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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三章 救人

    沈淮坐车回到新津县城关镇,熊黛妮的电话还没有打过来,他也没有辙,总不能去新津县迎宾馆去找人。

    出车站往南不远,是新津河,由于穿过新津城区的缘故,河两边的绿化不错。

    正值新柳吐绿的季节,天气也好,不少人在河边的绿地里闲逛,沈淮在街边买了份报纸,刚找一处石凳要坐下来,熊黛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淮告诉她地方,让她过来。

    跟所有偷情的人一样,熊黛妮也难免临阵生怯,也难免迟疑、犹豫,在电话里声音糯软的说道:“一大群人在这边开会,我走不开啊,要不我们以后再见面吧……”

    “我说了一堆谎话,把杜建他们几个甩掉,坐车回来,就为了跟你见一面、说几句话,没见到你的面,我就回去啊?”沈淮装可怜的说道,怎么也要先把熊黛妮骗出来再说。

    “嗯,你等我,不过说好了,就跟你见个面,我等会儿还要赶回来聚餐。”熊黛妮犹不放心,在电话里要跟沈淮谈妥条件。

    “就见个面啊,你还干什么啊?”沈淮笑着问道。

    “呸。”熊黛妮在电话里轻呸道,就挂了电话。

    想着熊黛妮娇憨美艳的样子,沈淮心荡魂迷,坐在石凳上,报纸也看不见进几个字。

    新津县迎宾馆离这边不远,走过来也不用几分钟,沈淮等了一会儿,就见穿一身洋灰套装的熊黛妮站在路边往这边张望。

    沈淮朝熊黛妮走过去,她看到这边,又忙示意往河岸边走,还生怕到路边会给哪个认识的人看到。

    熊黛妮走过来就先东张西望一阵,也不敢叫他牵手,先确认周边在河滨绿地里休闲的人有没有谁对他们有特别的注意;沈淮忍不住取笑她的胆小:“出来见个面,你跟做贼似的;就是做贼,你也是那块料。”

    “那当然了,谁能跟你似的,经常做贼。”熊黛妮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但嘴里不饶人,不忘讥笑沈淮一下。手给沈淮捉住,想抽回来,沈淮用力捉住,她也就低头认命,找了处石椅坐下来。

    熊黛妮当真是跟做贼似的,没人时还怕有人撞过来,何况左右有不少游人,她更不敢当众跟沈淮亲热了,除了握着手,不让沈淮再多做一分逾越的小动作。

    将晚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沈淮赖着脸皮,在石椅上躺下来,枕在熊黛妮丰腴的大腿上,抬头看着蓝天白云以及熊黛妮丰润娇美的脸蛋,鼻前萦绕的是熊黛妮那迷人的体香,忍不住伸手在她柔软的腰间抚摸。

    熊黛妮心怯,但也赖不过沈淮,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摸到上面来,但也忍不住伸手在胡子刮得返青的下颌上摸了两下,又刺又痒,叫她心魂迷荡。

    这时候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走过来,看到沈淮、熊黛妮亲热的一躺一坐,滴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俩不走,nǎi声nǎi气的问道:“叔叔,姐姐,你们在谈恋爱吗?”

    哪怕是给四五岁的小姑娘盯着看,熊黛妮也甚是不好意思;沈淮脸皮厚,看小姑娘长得乖巧可爱,笑道:“是啊,小妹妹,你怎么看出来我们在谈恋爱的?你看姐姐长得漂不漂亮啊?”

    熊黛妮掐了沈淮一下,不叫他跟四五岁的小孩子胡说八道,推着要他坐起来。

    这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走过来,jing惕的看了沈淮跟熊黛妮两人,大概看沈淮、熊黛妮装扮也不像是什么人贩子,没有说什么,要将小女孩子牵走。

    沈淮刚才看到这个中年妇女远远的站在路边跟人聊天,提醒她道:“这边河堤没有护栏,小孩子还是要看紧些……”

    中年妇女看了沈淮一眼,嫌他多管闲事,拉着小女孩子一边走还一边教育她:“nǎinǎi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不要跟野人说话;要是让野人把你骗走了,你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沈淮也只能无语的笑笑;熊黛妮推着他笑道:“主要是你长得不像好人,害我也给你拖累了……”

    “你看看清楚,我脸上哪里写了‘坏’字?”沈淮脸上凑过来,让熊黛妮看清楚,趁着她防备不及,在她粉腻的脸颊上舔了一下。

    “你是狗啊,舔来舔去的?”熊黛妮笑着要将沈淮的脸推开。

    “让我亲一下……”沈淮涎着脸说道。

    “不要,有人会看见的。”熊黛妮说道,但沈淮厚着脸皮将嘴凑过来要亲吻,她只能紧张的看着四周,见没有人注意这边,手松一下,让沈淮得逞在她的嘴唇上啄一下,浅尝即止,就让他还像刚才那样,枕她的大腿躺好,揪住他的手,不叫他乱摸。

    片刻之后,就听见有“扑通”声传来,沈淮起初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待听到有人尖叫,才惊坐起来,就见刚才小女孩子玩耍的那块草地空荡不见一人。

    沈淮撒脚跑过去,就见小女孩子在河堤下来的水里挣扎;那个带小孩的中年妇女跑过来,跟发了疯似的要下堤救人。

    沈淮一把将中年妇女拉住,chun水涨得厉害,他对这边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堤下水有多深。

    救小女孩子容易,要是中年妇女不识水xing,也慌忙下水,他未必有能力救两个人。

    “你们抓住她;我下去救人。”沈淮让熊黛妮跟路人抓住中年妇女,不要让她乱动,他也顾不得脱衣服,沿毛石堤就滑下去。

    沈淮踏脚下水,水就淹到胸间。

    好在小女孩子离水边也不远,沈淮伸手一把就抓住衣领子,就拖了过来,看样子也就呛了几口水,没有什么大事,到毛石堤边,托举起来,让岸上的人将小女孩子接上去。

    下河堤容易,上河堤却难,毛石堤很陡,沈淮就在浅水走到有台阶的地方,才借熊黛妮的手上了岸。

    四月chun暮,在草地上给将晚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但湿了一身上岸后给晚风一吹,整个人都冷得发抖。

    沈淮问熊黛妮:“小女孩子没有什么事情吧?”

    熊黛妮一直关心水里的沈淮,这时候回头看去,就见那个中年妇女抱着小女孩正往路边走,也没有说过来道一声谢的意思,说道:“可能给吓着了,应该没有什么事,”又说道,“你赶紧找个地方,先把这身湿衣服脱下来,免得感冒了……”

    走出草地,到街对面就有旅馆,办了登记,就进了房间。

    熊黛妮先让沈淮把湿衣服脱下来,她进浴室先放热水。

    他脱掉衣服,拿被子裹住身子,坐在床头,看向熊黛妮打开热水走出来,她脸红扑扑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晚上还要聚餐,我要回去了……”熊黛妮声音低低的说道。

    “你说,我会放你走吗?”沈淮涎脸笑着问道。

    “我真笨;刚才在楼下就该走的。”熊黛妮红着脸说道。

    “一起洗澡。”沈淮贴过来,搂住熊黛妮的腰。

    “不要……”熊黛妮嘴里拒绝道,但看到被子从沈淮的身上滑下来,赤着的身子下面,那根东西像个旗杆似的高高的竖起,她心儿乱跳,粉面发烫,生不出力气揪住沈淮脱她衣服的手,迷迷糊糊的就给沈淮扒了干净。

    看着眼前雪白的娇躯,仿佛脂玉雕琢,丰腴无瑕,沈淮心跳如雷,也顾不得去洗澡,就抑制不住激情的凑嘴吻过。

    娇艳的唇间的缠绵过,难抑心间澎湃的情念,从她丰润的脸颊,雪白修长的颈,一路往下吻,那浑圆仿佛水滴的雪|ru叫他痴迷,那一吻就颤抖的肚脐叫他迷恋。

    熊黛妮咬住嘴唇,强忍住喉间的呻吟声,忍不住伸手揪紧沈淮的头发,嘴里轻骂道:“你个浑蛋,不要再往下吻了,不要再往下吻了……”将沈淮重新往身上拉,双脚间叫那根粗得吓人的东西抵住,就觉得身体里有一大股的液体往外涌、往外流,情不自禁的环腿圈住沈淮的腰,打开自己的花蕊,让那根梦里见过无数回的东西进来,从未有过的胀裂感,叫她再也控制不住呻吟声泄出来……熊黛妮从浴缸冲过热水澡出来,身子虽然有些酥软,但又有说不出的畅快,走回房间,就见沈淮掀开被子,露出床上一大滩湿迹,跟刚尿过床似的。

    她羞得满脸通红,跳也似的跑过去,伸手打了沈淮两下,拉过被子将那滩水迹遮住。

    “我回去了,不管你了。这会儿赶回来,还能吃到点东西……”熊黛妮说道。

    “不要啊,”沈淮可怜巴巴的哀求道,“衣服没干,我没办法出门啊。你要不想我饿死在这里,要么帮我买一身衣服过来?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我刚才把你伺候得舒服的份上,你也不能这么狠心啊!”

    “胡扯,谁舒服了?”熊黛妮瞪着眼睛嗔骂道。

    “四次还是五次?”沈淮问道。

    熊黛妮扑过来捂着沈淮的嘴,不依不挠的说道:“你刚才发应,还真吓了我一跳……”

    “我刚才很疯吗?我迷迷糊糊的,都不记得什么了……”熊黛妮趴在沈淮的怀里,回忆刚才身置云端的感觉,那种从未体验有过的感觉,就是回味一下,就叫她的身子有说不出的酥软感。

    “你现在不丢下我,晚上我再接着伺候你。”沈淮说道。

    “谁管你死活啊,”熊黛妮见沈淮又不说正经的,从他怀里撑起来,嗔骂道,又笑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道,“好了,不要装可怜了,我先回去跟会务组那边请个假,等会儿再过来……”

第六百四十四章 反咬

    正情浓意蜜、难分难舍之时,而且离开新津后,两人也难有单独厮守的机会,熊黛妮怎么可能说把沈淮留下离开,回县迎宾馆参加聚餐?

    只是她也不好意思当着沈淮的面打电话给会务组编瞎话请假,但不说一声,又怕会务组找不到她人着急,万一寻人的电话打到她家,这事怕是要给揭穿了,她就先跑到街上找了部公用电话,打到新津县迎宾馆,跟会务组的负责人言语了一声,让那边先放个心。

    她跟沈淮开房间的宾馆,普通得很,不提倡洗衣、烫衣等服务,沈淮在河里浸透的衣服、鞋子,即使在房间里放到明天早上晾干了,也会皱巴巴的难看——熊黛妮到街上替沈淮挑了一身衣服、一双鞋子,又买了两份快餐跟些饮料,就往回走。

    熊黛妮说到底还是心虚,就怕遇到熟人或叫人认出她跟沈淮来,推门走进宾馆的大堂,甚至想遮住脸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也没有看前台那边围着的一群人里,傍晚上带落水小女孩子在河滨绿地玩耍的那个中年妇女赫然就在其中。

    “就是她!”那个中年妇女跟前台的服务员描述着什么,转回头看到熊黛妮正往楼梯口走,尖叫着就冲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子,像是举起战利品,跟前台那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人群炫耀,“就是她,就是她把婷婷撞下河;那个男的肯定也在这家宾馆里……”

    熊黛妮差点一把给拉倒,好不容易站稳脚,手里装快餐的塑料袋破了个口子,两份快餐洒了一地。

    她有些发蒙,经常听说有反口讹人的事情发生,但从来都没有发生到她的头上过,给揪住衣领子,下意识的挣扎分辩道:“你胡说什么,你把话说说清楚,什么我把人撞下河?”

    “不是你撞的,还能有谁?”那个女的一口差点啐熊黛妮脸上来,凶悍的揪住熊黛妮的衣领子,将她拖下楼梯,“还有那男的,你们是一起的。我孙女现在医院里抢救,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拼命……”

    “看你这人长得漂漂亮亮,怎么心肠这么狠?把人家孙女撞下河,以为把人捞上来就没事了,也不说一声道歉就溜走,你们还有半点良心没有?”跟中年妇女过来有一群人,这时候都围过来将熊黛妮揪住不让她走,指着她的脸数落。

    熊黛妮哪有那个女的力气大,挣扎不开,只是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沈淮跳下河救人,没得到一声“谢”,这个女的竟然带着一群人追上门来反打她们一耙。

    熊黛妮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但知道不能让沈淮卷进这件事情里来,即使别人要倒打耙,她也只能认了,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堵着一口气,问道:“你们想怎么样?是要我赔钱,还是说通知公安局!”

    “你个婊子,说什么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人群里冲上来一个青年,看着人长得瘦小,冲上来揪住熊黛妮的衣领子要打时满脸的狰狞,吓得熊黛妮捂脸尖叫。

    好在宾馆的服务员、保安及时冲过去,将人拉开,他们也不明内情,不想让他们在宾馆打在一团,只是说道:“有什么事情,还是交给jing察处理,把人打伤了,你们也要倒贴医药费,不划算的。”

    那个青年指着熊黛妮的脸,恶狠狠的说道:“你们把人撞下河,一声不吭就溜走了,你现在还想反咬一口不成?”

    熊黛妮没想到这般人会这样不要脸,硬是要把黑的说成白的,她人单势寡,也争辩不得,又怕jing察过来会将沈淮牵涉进来,只能说道:“小女孩子在医院里,我们是不是去医院再说?”心想着到了医院,等jing察过来,反正咬死不说沈淮,也不怕他们能拿她怎么样。

    “有人看到这婊子跟那男的进了这宾馆,把那男的揪出来,妈了巴子的,不能便宜了这两狗男女!”那青年说话间透着一股凶狠劲,好像要将这家宾馆拆了,也要把沈淮揪出来。

    “我在这里,你们先不要动手。”沈淮在房间里接到前台服务员的电话报信,把还没有晾干的衣服皱巴巴的穿身上,就赶下楼来。

    看到熊黛妮给小女孩子的家人揪在当中,沈淮知道这时候也不是他气恼冲动的时候,走进人群,先把熊黛妮护在身后,免得别人冲击到她,说道:“有什么事,我们好商议?”

    “有妈|逼好商议的?你们把人撞下河,不负责任就溜走。给揪住说好商议;揪不住你们,我们找他妈谁商议去?”那个青年上前揪住沈淮的衣领子,唾沫都要喷到他脸上来,“要不要我们把你两狗男女推下河,再好好商议商议?”

    沈淮知道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举起双手,将熊黛妮换在身后往大厅角落里退,这伙人既然要装腔作势,就由着他们先装腔作势得了。

    “你怎么出来了?我能应付的。”熊黛妮给护在身后,不那么害怕,倒担心沈淮牵进这种事情里面会很麻烦。

    给小女孩子家人带来的人盯着,沈淮也没有办法多安慰熊黛妮什么,只是低声跟她说道:“没关系的,小女孩子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大不了赔他们些钱……”要是赔钱能解决问题,沈淮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就算他跟熊黛妮没有给人堵在房间里,但叫别人知道他跟熊黛妮私下里接触,传出去也不会好。

    这会儿又有不少人过来围观,那个中年妇女喋喋不休的跟围观人群倾诉。

    沈淮并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子怎么掉下河去的,应该是中年妇女光顾着跟路人聊天,粗心大意没有看护好,叫小女孩子意外失足落水——只是这女的,血口喷人,说成是他与熊黛妮在河边将人撞下河去,也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听着这个女的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沈淮也不知道小女孩子是受了惊吓,还是呛多了水、着了凉,回家后不久就浑身发烫,让人送医院抢救,这女的就跟她儿子,也是小女孩子的爸爸,拉着邻居就满大街的过来找他们负责任。

    这家宾馆就在河滨绿地的街对面,沈淮进来时浑身湿漉漉的,自然也是叫他们轻易就找了过来。

    遇到这种事,沈淮也是齿寒,不过也不觉得奇怪——不要说基层了,做好事给反咬一口的,哪里没有发生过?

    看情形,那些个邻居应该是不清楚真相,而是单纯相信那女的谎言,才跟着出来帮忙满大街抓他们——看着母子俩气势没刚才那么足,沈淮才站出来,跟那些不清楚真相、只是单纯跟过来帮忙的邻居们说道:“你们说人是我们撞下去,我们也是有口难辩,但人是我救上来,你们看我这身衣服,总该不会否认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青年听沈淮这么说,冲动得又要冲上来揪他的衣领子。

    “我没有什么意思。”沈淮举起双手往后退,不跟这家伙动手。

    “没意思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们讹你?”那个青年面目狰狞的说道。

    “人在哪里,人在哪里?”这时候几个穿制服的jing察,推开玻璃门走进来,就大声嚷嚷。

    沈淮看到jing察出现,心想即使身份暴露,总比让这对奇葩母子胡搅蛮缠下去要好,但没等他松一口气,就见那青年看到jing察走进来脸喜于sè的大声招呼:“表舅,这两个狗男女把婷婷撞下河溜走的,他们还想抵赖!”

    “是他们两个?”为首的中年jing察,满脸横肉,看脸确实跟中年妇女有几分像,他肚子有些凸,迈着外八字步走过来,问瘦脸青年,又上下打量了沈淮两眼,厉声喝斥,“你们什么单位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行为是什么xing质?你们把人撞下河,要是没有溜走,是民事纠纷,只要人没事,挺多赔点医药费。现在你们不但一声不吭溜走不说,还想抵赖,你们知道你们的行为是什么xing质吗?你们当国家机器是摆饰,你们抵赖,公安局就治不了你们?”

    沈淮看中年jing察的jing衔,也就派出所副所长之类的角sè,不过他这时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现在宾馆大厅里围观的有三四十个人,沈淮也不能在这时候亮明身份,那样的话,不管最后事情怎么解决,对他跟熊黛妮都可能会有一些不良影响。

    沈淮说道:“派出所既然也咬定人是我们撞下去的,总归是有其他人证;我们跟你们回派出所对质……”

    寻常人给他这么严厉的唬两下,总归会有些慌张,周正凤没想到这小子是个硬茬,说话这么冷静,又打量了他两眼——沈淮怕熊黛妮受欺负,胡乱穿上衣服就赶下楼来,夹克衫没有晾干,跟黑裤子都是皱巴巴的,皮鞋浸过水,又踩到淤泥里,自然也是变得不堪,他倒是洗过热水澡,只是头发凌乱未梳——看着样子,也就是长得周正的小青年一个,没事带着女朋友在县城里瞎逛荡,应该是周边哪个乡镇来的愣头青吧?周正风心里暗暗想着。

    “妈勒个巴子,”周正凤还是要顾忌些影响,也没有办法当众给这小子点颜sè看看,朝地上狠狠的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说道,“嘴他妈硬得跟煮熟的鸭子似的,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冷着声音吩咐身后的jing员,“带回所里去!”

第六百四十五章 问询

    沈淮穿着皱巴巴、还没有晾干的衣服,与熊黛妮一起给带到城关镇派出所里。

    这也只是一般的民事纠纷,沈淮与熊黛妮以及当事母子二人,都在同一间问询室配合调查。

    虽说是四月初的夜晚,天气回暖,夜里气温也有十七八度,但沈淮把一身湿衣服穿身上并不好受。

    沈淮他们相当配合的上jing车,周正凤也没有给他们更多的苦头吃,却也不同意让沈淮到别的房间里换下湿衣服。沈淮只是把夹克换下来,没那么难受,但里面的衣服还是湿的,坐下来冷得有些发抖。

    “现在知道怕了,你再给我装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要不要我找人证过来跟你们对质?”周正凤将风纪扣解开,二脚高跷的坐到桌角上,眼睛轻蔑的看了沈淮一会儿,又瞥了熊黛妮一眼,眼睛落在她高高的胸脯上,舔了舔嘴唇,接着连骗带吓的说道,“小孩送到医院现在也没有什么大事了,只是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愿意接受调解,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你们可以先谈。要是嘴还死硬着不改口,不要以为公安局是摆饰。”

    “我现在就是有些冷,”沈淮搓了搓胳膊,挺直腰,平静的看着周正凤,说道,“人不是我们撞的,是我们救的,当时也不是只有一两个人看到,我相信你们jing方会秉公处理……”

    “……”那对母子见沈淮到这会儿还没有服软,又要冲上来叫骂。

    周正凤好歹也是派出所的副所长,在所里也不能搞得太难看,拦住他表姐跟表外甥冲上来叫骂,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跟旁边等着过来问询的jing员说道:“妈了个巴子,这小子还他妈嘴巴死硬,你来查查他的底细,叫他知道什么叫‘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叫什么名字,哪个单位的,家庭住址,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证件……”jing员坐下来公事公办、一副冷冰冰的口气问道。

    所谓调查,无非是一唬二骗三吓;能从当事人嘴里套到口供自然省事,不然也得一步步程序走下去。

    有偏颇是一定的,不能指望基层执法会有多正规,但沈淮相信他们还不至于乱搞到在民事纠纷上动什么刑讯逼供。

    既然到派出所,沈淮也想看看他们要把这出戏怎么唱下去,只是报了名字、身份证号码。虽然整个过程里那对母子时不时跳出来叫骂,他只是稳如泰山的将事情始末叙述出来。

    沈淮不出示证件,也不说工作单位,他们现在还也没有办法进行强制搜身,周正凤让下属拿着沈淮报的名字跟身份证号码,打电话到县局身份查询系统进行核对,拍着桌子,恐吓道:“人不是你们撞下去的,为什么是你们跳下河救人?”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下河救人救错了喽,站在岸上看着小女孩子淹死,就应该了喽?”沈淮问道。

    “你怎么说话的,态度还不放老实点?你以为我们是跟你玩过家家?”

    周正凤没想到眼前这小子到这时候还油盐不吃,也给撩起火头来,站起来朝着椅子脚就是一脚;沈淮一个不防备,差点摔倒在地。

    那对母子倒是得了势似的,又走过来骂:“人不是你们撞下去,你们为什么要跳下河救人?”

    沈淮看着对方情绪又激动起来,闭嘴不言,也拉住熊黛妮,不让她这时候说什么;在这时候搞情绪上的对抗,没有意义。他要控制别人的情绪,而不是让别人的情绪控制他。

    过了一会儿,待那对母子退到一边去,沈淮才又说道:“你们是不是该给他们做笔录了?还有你们所说的人证在哪里?”

    周正凤刚压下心里的火头,见沈淮又时机恰好的浇了一盆油来,鼻子都快气歪了,骂道:“别他妈一副欠收拾的样子!我们jing方怎么工作,要你娘的站出来指手划脚?”指着jing员给他表姐及表外甥做笔录……

    这时候到其他屋打电话核查沈淮身份的jing察走回来,一脸的紧张,凑到周正凤的耳边说道:“程局长要你立即停止问询,等他过来……”

    “程局长,哪个程局长?”周正凤脑子有些卡壳,问道。

    “县局程毅程局长。”

    周正凤也不是糊涂人,听到县局党组书记的名字,就觉得背脊一阵发紧,寒意从尾脊骨直冒上来,忙吩咐旁边给他表姐做笔录的jing员:“先停下来……”

    “别停啊,我还等着你们收拾呢。”沈淮冷冷一笑,说道。

    周正凤脸僵在那里,想笑却像哭,脸sè惨白。

    虽然下属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县局那边也没有进一步透露什么信息,他也能肯定是带到派出所问询过程当中眼前这小子没有打电话联系谁,那就只能是打电话到县局进行身份核查时直接惊动到县公安分局党组书记程毅。

    目前东华公安|部门的身份查询信息系统工程,只做到区县公安局一层,所以基层派出所核对嫌疑人的身份信息,还要通过县局进行,主要是电话联系。

    沈淮在身份信息系统里的登记信息,一经查询就会触动相关级别的jing告;不管犯了什么xing质的案子,都不是基层派出所能够处理。

    现在县局一把手直接下命令要这边中止问询,周正凤再蠢,也知道他这次是踢到铁板上去了。

    新津城关镇有两个派出城,这边属于东城派出城,跟县公安局不挨着,但城关镇就那么大的范围,周正凤还惊疑之时,就听到有车子在院子里刹车的声音。

    “沈县长,对不起,产生这样的误会,真是对不起……”新津县公安分局党组书记程毅,也是在酒桌上接到报告,他一刻都没有敢耽搁,跟县委书记王易平联系也是在车上进行,紧忙往东城派出所赶,走进问询室,都来不及骂周正凤,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朝沈淮走过来,带着酒气握住沈淮的手先道歉再说。

    “下午你们城关镇在新津河边有人落水,我恰好路过,也就下河救人上岸。后来是衣服湿了,没有办法离开,就在离落水点对面的宾馆里开了个房间换衣服。落水小孩的家长找上门来,说是我把人撞下河的。现在我到你们派出所接受调查,在问题查清楚之前,谈不上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沈淮简略的把事情跟程毅说了一遍,又指着熊黛妮说道,“人是我下河救的,到宾馆我打电话让她过来给我送衣服;这事跟她没关系,她还有事情,你们是不是先让她离开?”

    程毅看了熊黛妮一眼,暗感这女人真是漂亮,不大确定这女人是不是仅是单纯给沈淮送衣服,心想沈淮下午明明都离开新津,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又返回来。

    当然了,沈淮现在就要求他们把这个女人送走,程毅也清楚沈淮是不想他们乱打听这个女人的身份。

    领导总有一些不希望外人知悉的秘密,乱打听就是作死,程毅心领神会的吩咐司机:“你先送这位小姐回去,”又跟沈淮说道,“王书记刚刚下乡调查工作,接到电话正往城关镇赶呢……”

    “不用麻烦王书记跑这一趟,我也只是配合你们把问题查清楚,”沈淮不想见王易平,但王易平已经赶过来,他也没有办法拒绝,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只能让程毅先把熊黛妮送回去,又悄声跟熊黛妮说道,“你先回去等我。”

    熊黛妮抿抿嘴,自然知道沈淮是要她回哪里去,她们在宾馆的房间还开着呢,只是她又心虚的看了程毅一眼,怕这人看出些什么来。

    熊黛妮不看这一眼还好,这一眼心虚的看过来,人家又不是蠢货,还能不明白——沈淮心里直是好笑,但也知道只要不让认识的人跟熊黛妮打照面,也不用怕别人会乱说什么,反正他在东华的风流账,也不怕多添这一笔。

    沈淮先到别的房间换好干爽衣服,再走回问询室,这边把生姜红糖茶都准备好了,他接过来端起茶杯慢慢的喝,让身体发热出些汁,省得着凉生病。

    小小的问询室,除了程毅、周正凤外,又多了几人,王易平正在赶来的路上。

    新津县东城派出所的所长韩卫军、指导员龚学平也赶了过来,脸sè灰败的站在那里,跟孙子似的给程毅骂得狗血淋头:“你们懂不懂回避原则,周正凤跟当事人是亲属关系,你们知不知情,知情为什么不纠正?你们平时是怎么管理工作了?”指着韩卫军、龚学平的鼻子,“在新津县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派出所不能主持公道,接到报案不秉公处理,还配合敲诈勒索,敲诈到市委委员头上,你们要怎么担负责?”

    “是不是敲诈勒索,这不是还没有定论嘛,”沈淮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位周所长说他们有人证,看到人是我撞下河的。我现在想跟周所长说的这位人证对质,如果人真是我撞下河的,我还要对周所长道歉呢……”

    程毅顺手抄起一件件,摔到周正凤的脸上,喝骂道:“你的人证在哪里,把他带过来,你要敢弄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

第六百四十六章 交待

    听着程毅严厉的告诫,周正凤几乎要瘫倒在地。

    沈淮这个名字,周正凤开始听着就觉得熟悉,但他没有深想。

    一个穿着皱巴巴衣裳的小青年,除了长相周正些,也叫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沈淮之后镇定若素的应对,只是叫周正凤为治不了一个小青年的脾气而恼火,满心想着怎么折腾人家,想着怎么让对方服软,直到程毅推门走进问询室的那一刻,他才陡然间将这个名字跟那个传说中的人联系起来。

    然而到这时候,周正凤想挽回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这也不怨周正凤孤漏寡闻。

    越是经济发展落后的地区,跟外界的交流越是封闭。新津虽然是东华的下属区县,从新津城关镇到东华市里,也只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但要没有什么事情,即使是周正凤,一年也难得往市里跑几趟。

    无论是梅溪还是新浦,离新津县都太“遥远”。

    或许茶余饭后,会羡慕一番,但对生活在新津县的人来说,无论是梅溪、新浦的高速发展,抑或是市里的官场斗争,都只是聊资,又怎么可能会有多少印象深刻的影响。

    但意识到沈淮就是那个人时,周正凤后悔得又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

    为组织好县域经济发展研讨会,县里三番数次的召开会议,动员基层,搞好卫生,加强治安防范——这样的会议,作为东城区派出所的副所长,周正凤也多次参加,甚至在昨天最后一次动员大会上,他还拿到出席研讨会主要领导的名单,沈淮的名字可不就写在上面?

    周正凤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这时候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就给猪油糊了心,怎么就没有一丁点的jing惕,怎么就压根没有把眼前的年轻人,跟霞浦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沈淮联系起来呢?

    周正凤额头汗潺潺的淌着虚汗,程毅每一声大声喝斥,在他听来都是耳边炸开的惊雷,叫他心惊肉颤。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的人证呢?你快去找啊!”程毅看周正凤这副熊样,恨不得再冲上去抽他两巴掌,怒吼道。

    周正凤作为基层派出所的副所长,对沈淮或许还只停留在传闻阶段,程毅跟沈淮接触的次数也有限,但作为县公安局的党组书记兼局长,作为县政法委副书记,作为将来给提名担任副县长的程毅,他对东华官场的点滴了解得要远比周正凤透彻。

    不要说沈淮会不会含恨在心,单就将沈淮得罪这件事,程毅都怀疑县委书记王易平会不会扒掉他身上这层皮去平息沈淮在今晚这件事上生起的怨恼。

    程毅剜了周正凤一眼,心想这个畜生没事怎么尽惹这一逼cāo的破事?

    程毅追问人证,周正凤抹着汗潺潺的额头,说话打着结巴,拖着哭腔解释:“我,我犯错误了。我表姐跑过来说她孙女给人撞下河了,我听了一面之辞就脑子发热,也没有说分辨一下是非,就把沈县长带到派出所来问话——是我脑子糊涂了,人证什么的,都是我胡说八道,编出来吓唬沈县长的。我糊涂,我……”

    “你,你,你……”程毅手指戳到周正凤满是横肉的脸,戳出几个红印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他才好,但知道周正凤的说辞未必能让沈淮满意,他要不想给连累,就要赶在县委书记王易平到来之前,把事情原委搞清楚,压着嗓子,厉言喝问,“你是听信一面之辞,一时糊了心,还是明知这里面有蹊跷,还纵凶作恶,你要说清楚。你要知道,县局在这件事上是绝对不会容忍你们再有半点隐瞒……”

    “我真不清楚,真不清楚啊,”周正凤几乎要哭出来,他虽然又惊又怕,但还拎得两者的区别,一时糊涂最多给扒了这身皮,要是给认定是联手搞敲诈勒索,他都不知道会有后果等着他们去吃,忙着将他表姐拉过来,说道,“振霞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你的眼睛给狗屎糊了,还是怎么的,沈县长好心把婷婷救上岸,你脑子怎么就抽了,说他撞婷婷下去了?”

    从程毅进问询室,叫破沈淮身份的那一刻起,周正凤的表姐就瘫坐在地上——她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甚至也想一口咬死,绝不改口,但接下来的场面叫她心惊肉跳,也给吓糊涂了,这时候“啪啪啪”的连抽自己的嘴巴,说道:

    “都不是我不好,是我不该,是我老糊涂了,不该人家救了婷婷还反咬人家一口。只是我跟别人说话,没看好婷婷,让她掉下河去,后来身子又烧起来送到医院抢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救活,我没办法跟儿子、媳妇交待啊。婷婷真有什么事情,我没办法跟儿子、媳妇交待啊,”

    周正凤的表姐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都糊在她那张老脸上,“我只能胡说八道;我不是想讹人,我不是真想冤枉沈县长,我是没办法跟儿子、媳妇交待啊,只能胡说八道,”爬到沈淮面前来磕头,“沈县长你抽我两巴掌,你救了婷婷,我还冤枉你,我老糊涂了,你打我两巴掌,让我脑子清醒、清醒……”

    沈淮心硬似铁,他的同情心还没有泛滥这时候就心软,眼睛瞅向旁边的jing员,让他们将周正凤的表姐拖开。

    沈淮见程毅看过来,说道:“我也只是配合你们把问题调查清楚……”他嘬了嘬嘴,也无意在别人的地盘上逞什么威风,怎么处理还得由新津县里决定。只是想到要撞上这破事,这会儿应该跟熊黛妮在房间里缠绵,看了看手表,就想着先离开。

    程毅背脊也是一身冷汗,还好沈淮认可这样的事实。

    虽然周正凤违反jing队纪律也是要严肃处理,但整件事只是这个女的脑子抽筋、不感谢沈淮救她孙女上来却要反咬一口,牵涉面不算太大。

    虽然这样的事情发生新津县,叫人脸面无光,但对程毅来说,总归比下面派出所跟当事人联手搞敲诈勒索要好得多——不然的话,他作为县公安系统直接负责人,也是难辞其咎的。

    王易平很快就坐车赶了过来,与沈淮寒暄片刻,然后让程毅跟他汇报事情调查结论。

    “沈县长下午在新津运河边救起一个落水的小女孩子,小女孩子受惊吓,给家长带回去时又吹了凉风,身体有些不适,送到县人民医院住院观察。当时看护的家长是小女孩子的nǎinǎi,因为跟路人聊天,没有照看好在河边玩耍的小女孩,又怕没有办法跟儿子、媳妇交待,所以就谎称是沈县长把人撞下河,想把责任推给沈县长。小女孩子的父母,也没有分清青红皂白,就带着人找上沈县长。县局建议对他们进行治安处理。另外,东城派出所副所长周正凤,跟小女孩家属是亲戚关系,闻讯不分是非,也不知回避,直接带jing员将沈县长带到派出所问话,严重违反jing队纪律,先停职,接下来县局党组会讨论做进一步的严肃处理……”

    王易平没有直接训斥程毅,而是看着一溜站在派出所问询室里的jing员,厉声质问:“你们丢得起这脸吗?沈县长不表明身份,你们就没有一个人看出些问题,就没有一个人想着说,在这样情况下,绝不能让一个做好事的好人受委屈吗?多跑两步,找目击证人核实一下情况,能让你们的腿跑短了不成?你们对得起身上穿的这身jing服吗?整天嚷嚷着社会道德败坏,整天嚷嚷着这个社会怎么成这样子,你们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问,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成这样了?”

    “……周正凤要严肃处理,所有参与调查的jing察,都要作深刻检讨。”沈淮不越俎代庖,王易平下指示处理自然也不会手软,程毅只是点头一一应承。

    这事真要传出去,虽然对新津县人谈不上公道,确实会加深外界对新津人不好的印象,也会让在新津任职的官员脸上无光。

    沈淮倒是淡然的笑笑,跟王易平说道:“下午离开,我摸回来还想着偷偷的学一学王书记你发展新津的经验——新津的城建搞得比霞浦有成效啊——倒没有想遇到这事,想偷师倒叫王书记撞见了。”

    沈淮说他下午离而复返是想私下里考察新津的经济,王易平将信将疑,但也难以否认,接下来县域经济合作,是霞浦将大力支援新津,而非新津支援霞浦,所以沈淮有私下考察新津的资格,而他无考察霞浦的资格。

    当然,即使有别的猜疑,王易平也不会说破,只是苦笑道:“新津的经济发展,跟梅溪、新津差老鼻子远;至于jing神明建设——今天这事就叫新津丢尽了脸。我现在只想求着沈县长不要让这事传出去,帮新津遮遮丑;再厚的脸皮,也不敢说让沈县长你学习新津。”

    “新津县,霞浦县,都有仈jiu十万人口,我们相信绝大部分人,都是好的,但也免不了会有人跳出来当老鼠屎,”沈淮笑道,“这件事发生我身上,是比较受委屈了,但说起来,也就寻常的一桩讹人事。去年霞浦县杀害案就有好几十起,外界要是因为一桩讹人纠纷,就否定新津这些年来的发展成就,也就太以偏盖全了……”

    这边事情解决好,沈淮也就不会再留下来。

    东城派出所的所长韩卫军帮他将换下的湿衣服装好在塑料袋里,沈淮接过来,笑着跟王易平说道:“折腾了这么久,连衣服还是到派出所才有时间换,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们再找地方好好聚一聚……”

    王易平想设宴赔罪,但见沈淮也确实有些疲惫,就说道:“沈县长要不住到我们县迎宾馆去?”

    “不用那么麻烦。为了换下湿衣服,我就在前面那家宾馆开了个房间。后来到派出所来协助调查问题,房间还没有退,我就接着住下去,明天早上会有车直接过来接我;我也就不跟王书记你告别了。”沈淮说道,想着熊黛妮还在房间里等他,他可不想再在这里跟王易平磨蹭。

第六百四十七章 倾斜

    王易平想设宴赔罪,但看沈淮也确实是有些疲累,心想他这会儿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就没有挽留,派了辆车送沈淮离开去宾馆。

    沈淮离开后,王易平又在东城派出所里,对公安干jing做了一番训话才离开。

    王易平坐上车,看到程毅从后面追过来,示意他也坐上车来。

    见王易平同意他上车,就表明并没有为今天的事情生气,程毅也是松了一口气,哪怕是上车再给骂一顿,也要远比从此给冷落好。

    程毅坐上车虚抹了一下额头,好像额头真有一层冷汗似的,说道:“下面的基层思想工作松懈了,今天的事很难看,我要跟王书记您深刻反省……”

    “……”王易平挥了挥手,不要程毅再讲什么套话,说道,“以后注意,加强工作。”

    他也是从基层干起来的,知道基层问题很多,层出不穷。

    要说责任,县局是负有领导责任,但大的环境如此,施加更大的压力,责备求全,过于苛刻,也没有办法立即改善,反而可能叫下面承受不住压力产生不必要的反弹——御下,讲究一个恩威并施、讲究一个宽济结合,今天这事不巧发生在沈淮身上罢了,但沈淮都无意深究下去,王易平也就想着能叫下面有个jing醒就够了。

    见王易平说得轻松,程毅算是真正放下心来,又说道:“这个沈蛮子,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伺候啊……”

    跳下河救人,没得半点好,还给事主反咬一口惹身sāo,穿着身湿衣服给带到派出所折腾到这么久,这事换别人头上,要是没点脾气才叫见鬼了——然而沈淮这次没有借题发挥,轻轻揭过也没有深究下去的意思,倒不合沈淮以前给人的印象,王易平也感到有些意外。

    想到这种种事,王易平也甚感头痛,深感身处官场的艰难跟复杂。

    市委书记陈宝齐除了职务赋予给他的权力外,背后还有省长赵秋华支持,在市里又能得到虞成震、高天河两大巨头配合工作,而在经济方面,又有省钢集团、有市港建投资集团、有香港宝和集团、有上市公司资华实业等超大型企业的支持——没有人会认为这么一个市委书记,在地方会有可能处于弱势。

    然而,即使极少人能搞清楚沈淮背后真正的支持势力来自何方,在前市委书记谭启平调离东华之后,也不会再有人会去忽视梅钢系扎根东华的强大影响力。

    实际上,在东华已然形成梅钢系跟以陈宝齐为首的赵系两派并立的局面。

    沈淮明面上只是霞浦县委副书记、代县长,但没有人能轻视、质疑他在梅钢系内部的核心地位。

    王易平作为市委委员,作为新津县委书记,身处东华金字塔的顶层结构,即使谈不上对所有事情皆知巨细,但也要远比普通的中层官员了解更多、更深刻。

    当然了,除了梅钢系跟赵系之外,东华官场还存在大量的中间派势力。由于东华官场近年来连续的剧烈动荡跟变化莫测,使得很多中间派势力都难以取舍,不知道该往哪边倾向。

    王易平便是其中之一。

    他既不会单纯的认为陈宝齐是市委书记就一定能强势,也不认为梅钢系就一定能将陈宝齐压住。

    看上去梅钢系的根扎得更深,但梅钢系背后也有难以克服的隐患,一旦暴发,就有可能会给梅钢系带去致命的打击——听程毅感慨沈淮没有传闻中那么难以伺候,无疑也是认定沈淮应该是难以伺候的,王易平心里暗道:也许梅钢系最大的隐患,就是沈淮那桀骜不驯的臭脾气。

    不过,这时候听到程毅说这种便宜话,王易平也是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想他真闹得天翻地覆不成?”他也没有真恼,又说道,“沈淮这时候在霞浦还只是代县长,马上就是人大选举,他要去掉头衔上的‘代’字,总也会有些顾忌吧……”

    王易平也不确定,但除了这么去想,一时也想不到有其他可能。

    他又暗暗琢磨,沈淮下午离开新津,又只身返回,到底是想考察新津经济发展,还是私下想跟新津县这边谁接触……

    王易平倒没有想过沈淮返回纯粹是跟哪个女的偷情,甚至怀疑新津县这边有人跟沈淮、跟梅钢系有更密切的联系。

    容不得王易平不jing觉,这很可能意味到新津县会脱离他的掌握。

    在市里资源都往西城区倾斜,王易平找上沈淮,希望新津在经济发展上,能跟霞浦有更多的合作,说到底还是想巩固他自己的政治资,可没有将地盘让出去的意思。

    如果沈淮的手伸得太长,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新津接下来会跟霞浦进行的县域经济合作。

    王易平忧心忡忡的胡思乱想的,他坐在前头副驾驶位上的秘书小陈,转回头来,笑着说道:“关于沈县长的传闻倒是多了,不过看到有小孩子落水,沈县长能毫不犹豫跳下河救人,脾气再坏也有限吧。”

    听秘书小陈这么说,王易平心头一怔,才在蓦然间意识到,他去猜测沈淮留在新津的目的,猜测在发生这样的事之后沈淮却没有借题发挥的种种可能,却看不到最根的一点:换作别的心机深沉的人,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救人吗?

    王易平闭起眼睛,手指轻轻的敲着车窗,没有为秘书的多嘴而生气,暗自想,是不是自己琢磨太多了,反而给过多的揣测遮住眼睛?官场上每个人都有他的生存之道,也许嚣张跋扈是沈淮他独有的生存之道而已?

    想到这里,王易平也是一阵迷茫,仿佛他混迹官场几十年的经验都不再有效,也完全看不透沈淮那张年轻面孔之下所掩藏起来的真正面目。

    车经过河滨绿地,程毅指给王易平看小女孩落水的地点,说道:“这边的河水涨起来后还是挺深的,从大路往下草地是斜坡,到河堤边没有护栏。人要是从草地往下走急了,很容易收不住脚滑下去,今年都淹死三个人了吧?”

    “啊……”王易平高高在上,倒没有意识到这边失足落水的情况会这么严重,有些吃惊,忙叫秘书把这事记下来,让他明天就联系街道拿个解决的方案出来。

    王易平转过头,看到大街北面确有一家不大起眼的宾馆,而他刚才派去送沈淮的车正停在宾馆大门外。

    司机跑过来汇报:“沈县长买了些吃的跟水果,刚上楼去……”

    王易平点点头,表示知道,又吩咐程毅说道:“这两天这边加强一下治安管理,不要惊扰到沈县长,但不要有小混混在这条街惹是生非的破事发生……”

    程毅点点头,也没有提跟沈淮一起到东城派出所配合调查的那个女人,省得王易平以为他在指桑骂榆什么,反倒不好。

    沈淮透着窗帘缝隙,看到王易平的车在宾馆前停留了片刻才离开。

    他这时候还不清楚,今天的事情会给王易平带来怎样的心理变化,也不清楚王易平怎么去看他在新津逗留,总不能跟王易平解释,他留下来是纯粹为了找机会跟熊黛妮相聚。

    在陈宝齐、虞成震、高天河等人,都将资源往西城区倾斜之外,是梅钢系横向扩大影响力及渗透力的良机——但依旧面临欢迎跟拒绝两种态度。

    看到王易平的车离开,沈淮也转回身来,此时饥肠辘辘,跟熊黛妮将买来的食物跟水果,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干净。

    “现在社会到底是怎么了?”熊黛妮还在想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心情难以平静。

    熊黛妮坐在床沿上,而沈淮坐在地板上,坐在她的身前,头仰起来,枕在好丰腴的大腿上,看着她犹有怨恼的美脸,伸过手去摸,笑着说道:“社会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变得多好,但也没变得更坏。要说颠倒是非、黑白,想想你爸爸这些年,不是一直都被别人颠倒是非、黑白吗?”

    熊黛妮想想也是,她家这些年来沉沉浮浮,特别是她爸当年在市钢厂做出那么大的贡献,却是因为拦着别人的财路,最后还不是说下就下,哪怕什么公正可言?甚至在给调出市钢厂之后,顾同等人甚至还大肆往她爸头上泼脏水,造谣生事,当年她姐妹俩也为此委屈得不行,这些年还不是这样过去了?

    熊黛妮双手捧着沈淮的脸庞,凝眸看着他神情平和的眼睛,她心底那丝怨恼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平熄掉,心想,之前为沈淮情动难抑,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海的影子,但他确实有着叫自己着迷的气度——想到这里,熊黛妮主动俯下身来,与沈淮的脸颊相贴。

    “怎么了?”沈淮问道。

    “别人看你,说你嚣张跋扈,说你脾气暴躁,说你不近人情,却不知道真正的你其实是个温柔迷人的男人……”熊黛妮说道。

    沈淮伸手在熊黛妮柔美光滑的脸蛋轻轻的摩挲,那光滑柔软充满弹xing的触感,叫他心生柔情,说道:“因为这社会远谈不上有多好,所以才需要有脾气;也因为知道这社会远谈不上多好,所以才没有脾气……”

    “……”熊黛妮静静的从后面搂住沈淮,下巴压在他的头上,虽然她的人生经历谈不是多丰富,但独特的家庭背景也叫她比常人更敏锐,心想,也许正是如此,才迷恋得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吧?

第六百四十八章 陪选人

    说起来在东城派出所也没有耽搁多久,吃过东西,又将一大堆水果消灭入腹,漫无边际的聊着天,熊黛妮看时间过了十点,站起来说道:“我回去了……”

    沈淮拉着熊黛妮软柔无骨的小手,看着她漆黑深邃的美眸,问道:“真要走?”

    “真要走。”熊黛妮抽手道。

    沈淮把熊黛妮拉过来,他坐着床沿上,让她站在自己的两腿|之间,手脚并用将她的环住,问道:“我不让你走呢?”

    “我就喊强|jiān……”熊黛妮手撑在沈淮的肩膀,低头看着他的眼睛,又觉得这样就留下来过夜很不好意思,抱住他的头,深深的吸着、感受他的气息,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胸间。

    沈淮脸埋在熊黛妮的胸间,除了那叫他心魂涤荡的柔软外,还有淡幽的ru香叫他迷醉,手搂住她纤软的腰,忍不住拿鼻子在她衣领间拱着,想将口子拱大一些,能直接贴上那微带凉质的肌肤。

    熊黛妮胸前给拱得奇痒,痒得她忍不住身子扭动起来,说道:“你怎么跟猪一样,啃来啃去的?”见沈淮伸手要来脱她的衣裳,不好意思的挣扎起来。

    “不要动,衣服会皱……”

    听沈淮这么说,熊黛妮想到她明早还要穿这身衣服去会场,真怕弄皱了,明天到会场跟熟人不好解释,低头见沈淮嘴角翘起,似乎她很好骗似的——含羞了打了他一下,挣扎着要逃开。

    沈淮哪里会让她逃走,将她推倒在床上,在她半推半就间,将她剥了个干净。

    除了腹下那一团毛绒绒的簇黑跟胸前两点樱桃红外,熊黛妮周身浑白雪腻,没有丁点瑕疵,叫人看了气紧。

    沈淮将熊黛妮遮yin的手掰开来,熊黛妮身子扭过去,就是不让他盯着那里。再看她ru|房倒立,仿佛仿佛倒扣的玉碗,伸手握住,吻上去说道:“现在让你知道猪是怎么啃食的……”

    “好痒……”熊黛妮笑着扭动身子,胸口的痒痕渐渐往身体内渗透,叫她气紧而喘,面红体烫,仿佛有一团火在身体里燃烧起来,喉间有着忍不住的呻吟要渲|泄出来。

    她双手扳过沈淮的肩膀,想往上拉,但沈淮的身子反而往下滑,那仿佛灵蛇一般的舌头在她的肚沟上轻吻,仿佛带起一簇簇细微的闪电,打得她浑身发颤,娇嗔道:“你就知道折磨人家……”

    然而沈淮浑不理会她的娇怨,已经伸手去掰开她的双腿。

    在双腿给掰开的同时,熊黛妮也感觉有股什么从身体里涌出来,“啊!”她叫出声来,又惊觉的伸手捂住嘴。

    即使不担心宾馆简陋的房间隔音有可能不好,熊黛妮也不好意思让沈淮听到她的呻吟声——又想到下面羞人的情形叫沈淮看了个真切,羞得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熊黛妮想翻过身,但双腿膝盖处给沈淮夹在腋下,生不起力气来,只得双手捂住脸,婉转呻|吟——而轻绒簇黑遮掩的嫣红给沈淮拿手指轻触上去,双腿更是像打筛子似的轻颤起来……

    虽然傍晚上欢爱过,但熊黛妮的身体还是那么的敏感,沈淮怕她吃不消,也知道挑逗太厉害不是享受,反而是一种折磨,也没有敢怎么折磨她,身子又慢慢游上来,将这具软柔诱人的身子压在身下,伸手将熊黛妮捂住脸的手掰开。

    熊黛妮圆润雪白的脸蛋染上一抹迷人的轻霞,红艳得诱人,美眸似瞋还喜,似乎娇怨沈淮的折腾,又似乎要滴出水来;仿佛烈焰的红唇咬住手指,才能强忍住不在他的凝视呻|吟出来……

    床上、浴室各做了一回,熊黛妮敏感的身体,倒是多次给推上云端。

    再从浴室泡过澡再回到床上,沈淮又有jing力,熊黛妮悬起免战牌,叫他进去不让他动弹,两人就这样相拥而睡、肢体纠缠。

    一觉醒过来,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洒进来,沈淮也不知道熊黛妮何时离开房间,他支起身子来,看到床头柜上摆着新买的早点还有熊黛妮留给他的一张纸条,留下的话甚是绝情“浑蛋,以后不许再来缠我……”,只是签名印的嫣红唇印。

    沈淮吻着纸条上熊黛妮留下来的余香,欠着身子坐在床头,回味着昨ri的缠绵,吃过早餐,才退房间坐上回霞浦的中巴车。

    沈淮坐车回到县里,他不说,也没有人过来凑过来问他昨夜的行踪。

    上午在zhèng fu里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沈淮就想要王卫成陪他去钢厂工地看一看,这时候陶继兴敲门走进来。

    “陶书记,你有什么事找我?”沈淮请陶继兴坐下来,拿起水壶给他沏茶。

    “再有半个月就要召开人大会议,选举工作还是需要再认真的安排一下……”陶继兴接过沈淮递过来的茶杯,微皱眉头说道。

    陶继兴是县委书记兼县人大主任,四月下旬的人大会议及选举安排,都是他一手负责——沈淮不解的问道:“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换届年,所以今年的人大选举任务并不重。

    除了沈淮他的县长选举外,还有就是戴泉的副县长选举,要走县人大的选举程序。

    而杜建、王卫成、宋晓军等人行政职务调整,只要县人大常委会投票通过即可,已经在年初就完成了法定程序,跟这次的人大选择无关。

    国内县长是等额选举,也就是说沈淮作为唯一的霞浦县县长候选人接受投票,就国内来说,还没有听说哪个官员在县长选举出大篓子的。

    要说会有问题,就是戴泉的副县长差额选举叫人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差额选举也是近年zhong yāng推动的主要工作之一,叫地方上有些应接不暇。

    不过,即使在副县长等职务实行差额选举,组织意图也是要优先得到贯彻的。

    除了在增添新的差额候选人时,会故意选择在资历及政绩上比戴泉差一截的人选外,县里还会有其他的一些安排,以确保戴泉能顺利通过选举。

    这些工作都是陶继兴负责,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过现在陶继兴专门过来说这事,沈淮就担心是不是下面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叫陶继兴觉察到了。

    “戴泉的差额人,定的是西社乡的书记孙兴同。西社乡的发展谈不上有多出sè,这两年还闹了一些问题,不过孙兴同这人工作还算勤勉,跟耿波是中学校友,关系还比较熟,我就让耿波做过他的工作,他也答应下来——这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陶继兴咂着嘴,说道,“不过昨天有人看到徐福林从孙兴同家里出来,上午我让耿波找借口跟孙兴同谈事情,孙兴同没有说徐福林跟他接触的事情……”

    戴泉年前就进入县委常委班子,让他当副县长,说到底是沈淮一方面想加强县zhèng fu在经济发展及行政事务的主导地位,一方面想更多的将新浦产业开发及临港新城的工作交给戴泉负责,减轻他的压力——所以县里不可能容忍在副县长选举中,让戴泉给选下来。

    要保证戴泉能顺利通过差额选举,差额陪选人是个关键。

    陶继兴说的这个孙兴同,沈淮接触过几次,有些印象,四十来岁,看上去就像一个五十岁的小老头,人长得瘦小,其貌不扬,工作成绩也只能说是一般,在全县那么乡镇一把手里,排名比较落后。

    按说孙兴同在资历以及工作能力上,要差戴泉一截,陶继兴找孙兴同当戴泉的陪选人,应该是经过权衡的。

    找陪选人这事,陶继兴跟沈淮都不可能直接出面,县委秘书长耿波是陶继兴的嫡系亲信,又跟孙兴同是中学校友,关系较熟,让耿波出面做孙兴同的工作,正是合适。

    沈淮没有经历选举,但有些潜规则还是清楚的,就算孙兴同这次只是陪选人,但事后县里也给他一些补偿,不可能完全不给一点好处,就让他帮着干活。

    陶继兴的安排,应该说是没有漏洞的。

    不过,有人昨天亲眼看到年前给双开的徐福林去找孙兴同接触,而今天早上耿波去找他谈话,孙兴同没有主动交待徐福林找他接触的事,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徐福林找孙兴同接触,是正常的私下交往,还是说对他被双开一事怀恨在心,想暗中搞什么事?沈淮也不清楚。

    孙兴同没有主动汇报徐福林找他接触一事,是jing惕xing不够,觉得徐福林跟他普通的私下接触,算不上什么敏感的事情,没有必要汇报,还是说徐福林对他有做什么工作,他拒绝了,但又不忍心出卖徐福林?或者说他人就对给推出来当陪选人这事有抵触情绪?

    沈淮暗自琢磨,一时也猜不透背后的细情。

    红花需要绿叶衬,但真正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当绿叶去衬红花时,即使事后会有补偿,心理上是不会好受的。

    沈淮对处理这些工作没有经验,问陶继兴:“要不要跟戴泉说一声?”

    “我觉得还是让戴泉先安心工作,事情未必就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陶继兴说道。

    沈淮点点头,知道陶继兴在处理这种事情上比他有经验,戴泉是当事人,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会比较大。而且他跟陶继兴,要体现出控制霞浦县全局的能力,也要尽可能在悄无声息之间解决掉这事。

第六百四十九章 防尘

    答应给戴泉做陪选人的西社乡党委书记孙兴同,与年前给解除副县长职务的徐福林私下接触,这事是需要jing惕。

    不过,徐福林私下接触孙兴同,是不是因为含恨在心,想在戴泉选举副县长之一事上搞什么手脚,还是说他纯粹跟孙兴同有私人交往,沈淮与陶继兴都没有办法确认。

    陪选一事,来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潜规则,故而无论是陶继兴,还是沈淮,都没有办法直接拿这事去质问孙兴同或徐福林。

    眼下除了保持必要的jing惕之外,要么就是让耿波继续做孙兴同的工作,稳住孙兴同的心思,莫叫他给徐福林说动,确保孙兴同不会在陪选时捣什么事,要么就换别人来陪选,沈淮跟陶继兴一时间也没有其他手段。

    在办公室,与陶继兴谈了一会儿话,沈淮便由王卫成陪同赶往钢厂工地。

    车还没到新浦,就接到秦大伟的电话,沈淮便跟他约在新浦钢厂北门见面。

    梅钢、新浦开发集团与淮煤集团三家联合注资的煤炭交易中心,在新浦注册成立,秦大伟作为淮煤集团的党组成员,代表淮煤集团出任煤炭交易中心的总经理,年后就为煤交中心的筹备工作长驻新浦。

    新浦这边的钢厂是高炉炼钢,考虑到焦炭及铁矿石价格有一定的波动xing,为了方便在铁煤价格周期往下走时能储备更多的原料,控制成,钢厂在铁煤码头外侧建了较大规模的堆场。

    现在钢厂这边可以将部分堆场租借给煤交中心作煤炭储转基地,但钢厂在正式运营,随时都有可能大规模的购储铁煤原料,煤交中心还是要尽快在钢厂北侧、在新浦拨给的项目用地上新建大型储煤场。

    注资及时,煤交中心相关的动作也很快,储煤场四月中旬就拿出初步的建设方案。

    作为煤交中心当前最重要的硬件设施投资,建设方案必然要得到背后三家投资人的同时认可才行,最初的建设方案也经过多次调整。

    沈淮让车停在钢厂北门,等秦大伟把新的建设方案拿过来给他看。

    秦大伟自己开车过来,看到沈淮在钢厂前已经戴上安全帽,就要准备进工地,停好车,三步并两步的跑过来,将一套图纸递过去,说道:“这是新调整的方案……”

    沈淮打开图纸,在最初的设计方案上是有些调整,但调整的幅度不大,达不到他想要的程度,问秦大伟:“新浦这边的要求,是孙浮敬那边通不过,还是纪勇新坚持要压新浦这边的要求?”

    沈淮以新浦钢厂每年八十万吨的焦炭交易,硬将秦大伟推到煤交中心总经理的位子上去,主持煤交中心的建设,而后除了董事会的席位以及财务监管人员外,就没有再往煤交中心派遣别的管理人员。

    秦大伟虽然进入淮煤集团的党组,但是作为交换条件硬挤进去的,淮煤集团还另派遣了纪勇新等人,与秦大伟一起负责煤交中心的筹建工作。

    秦大伟多年在经贸系统工作,熟悉市场贸易及行政管理,然而煤交中心包括储存、中转及运输等物流环节上的基础硬件建设,却非秦大伟的专长——这时候纪勇新等人作为孙浮敬的嫡系,在煤炭储运等环节上又确实有所专长,也就难免会将传统国企的那种风气带过来,使得秦大伟还不能很好的控制煤交中心的局面。

    “早初的方案,就是照抄淮煤在淮西的煤场设计。新浦这边提出修改意见后,纪勇新与设计院评做了评估,认为投资可能需要增加一倍。淮煤党组听到这个,就有些发忤,对方案做了一些调整,希望我跟你这边再沟通……”秦大伟说道。

    秦大伟目前在淮煤、煤交中心的难处,也差不多在这段话里道尽。

    纪勇新等人动不动就把问题捅到孙浮敬那边,煤交中心的董事会成了摆饰,而秦大伟名义上又是淮煤党组的成员,受制于孙浮敬,又制不住纪勇新,成为两头受气的夹心饼,还不能特别明显的帮新浦这边说话。

    秦大伟倒不畏这样的艰难,现在再艰难,总比他之前闲在外经贸委的副处长位子上,要叫他感觉充实得多。眼下他着眼更多的,还是怎么去一步步的解决这些实际问题,并以此填补他个人的不足。

    “……”沈淮拍拍额头,他知道秦大伟的难处,说道,

    “霞浦气候特征,跟淮西有差异,所以这边建储场煤,不能照搬淮西的经验。霞浦多风、大风天气多,要是没有足够的防尘、降尘设施,露天堆放煤炭,将会产生大量的颗粒粉尘混入空气,造成严重污染。淮西那边,我去了两次,都很匆忙,没能认真走下去看看,别人帮我拍了一些照片回来。淮西的煤企,可以说大多在职业卫生及控制污染方面做得很差。虽然我们一直都在说,要给国企减负,但国企之所以为国企,因为国企要承担更多的社会及公共事务责任。老秦,你把我的这些话转告给孙总,新浦这边的煤炭储运,一定要有足够的防尘降尘投资……”

    “要是投资控制不住,怕是有难度,”秦大伟说道,“除了煤交中心,淮煤接下来还要为向新浦钢厂供货大规模加大焦炭产能,资金压力很大,再往煤交中心注资的可能xing不高。”

    “在储煤场外围建二十五米高的防尘墙,标准不能降,但造价没有纪勇新说得那么高。储煤场投资是会因为增加不少,但能够控制八千万以内……”

    “那就只能找新的设计院合作了……”秦大伟说道。

    沈淮点点头,知道秦大伟的思路还是清晰的。

    无论是省煤炭工业设计院,还是淮西市煤炭工业规模设计院,淮煤集团都有着极深的影响力——所以新浦将建的储煤场设计方案、可行xing及工程造价评估,纪勇新等人有幕后有cāo作的余地。

    同时,淮煤集团在煤炭工业工程建设方面,有自己的建设队伍,储煤场建设没有理由不交给淮煤集团下属的工程企业承建。

    现在的情况就是纪勇新他们想少造东西多报价,要破局,就要想办法在一些环节上绕过他。

    沈淮想了想,又跟秦大伟说道:“这样吧,我还是跟孙浮敬见面再谈一次。”

    秦大伟有他的一摊子事,谈过储煤场方案的问题即行离开,沈淮戴上安全帽往钢厂工地里走。

    新浦厂就将要主体竣工,大规模员工的招聘及培训已经展开,还要持续下去,接下来就将是大量的设施调试及扫尾工作。

    照着计划,到七月之前所有配套工程都要完成竣工验收,之后就是试生产。钢厂要能赶在九月之前正式投产运营,中间还不能出大的纰漏……

    一圈走下来,沈淮又由赵东、赵治民陪同下,登上厂办大楼的天台,眺望满眼望不到边际的厂区。

    基建工程完成之后,钢厂的大体框架就勾勒出来,很难想象这里一年多前还是一片荒芜。

    沈淮又跟赵东、赵治民说了跟淮煤集团在储煤场在防尘投资上的分歧。

    “霞浦县明后年的燃煤总量将会激增到四百万吨,控制再好,硫化物跟粉尘排放,总量也会巨大。要是煤交中心的储煤场不能一开始就在防尘上严格把关,当中转量从三五百万吨提高到三五千万吨时,新浦ri后的空气污染问题只怕会非常严重……”赵东说道。

    沈淮点点头,无论是赵东还是赵治民,都对当前国内的工业体系有深刻的认识。

    之前霞浦县境内的企业,几乎就没有污染控制方面的概念,而实际造成的污染也不是特别严重。这并不是这些企业很自觉,而是霞浦县之前的工业规模少,又是以污染轻的轻工业为主,就算这些企业敞开口子往地表、往大气排污,也不会造成特别严重的影响。

    霞浦县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新浦钢厂、电厂都是重工企业,就这两家企业,就使得霞浦的年燃煤量提高了十四五倍。

    霞浦县以及东华市里,很多人都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不过长期在国内工业体系内工作的人,还是有清醒认识的。

    大多数的国资企业,虽然经济效益谈不上多好,但在治污、控污以及安全卫生方面还是建立了一套完善的体系;不过后期经营局面艰难,有些国企在相关方面的工作就马虎起来。

    沈淮当然知道,国内要发展大规模的工业体系,绝对无污染是没有办法做到的,要达到欧美国家的控污水平也很难困难,要稍稍放宽尺度。

    不过,再怎么放宽也是有限度的——要是在防尘、降尘等工作上一开始不能建立一个相对严格的标准,将来霞浦县的煤炭年中转量提高三五千万吨规模,沈淮当然能够想象,到那里粉尘污染失控的局面会有多严重。

    “国内官员在控污方面,倒真很少有你这般清醒的认识。”赵治民感慨道,他加入梅钢有段时间了,但他之前跟国内外很多地方、企业接触,还是知道国内在控污方面的意识有多薄弱。

    沈淮笑了笑,在很多人的看来,或许以为他将梅溪、新浦乃至整个东华都当成往上爬的台阶,当成跟强者对抗的依仗,而他心里始终清醒的知道,这是他要为之建设、呵护的家园。

    沈淮看了看手表,时间真不经耗,天sè又是将晚,除了储煤场在防尘投资上跟淮煤的分歧外,现在更叫他头痛,无疑还是陪选人的问题。

    这大概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吧。

    照道理来说,徐福林给开除公职之后,不存在继续挑衅这边的可能,但又保不定藏身背后的徐福林的背后,还有人在捣鬼。

第六百五十章 联商

    沈淮到霞浦后,就最先启动海防公路新浦段建设,建成后成为新浦开发区港口区跟工业区之间的主要交通干道。

    沈淮将车停在海防公路新浦段的北端,再往北就是今年年初启动的霞浦县段海防公路北段工程。

    为避免车辆闯入工地,路口用彩钢瓦遮闭,沈淮让司机将车停下来,他下车点了根烟,站在路边抽起来,看到王卫成也跟着下车来,将烟跟火机递给他。

    王卫成接过烟跟火机,也点上根烟,循着沈淮的视野望过去,东北方向正是规划中的新浦炼化项目选址青沙岛。

    四月chun暮,离这边约四五千米远的一座沙岛蒲草丛生。

    年后这座沙岛就启动拆迁工作,岛上青沙村一百来户村民正陆续往岛外迁,临时码头、临时的水电管网以及土地平整等工作也在着手去做,预计到六月,这些基础工作就能准备就绪。

    不过国务院年后开始大力整顿财经秩序,防止经济投资过热,大型项目的审批骤然间给卡紧起来。

    这边二月上旬将炼化项目的相关申报材料递交给国家计委,但材料送上去后就石沉大海,国家计委迟迟不肯启动审批程序,工作自然也就谈不上有进展。

    为了炼化项目能有很好的衔接,青沙岛这边前期的拆迁安置、临时码头、水电管网以及施工道路、土地平整等工作,都是由新浦开发集团出资投入。

    鸿基那边的投入不算,到六月,新浦集团为前期筹备工程的投资就会累积到六千万之巨。

    如果到时候炼化项目不能如期上马,这六千万的投资就会沉淀青沙岛上无法发挥作用,无疑也将进一步的加剧新浦开发集团的资金压力。

    “昨天县中有个老师结婚,那个小孩进县中后还是我带起来的,昨天回来早,就给邀请去喝喜酒,”王卫成跟沈淮说道,“现在下面有些关于县里承担债务的传言,多少有些人心惶惶……”

    “哦,”沈淮转回头,问道,“怎么说的?”

    “传言大多夸张了,说什么的都有,说什么县里借债超过二十亿,霞浦县把家当都卖光都还不起,说什么县里的税收,但全部用来还利息都不够,还说已经有银行开始向县里催债……”

    “倒也没有多夸张啊,新浦集团到六月累积债务就会超过十亿,加上旧城改造、城南开发区等项目上欠款,今年底全县债务累计超过二十亿还是有可能的,要是把京投在霞浦的基建投资也算上,债务更是吓死人了,”沈淮哼笑道,“看来啊,放出这些传言的人,对县里的经济工作,还是颇为了解的。”

    王卫成也担心这些传言是有心人放出去的,说道:“我简单的做了些调查,这些传言大概是上个月较为集中传播的;还有传言说市里要派工作组进霞浦查帐摸底……”

    “大概还有更难听的话吧?”沈淮问道,“有多少人骂我是败家子的,有多少人骂我刚愎自用的,有多少人骂我烧公家钱做政绩不心疼的?”

    王卫成只能笑了笑。

    沈淮又琢磨道:“市里要工作组,嗯,这个传言倒有微妙……”

    “市里会不会有人在造势什么的?”王卫成担忧的问道。

    沈淮想了想,徐福林与孙兴同暗中接触的事情,暂不宜让更多的人知道,免得自乱阵脚,也就没有暂时说给王卫成知道。

    他将手里的烟抽灭,要换一根烟接上,孙亚琳打电话进来,她从香港乘飞机到徐城后,直接坐车从机场赶回东华,此时已经在高速公路上。

    沈淮看了看手表,都过六点钟了,估计孙亚琳大概八点钟前能赶到市里,跟王卫成说道:“走,回县里,等会儿我直接去市里,你们也早些回去,”上车后,又跟王卫成说道,“虱子多了不怕咬,既然现在传言那么多,不妨再多一条。”

    “需要怎样的传言?”王卫成问道。

    “就说县里现在搞企业改制,就是要卖家当还债……”沈淮说道。

    王卫成点点头,明白沈淮的用意是什么。

    昨天刚跟熊黛妮在一起,沈淮有些忤见熊斌,刚好杨海鹏打来电话,就赶到山商场西边去见杨海鹏、陈桐。

    杨海鹏、陈桐去年决心做自选商场,从鸿基、众信拿了一个亿的资金,又联合鹏悦几家,就在山商场与人民商城的西侧,紧邻人民路拿下二十亩地建楼,做了名为鹏悦联商的大型自选商场项目。

    从拿地到现在才五个多月的时间,这栋建筑面积三万多平米的大楼就已经结构封顶。

    二十亩商业用地的转让金就高达七千万,也是九六年东华市拍卖单价最高的一块地。加上建筑工程上的投入,杨海鹏、陈桐他们初期筹集的一亿五千万资金就将要用光。

    不过东华市商业规模九五、九六年增加极快,而翠湖北路与人民路交叉的约不到四平方公里的地块,是东华市商业最为集中的区域,寸土寸金。

    在鹏悦联商大楼的西侧,同时启动的是市建集团投资开发的电子商贸街项目,再往南则是市zhèng fu去年主导的沿湖路改造项目,几者之间相辅相成,将进一步促进市中心商圈的形成。

    市里对市中心商圈的投资开发一直都是大力扶持态度,同时大型超市的经营模式在国内也陆续得到银行业的认可,鹏悦联商后期一个亿的融资,杨海鹏、陈桐他们也跟市中行、市工行谈妥,倒不虞后期资金会供应不上。

    鹏悦联商大厦,共十三层,底下层是停车场;地上两层是裙楼,建筑面积占总建面积的四成。

    地上一层商铺将以经营服饰专买店为主,杨海鹏、陈桐他们最初的计划,是持有物业、出租经营。

    无论是从东华的小环境,还是国内经济发展的大环境,物业增值都是长期趋势,持有物业、出租经营,将会给整个项目带来双重的增值可能。

    不过眼下整个梅钢系都缺乏资金,杨海鹏、陈桐他们就考虑将底层物业出售。

    现在市中心的楼价最高不过两千刚出头一些,但翠湖北路的商铺属于稀缺资源,租金回报又很可观,铺价这两三年来是一涨再涨,鹏悦联商底层物业出售,大概能回拢近亿的资金——不然这块地也拍不出七千万的高价来。

    杨海鹏、陈桐他们直接经营的自选商场将设于二层,除了物业外,其他的投资也将近亿;三楼往上是办公层,除了部分楼层作为自选商场及物业公司的办公楼外,其他部分也考虑出售回拢资金。

    现在鹏悦联商地上两层裙楼,内外面装潢同时进行,底层物业出售及商业招租同时进行,最快能赶在七月之前正式营业。

    杨海鹏分工地产建设、开发,陈桐负责招商及自选商场的筹备,年后沈淮也很少跟他们见到面——他停车在工地外,见杨海鹏、陈桐戴着安全帽从工地出来,陈桐整个人看上去又黑又瘦,但jing神抖擞。

    沈淮笑着说道:“两个月没碰到面,你又瘦了一圈,能不能不要这么拼命啊?赶在三十岁之前,成了亿万富翁,也没有多大意思……”

    “我也这么跟他说,”杨海鹏笑道,“他这年纪应该忙着多交几个女朋友,忙事业真是太早了……”

    陈桐呲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这几年跌跌撞撞,总找不着方向感,难得认淮一件事去做。而且啊,跟众信签了对赌协议,干不好,辛苦半年都要帮众信做嫁衣,那该多冤啊……”

    鹏悦联商项目启动,陈桐跟杨海鹏两人都拿不出太多的资金出来,勉勉强强凑到两千多万。

    这么点自备资金在目前还根撑不起一个总投资高达两亿五千万的商业项目。要是直接拉众信、鸿基、鹏悦入股,杨海鹏、陈桐出资少,个人持股必然会给大幅稀释。

    最后项目注资定为五千万,杨海鹏、陈桐个人持股分别为45%,其他55%的股份由众信、鸿基及渚江投资分持,再由众信、鸿基等额外提供一个亿的融债,启动这个项目。

    倘若两年内自选商场项目经营没有实现约定的目标,这一个亿的债权,就将直接以注资时的价格转为股权,杨海鹏与陈桐的个人持股将会给稀释到15%左右。

    不过鹏悦联商项目赶上市里对市中心商圈的升改改造,周边的商业环境在短短半年时间里提高很多,而东华近三年来的经济增涨,对商业的促进极大,又相当部分集中到市中心这一小块地域来释放——鹏悦联商底层物业虽然还没有拿到出售许可,但招商已经差不多完成,一些快销服饰、餐饮品牌,集中进入,对自选商场的人气有很大的促进,整个项目目前看来,想失败也是极困难的。

    陈桐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四周岁,个人在鹏悦联商项目里持股20%,即使以最稳健的方式经营下去,不再涉及其他领域的投资,三十岁之前个人资产过亿,也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沈淮将车停在工地旁边的停车场,与杨海鹏、陈桐到附近的一家女人街上,找了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餐馆吃饭。

第六百五十一章 拆街

    女人街与在建中的电子商贸街、鹏悦联商大厦,就相隔二三百米,说是街,实际是条铺上柏油路面的小巷子。沿街店铺以经营中低端女xing服饰及用品为主,久而久之就成为众口相传的“女人街”,而之前的旧名也罕有人知。

    女人街不长,从南到北仅五六百米,沿街都是旧民房,八十年代就成为市里主要的女装店铺聚集地。除了女装店铺外,还见缝插针的有好些家餐饮店,颇有风味跟特sè。

    沈淮与杨海鹏、陈桐吃顿便饭、聊聊天,自然不会专程跑天衡大厦顶楼或尚溪园去,女人街这边找家jing致些的餐馆,舒适写意,还亲近市井。

    拿杨海鹏的话说,看着满街漂亮女人走来走去,比什么风景都更佐酒。

    走到西寺餐厅的二楼,沈淮他们看临窗还有个卡座空着,走过去坐下,看着楼下逛街的人流,确实是年轻女xing为主。

    四月chun暮,天气回暖,不少女孩子都开始穿起长裙薄衫,身姿婀娜,体态轻盈,当真是比到尚溪园看漂亮的女服务员强。

    不过,除了晚间逛街的人流外,还有好几个市征地办的工作人员,正沿街张贴宣传标语——按照市里的工作部署,女人街这边今年应该就要拆出来。

    沈淮跟杨海鹏、陈桐所进的餐厅,在市里还颇有名气,菜sè不错,价格适中,正当用餐之时,二楼也没有几张空位。

    陈桐看着沿街有市征地办的工作人员在贴宣传标语,轻叹气,说道:“这条巷子比梅溪老街还值得保留,要是真拆了,还是蛮可惜的……”

    东华早年的旧城,大体在明清时期形成规模,就在翠湖北滨这片地,四四方方,大约就四五平方公里的样子。

    旧时的城墙早就不见踪迹,引翠湖水而成的护城河还在,也成为老城区外围最主要的风景区。

    差不多在人民中路沿线,还存有钟鼓楼、书院、庙等少量历史遗迹——这里是东华绝对的商业中心,除了汇聚东华市主要的商贸金融、娱餐饮等业,市政机关也主要集中在这一片。

    老城区在行政规划上隶属于唐闸区,但市里对这一片核心商业区域,从来都是直接掌握。税收以及征地转让等收入,并入市级财政,规划、城建、投资以及市容管理等工作,也都跟唐闸区脱钩,没有关系。

    老城区商圈改造工程,跟西陂闸产业发展,是陈宝齐到任后主抓的两件事。去年开始的电子商贸街、湖滨路改造以及鹏悦联商大厦等项目在内,都属于市中心区域商圈改造范围。

    梅钢系这边,熊斌也向市里提出“保留老风貌、发展新城市”的规划建设原则,希望能在市中心区域保留几条完整的旧街巷以存历史遗貌,不过在新的城市规划稿出炉时,熊斌的建议没有给采纳。

    陈宝齐他们还是主张除重点物建筑保留几个点,其他的全拆,腾出土地全力发展商圈经济。

    沈淮也没有强烈反对陈宝齐他们的“全拆”方案,虽然有可惜的情绪,但也清楚东华市当前一些现实的困难在那里,跟陈桐说道:“除非这块区域冻结起来不改造,不然谈保留很困难……”

    “咦,沈淮君也在这里用餐啊?”

    沈淮听着绉绉的招呼声,转回头去,山崎信夫的脑袋突然从左邻的卡座背后探出来,看着他打招呼。

    作为富士制铁在东华的全权代表,山崎信夫也要算东华的权势人物。

    除了之前三十万吨的电炉钢项目外,富士制铁跟长青集团、省钢集团新建电炉钢项目规模将达到一百万吨,项目建设进度不比新浦钢厂稍慢,也马上就要主体竣工了。

    沈淮也是有一阵子没有跟山崎信夫打照面了,没想到他会混迹在这家餐厅里陪朋友吃饭。

    在山崎信夫对面而坐的是对青年男女,男俊女俏;男的二十仈jiu岁的样子,跟沈淮年轻相当。

    沈淮他们上楼来就有注意这对青年男女,但山崎信夫是背着他们而坐,彼此没有打到照面。

    彼此之间关系绝对不能谈得上和睦,但都是要脸面的人,遇见后冷淡的寒暄也是必要——沈淮也站起来招呼:“真是巧了,山崎先生也在这边……”杨海鹏与陈桐也不能坐着,站起来附和一笑,算作招呼。

    “这位安田君,是安田银行驻宁公司的副社长,对沈淮君也是久仰,今天适巧见面,也是有机缘……”山崎信夫给沈淮介绍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

    “安田智诚还请沈县长多多照顾。”安田智诚站起来,说了一句很中国味的客套话。

    沈淮对安田智诚这个人早有耳闻,知道他是安田财阀在中国的主要代表人,但没想到眼前的青年,就是安田智诚。

    安田智的普通话相当不错,而且穿着也都有国内富裕阶层青年的感觉——看得他在中国工作了两三年时间,融合相当好,沈淮刚才上楼时,跟这小子打过照面时,还真没有想到他是个ri人。

    沈淮眼睛又瞥了安田智诚身边的女孩子一眼——作为安田财阀的一分子,安田智诚身边的女孩子有多漂亮都不会叫人惊讶,看样子就二十二三的样子,脸蛋上还有清纯的气息。

    沈淮朝安田智诚点点头,说道:“安田社长客气了。”

    “难得相遇,想请沈县长一起用餐,可否方便?”安田智诚问道。

    “该是我们尽地主之谊……”沈淮心里也烦跟山崎信夫、安田智诚接触,但安田智诚主动邀请,他不想扭头下楼去,冷着脸拒绝隔桌而坐只会更别扭。

    沈淮他们还没有开始点餐,山崎信夫那边已经上了菜,但也没吃多久。

    安田智诚坚持让服务员将已经运过筷子的菜跟酒水全部撤掉,请沈淮、杨海鹏、陈桐并到他们的卡座上去。

    坐下来之后,沈淮才知道安田智诚身边的这个女孩子,也是ri人,叫筱崎泽,长相倒跟一个当红的ri剧女星颇像,没有特别张扬的美艳,而给人渗入心肺的柔美之感。

    筱崎泽的中似乎不是特别好,沈淮这边坐下来,她看了沈淮一眼,用ri语跟安田智诚交谈道:“你说他是中国的zhèng fu官员,你问问他,中国|zhèng fu为什么要把这条街给拆掉?这么做不觉得可惜吗?”

    安田智诚看了沈淮一眼,脸sè莫名的笑了笑,跟筱崎泽说道:“沈县长懂ri语,你可以直接问他……”

    “对不起,刚才太冒昧了。”筱崎泽没有得到山崎信夫跟安田智诚的事前提醒,所以跟安田智诚说话比较随意,也算是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这会儿忙不迭的道歉。

    沈淮看了山崎信夫一眼,见他眼睛里的神sè有些yin晴不定,大概是以前的谈判旧事。

    “筱崎小姐客气了……”沈淮无意跟筱崎泽谈国内的拆迁征地问题,简单寒暄一下,就没有接着往下说。

    安田智诚倒没有轻易放过沈淮的意思,说道:“对了,沈县长跟陈桐先生刚才也谈及这条巷子的拆迁事宜。作为外人,也觉得你们中国的官员,在对待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时,有些不太珍惜了……”

    虽然这条巷子真要拆除,沈淮也心有可惜,但他不喜安田智诚针锋相对的追问,也相信筱崎山这样的ri富家小姐,是无法理解地方财政困难是个什么概念的,淡然说道:“我们化的传承,讲究一个无形而有质。必要的历史遗存需要保护,而一旦跟民生有所冲突、需要选择时,我们就会选择向后者倾斜。现在ri有如此务实jing神的官员跟企业家,也不会在少数。”

    沈淮的回答,当然难叫筱崎泽满意,但她这时候也不再冒昧说话。

    安田智诚只是一笑,拿话递牙,递过就好,纠缠就成了不智。

    沈淮看向窗外,心情也复杂。

    梅溪老镇能在他手里较好的保存下来并得到极好的商业化改造,是有独特原因的:

    第一是当时梅溪还没有进行彻底的公房改制,梅溪老镇两侧的建筑,大多数还是镇属资产,名义上只是出租给住户居住;第二是梅溪老镇当时还没有体现出什么商业价值出来,人住里面狭厌yin暗,有个事连辆小车都难开进去,征收跟安置工作能较为容易的进行下去,安置补偿成也低。

    梅溪老镇改造时,镇上很轻易就将沿街房产都征收上来,改造后改商业地块出售或出租经营。

    镇上即使从中直接没有得利,但也没有补贴资金进去,在叫周边的环境大为改善,还大幅提高了商业税收,创造大量的就业岗位。

    现在女人街这边,沿街建筑大多数陈旧不堪,公房改制后,产权分散到住户手里,征收工作就变得复杂繁琐。

    同时这条街的商业开发充分,从八十年代末都开满店铺经营女装服饰,租金一年比一年高,这也意味着沿街建筑的征收成极高。

    现在如果说只是以旧修旧,改造后店铺没有增加面积,不能从增加的面积里获得足够的改造补偿,那除了给业主及商户的高额补偿外,市里还要贴大量的修缮经费进去。

    旧式砖木楼的修缮,成极高,甚至比推翻重建砖混小楼要高出好几倍。市里哪有这么大的财力去补贴这个?

    现在的情况,要么这一区域锁定不改造,待ri后地方财政足够宽裕了,不在乎三五亿资金的补贴了再说;倘若现在一定要改造,那就只能说拆掉,从高额的商业地块转让金里才有可能获得拆迁补赔及环境改造所需的大量资金。

    至于让分散的业主联合起来筹资改造街巷,说起来简单,实际上没有实行的可能。

第六百五十二章 安田的意

    国内的旧城改造面临着种种现实的困境,最主要的还是缺钱——沈淮也不会将这种种解释给眼前的安田智诚、筱崎泽、山崎信夫知道。

    安田财阀九六年全球产品销售额高达六百多亿美元,淮海全省的工业总产值甚至都达不到这个数,沈淮不值得安田智诚、筱崎泽能对中国当前的种种现实困境感同深受。

    跟他们解释再多,他们来一句“何不肉糜”,闹的也是这边的笑话。

    当然,沈淮也不会认为安田智诚、山崎信夫相邀拼席,只是幼稚到只为在拆街的问题让他难堪。

    沈淮按捺住心里的些微不快,与安田、山崎喝着酒,泛泛的谈论一些经济话题,也谈不上有什么营养,总之不能干坐着喝酒就是。

    “我听说梅钢有意出售上市公司的部分股份,为此在伦敦、巴黎、香港等地积极寻找海外买家……”席到中途,安田智诚问道。

    沈淮放下手里的酒杯,平静的看了安田智诚有那么几秒钟,才笑道:“安田社长的消息很灵通啊。只是,消息略有些偏差,倒也不是梅钢集团想要出售上市公司的股票,而是众信在为手里所持的上市公司股票寻找买家……”

    不要说世界很大,但国际真正顶尖的金融资圈子就那么窄。

    孙亚琳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巴黎、伦敦,为手里持有的上市公司梅溪工业股份那部分股票寻找海外买家,为新浦炼化项目筹划启动资金,作为安田财阀新一代的核心人物之一,安田智诚能在国内知道消息,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实话,安田财阀对众信手里所持的这部分股票感兴趣,沈淮也不会感到奇怪。

    沈淮与孙亚琳起初的计划,主要考虑是在华商资圈内,为这部分股票寻找买家,不过进展谈不上顺利。

    倒也不是没有人开价,伦敦武家通过柏克莱银行,愿意为众信手里这一亿六千万股支付五千万美元。只是这跟孙淮跟孙亚琳超初卖掉六千万美元的预期有较大差距,暂时还没有谈拢,拖在那里。

    长青集团这边,要求更苛刻,不仅想收购众信手里上市公司股份,更想收购众信手里新浦钢厂的股份,两者打包,给出两亿美元的开价。

    当初筹备新浦钢厂项目时,沈淮跟孙亚琳不是没有向长青集团融资,但给拒绝了,孙亚琳甚至还受到不少的奚落。

    最终还是孙启善私人往众信产业基金里注入五千万美元,使得众信前后能够筹集到一亿两千万美元的资金,注入新浦钢厂的建设中去。

    现在看着新浦钢厂将要建成了,孙家其他人倒是眼馋了。

    眼馋倒也罢了,至少开价也稍为高些。

    扣除上市公司的那部分股票不说,孙家其他人只愿意为众信对新浦钢厂持股支付一亿四千万美元,相比较众信最初的投资,只有两千万美元的溢价,只能算聊胜于无。

    孙启善作为长青集团的高层,倒不拒绝孙家其他人的这个要求,孙亚琳就没有好脾气,理都没理,就回来了。

    孙亚琳带着情绪回来是一回事,事情还是要做——既然安田财阀主动表现出兴趣来,沈淮倒也按捺得住,淡定的看着安田智诚。

    听到沈淮的纠正,安田智诚也是淡淡一笑,说道:“听说众信在伦敦、巴黎寻找海外买家,并不是特别的顺利……”

    沈淮说道:“也谈不上顺不顺利,想必安田社长也对众信有过调查。目前众信跟长青集团的关系,就跟安田财阀下面有些较du li的企业跟安田财阀的关系一样,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有一份想挣扎着du li长硬翅膀的心思。想必安田君也有独闯一片天下的雄心吧……”

    安田智诚稍稍一怔,他还以为沈淮这段时间为债务、融资焦头烂额,他表示意图能得到积极些的回应,没想到沈淮的锋芒真有着传说的锐利。

    他对众信、对孙亚琳、对沈淮跟长青集团背后孙家的关系,自然了解——梅钢系涉及到的资面较为复杂,但孙家始终是梅钢系最核心的资支持。

    当然了,华裔孙家在资层面,还是没有办法跟安田财阀相提并论,但作为家族资产逾二十亿美元、控制资产逾百亿美元的财阀家族,内部关系必然错综复杂。

    众信脱胎于孙家不假,孙亚琳身就是孙家小辈子弟,众信产业基金早期的主要购买者,几乎也都是孙家人或跟孙家关系密切的投资人——众信在产业股权投资上表现出sè,孙家想将众信合并到长青集团里,这个也不难理解。

    但同时众信未必就甘愿回归大家族……这种心态,安田智诚是最清楚不过的。

    安田财阀及安田银行旗下,目前就有多个产业种子基金存在,xing质跟众信投资相仿,只是在产业股权投资的成绩上,没有众信投资那么出sè罢了。

    所以沈淮的话没有说得多透,安田智诚也能明白他的意思,目前众信想在外面du li发展,所以为旗下的上市公司股票优先选择外部买家,即使这条路走不通,将上市公司股票出售给长青集团或孙家控制的其他公司,则是众信最后,也可以说是保底的选择。

    当然,这也是初次的接触,双方都不会把自己的底牌露出来,沈淮知道安田有买的兴趣,而安田知道梅钢这边有卖的意愿就好。

    一顿饭很快吃完,付单不到两百元,这大概也是安田智诚、山崎信夫所经历的最廉价的商务宴请……没有在餐厅逗留,换了一处茶楼,沈淮与杨海鹏、陈桐边喝茶边等孙亚琳回市里。

    “是富士制铁对众信手里的股票感兴趣?”在山崎信夫、安田智诚面前,杨海鹏、陈桐都不会随便说话,但到茶楼里坐下来,杨海鹏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富士制铁背后是安田财阀,安田财阀又以安田银行为核心,所以无论是安田银行,抑或富士制铁想收购这部分股票,差别都不大,”沈淮说道,“但事情又涉及到国内证券市场对外资的限制,安田财阀更可能会以安田银行的名义,收购这部分股票。梅钢那边还要收集一下安田银行的材料,才能做进一步的判断……”

    安田智诚与山崎信夫、筱崎泽走到街口,等待在这边的司机,将车开过来。

    坐上车,蹙着眉头跟山崎信夫说道:“沈淮这个人,太狡猾,我刚才可能是有些急躁了……”

    山崎信夫也有同感,虽然沈淮给外界跋扈专横的印象,但梅钢系这些年的发展,就足以证明沈淮在跋扈专横的表面之下,藏着过人的智慧——安田智诚过早的将这边的意图表露出来,不是高明的选择。

    说到底也是安田智诚之前跟沈淮没有接触,心里还是有些轻视,才急于试探。

    现在安田智诚能立刻反省,也算为时不晚。

    山崎信夫说道:“目前在东华,关于新浦债务的传言很多,相信沈淮身上的压力不轻。特别是在借壳徐城炼油一事,宋系内部存在的裂痕公开化,这就直接限制了梅钢所能得到的政治支持,也使得东华有些人敢于对梅钢蠢蠢yu动,形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

    梅钢借壳徐城炼油重组上市,上市公司更名梅溪工业股份,未来将重点发展钢铁、石化等重工产业——山崎信夫代表富士制铁在东华扎根数年,对此都了然于心。

    在富士制铁跟省钢、长青集团合作新的电炉钢项目建成之后,梅溪的电炉钢产能将达到两百三十万吨的规模,就电炉炼钢来说,这已经是中国最大的电炉钢冶炼基地了,将来还有进一步发展的潜力。

    而就梅溪当前产业发展,在布局上已经进入良xing循环,即使在安田财阀内部,也给予投资优等的评价——故而站在富士制铁的角度,目前还是要积极的扩大对梅溪电炉钢相关产业的投资渗透,不是维持现状,更不是缩小。

    众信这次打算出售的股票,差不多占到上市公司12%的股份;相对应的也是梅钢集团旗下电炉钢产能12%的份额——而上市公司相对应要发展的炼化业务,又跟安田财阀旗下另一个重工企业石津化工相楔合。

    除了这两点之外,还有一个极大的诱惑力,就是众信手里持有的股票是可以在海外投资商之间转让的。

    中国证券市场,从九一年第一家中外合资公司上市后,正式允许外资进入,但开的口子极小。每年总的审批额度那就那一点,却有太多的外资机构相争,安田银行并不占多大的优势。

    众信作为外资方,能够持有中国上市公司的股票,除了众信之前在国内是实实在在的产业投资之外,主要还是梅钢在借壳徐城炼油上市一事上,得到多方面的政治支持有关,才迂回实现了进军中国证券市场的目的——即使如此,众信手里所持的这部分股票连同其他股东所持的股票,一起给限定了二十四个月的锁定期,比常规的锁定期长了一倍。

    如果安田银行接手众信的这部分股票,意味着在差不多二十个月之后,就有相应的资金能在中国证券市场解冻。

    虽然看上去总的资金规模不大,还将有二十个月的锁定期,但对各家外资银行在中国证券资市场上的竞争来说,就是一个先手。

    这一点,甚至还没有给其他进入或想进入中国的外资银行所认识。

    虽然富士制铁跟省钢集团有合作,省钢集团今年也有在国内上市的计划,但省里已经明确,省钢集团的这次上市不涉及合资资产——所以安田银行想要复制众信的模式,实现迂回进入中国证券市场的目的,一是重新布局的周期会极长,二是可能xing也甚微。

    就从这三方面来说,安田银行都愿意花较大的代价,从众信手里收购这部分股票。

    有意愿、有兴趣,但不能过早的表现出来,不然在谈判会处于不利的地位,故而安田智诚借偶尔挑明这层意图,多少有些急切,可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不过,山崎信夫相信,沈淮此时的处境并不是很好,他们还是有谈判上优势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精油

    陪同杨海鹏、陈桐在茶楼坐到夜里九点钟,都没有接到孙亚琳的电话,沈淮担心她在途中发生点什么意外,打电话过去:“你人在哪里?”

    “开车开得老娘累死了,在做spA呢。你到市里了啊?那你过来吧,我在‘丽人’。”孙亚琳在电话里慵懒的说道。

    “丽人”是杨丽丽在湖西书院附近开设的美容院——沈淮与杨海鹏、陈桐分开,开车赶往湖西路,在杨丽丽店前停下车来。

    玻璃门内贴着“不接待男宾”的提示,沈淮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前台里坐着的两个小姑娘眉清目秀——他以前也就只是知道杨丽丽将美容店开在这边,从来都没有进去过,这两个小姑娘当然都不认得他,把他当成sè狼防,jing惕的盯过来,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待男宾……”

    沈淮刚要拿出手机给杨丽丽打电话,杨蔚就从里角的楼梯下来,跟前台的两个小姑娘耳语了几句,就领着沈淮上楼:“孙总在三楼做spA呢……”

    沈淮推门走进房间,孙亚琳正趴在窄床上,上身简单的裹着一条大浴巾,解开来露出雪白光滑的美背,杨丽丽正拿jing油抹到她背上去;杨丽丽大概是为她跟孙亚琳之间的事情给沈淮撞破过,有些不好意思见到沈淮,也或许有其他原因,沈淮进来时,她的脸跟喝过酒似的微染红晕,眼泛媚光。

    沈淮走到窗台边,拉过一把藤制圈椅子坐下来,窗外夜sè下波光粼粼的翠湖,笑道:“我都等你半天了;你倒好,到市里也不电话说一声,躲这里来享受了……”

    孙亚琳下巴磕在手背上,说道:“从机场出来,赶着徐城市里大堵,一个小时才上高速,骨头架子都快散掉了——你说老娘为谁这么拼命,你等我两个小时,多大的事,唠唠叨叨跟个娘们似的?”

    孙亚琳身子微微抬起来,露出压得浑圆的ru|房边缘,沈淮不跟她斗嘴,就撑着下巴欣赏孙亚琳半裸的美|体——

    “再看戳瞎你的狗眼,”孙亚琳横了沈淮一眼,说道,“好了,不要生气了,我请你做spA好了……”

    杨丽丽跟还站在门口的杨蔚说道:“你喊周晴上来给沈淮做jing油,”又跟沈淮说道,“周晴是我们这边技术最好的技师,不过不提供你所希望的其他服务。”

    沈淮拿起窗台上的纸巾盒,作势要砸杨丽丽,吓得她闪躲而笑。

    沈淮将纸巾盒放回原处,不让杨蔚下楼喊技师过来帮他做jing油,说道:“我就不用了,我找亚琳谈事情,不宜让别人听见……”

    “杨蔚刚学,要不你就将究些?”杨丽丽见沈淮脸有犹豫,劝道。

    “我的手艺其实不错咧……”站在门口还没有离开的杨蔚跃跃yu试道。

    “那行……”沈淮将上衣脱掉,刚要趴下来,就听着孙亚琳跟杨丽丽对他评头论足,“这年头当官都肥头大耳加油肚子,要么就是给女人淘空身子,浑身没有几两油——沈淮的身材保持还不错吧?”

    沈淮无语,趴在床上——杨蔚将馨香的jing油倒在他的背上,凉凉的,绵柔的小手摸在他的背上,叫他骨子里就有说不出的舒服,暗道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哪怕是指尖相解都能带来感官上的细腻享受,也难怪人有权势跟财富,会对漂亮的女人有着控制不住的贪婪跟渴求。

    杨蔚初中辍学就随杨丽丽到市里,现在也就十七岁,脸蛋有些婴儿肥,人已经长开来,ru挺腰细,肌肤雪腻,身高可能也就一米六出头,但骨架子纤细,给人婷婷玉立的感觉,洗脱乡土气息之后,给人的清纯感犹在,清丽即使比寇萱还差一线,也是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杨丽丽在市里找了所学校,让杨蔚进去读书,学校是中职商校,学业也谈不上多重,晚上会到店里帮忙——即使是亲戚,杨丽丽也不白养活人。

    沈淮头微微仰起,磕在手背上,看着窗外夜sè下的湖光,将刚才跟安田智诚、山崎信夫二人碰面的事情,说给孙亚琳听。

    “你心里不是挺排斥鬼子的吗,怎么觉得我们应该跟鬼子合作?”孙亚琳问道。

    “师夷长技以制夷,”沈淮笑着,“咱们的见识,总不能比一百五六十前的古人都不如吧?再说长青集团了,照道理来说,应该是要支持我们的,但是他们趁火打劫起来,可没感觉有手软;现在,多一个选择,对我们是有好处的。再说了,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商场如此,官场亦如此……”

    “说到这个,老娘肚子都快气炸了,”孙亚琳说道,“他们不仅想要新浦钢厂的股权,还想要众信的股权——我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他们也说什么都是孙家人,说什么互相支持,我都听着,但谈到真金白银时,他们就一个子都不肯多吐出来。我这边的工作做不通,他们就给我爸、给舅公施加压力——电话没有打到你这边来吧?”

    “在他们眼里,我难道比你更好对付?他们大概不会想在我边找不愉快吧。”沈淮说道,想到外公在巴黎也要承受额外的压力,心里忍不住轻叹。

    “安田的开价要是够高,股票卖给安田,他们也没话可说,”孙亚琳又问道,“你觉得安田能出多高的价?”

    “安田这边出价再低,也会比长青集团、比武家高一截,”沈淮说道,“ri的大型企业,在七八十年代就开始注重在海外的产业布局,前期以东南亚为重,近年来加大在中国的投资跟布局。单纯就这一点来说,上市公司的股票对安田有着更大的吸引力。相比较之下,海外华商资,还缺乏较为系统的产业布局思想,投机心态更浓,所以才会对溢价斤斤计较。”

    “那好吧,我先歇两天,就找安田银行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的意愿到底有多强,”孙亚琳说道,“不然就算炼化项目不启动,其他方面的债务压力也不低。”

    “我在想,炼化项目的资金缺口,是不是让安田银行解决一部分?”沈淮说道。

    “他们会同意吗?”孙亚琳说道,“国内的地炼项目,在原料供给及市场渠道上,都存在很大的问题,而且今后几年,政策口子只会卡得越来越紧。要是以这个为附加条件,只怕跟安田银行很难谈啊——”

    孙亚琳出售手里所持的上市公司股票,意yu套取六千万美元的资金,但这点资金还只够新浦炼化项目启动,最终要想建成,最终要投入的资金,不会低过新浦钢厂。

    安田银行九六年进入国内设立分支机构,受政策限制,禁止在国内吸取公众存款,但可以从事企业融债等限定的金融服务。

    不过外资银行向企业融债,首先考虑的还是金融风险。

    在国内地炼项目这么不被看好的情况,想从安田银行拿到大量的外汇贷款,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要是我们拿新浦钢厂的股权抵押呢?”沈淮说道。

    新浦钢厂的母公司,名义上是梅钢集团,实际梅钢集团在新浦厂所占的股份只有20%。

    相比较之下,众信前后往新浦钢厂投入一亿两千万美元的真金白银,持股26%,才是最大的外资股东。

    新浦开发集团以项目用地入资,持有新浦钢厂8%的股权,鸿基及渚江投资持股10%,其余36%的股权由西尤明斯、飞旗实业等外资方分别持有。

    新浦钢厂从筹备到建设,已经历程近一年半时间,再有不到半年时间就能建成,建成后净资产就将高达四亿六千万美元,是梅钢系此时手里掌握的最大一张牌。

    即使不算溢价,梅钢系对新浦钢厂总计持有的64%股权,价值也将近三亿美元。

    沈淮说道:“要是我们把手里的股权,加价到五亿美元,出售给安田,你说安田会不会答应?”

    “好吧,我跟我爸打电话说一下,看他什么意见?”孙亚琳也有些迫不及待,撑起身子就要去拿手机,忘了她身上的浴巾早解开来,刚才趴在窄床上,只有ru|房的边缘露出来,身子撑起来,浑圆的水滴状ru|房就跟雪白木瓜似的悬在那里,看得沈淮目瞪口呆。

    还好杨丽丽反应够快,将浴巾拿起来替孙亚琳遮住。孙亚琳见沈淮还看,一个下劈腿就打在他的屁股上,打得沈淮嗷嗷直叫:“又不是我拉下来了,看一眼少你一块肉!”

    孙亚琳名义上是众信投资的持有人,但实际上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

    众信以产业股权投资基金的方式,前后往新浦钢厂投入一亿两千万美元的资金,持有26%的股权——这个产业股权投资基金的最大出资人,就是孙亚琳的父亲,此外,伦敦武家及柏克莱银行等方,都是主要的出资人。

    他们投资这个基金,参与新浦钢厂的建造,就是想获得稳定的产业投资回报——要是将股权高价出售,他们不会拒绝,套现分红来就是他们当初参与投资的目的,现在要把这部分股权抵押出去融资,进行其他的高风险投资,在孙亚琳没有能力拿出进一步的风险担保之前,就不是她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四章 长青集团有危机

    孙亚琳跟她爸通过电话,将手机丢到一边的窗台上,拿浴巾遮在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跟沈淮说道:“我爸人在香港,明天直接飞过来,到时候再细谈吧……”

    跟孙家的联络,一直都是孙亚琳在负责,沈淮不关心孙启善等人的行踪,不过听到他在香港,还是颇为奇怪,问道:“你爸这时候在香港,是不是在跟这段时间泰诛汇率市场的振荡有关?”

    孙亚琳点点头,说道:“嗯,泰国去年服装及电子产品进口大幅下降,导致常规项目逆差达一百五十多亿美元。这个数字到今年三月底,就累计到二百亿美元。泰国zhèng fu方面,动作迟缓,看不到有刺激出口的动作,只是一味的吸引短期外汇资金流入,实际导致短期外债激增,而泰国国内金融证券以及房地产这两年过热发展——所以,泰铢在汇率市场上给一些对冲基金盯上,倒不叫人奇怪。虽说泰国zhèng fu跟新加坡联手拿出一百二十亿美元,在汇率市场收购泰铢,叫一些投机基金损失很大,退了出去,但泰国经济体系内的风险并没有释放出来。他们过去这些年,在泰国的投资过中集中了,我爸这次到香港,是要对泰国的投资业务,重新做个风险评估……”

    沈淮下巴磕在椅榻上,在七十年代之后,继ri,亚洲其他地区的经济也迅速崛起,其中就以“四小龙、四小虎”为代表,泰国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并不缓慢,但锋芒还是给“四小龙、四小虎”盖住。也因此,在九十年代中前期,东南亚地区虽然总人口不到中国的一半,外资流入量却要高过中国一截。

    长青集团在亚太地区的累积投资超过十二亿美元,主要集中在东南亚地区;近年来虽有加大在大陆地区的投资比重,但也占不到亚太投资总额的三成。

    “要是长青集团在泰国的投资,真要遭遇什么风险,照我说,那纯粹是活该,”沈淮翻过身来,手枕在后脑勺下,说道,“东南亚投资过热,分割的市场适应xing差,缺乏完整的工业体系,对出口依赖强,地区xingzhèng fu手腕软弱,一旦出现情况,就缺乏能在整体结构上解决问题的强力手段,所以,长青集团重新评估在泰国、在东南亚的投资,现在至少能算是亡羊补牢……”

    沈淮一针见血的指出长青集团在泰国过于集中投资的弊端,但孙亚琳犹对他奚落道:

    “国内zhong yāngzhèng fu手腕倒是强了,但年后收紧以来,新浦炼化也给卡住脖子动弹不得,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资金真能到位的话,审批应该能松一些,”沈淮说道,“还是等你爸明天过来,再谈吧……”

    国内年后为抑制投资过热,收紧大型项目的审批,说到底是国内诸多大型项目的建设,自备资金比例低,对银行贷款依赖强,不收紧,就会加剧国内金融体系的风险——倘若项目的自备资金充足,对银行贷款依赖低,这时候放行项目建设,不仅不会加剧风险,相反的还能通过产业链的拉动,释放一定地区及行业的金融风险。

    同样,外汇融债,一般认为长期融债或直接的产业投资,有助于促进经济的发展,而短期xing质的进入,会加剧经济体系的风险——这也是国内大规模招商引资,却在金融证券以及房地产开发等领域严格限制外汇资金进入的主要原因。

    新浦炼化项目现在卡在国家计委手里,甚至连审批程度都没有启动,不仅陈宝齐等人在市里保持沉默,省里也没有特别的去推动什么,说到底还是这边的资金筹备情况不理想。

    要是梅钢系能从安田银行手里拿到大量外汇贷款,能筹到两到三亿美金,甚至更多的资金,不论是市里,还是省里的态度就会发生转变。

    沈淮出国不方便,要跟市里的申请,故而也没有立时飞往香港去见孙启善的条件——一定要在国内见面谈事情的话,地点选在徐城跟在东华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新浦钢厂项目启动后,剩下半年不到的时间就能正式投产运营,孙启善作为主要的间接投资人,也应该过来看实地走一走,看两眼。

    跟安田的合作都只是有个苗头,沈淮既不愿意这时候去惊动市里,也不想叫安田智诚、山崎信夫等人感觉他们这边的急躁,故而也是严格封锁孙启善来东华的消息。

    孙启善由宋鸿军陪同,经徐城直接赶到霞浦,甚至县里,也仅陶继兴、赵天明等不多的人知道。

    沈淮直接在北山鹏悦国际大酒店等候孙启善一行人的到来,看着车队缓缓驶过来,沈淮走下台阶,王卫成、杜建等人先一步过去帮忙打开车门。

    看着孙启义下车来,沈淮笑着问道:“二表舅这次怎么也有空到东华来了?”

    沈淮也只是事前跟宋鸿军通电话时,临时知道孙启义这次也一起过来。

    说实话,沈淮对此也感到疑惑:孙启善的行踪想要彻底瞒过别人是不可能的,但沈淮暂时还无意跟别人透露梅钢跟安田银行接触的消息——孙启义跟着过来,这个事情就瞒他不住了。

    沈淮不明白,孙亚琳她爸为什么要让孙启义掺和这事?

    沈淮是真疑惑,不过在孙启义听来却有些讽刺,尴尬的笑了笑,老脸也忍不住一红。

    沈淮再怎么桀骜不驯,宋系内部有人再怎么对他不满,孙启义此时却没有冷言奚落的资格——梅钢这些年来的迅猛发展,不过是衬托出他在亚太投资业务上的无能跟低效,而东南亚地区金融风险还在进一步的积蓄之中,也给长青集团在东南亚的巨量投资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

    “泰国的问题,可能比想象中要严重一些……”孙启善看得出沈淮有些疑惑,启义为什么跟着过来,他之前在电话里也没有细说,这时候下车略加解释。

    “哦……”沈淮点点头,明白过来。

    长青集团这么大规模,投资又不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抵抗风险能力自然也强,不可能给区域xing的经济危机一下子拖垮——不过对长青集团的管理层来说,不是说只要保证长青集团不给拖垮,他们就能保住地位的。

    实际上只要长青集团在区域的投资出现不可逆转的损失,就必须要有人、甚至整个管理层都要为之负责。

    孙启善、孙启义不能算职业经理人,而是作为孙家的代表,进驻长青集团,既是董事会的董事,又是集团高级管理人员,地位显赫,而承担的责任也重。即使他们跟普通职业经理人不同,但孙家内部想替代他们的,也绝对不只是一个两个……

    如果说泰国的经济形势十分不好,而长青集团在泰国的投资无法快速撤出,那平衡、对冲投资风险,对负责长青集团亚太事务的孙启义来说,则是当务之急。

    在泰国的投资损失一些,要是能在大陆地区挽回一些,整体上保持亚太地区的投资风险平衡,把风险对冲掉,也能规避集团股东对他的问责。

    当然了,如果长青集团在亚太的投资损失过大,那就不仅仅是孙启义一个人的问题,整个集团管理层也会面对股东的问责——这也是孙启善这段时间在香港,又与孙启义一起赶来东华的原因。

    孙启善跟孙启义弟兄俩,平时关系不睦,桌子底下拳来脚往,但如果整件事同时有可能危害两人的利益,还是能重新站到同一个战壕里的。

    北山鹏悦这边专门准备了一栋临西塘河的小楼,安置孙启善、孙启义及其随行人员住下。

    到休息厅坐下,孙启善就介绍起泰国国内更严峻的经济形势:

    “泰国曼谷近四年来共建造了七十六万套住宅,实际销售不到一半,积累的风险比外界猜测的还要更大一些。现在泰国zhèng fu已经锁死外资撤出的渠道,虽说目的是防范汇率市场进一步动荡,但这只会加剧恐慌,问题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我们现在一边等着看泰国zhèng fu方面有没有进一步的有力措施,但也要未雨绸缪……”

    长青集团早期以经营酒店、房产发家,从西欧重回亚太地区发展,也照着旧思路来。泰国的金融市场开放度高,酒店、旅游业又发达,故而泰国的房地产、旅游酒店市场是长青集团投资进入的重点区域。

    也由于长青集团在泰国投资有大量的房地产、酒店业务,故而对泰国当前的经济形势比寻常机构更加的敏感,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也是正常。

    只是现在泰国zhèng fu已经锁死外资撤出的通道,沈淮不明白孙启义要怎样借着这边,去对冲长青集团在泰国的投资风险……

    当然了,孙启义过来,是摆明了有求于他,他一时想不明白,也不会着急问孙启义。

    不过,孙启善那边不卖关子,知道时间很紧,万一泰国境内的经济危机全面爆发,到时候想再对冲风险也就困难了,直接跟沈淮说道:

    “目前泰国铁矿出口不征关税,如果长青集团能拿到新浦钢厂的部分订单,就有可能拿在泰国的酒店及房地产资产跟当地的矿产公司进行股权交易……”

    沈淮点点头,心想孙启善到香港后,大概也是费了好一番脑筋,才想到这个思路,这事真要成了,是能对冲长青集团在泰国的部分投资风险。

第六百五十五章 风险对冲

    泰国zhèng fu为了避免泰铢再受冲击,锁死外资直接撤出的渠道,长青集团这时候想从泰国直接撤出巨量投资,已经是不可能。

    不过,倘若能拿到新浦钢厂的铁矿石订单,就可以拿其在泰国的酒店及房地产公司的资产或股权,跟泰国的矿企进行置换,以达到风险分散跟对冲的目的。

    沈淮没有说话,孙亚琳在旁边嗤笑,说道:“你们还真是会打算盘。在巴黎一个劲的哄着骗着,要我把众信持有的新浦钢厂的股权转给长青接手,瞒着不说一句实话。这会儿是不是见兜不住了,才把尾巴摇起来啊……”

    孙亚琳发动群讽技能,连她老子都不放过。

    宋鸿军一笑;沈淮则低头看着手里燃着的烟。

    现在能肯定,长青集团作价两亿美元,想一揽子收购众信手里所持有的上市公司及新浦钢厂的股权,除了这身是一桩稳健的产业投资外,还有就是想利用新浦钢厂的矿石订单,对冲其在泰国的投资风险。

    他们有这层意图,却刻意隐瞒,甚至连孙亚琳他爸都不跟这边吐露内情,说到底还是怕他这边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坐看长青集团在东南亚的投资折戟吧?

    现在危机越发急迫,见拖不过去了,才不得不主动将底牌揭开来。

    “沈淮,你怎么说?”孙启善知道他女儿是什么脾气,直接问沈淮的意见。

    沈淮弹落烟灰,笑着说道:“长青集团要是之前的出价能多个三五千万美元,我们说不定就咬钩了……”

    孙启善尴尬的一笑,说道:“这个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事情。”

    沈淮倒是能理解孙启善的复杂处境,他个人在众信产业股权投资基金里,占有极大的份额,股权交易盈利越大,他个人所能得到的分红也将越多——不过在整件事情上,他又不得不屈从于长青集团董事会的整体意志。

    孙启善的个人资产要超过上亿美元,但凭着这些个人资产,在西欧社会,顶天算是一个富家翁;孙启善真正在华人资圈内的地位,还是跟孙家、跟他在长青集团的执行董事职务,直接搭钩。

    当然,孙启善即使是代表长青集团而来,沈淮暂时也就把之前的交情压下不提,笑着说道:“泰国的经济危机,真要像表舅你们所说的那么严重,梅钢这边也完全可以等泰国全面爆发经济危机之后,拿订单直接去找泰国的矿企交易……”

    “好了,好了,你们跟启义之间,之前是有些不愉快,但揪住不放、斗气,也没有什么益处,”孙启善倒是不恼,当和事佬的笑着说道,“梅钢是有些优势,但缺乏把优势转为实利的手段跟资,所以大家还是坐下来谈最好……”

    沈淮看了孙启义一眼,说道:“大表舅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再说,新浦这边也遇到一些财务上的压力,大表舅不明说,也是照顾我们小辈的颜面……”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要是幸灾乐祸的坐看孙启义倒霉,对梅钢也没有什么实质xing的好处。

    看着杜建走进来,沈淮问道:“晚宴准备好了?”

    杜建点点头,沈淮又说道:“你给周总、褚总、朱总,还是熊市长、陈兵书记他们打个电话,问他们有没有空过来一起吃个晚饭?”

    之前没有考虑要谈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晚宴的接待,沈淮也没有安排更多的人参与。

    虽然这次对长青集团来说,只是调整在东南亚十亿、八亿美元的投资,但梅钢系整体还很弱小,参与长青集团的这些投资调整,对梅钢的影响就会非常的深远。

    而且泰国的经济形势很危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大家坐下来从容不迫的交换意见,沈淮也就想把熊斌、陈兵、褚宜良、朱立、周知白直接喊过来,参与接下来的交谈,不去无谓的浪费时间。

    孙启善也哈哈一笑,说道:“长青集团在亚太这边,还是由启义负责,我过来就是当个和事佬,所以接下来具体还是你们坐下来谈。不过,我也要提一事,集团那边主要还是希望亚太业务目前能适当收缩一下,现阶段对新浦这边大规模的注资,是不大可能了……”

    长青集团在东南亚的投资当前面临较大的危机,再让长青集团直接投资在他们看来风险度极高的新浦炼化项目,不现实。孙启善是不希望他们把这个当条件提出来,沈淮点点头,表示理解。

    孙启善在个人投资还是颇有进取jing神,但整个长青集团的投资取向,不是他个人所能改变。

    晚宴后的交流,持续到凌晨一点钟才暂停。

    送熊、褚等人离开后,沈淮与孙亚琳再回到孙启善的房间,笑着说道:“表舅要是早把东南亚的情况告诉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啊。铁矿石订单,相当部分已经给西尤明斯走长期协议了,能剩下的份额已经不多……”

    孙启善轻叹一口气,说道:“在我到香港之前,启义并没有完全跟总部吐露实情,还是在月初泰铢受到对冲基金的直接冲击之后,他见兜不住了,才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唉,不管怎么,屁股还是要先擦啊。你这边到底能拿出多大的订单,你跟我交个底……”

    经济危机之前,泥沙俱下,泰国的矿企也难自保——长青集团在新浦钢厂拿到的订单越大,跟泰国矿业的谈判主动权越高。

    沈淮嘬着嘴,说道:“新浦钢厂两座高炉,照三百五十万吨炼铁产能设计,但只要国内市场许可,高炉实际投产,可能再压一百万吨上去。不过这个底,我就是连西尤明斯、飞旗实业,都不交啊……”

    “有这么大的余量?”孙启善颇为惊讶的问道。

    “这个不奇怪,梅钢二厂照六十万吨设计,去年就跑了八十万吨,整个生产线都还相当稳定,”沈淮笑着说道,“欧美的产业标准,跟国内的生产实际,存在很大的落差,这个基已经是公开的事实了。”

    整个九十年代中前期,中国经济虽然持续高增涨,但还不能影响到世界经济格局——这个关系也同样折shè到中国钢铁产业领域。

    虽然中国的钢铁产量持续高增涨,但主要依赖国内的低品位铁矿石,海外铁矿石的交易市场还主要集中在欧美、ri韩等地区。

    受欧美实体经济长期不振的影响,海外铁矿石市场从九四年开始,就处于负增长期——作为亚洲不多的铁矿石出国口之一,泰国的铁矿企业在经济危机之前的ri子就已经相当不好过。

    之前梅钢跟西尤明斯,跟飞旗集团合资建新浦钢厂,是绑定铁矿石供货协议的。西尤明斯、飞旗实业参与这边的合资,除了看好中国的经济发展跟新兴市场,同时也是为了提振旗下的铁矿及航运业务。

    当然,沈淮也不会同意由西尤明斯跟飞旗实业全权负责新浦钢厂的铁矿石供给,梅钢作为新浦钢厂的控股股东,不可能全部放弃铁矿贸易上的全部利益,所以最初跟西尤明斯及飞旗签署的铁矿石长期供货协议,只约定每年三百万吨的量。

    新浦钢厂设计产能是三百五十万铁、三百万吨粗钢,实际投产,炼铁能冲到四百五十万吨。这也就是说,这边实际的铁矿石需求量,最高能冲到七八百万吨的样子。

    扣除跟西尤明斯、飞旗实业的长期供货协议,沈淮还能额外决定四五百万吨的铁矿订单交给谁家手里——这就是筹码。

    这个量当真是叫孙启善相当意外,他过来之前,以为能从新浦钢厂扣出一百万吨的铁矿订单就算是不错的成绩,没有潜力要远比他想象的巨大。

    长青集团如果能掌握新浦钢铁的铁矿石需求,不仅能拿来跟泰国的矿业进行交易,还能拿来跟海运企业进行交易——受海外铁矿石交易的持续不振,东南亚地区相对应的海运企业,也处于煎熬之中。

    “好吧,你提条件吧……”孙启善说道。

    “表舅,你是新浦钢厂的主要投资人,我怎么敢跟你提条件?”沈淮笑着说道。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看你,都是差点笑出声来了……”孙启善笑道。

    “表舅,你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沈淮说道,“梅钢现在还很弱小,即使短时间内会有一些优势,但缺乏将优势转化为实利的有效手段跟资。梅钢未来的目标是要进入海外铁矿石市场,但目前没有这个能力,不过海运这块,我们已经在做了……”

    “你说……”孙启善说道。

    “如果长青集团能将在泰国的酒店、房地产资产,置换一两条铁矿船,能不能置入新浦航运集团?双方可以算合资,这个也能进一步平衡长青集团在亚太的投资风险——当然了,要是长青集团置换的铁矿船太多、吨位太高,我们这边也没有办法消化。”

    新浦航运集团刚刚启动,在合并几家航运业务之后,总资产才一亿美元多点。就算当前国际二手铁矿船的价格下降得很厉害,也不是新浦航运集团现在有能力去收购的。

    如果长青集团在进行泰国的投资风险对冲时,能够以酒店、房地产资产置换一两条二手铁矿船,再以合资的方式,注入新浦航运集团,就能有效扩大新浦航运集团的资产跟业务规模。

    当然了,沈淮并不希望在这个过程当中,失去对新浦航运集团的控制权,所以照当前大型二手铁矿船的价格,这边顶多也只能接受两艘三五万吨的铁矿旧船。

    “这确实对平衡长青集团在东南亚的投资风险有很大帮助,而长青集团眼下主要也是平衡风险,不会有争夺控制权的心思,你这点放心,”孙启善点点头,说道,“不过你的条件,不可能这么低吧?”

    “趁火打劫,并不是好的习惯,”

    沈淮说道,“把钱捞尽的同时,也意味着把市场往死里做。我跟二表舅,之前是有私人上的不愉快,但不意味着长青集团在亚太投资有可能遭遇重大损失,我有能力帮一把手会选择幸灾乐祸的旁观。要说有其他条件,我也希望尽可能的符合双方的利益……”

    “……”孙启善点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也能打消其他人的一些疑虑,省得我夹在当中难做人。”

    “表舅你也说了,长青集团近期内不可能扩大在亚太的投资规模,不过,我想,要是长青集团转移产能呢?把在东南亚的产能,转移出来,转移到新浦来,这个方式可不可行?经济账,我也算好了,泰国的人均劳动力成,是新浦当前的四倍,马来西亚的劳动力成更高。也就是这个原因,这也是泰国、马来近年来电子产品及服装出口量下降的一个重要因素。我们还不清楚,泰国的经济危机会有多严重,但就从这一点来说,长青集团现在就转移产能,也是理智的选择。长青集团在泰国、在马来的电子厂投资很大,眼前出售土地及厂房资产,收购设备资产,再以二手设备出口的方式,转移到新浦建新厂,也应该能进一步的对冲在泰国的投资风险。”

    “嗬,”孙启善笑着说道,“你小子这是逼着我提前退休啊!”

    “我也只能在新浦这一小块地里折腾些浪花,大的方向还需要表舅你来把握,”沈淮笑着说道,“新浦这边还是需要有大的直接外汇投资来提振士气,不然在财务方面的压力确实会有些大。”

第六百五十六章 摸底问话

    孙启义关灯站在窗前,看着沈淮在楼前坐车离开,拿起窗台上的腕表,才发现竟然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想到不用过多久就会天亮,孙启义也不知道是等到睡过觉再说,还是现在就到他大哥房里去。

    孙启善到香港几天,还没有把时差倒过来,都是ri夜颠倒的工作,今天谈到凌晨,也没有睡意,没有立时就去休息。

    看着启义敲门进来,孙启善打电话让宾馆送两杯咖啡上来——北山宾馆虽然在房间里没有高档的咖啡机,但酒店有人肉咖啡机,只要打个电话,二十四小时都能有口味上佳的现磨咖啡送上来,这点服务叫孙启善相当的满意。

    孙启善又拿出雪茄盒,打开问启义:“来不来根?”

    孙启义接过一根雪茄,拿起雪茄剪剪开一个小切口,就拿起火机点火,顾不得点烟时的杂气跟热流,快速的吸了两口,将雪茄点燃……孙启善看着启义点雪茄的动作,心里轻叹,知道启义向自己面前低头容易,要叫他向沈淮这么一个小辈低头,怎么也抹不开脸,心态就难免急躁。

    也亏得沈淮拿捏得住分寸,没有利用启义急躁心态的意图,事情也就不会复杂化。

    孙启善看着启义急躁的吸着雪茄,也不忙着说事情,拿起火机,慢条理丝的待火苗稳定后,才捏住雪茄,倾斜的将尾端凑上去,缓缓的旋转了一周,预热一下,再让雪茄从边缘到zhong yāng均匀的点燃,轻轻的反吹两口气,才吸上一口。

    “他提了什么条件?”孙启义又急躁的吸了两口雪茄,开口问道。

    “沈淮倒是没有提什么条件,更多的还是希望梅钢跟长青集团能够更深入的进行合作。他也不否认他是孙家的一分子,没有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心思,”孙启善将他刚才跟沈淮的谈话内容,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又说道,“沈淮也给我交了底,新浦能给我们代理的铁矿石订单最高可以达到每年四百万吨的量……”

    “……”孙启义看了他大哥一眼,yu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你说……”孙启善说道,知道这些话还打消不了启义心里的疑虑,还是要听他心底真实的意见。

    “……”孙启义说道,“沈淮应该不只谈了这些吧?”

    孙启善点点头,他过来主要还是当和事佬,插在中间当传话筒,不会谈得特别细,就合作的框架问题,没有必要谈三四个小时,他说道:“有的没的,谈了很多其他的话题,十二亿人口,分税制,高消费能力市场,基础投资、劳动力价格等等,什么都有谈,也谈了徐东铁路复线改造,谈了淮煤东出,谈了淮海湾区域经济发展,谈了华东的铁路公路网,谈了淮海省的大框架发展。你对大陆的经济研究颇深,你怎么看淮海省委书记田家庚所提的区域大框架发展问题?”

    “……”孙启义沉默了片晌,才轻叹一口气说道,“不得不承认,田家庚在某种程度上,跟沈淮是有默契的。也许是新浦钢厂项目,沈淮真正引起了田家庚的注意。目前,淮海省对新浦炼化项目保持沉默,没有给予助力的意思,但如果梅钢能自行将项目筹备到一定的程度,省里的推动力随时都有可能启动。”

    “……”孙启善心里暗叹一口气,这是他第一次从启义嘴里听到对新浦炼化项目的正面评价,还真是不容易啊,不过他也不急于将梅钢跟安田财阀接触的事情,跟启义说,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也有担心沈淮跟他二伯他们的裂痕比较深,不过考虑太多,未必是好事,沈淮至少是有些人所想的鲁莽之辈。心切也许是沈淮的一个缺点,所以选择的道路,在寻常人看来有些窄,不过宋乔生这人,你跟他有过接触,你知道他有野心,但也应该知道他的缺点……”

    孙启义沉默着不说话,以往宋乔生的缺点也许不太明显,但在梅钢借壳徐城炼油一事上,表现得也确实有些急躁——孙启义心想:也许有些人的缺陷是天生的,有时候不显现出来,并不是不存在,而是没有一个人能有资格或说有实力,使得暴露出缺陷。

    孙启善、孙启义在霞浦秘密停留了三天,商议各种细节,就拿着新浦钢厂的大额订单返回香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抢在经济危机爆发之前,去调整在泰国的投资结构——而更具体的,随时都有可能调整的合作计划,沈淮也叫同时返回香港的宋鸿军居中协调。

    在霞浦的三天时间里,孙启善、孙启义甚至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去看一看新浦钢厂以及跟富士制铁、省钢合资的电炉钢项目建设情况。

    他们也清楚,跟富士制铁、省钢合资的电炉钢厂,长青集团只能停留在合资钢厂项目身,而没有能力像富士制铁、省钢集团那样,将伸手到整个产业链的利益之中。

    时间到霞浦县人大选举前夕,陈宝齐把陶继兴、沈淮叫到市里谈话,询问县里的筹备情况。

    “传言纷纷攘攘闹了这么久,没有一点停息的迹象,这次谈话他们是打算收网了吧?”沈淮下车来,眯起眼睛看了看斜挂在天空的太阳,跟陶继兴说道。

    陶继兴笑了笑。

    陶继兴过两年就要退二线,即使他站在梅钢系这边,说实话也实在无意去跟陈宝齐、虞成震他们正面闹什么冲突。

    不过有些时候,可以说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市里、县里关于霞浦财政、债务、改制等问题的传言骤然升温,越演越烈,徐福林、秦丙奎等一干人不甘寂寞,甘给他人驱使在背后搞种种小动作,如果这边不小小的回敬一下,也当真是太好欺负了。

    虽然国内在政治上有进一步放开的趋势,除了推进村委直选、加强城市社区基层min zhu建设以及市县搞差额选举外,zhong yāng甚至考虑推动乡镇直选工作,但是在这一时期,在市县人大选举中,组织意图依旧是需要得到优先保证跟贯彻的。

    倘若霞浦县人大选举出了问题,对市里来说,也是不大不小的一起“政治事故”。

    陈宝齐要为接下来的“政治事故”推卸责任,这次找他们进行摸底谈话就十分的重要。

    他们要拍着胸脯说选举工作筹备没有丝毫问题,那要捅出什么“政治事故”,这板子就会打在他们的头上——他们要是有所犹豫,不能拍起胸脯保证选举任务顺利完成,除了当面有可能受到批评,陈宝齐也完全可以从这点切进来,清查霞浦县选举筹备工作里存在的问题……这就跟这段时间甚嚣尘上、亦真亦假的传言切合起来了。

    陈宝齐、虞成震他们的目的是这个吗,是想找到切入口,派工作组进驻新浦清查账目,继而更大程度的干涉霞浦县的党政工作?

    虽然才是四月下旬,气温都有二十来度,陶继兴穿着外套出来,下车后就觉得有些臊热——他虽然在官场混迹多久,自以为磨砺成处变不惊的心xing,想到接下来要面对陈宝齐,甚至分管组织跟纪检的虞成震也在场,陶继兴还感到了一些压力。

    陶继兴看了沈淮一眼,沈淮正解开一粒衬衫领扣,抬脚上台阶,神sè之间看不到半点异常。

    沈淮与陶继兴先去找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高扬。

    “陶书记与沈县长过来了,”高扬在办公室里看到沈淮与陶继兴进来,招呼道,“虞书记已经过来,刚赶上戚部长过来给陈书记汇报工作;你们可能要稍等一会儿。”

    高扬指使工作人员去给沈淮、陶继兴沏茶,他人也没有离开办公室,直接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拔内线跟陈宝齐汇报:“陶继兴书记与沈淮已经到市里,嗯,就在我这边等着你跟虞书记谈完工作……唉,好的,我这就跟他们过去。”

    高扬放下手里的电话,跟沈淮、陶继兴说道:“陈书记让我们一起进去。”

    陶继兴有些疑惑的看了沈淮一眼,陈宝齐找他们过来,对县人大选举筹备工作进行摸底了解,此时担任市委副书记的虞成震分管组织、纪检工作,在场是应该的,但负责新传媒集团组建工作的宣传部副部长戚靖瑶为什么不回避?

    沈淮眉头微蹙,暗感什么破事都离不开这个女人啊!

    沈淮也不说什么,与陶继兴,随同高扬走进陈宝齐的办公室,看到戚靖瑶与虞成震、陈宝齐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戚部长刚拿了一份关于霞浦县的报道样稿过来,新传媒集团内部对刊不刊发这篇报道有些分歧,你们过来真好先过目一下。”陈宝齐招呼沈淮、陶继兴坐过去。

    陶继兴坐下来,看到搁在茶几角上的东华ri报样稿,还没有刊发,但样式跟发行的报纸没有什么区别,是已经排好版的,只要得到新传媒集团总编室签认,就会进印厂。

    陶继兴眼睛视力不好,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来;戚靖瑶将样稿从茶几角拿起来,帮忙递给他。

    报道主要内容没有什么问题,是配合新浦成立省级开发区一周年搞的专题报道,但到最后一段就有些图穷匕首现,直接以近五分之一的篇幅质疑新浦开发集团在债务上的种种问题。

    陶继兴没有说什么,将样报递给沈淮看。

第六百五十七章 步步进逼

    “新浦设立省级开发区将满一周年,有成绩,也存在急需改进的不足,这篇报道写得比较全面、客观,是篇好章,”沈淮将样报搁桌角上,问陶继兴,“陶书记,你觉得呢?”

    陶继兴心里微叹,没想到市里最后,竟然还想通过这种手段来推波助澜。

    虽然现在下面种种传言甚嚣尘上,但传言毕竟是传言,是没法得到证实的。徐福林等人,虽然在背后利用传言搞串联,搞得人心慌慌,但真正到人大选举之时,不是所有人都能给他们牵着鼻子走的。

    然而,这篇报道一旦刊发出去,所谓债务危机、沈淮在县里工作遭至省市领导不满的种种传言,就会叫之前许多将信将疑的人误以为真。

    如果这时候他们没有一点措施,再继续叫徐福林等人在背后搞事,问题就有可能比想象中严重得多。

    陶继兴暗叹一声,说道:“戚副部长着手组建新传媒集团,改制报社,又从法制周刊引进名记者,补充市里宣传队伍的不足,看来还是很有效果的。这篇报道辞犀利、分析霞浦的问题入木三分,我看了很受启发……”

    “到底是国家大刊出来的名记者,看问题的目光独到,”沈淮接过话茬,微微倾过身子,问戚靖瑶,“戚副部长,这个叫周楠的记者,是你从法制周刊请过来了吧?”

    戚靖瑶秀眉微微蹙皱起来,她以为拿出这篇报道,多少能打乱沈淮的阵脚,但看他与陶继兴的样子,哪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陈宝齐看了虞成震一眼,心里也是微讶,但又不能沉默着不说话,说道:“这个周楠,我见过两面,有些年轻气盛啊。新浦搞省级开发区,不到一年时间,成绩是主要的,即使有那么几处不足,也不应该放大。这篇报道还是有些尖锐了,我们要坚持报道成绩为主……”

    沈淮低着头,茶几的玻璃面反shè出虞成震与戚靖瑶都正朝他看过来,陈宝齐的话说得四平八稳,但显然没有阻止虞成震、戚靖瑶朝他这边伸棍子的意思——戚靖瑶的出场跟这篇报道是他们再明显不过的合谋了。

    戚靖瑶故作无奈的说道:“也怪我当初把周楠几个从法制周刊请过来时,话说得太满,答应他们的条件太多——其实这篇报道砍掉一些关于、侵占耕地等内容,再砍的话,就纯粹成歌功颂德,也不符合当前适度舆论监督的宣传工作要求……”

    “说到这个,”虞成震接过话茬道,“市纪检、信访部门,也接到好几次群众上访检举,主要反应戴泉在新浦任职期间工作作风简单粗暴,新浦镇zhèng fu账目也存在模糊不清的问题——相关的举报材料,还没有过两天就转到霞浦县去,在这里先跟继兴、沈淮你们说一声。这个情况下,霞浦要是还继续推荐戴泉参加副县长选举,会不会有不合适?”

    见虞成震与戚靖瑶一唱一和,步步进逼,沈淮稍作沉吟,说道:

    “对戴泉的举报,如果确有可靠的证据,我建议由市纪委直接彻查,我与陶书记会积极配合。现在关于新浦的传言很多,有些是站得住脚的,比如这篇报道里提到债务问题,确实是有不足,我们要反思,要调整,也会向市里做进一步的汇报;有些是站不住脚的,要是因为有人捕风捉景,我们就调整工作计划,一来会让工作产生不必要的混乱,二来会打击干部群众的积极xing……”

    虞成震微微一怔,没想到沈淮的话说得这么硬,一步都不让。

    陶继兴也微微挺直腰,表明与沈淮同进退的态度:后天就要召开县人大会议,到这一步,他们是没有办法再退让了。

    推荐戴泉参加副县长选举、孙兴同陪选,是县里早就定下来并得到市里明确认可的,这时候让戴泉撤下来,那就只能在戴泉、孙兴同之间颠个次序,推荐孙兴同任副县长、让戴泉陪选——那他跟沈淮以后在霞浦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而且,这么做对戴泉的打击也是致命的,会彻底打断他以后在仕途上进步的可能——他与沈淮这时候不站出来保护戴泉,除了戴泉,也会让相当多的人寒心,县里的工作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混乱。

    这时候没有高扬说话的余地,他坐在一旁,琢磨着沈淮话里的意思,没想他到这时候竟然还软硬不吃,死保戴泉。

    高扬有些不明白,沈淮到底是有妇人之仁呢,还说连弃卒保车的道理都不懂,暂时牺牲一下戴泉以求,不是多大的一桩事,还是说看透他们这边的底牌,知道他退无可退?

    “对做出成绩、有干劲的同志,市里跟县里,理应要保护,即使工作上有不足,有些急躁,也应以批评教育为主,”陈宝齐目光炯炯的看着沈淮,话音四平八稳,但言辞里已露锋芒,说道,“戴泉担任副县长,能更有效的加强霞浦县经济行政工作,市里也是支持的,不过选举工作,你跟陶继兴要组织好,不能出纰漏。来市里计划安排杨玉权去霞浦坐镇选举工作的,杨玉权之前在唐闸区长期工作,安排他去唐闸区坐镇选举工作更合适一些,而目前霞浦那边的工作看来也有加强的必要,还是老虞你去吧……”

    “好的,”虞成震不怀好意的看了沈淮一眼,点头说道,“我到霞浦去坐镇。”

    虞成震说是到霞浦坐镇,大概是坐镇确保孙兴同能够跳票成功吧?

    沈淮心里暗叹,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要是他与二伯宋乔生他们的矛盾不公开话,陈宝齐、虞成震定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到他头上来。

    “还有,”陈宝齐又说道,“关于新浦的这篇报道,虽然还算客观,但这时候公开发表不合适,你交给高扬,这篇报道就发市委简报做内部参考……”

    “好的。”戚靖瑶点头道。

    沈淮与陶继兴站起来告辞:“那我们后天就等候虞书记过来指导工作。”

    陈宝齐点点头,示意高扬送沈淮、陶继兴出去。

    待高扬离开,沈淮站在楼梯口,跟陶继兴说道:“陶书记,我看,我还是找孙兴同谈一次。”

    陶继兴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虞成震不可能跟孙兴同他们有直接的接触,也不会给他什么明确的承诺,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有必要敲打孙兴同……”

    沈淮点点头,知道宋系内部的裂痕自徐城炼油一事公开化之后,会叫陈宝齐、虞成震他们蠢蠢yu动,但陈、虞他们不可能不吸收谭启平当初给他逼走的经验教训,即使要搞小动作,也会先想着将他们自己摘干净。

    选一个软蛋跳出来搞事,给些暗示,万一事情不成,大不了把孙兴同牺牲掉,他们的屁股照样干净——徐福林已经给开除了公职,没有什么可牺牲的,也恰是如此,这个搅屎棍这次蹦得最凶。

    虞成震直接到霞浦坐镇选举工作,将批评新浦工作的报道刊发在市委简报,对在幕后串联起来的徐福林、孙兴同等人来说,就已经是一种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暗示了,确实没有必要再做什么额外的动作。

    “我去下熊市长那边,等会儿再回霞浦……”沈淮说道,唐闸区那边的人大选举也后天同时召开,区zhèng fu班子也会籍此做些调整,熊斌在唐闸区坐镇,也是须臾不敢离开。

    除了周岐宝这个不稳定因素外,各个街道、乡镇的动向也要熊斌随时掌握。

    要是唐闸区、霞浦县在人大选举上出什么漏洞,对市里也算不大不小的政治事故,但板子还是会主要落在梅钢系众人的头上。

    省里要是追究,陈宝齐也有借口将责任往他们头上推。

    更何况,陈宝齐、虞成震他们在省里有赵秋华帮着说话,他们到省里找谁喊冤去?

    陈宝齐他们这次非常聪明的地步,还在于没有直接针对他,只是想把他搞得灰眉土脸,拖住他们的步伐,二伯宋乔生既有借口不站出来说什么“公道话”,甚至多半希望陈宝齐搞他搞得更厉害些。

    陶继兴将下楼时,又犹豫着停下来。

    “陶书记,你还有什么事?”沈淮问道。

    “他们这次是不是太急切了些?”陶继兴问道,“毕竟相安无事有段时间了啊……”陶继兴混迹官场多年,能看透的东西绝对不会比沈淮少,但陈宝齐、虞成震他们这次坚决要当搅屎棍的态度,还是叫他看不透。

    沈淮笑道:“这段时间,天益的人,跟石化总公司接触比较密切;他们以为我不可能会得到消息……”

    陶继兴苦笑一叹,道:“他们连个医药产业园都搞不好,手未免伸得太长了……”摇着头先下楼梯,招呼在底层等他的耿波先回市里去。

    沈淮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站在楼梯口,摸出烟来点上。

    淮大314实验室,作为国内炼化领域最顶尖的科研机构,跟石化总公司、石油总公司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是前两天才从杨林那里知道,天益有跟石化总公司的高层接触讨论联合到东华来建炼化厂的问题。

    天益在东华得一个西陂闸港,显然不能满足其贪yu,看着宋系内部分裂,有心想伸手进新浦,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他的骨头真硬啊!”看着办公室的门给高扬从外面掩上,没有缝隙,虞成震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陈宝齐面窗而站,看着窗外的银杏树,禁不住会想,谭启平面对这根难啃的骨头里,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戚靖瑶见陈宝齐没有应虞成震的话,心知他或许还有些疑虑,说道,“胡林晚上会到东华,他想见陈书记您呢?”

    陈宝齐蹙了一下眉头,但转身之际又将眉头展平,问道:“是吗,胡林晚上要过来啊?那正好,我也好久没跟他见面了……”

    虞成震见陈宝齐对他的话没有反应,而听到胡林晚上过来,就跟狗似的转过身来,心里也略有不快,但也没有说什么,笑呵呵的附和道:“是啊,好久没见到胡总,西城区的发展,可是要天益当主力的,我晚上一定会跟胡总提意见,要他多关心关心东华的经济发展……”

    陈宝齐问戚靖瑶:“胡林跟石化总公司那边接触怎么样了?东华经济要发展,石化产业是个很重要的方面,不仅市里,省里也是有很多人,希望能有大的炼化项目进入的,这个是大势。石化总公司不进来,那最后还是得推梅钢上项目……”

    “石化总公司对东华这边有很大的兴趣了,工作还在做,”戚靖瑶说道,“不过,一旦石化总公司做出决定,地炼肯定要给石化总公司的炼化项目让路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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