣得多,感慨之余也感到有些诧异。
“淮西就富了一个凤城,”秦大伟这半年来几乎每隔两个礼拜就要来一次淮西,加之他之前在省外经贸委的工作,也多跟煤炭有关,故而对淮西的情况要熟悉得多,说道,“不过啊,在煤炭交易市场成立之后,淮煤及淮西市煤往东输出的煤炭交易,相当大部分转移到新浦,对凤城来说,差不多流失了四分之一的煤炭贸易,所以凤城餐饮、宾馆、娱乐等业这几个月来还是受到一些压制的……”
沈淮笑了笑,煤炭交易市场在成立三个月之后,月中转量很快就提高到三十万吨的水平,这就使得主要在华东地区从事煤炭贸易的大小贸易商约近百家转移到新浦。
渚江建设在临港新城东片区开发的两条商业街,总面积高达三万平米,主要为社区配套服务,原计划是用两到三年租售出去,形成一定商业规模。实际上,这两条商业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租售一空,这批煤炭贸易商的贡献就甚大。
淮煤集团在凤城有自己的宾馆,沈淮他们在火车上也没有怎么睡觉,进宾馆先补觉。
直到上午十一点钟,李谷坐车赶到后,沈淮才起床到宾馆贵宾厅跟李谷、孙浮敬等人见面。
胡志刚、韩涛也在贵宾厅里,看到沈淮进来,忙站起来打招呼。沈淮是过来参与典礼兼跟李谷会面的,胡志刚跟韩涛他们过来,才是代表新浦钢厂参与阶段竣工验收的。
“我六点钟就从徐城出发了,”李谷看着沈淮进来,从沙发上站起来指了指腕表,笑着跟他说道,“还以为三四个小时足够能到,没想到路上这么多运煤车,这么堵,大载量运煤车通过,路况相当糟糕……”
“秦大伟多次往返淮西,得了教训,所以我们在徐城就改乘火车过来了……”沈淮指着秦大伟,笑着跟李谷介绍他们昨天夜里的行程。
“早知道夜里跟你们一起坐火车过来了,”李谷感慨道,“要是照这个情形下去,就算徐东铁路东延线年底前建成通车,也缓解不了多少啊……”
沈淮笑着说道:“东延线建成后,能腾给煤炭的,一年顶天算下来就三四百万吨的运力,要能缓解,徐东铁路就没有必要搞复线工程了。这条线的运力越来越紧张,才能彰显出徐东复线的重要xing……”
李谷点点头,说道:“徐东复线,省里跟淮能都在积极推动,铁道部的态度也算明朗,不过之前没有列入九五计划中,现在国务院对大型基建项目卡得比较紧,年前能不能有实质xing的进展,现在还说不好啊。还怕东南亚的经济局势进一步恶化,对国内再有波及……”
整个徐东铁路电气化及复线改造,投资要近一百个亿,在近年来要算超级基建项目。
虽然说由淮能、淮煤、省国投主要负责投入,但实际上投入的资金也将主要来自各家银行贷款。当前东南亚经济局势吃紧,国内虽然还有乐观的声音跟看法,国务院在金融上收紧银根也是必要的防范措施,不过说有谁推动,就一定能得到放行的。
想到当前吃紧的经济形势,沈淮也轻叹,说道:“新浦炼化的项目审批,现在都还没有影呢,可能还要熬一段时间——不过东南亚真要出危机,对国内就未必一定是弊端。”
“哦,”李谷问道,“怎么说?”
长青集团在泰国、马来西亚对产业投资进行紧急调整以对冲风险,两个月以来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没有再严格保密的必要。
“……”沈淮将长青集团这段时间来调整东南亚投资业务的进展,跟李谷、孙浮敬简单的作以介绍,说道,“长青集团还是有jing醒意识的,包括其新近在新浦投资建造的大型电子制造基地,实际上就是将他们在东南亚的产能转移到大陆来,以规避风险。长青集团目前还只是个例,但也有很多值得我们思考的地方……”
“……”李谷点点头,耐心等着沈淮继续说下去。
“包括泰国、马来西亚在内的东南亚地区,这次要是遭受巨大的冲击,国内也不可避免的会受到一些冲击,但更显然,国内抵击冲击的能力更强、恢复能力也强。所以,在整个东南亚外贸产业遭受重挫之际,国内要是能扛住冲击并最快的恢复过来,就能抓住这块市场,这是其一。而在金融动荡中饱和冲击的产业资,逃离东南亚地区之际,不可能浮在银行的账户之中,最终还是要找落根之地。现在整个欧美地区,除了电子信息有迸发的迹象之外,其他产业都在颓势,不能一下子吸纳那么大量的产业资,这就又是国内的机会。要是我们能更主动的话,显然能抓到的机会将更多……”
“哦,长青鸿基电子集团成立的背后,原来还有这些曲折,我事先倒没有想到,明明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李谷笑着说道。
“泰国zhèng fu为了防止外汇资大量流出,对其国内的经济造成更大的冲击,所以临时制定了许多限制政策,长青集团不得不想些迂回渠道,”沈淮说道,“这边跟省里没有说实情,也是担心消息泄漏出去,会给长青集团的cāo作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障碍——现在的圈子真是不大。”
李谷对此也深有同感,又说道:“你的这些见解,我很赞同;我也会转告田书记跟徐沛书记知道……”
“我也就是胡掰……”沈淮说道。
“对了,你刚才提到新浦炼化项目的审批还没有进展,新浦那边的筹备到哪一步了?”李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