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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仗势欺姐弟

    陈丹看着联防队的拿出细麻绳就要捆她弟弟,顾不得跟沈淮打招呼,又冲上去想将弟弟抢出来,知道真给绑到联防队去,少说也要脱一层皮才能出来。

    “王刚,你个畜生,你敢动我弟弟一根指头,我烧你家房子。”陈丹撒起泼来,就浑不顾形象,冲上去就要抓王刚的脸。

    沈淮忙将陈丹拉住,要是陈丹手里有把菜刀,还能将王刚吓住,她赤手空拳的扑上去能有什么用?

    王刚瞥眼看陈丹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恶狠狠的说道:“你弟弟当街打伤联防队员,你找天王老子都没处说理去。你要是夜里来联防队,好好协助调查,或许还有个好说法。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不然就冲你刚才那句话,把你绑起来,你公爹想来捞人,也要看我的脸sè。”

    “黄脸猫你个狗rì的,你有种就打死我;今天打不死我,明天死的就是你!”陈桐给三个强壮的联队防员联手摁住,还拼命的挣扎着,眼睛恶狠狠的盯住王刚,为王刚对他姐刚才的威胁加下流暗示,愤怒得要烧起来。

    “好,这话大家都听见了,这小子可是当街威胁咱们执法人员啊,”王刚哈哈一笑,朝着四周围观的人群一拱手,转身走到陈桐的跟前,抽了他一巴掌,又压着声音说道,“我不敢弄死你,你猜我敢不敢弄残你?”

    他虽然压着声音,却恰好能让沈淮以及给沈淮拉住的陈丹听见,转脸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陈丹的脸上贪婪的舔了一下。

    沈淮见王刚明目张胆的打陈丹的主意,心想之前很可能是他故意找陈丹弟弟的渣,这畜生倒是对陈丹贪心不改。

    沈淮也没有管地上的工作证,而转脸盯住那个看过他工作证的联防队员。

    那个联防队员有些忤沈淮的眼神,也不敢把事情惹大了兜不住,连瞟着沈淮边凑到王刚耳边说:“工作证上写他是市zhèng fǔ秘书处的。”

    王刚的心“咯噔”一跳,他虽然浑,但也只敢在梅溪镇作威作福,也知道天高地厚。

    市zhèng fǔ哪怕扫厕所的大爷,也不是他能随便欺负的,王刚顿时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脸就讪在那里,想捡起那本给他摔在地上的绿皮子工作证印证一下,又挂不住脸来。

    “市zhèng fǔ就了不起,谁知道真的假的,就算是市zhèng fǔ的,就能阻止联防队执法了?”王刚有些心虚的朝不识趣给他提醒的那个队员吼着。

    陈丹这时候才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多傻、多冲动。要想阻止王刚把弟弟绑走,根本就不用去求谁,只要找眼前的沈淮就行。要是沈淮都不行,她找谁都没法把人从王刚手里捞出来。

    倒是旁人有人认得陈丹姐弟,也看不过去,说道:“不能让他们把陈桐绑到联防队去,他们故意说你的下流话,陈桐才忍不住先打人的……”

    漂亮女人就是是非多;沈淮也不等陈丹开口相求,看到她肩上粘着一枚枯黄的落叶,帮她取下来弹落,袖手看向那些个刚才如凶狼恶虎般的联防队员,冷着声音喝问:

    “你们梅溪镇的党委书记是不是杜建、副书记及镇长是不是何清社?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他们二人,梅溪镇联防队有没有当街暴打民众、再将人拿绳子绑走的权力?有没有不接受市zhèng fǔ稽查处监督的权力?有没有当街朝我一个路人挥拳头威胁加骂娘的权力?”

    沈淮也不去捡地上的工作证,转回身去扶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将公文包从车把子取下来。

    看到沈淮打开公文包取出手机来,王刚心头一沉,才知道今天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这年头镇上几个大老板,都还在用板砖一般的“大哥大”在人群面前炫耀,摩托罗拉的手机在东华一只要一万多。

    王刚腰间只有一只杜建淘汰下来的中文寻呼机,就拽得跟二百五似的,哪里还敢再质疑沈淮的身份?

    王刚僵站在那里,看着正拨打电话的沈淮,又看看给联防队员拿麻绳绑住的陈桐,又看到满脸期翼看着沈淮的陈丹,又看了看那本摔在地上绿得刺眼的工作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其他联防队员也都傻站在那里,不敢往前凑。

    沈淮拨打电话,趁着等电话接通的空当,转脸看着王刚:“你叫王刚?今天梅溪镇联防员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是负责人?你们上街整顿街容,怎么没有派出所的同志随同?镇综治办的负责人呢?”

    “我,我,”王刚给沈淮眼睛盯着,仿佛给毒蛇咬了一口,心脏只抽抽,“我”了两声,却没有能给自己说出一个辩解的理由来。

    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整顿街容的社会清理工作程序还是略知一二的,听沈淮每一句话都问在要害上,就怕事情闹大,他身边的这身皮就得给先剥下来,还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杜建。

    王刚想到这里,额头的汗就冷嗖嗖的渗了出来,脸又烫又涨,弯着腰捡起那本绿皮子工作证,也不敢不知好歹的去验看,在衣服上狠擦了两下,双手捧着递过去,“真对不住,真…对不住,我刚刚真不知道大哥您是市里的同志……”心里怕沈淮不依不饶的要把事情弄大,吓得嘴也不利索起来。

    杜建在梅溪镇是坐山虎,杜建也是看在他妈的面子,才会纵容他在镇上作威作福。

    要是叫杜建知道这边把市里下来的人得罪了,指不定会狠狠的削他一顿。

    市里那些人的作风,杜建不是仅有听闻,梅溪钢铁厂搞成那样,就有市里那些公子哥的功劳在。看着沈淮手里那只手机价值不菲,显然不是市zhèng fǔ里普普通通的工作人员,指不定就是那位市领导的公子哥。

    比起那些公子哥,王刚知道自己连屎都不是。不要说他了,就是杜建把市里的公子哥得罪了,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淮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谁知道他这个“市zhèng fǔ秘书”还能剩下多少面子?见王刚服软,他就见好就收,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小子。

    沈淮将电话合上,接过工作证塞兜里,看向还给五花大绑的陈桐,问道:“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只看到你们对他拳打脚踢,要是有人给他先打伤了,大家可以去派出所解决、接受调查。不过,我可没有听说过联防队什么时候有绑人、羁押人的权力。”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在路边摆摊,影响到交通,我们也不能不管,”王刚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这小子给我们赶了几回,还是不听劝,要是继续纵容下来,我们的工作也就难做了……”

    “为什么别人能摆摊,我们就不能摆,不就是没有给你们交保护费吗?”陈桐给松了绑,扶着发麻的手臂,对王刚犹不服气。

    “好了,你们乱摆摊,把街面搞得乱糟糟的,还有理了?”沈淮制止陈桐再纠缠下去。

    陈桐再愣头三,也知道沈淮这时候在帮他,有些话到嗓子眼也硬憋回去,脸也涨得通红。

    沈淮看陈桐还算知道分寸,便回头跟王刚说道,“整顿街容街貌,是你们的工作,我不多说什么,但你们也要记住遵守法纪。这么多群众看着,你们刚才成什么样子?我看这样吧,要没有什么谁伤得不能走路,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再闹也是丢梅溪镇的脸……”

    王刚带人离开后,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一哄而散。

    陈丹将给联防队员撒得到处都是的零碎小商品归拢起来,拿塑料布兜着,放三轮车后面。

    看陈桐鼻青脸肿的,沈淮先陪陈丹姐弟一起去卫生所给陈桐上药。好在他身体结实,给拳打脚踢了好几下,也没有受什么重伤。在卫生所又跟王刚以及那几个联防队员遇上,看他们呲牙咧嘴的样子,便知道陈桐刚才在对殴里也没有吃亏,之前就是一个争强斗狠的角sè,在部队里三年更是锻炼出好身体。

    不过沈淮想到之前听说陈桐在部队里有转志愿兵的机会,不知道他怎么又退伍了,只是这些话他这个“陌生人”不方便问。

    走出镇卫生所,天sè已经黑了。

    “要不是沈秘书,今天的事都不知道怎么收场,”站在卫生所的门口,陈丹万分感激,说道,“沈秘书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在镇上吃顿饭吧,也让我们有机会好好感谢你?”

    沈淮倒是不介意陪陈丹吃顿饭,但陈丹不回去,小黎在家里可不是要等焦急了?笑道:“我前两天还遇到赵东赵科长,听他说你这些天一直都是你陪着孙海文他妹妹。你们快回去吧,不要让孙海文他妹妹担什么心。我没什么事,随便找个地方吃个饭,过会儿再回市里去。”

    “这怎么好意思?我家就住镇东头,”陈丹说到这里脸一红,不知道沈淮有没有意识自己刚才有在躲他,“要是沈秘书不讲究,那就去家里做客吧……”想着有弟弟在,特别是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请沈淮去老宅吃饭,也不怕给人说闲话。

    沈淮正愁没有接近小黎的机会,就算知道有些不合适,也没有拒绝陈丹的邀请,说道:“那不如这样,就随便买些熟菜回去就成;我在市里也听说梅溪的王二胡子猪头肉很有名。”

    听着沈淮这么随意,陈丹也松了一口气。

    王刚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送沈淮及陈丹他们到卫生所门口才折回去看给打伤的联防队员,看到沈淮与陈丹在卫生所门口有说有笑,心头冰凉:这小子这么殷勤,八成是看上陈丹,那岂不是好事八辈子都轮不到他头上?

第三十二章 陈丹很担忧

    (以后第二更会安排在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你也真是的,转业好不容易能进钢厂,好好的工作你不要,偏出来学人家摆摊,叫人怎么说你好?摆摊是你那么摆的吗?”陈丹就比她弟弟大一岁,回去路上,想到今天的事情直叫人后怕,又忍不住数落他。

    “就钢厂那点死工资,猴年马月才能凑得起两万块钱?”陈桐不服气的说道,“我不会摆摊,还不会学吗?黄脸猫摆明了是欺负人,说我占的位置好,一定要收双份的钱,我不给,他手下人就说你的下流话挑事,我还能真怕了他们?”

    陈丹脸发烫的瞅了沈淮一眼,怕他真联想到什么下流事上去了。见沈淮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推着车在月光下走,才又唬着脸跟他弟弟争:“你都知道王刚他们没事找事,你还能上当,你怎么就不能长些脑子呢?怎么就不能让我跟爸妈替你省省心?”

    “我怎么不让你省心了,黄脸猫摆明对你还有坏心思,孙勇是个该杀的孬货,我能不找机会教训黄脸猫一个狠?等我凑足两万块钱,还给姓孙的,姐你也就解脱了。”陈桐为自己的行为不受理解,而生气,倒显得他的女朋友跟沈淮是外人似的。

    “那你说,我当时为啥跟孙家要两万块彩礼钱?”见弟弟还这么倔着不低头,陈丹气得都快哭出来。

    沈淮抬头看了看东边树梢头红得像血、圆得像盘的月亮,除了街两边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外,街上已经昏黑一片。

    听着陈丹跟弟弟赌气的话,沈淮心里也是为她感到心痛。

    陈丹当初与不争气的堂哥孙勇相亲,在知道堂哥的人品后,就没有打算同意这门亲事。

    只是赶着当时陈桐在学校跟社会上的小混混打架,不知轻重,打断对方的腿。对方家长非要陈桐赔上两万块才同意私了,陈丹不得已才收了他大伯家的两万钱彩礼定下这门婚事。

    陈丹当时还只有十九岁,只是先订婚跟孙勇先处起来,过了二十岁再正式结婚;陈桐也是在那次事情之后,直接休学参了军。订婚之后,他大伯就托关系将陈丹调到梅溪镇招待站工作——这些事沈淮都清楚,也知道陈桐在部队里开始学好,甚至有转志愿兵甚至读军校的机会,没想到他竟然退伍回来又开始惹事。

    不过他这次惹事,听他的意思,也是为了保护姐姐陈丹,沈淮倒觉得可以理解,只是时机没有掌握好,属于可以教导好的范围。

    想起自己的堂哥,沈淮也是忍不住叹气:能不争气到他堂哥那份上,也是世间少有;好好一个如花美妻,跟着他也是给糟蹋了。

    还在他堂哥跟陈丹正式结婚之前,也不知道他跟黄脸猫他们赌搏输狠了,还是其他什么事,给黄脸猫捏住把柄。陈丹当时已经给调到镇招待站工作,叫黄脸猫落在眼里,那回黄脸猫仗着酒劲,要他堂哥孙勇做局睡陈丹一夜,就把前面的账都抵掉,他堂哥竟然昏了头答应下来。

    黄脸猫终究是没有占到什么便宜,陈丹给他堂哥借口骗到宿舍里,看见情况不对,抢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把黄脸猫跟他堂哥劈头满街乱窜。黄脸猫见机快,那次没有受什么伤,他堂哥却给当时气疯了的陈丹砍了满身是血。

    那次事闹得整个梅溪镇都沸沸扬扬,陈丹想退婚,但他大伯家的意思,退婚可以,两万块钱彩礼要退,还要加上利息。

    陈丹拿不出这笔钱来,最终不得以还是跟他堂哥结了婚,嫁过来后,还继续留在梅溪镇招待站工作。

    陈丹虽然这两年来越发的娇媚如花,但整个梅溪镇的人都知道她是一朵带刺的花,虽说全镇不少男的惦记着她,就是没有人敢下手。

    有她陪在妹妹身边,沈淮才格外的放心。

    沈淮看了看铅sè的天,对还在赌气的陈桐说道:

    “这社会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公平,会叫人很不服气、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联防员可以随意收摆摊的管理费,收多收少也由着他们随意定,为什么当官的可以仗势欺人,可以瞒上欺下,贪污**也没有人管?你生气,你愤怒,想要把这些破事都统统打碎掉。这些都不难理解,但你想想,你这么蛮横的横冲直撞,能起到什么作用?”

    “……”陈桐心里还堵着气,虽然他很感激沈淮今天帮他,年轻气盛的他,还是忍不住反驳,“总比受窝囊气强!”不过话说出口又觉得猛浪,缓了语气说道,“不过你的话也对,只是今天的事太恼人了。”

    陈丹掐了弟弟一下,又觉得奇怪:陈桐平时说话从不主动服软的,在沈淮面前跟换了人似的?

    沈淮对陈桐的话也不以为意,觉得陈桐有他二十岁时的影子,那时自己多心高气傲啊!笑了笑,也不会苦口婆心的劝说陈桐什么。

    他知道陈桐这么年轻,气盛是一方面,但给别人强按住头,对暴力或者说权力,有着更直接的渴望,就打算先把他往“歪路”上引,说道:

    “有些人纯粹是为不公平而愤怒,有些人则是为自己不能去享受这些不公平而愤怒,也有些人是兼而有之……”

    “那有什么区别吗?”陈桐疑惑的问道。

    “你看到我今天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将场面兜住,还逼得黄脸猫赔罪求饶,你说句实话,你心里羡慕不羡慕?”沈淮问道。

    “羡慕。”陈桐没有办法不承认这点。

    在给联防队员按在地上,陈桐脸贴着冰凉的路面。当简单的暴力不再有用的时候,他渴望有一种更强的力量将这些浑蛋都打趴在地。开始他不明白,看到沈淮站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平时不可一世的黄脸猫吓得面sè如土,他知道那更强的力量就是权力。

    这叫刚受到屈辱的他能不羡慕吗?

    “看你也有二十了吧?”沈淮问道,他当然知道陈丹今年二十二岁,她弟弟小她一岁。

    “嗯,二十一了。”陈桐跟他姐姐沤气,但信服沈淮,也许更准确的说,是对权力的崇拜。

    沈淮跟陈丹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梅溪镇不是随意乱逛的……”

    陈丹心头一跳,就怕他这时候放肆的说出是为她而来的话,心想沈秘书应该是在赵东那里知道她住梅溪镇的。心头鹿撞,陈丹想岔开话题,但又不知道怎么去岔。

    “我过几天会到梅溪镇担任党委副书记,组织关系刚刚调到县里,但还没有正式报道呢。今天我过来是想在梅溪镇找一处合适的房子租下来……”沈淮不知道陈丹在乱想什么,把他要来梅溪镇工作的事坦袒相告。

    “啊!”陈丹有些吃惊的看着沈淮,她万万没有想到沈淮过几天就会来梅溪镇当官。

    “真的……”陈桐却是又惊又喜,他都不知道姐姐跟眼前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岁的青年是什么关系,但此时对他有说不出来的好感,想着他来梅溪镇当官,至少能稍稍压制住黄脸猫这伙人的邪气,对梅溪镇的居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陈丹在镇招待站工作,对官场上的一些规则还是清楚的。

    在普通人的眼里,镇党委副书记已经是难得高官了,但说及风光,还远远不能跟市领导身边的秘书相提并论;她不明白,沈淮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来梅溪镇当党委副书记。

    再者说,梅溪镇跟东华市区离得也不远,每天坐公交车来回也就半个小时多些,想不通沈淮为什么不住在市里,还要另外在镇上找房子。

    “你出来摆摊,钢厂那边的工作关系没丢吧?”沈淮问陈桐。

    “敢丢了,我姐还不揍死我?”陈桐说道。

    “你五大三粗,谁揍得过你?”陈丹脸红的顶了弟弟一句。

    “工作关系都还在钢厂,那就好办。你现在就好好在钢厂工作吧,不要给你姐惹什么麻烦了,”沈淮说道,“等我过两天正式到梅溪镇工作之后,你继续留在钢厂或者想要进镇zhèng fǔ工作,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有些事情你要好好的想一想,不能遇到什么事都只有横冲直撞这一招……”

    听沈淮这么说,陈桐有些喜不胜喜。

    陈丹眼睛看着旁边的月光,她怕给弟弟心里泼凉水,但沈淮这么明目张胆的冲着自己来,这时候不拒绝了,就跟欠孙家两万块彩礼钱似的,以后怕是会越陷越深。

    “对了,今天给这么一耽搁,我可能就没有时间在梅溪镇找房子了。陈桐要有工夫,就帮我这个忙,帮我在梅溪镇找处房子。我就图个安静,其他没有什么要求。”沈淮说道,心里想着把陈丹的弟弟当成小弟使唤,倒是蛮有趣的。

    “姐,你不是说要接小黎一起住镇上吗?那老宅空着就空着了,”听着沈淮这么快就有事情给他做,陈桐兴奋起来,浑不顾脸上的伤还痛着,“不知道沈秘书嫌不嫌弃?”

    “我们这是不是就去那边?那等看过就知道嫌不嫌弃了。”沈淮笑道。

    陈丹就觉得头皮要炸开了:弟弟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这天下哪里有免费的午餐给你吃?

    但弟弟一脸的期待,在夜sè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淮,似乎沈淮每说的一句话,他都能听进耳朵里去,陈丹心里的坚持就有些动摇了。

    想着弟弟要能有机会走上另一种人生道路,她做姐姐应该支持才对,想到这里,陈丹心里忍不住就有种说不出口的伤感,就想一切顺其自然,不再想借口婉拒沈淮租老宅以及安排弟弟工作的事情了。

第三十三章 人狗情未了

    从公路下去不远,青砖墙围出的宅院有半亩大小,前面就紧挨着一座池塘,四下里分散着四五户人家,在静谧的夜里亮着七八盏灯,将远近景物的轮廓浅浅勾勒出来。

    沈淮与陈丹姐弟走近宅子,突然间从黑暗里传出来一声狗叫,叫人认识到有条狗就伏在院门后。也许是听到脚步声没有停下来,院门的狗又猛烈的叫唤了两声,意图打消外人接近院子的企图。

    陈丹见沈淮在前面停下步子,猜他是怕给狗咬了,解释道:“金子可胆小了,是海文生前从城里捉回来养的一只金毛狗。它听着陌生人的脚步声,也就敢叫唤两声,认识过可就温顺了。不过也奇怪了,海文死后,金子有大半个月不大叫唤了,整天就趴在院子门后面,盯着过路的人,好像在等海文回来……”

    沈淮示探xìng的吹了一声口哨。

    这一哨音在静寂的夜里还是显得有些沉闷,但哨音传出来,就见从黑暗里窜出一条黑影来,猛的往沈淮身上扑过来。

    陈丹吓了一大跳,以为金子发疯了要咬沈淮,但要挡都挡不及,就眼睁睁的看着金子扑到沈淮跟前才猛的的收往脚。

    金子迟疑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又试探的凑过去嗅了嗅,似乎想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嗅出熟悉的味道来……那一声哨响是那么的熟悉,但眼前这人味道又是那么的陌生,金子迷茫了,似乎又不甘心那熟悉的哨音就此消失,呜咽般的低吼着。

    陈桐也只当金子要咬沈淮,他哪里能让沈淮让狗咬了?跳下车来,抬脚就朝金子踢去,想将危险从沈淮踢开。

    “不要!”看着陈桐抬脚就过来,沈淮挡不住,抬脚就跨过去,挡在金子跟前。陈桐抬脚踢狗也不知轻重,沈淮小腿上生生的挨了一脚,钻心的痛,忍不住回头冲着陈桐大声喝斥:“它只是不认识我,你为什么踢它?”

    陈桐给沈淮吓住,陈丹也为突发的变故不知所措。

    沈淮也知道陈桐刚才情急出脚是怕狗咬了他,只是这一刻他再抑不住心里的情绪,蹲下来将陷入迷茫中的金子抱住,无法控制的无声痛哭起来……

    金子给沈淮抱住的瞬间,还想挣扎,突然又觉得这样的搂抱是那么的熟悉,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人脸颊上大颗落下的泪水,虽然迷茫,还是凑过头去伸舌头在他脸上舔了两下,咸咸的泪水没什么好吃的,便没有挣扎着躲开,而是沉浸在这熟悉的搂抱里。

    陈丹的jǐng惕跟戒防,沈淮不会怪她,也觉得她是应该的,知道她是洁身自好的一个好女人,沈淮也控制着不过分唐突的去接近小黎跟陈丹。只是越理智的克制,那种亲人就在眼前而不能相认的复杂情绪就压抑得越厉害,竟然不经意间就这么崩溃掉。

    金子还是认得自己!沈淮心情激动的想着,眼泪更是止不住,刷刷的下落,糊了满脸。

    陈丹、陈桐姐弟都傻在那里,沈淮天黑前将“黄脸猫”王刚震住时是何等的威风,哪里想到他会抱着一只“陌生”的狗失声痛哭成这样子。好在是夜里,还不算是形象全毁,但也将陈丹姐弟俩吓住了,不知所措。

    “哥?”院门里突然传来怯生生的一声喊。

    “哦,是我们。”听着小黎在院子里喊,陈桐以为是喊他,这时才回过神来,回应道。

    也是小黎的这声怯喊,仿佛灵魂里传来一记空灵的响声,叫沈淮失控的情感惊醒过来,转头看去,院子里的大灯亮了起来,灯光打在小黎那张清瘦白皙的脸上,看得出她眼睛似满是迷茫以及掩饰不住的失落:难道是小黎也听到他刚才情不自禁唤金子所吹的口哨?

    金子有八个月大了,有着漂亮的皮毛,像浅金sè的缎子似的,长有沈淮膝盖那么高,摆着尾巴,冲着站在院门里的小黎低吠了声音,似乎在告诉她:他就是哥哥啊。

    小黎站在亮处,看不到沈淮脸上的泪水,看着陈丹、陈桐以及之前曾在市钢厂帮过她们的沈秘书站在路口上,只当刚才听到那一声熟悉的口哨,是自己的幻觉。

    小黎心里虽然失落,还是将院子门打开,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陈桐哥脸上是怎么回事?”

    沈淮心里虽然揪痛,倒是清醒过来,抹着脸颊上的眼泪,跟吓傻的陈丹笑道:“我打小也有一条狗陪伴,金子长得太像它了。我打小在农场里,跟我妈相依为命,也没有什么玩伴,就那条狗陪着我们渡过最艰难的岁月。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妈生病去逝了,那条狗再陪我一年就老死了,然后我就孤零零的长到现在,连个朋友都没有……”

    沈淮都哭成那样子,陈丹哪里会怀疑他半真半假的话,她对沈淮的jǐng惕跟戒防,在这一刻彻底瓦解,心里有一处柔软的地方,给眼前这个人放纵出来的情感发泄所打动。

    “陈桐,你先跟小黎先进去……”陈丹怕沈淮这样子给别人看到尴尬,要弟弟跟小黎先进院子去,她想陪沈淮在黑夜里再多站一会儿。

    说也奇怪,金子也不理会小黎的叫唤,而是温顺的站在沈淮的身边,时不时的拿尾巴扫他的裤脚。

    沈淮一屁股站路边的泥埂上,这时候才感觉到给陈桐踢了一脚,小腿骨隐隐作痛,卷起裤脚管来,看那边青了一块。

    “陈桐这小子也真是不知轻重的,”光线很暗,陈丹要看沈淮腿给踢伤的地方,就能蹲到沈淮的眼前,身子凑过来看,伸手在那块颜sè更深的皮肤上按了按,抬头问沈淮,“痛吗?”

    “陈桐怕我给金子咬了再抬脚,我也是一时情急才对他吼,你等会儿帮我跟他说一声。”沈淮故作轻松的说道。

    他倒不介意陈桐那一脚,只是想尽快将情绪收拾好,感觉陈丹按在他小脚的手指凉凉的。陈丹是挨得那么近,她的脸蛋就像浮出黑暗水面的清莲,眼眸子是那么的澄澈,沈淮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激动的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心里暖暖的,克制想将她搂到怀里的冲动。

    待情绪收拾好,沈淮才与陈丹进院子去,陈桐与小黎已经在里面准备起晚饭来。

    陈丹与丈夫孙勇在婚后关系一直都不好,后来就索xìng住镇招待站楼上的单身宿舍里,还是最近要陪小黎,才临时住到老宅来。

    老宅周围空荡荡的,是座小水塬子,三面环着池塘,一面有条土埂通到公路上,周围两三百米内没有其他人家。就两个人跟一条胆小如鼠的狗住这么一栋宅子,夜里是也挺渗人的。

    就算沈淮不赶巧要在梅溪镇租房子,陈丹也想将小黎接到镇上去住,让老宅着;只是在乡下野惯了的金子,在镇招待站的宿舍里不好养,犹豫着打不定主意。

    沈淮要把整栋宅子租下来,也答应金子放老宅里由他来照看,陈丹跟小黎随时可以过来看它,这个问题也就解决了。

    小黎还不大关心事,再坚强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这些天也有些依赖陈丹的习惯,租房子的事情自然也全凭陈丹替她拿主意。

    陈丹本yù不想跟沈淮走得太近,怕他对自己存什么心思,走得越近,将会陷得越深,但看到沈淮抱着金子痛哭,这一层顾虑跟戒防就陡然瓦解。

    她知道,沈淮看上去风光无比,年轻有为,内心里一定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会在不经意间,情感如此放纵的渲泄出来——虽然沈淮痛哭流泣时看上去挺丑,但这样的人让她觉得安心、真实。

    想到沈淮刚才的模样,再看到整晚上,金子都赖在沈淮的脚边不走,十分写意的享受着他的抚摸,陈丹的心暖暖的在动,又怎么再会拒绝把老宅租给他?

    租房子的事情定下来,陈丹跟小黎死活不要租金,沈淮把抵三个月租金的六百钱放桌上,说道:

    “我来梅溪镇是当干部的,要是白住房子不给租金,就说不过去了。这也是在梅溪镇,这么大一个院子,还加上外面这么些地都算上,每个月才两百块钱的租金,真算是便宜我了。租房子里的事情,你们帮我拟个租约,另外再通知村里一声。不要让左右的邻居看到我这么一个陌生人,当贼给打了,那时候我可没处说冤去……”

    沈淮的话总是有着不容拒绝的说服力;推辞不过,陈丹也就做主要小黎将租金收下来。虽然市钢厂答应在小黎参加工作前,都按月支付生活费跟学费,只是这年头物价涨得厉害,每个月才一百二十多块的生活费,其实生活上会很窘迫,陈丹她的工资也不高。

    把老宅子租出去,每个月能多得两百块钱的租金,生活上也的确不用那么拮据了。

第三十四章 送上嘴的桃子

    葛永秋、周裕都相继离开市里担任新的职务去了,虽然沈淮的组织关系也已经调去霞浦县,市里也没有谁赶着过来把沈淮的那套房子收回去。

    接下来几天,沈淮把房间钥匙交给陈桐,要他跟赵东、杨海鹏一起,抽空将他屋里的物件都搬去梅溪镇去,他则去霞浦县委组织部报道。

    梅溪镇紧挨着东华市区,镇子上的人有事情都习惯往东华市区跑;不过沈淮在霞浦县中读了三年高中,对离梅溪镇有二三十公里的县城不算陌生;当然,也谈不上有多少熟悉。

    要接受县委组织部的任前谈话,沈淮在县城住了几天,也算是故地重游。

    不管认识或不认识的,有仇的或有怨的,在家的县领导以及主要县直机关的负责人,沈淮也都由组织部的同志领着去认个脸熟。

    之前的县长调到新津县任书记,葛永秋刚到霞浦县履职担任县委副书记、代县长。

    十月十八rì下午,沈淮由组织部的人领着推门进来,葛永秋正指挥县zhèng fǔ办的工作人员重新布置他的办公室。

    “这边要摆一排书架,我喜欢sè泽沉一些的家俱……”葛永秋指着侧窗的一面墙,手挥舞着,似乎在想用什么词汇跟眼前这个秃顶的中年人描绘这边放满一排书架是什么感觉。

    他不能明确提要求摆红木一类的高档书架,只是用“sè泽沉一些”的雅词暗示一下,要刚接触还不大熟悉的县zhèng fǔ办主任自行领悟。

    县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陪沈淮进来,毕恭毕敬的跟葛永秋汇报:“葛县长,这位是新报到的梅溪镇党委副书记沈淮,过来认个门……”

    葛永秋看着沈淮推门进来,脸就冷了下来。

    要不是沈淮,县委书记都是他的囊中物。

    作为在东华官场浸yín了有二十年的葛永秋,当然知道县委书记与县长之间的鸿沟有多深,当然知道国内有多少县长盯着县委书记的位子朝思暮想。虽说县长的位子也不差,但权力毕竟受到很大的限制,唯有作为一把手的县委书记才是真正只手遮天、无人能违拧的草头王。

    不要说市钢厂的拳殴事件了,就是凭着因为沈淮而不能如愿一步到位担任县委书记这事,葛永秋都要把沈淮恨之入骨……

    沈淮倒是浑然不觉似的,接过组织部同志的话,笑着说:“我在市里就是葛县长手下的一个兵;现在到霞浦,还是葛县长手下的一个兵;葛县长常说我是那个孙猴子,只是怎么跳也跳不过葛县长的五指山……”转过身子,打量着葛永秋的新办公室,赞叹道,“葛秘书长在市里就是少有的学者型干部,当了县长还不忘读书,高市长的办公室也是这么布局吧?是不是靠窗台的位置还要摆上一盆富贵树?”

    听沈淮的话越往下说越觉得不对劲,葛永秋忙截住他的话头:“哦,你总算是到霞浦县来报到了,我等你都有小半个月了。我们既然是老相识,就不忙着叙旧,你还是先去拜访陶书记吧……”

    “陶书记去鹤塘镇调研去,到下午才能回来。”组织部的工作人员解释道。

    不是葛永秋不恨沈淮,只是他跟高天河都看不透沈淮与谭启平有什么关系,也看不透沈淮与市委书记吴海峰之间存在什么交易,才会让吴海峰通过市委组织部直接要求霞浦县将沈淮定点投到梅溪镇担任分管经济的副书记。

    在吴海峰还没有让出市委书记的宝座,以及他头衔上的“代”字去掉之前,他都不会轻举轻妄动,对沈淮有什么明的动作。

    *****************

    到下午,县委书记陶继兴从鹤塘镇回来,沈淮接到通知赶去他的办公室接受谈话。

    陶继兴对市钢厂发生的事情有所耳闻。

    陶继兴这回差点连县委书记的位子给葛永秋挤掉,要不是吴海峰强按着不让葛永秋出头,陶继兴最好的结果就是挪个窝、平调到新津或别的什么地方任书记。

    要说陶继兴对葛永兴不jǐng惕、防备,那是骗人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陶继兴对沈淮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也就忽视了他有些过分的年轻。

    “上回到市里开会,吴书记就专门提到你,说你是省里引进的海外人才,专长又是经济,很有自己的想法,要我大胆的给年轻有能力的干部压担子,”

    陶继兴的头发稀疏,梳得油光锃亮,肥大的鼻子在说话時,鼻翼会夸张的張开,坐在沉亮的办公桌后,很随意的跟沈淮说话,

    “说到梅溪镇的经济跟工业,也就梅溪钢铁厂占了很大的分量。怎么样,会不会怕担子太重?”

    陶继兴的这次谈话,叫沈淮感到有些意外。

    他以为这次谈话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就是去梅溪镇担任党委副书记,明确分管工业及经济的职权,但能不能掌握到梅铁钢铁厂的实权,还要等他到梅溪镇之后再争。

    沈淮没想到陶继兴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直接将梅溪钢铁厂的位子给他挪出来,这个叫他有些意外……

    如果说陶继兴的安排是出于吴海峰的授意,相比较当初承诺的交易,吴海峰要多做出许多。

    难道吴海峰已经听到谭启平将来东华任市委书记的风声?

    难道说还是市钢铁拳殴周大嘴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梅溪钢铁厂的情况很复杂,问题很严重。

    拿杨海鹏的话来说,梅溪钢铁厂就是一个屎坑,不要说去挽救梅溪钢铁厂即将败亡的命运了,跳进去能干净脱身的也没有几个。

    沈淮打定主意,到梅溪镇之后就拿钢厂下手,打开局面,那是他因为就将有谭启平在背后支持,所以才有恃無恐。

    不过陶继兴这时候主动将桃子递过来,沈淮不会单纯到认为他以及藏在他背后的吴海峰会是好意……

    “陶书记如此重视,多沉的担子我都愿意先挑起来。”

    不管陶继兴是好意还是歹意,既然桃子递过来,沈淮没有理由不先吃下来。

    陶继兴见沈淮没有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眼睛微微收敛起来,笑了起来,说道:

    “好嘛,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魄力,有这个担当。你到县里来报道的时间不巧,梅溪镇的党委书记杜建前两天才刚刚过来,不然就可以把你们俩都喊到这边谈谈心。你到梅溪镇之后的分管工作,我已经跟杜建、何清社二人沟通过了,找你过来,就是再确认一下……”

    梅溪钢铁厂虽然属于梅溪镇所辖的集体企业,一般说来,钢厂管理人员的任命,应由镇党政联席会议推荐。

    不过,作为霞浦县少数几家总资产近亿的规模企业,又属于集体xìng质,想要县里不对厂管理人员的任命进行干涉,显然是不可能的。

    多方平衡的结果就是,梅溪钢铁厂的管理人员由镇党政联席会议讨论推荐,但需经过县里考核批准,才能正式得以任命。在国内政治集权的传统之下,梅溪钢铁厂的人事任命权,实际上相当一部分就掌握到县里。

    ****************

    与陶继兴谈过话,调动的组织程序就算完成了,就等着直接到梅溪镇正式就职。

    沈淮没有再留在县城,当天夜里就返回了市里,有些问题他还看不透,需要熊文斌、赵东替他参详一下。

    “你九月中旬在市钢厂的事,市里差不多就传开了。现在很多人都说,要是陈副市长不意外病逝,市钢厂很可能就会给陈副市长第一个拿出来开刀;相信吴海峰、高天河他们这些市领导,也都有这个想法吧……”

    熊文斌、赵东直接给沈淮拉到筒子楼背后的小树林里谈事。

    在这边熊文斌也可以背着老婆白素梅抽几根烟过瘾,他也不认为吴海峰、陶继兴会无缘无故的直接顶沈淮去控制梅溪钢铁厂。

    沈淮吐着烟圈,看着树林外浮着绿萍的小池塘,他之前就猜可能是拳殴周大嘴事件的后遗症,说道:“我是直接跟吴海峰暗示要去梅溪镇,无论是捞钱还是捞政绩,整个梅溪镇都没有比梅溪钢铁厂更好的目标。吴海峰应该是自认为看透我了,才主动做出这样的安排。他递出这个桃子,也不怕我不吃下去啊。”

    “要是陶继兴的安排出于吴海峰的授意,这个倒不难理解,”熊文斌继续说道,“东华钢铁行业这一块,还是由高天河的人控制着。倒不仅仅是市钢厂,市钢厂之外的钢材销售渠道,很多都给高天河的儿子高小虎直接控制着……”

    “梅溪钢厂,差不多有六七成的产量,都给高小虎控制的贸易公司直接吃下去,”

    赵东坐在一截倒伏的树根上,他已经正式跟市钢厂交了辞职信,这些天他主要做几桩事,就是全方面的打听梅溪钢铁厂原料进购、技术生产以及产品销售的情况,

    “梅溪钢厂的职工对此很抵触,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而从杜建往下,钢厂那些个管理人,只要自己能捞到好处,也不介意跟高小虎、周知白这些人狼狈为jiān。我猜啊,吴海峰通过陶继兴把你直接安插到梅溪钢厂,一是猜测到你有插手钢铁厂的心思,二就是顺水推舟让你跟高小虎他们闹事去,第三就是方便他们顺利脱身……”

    近一个月来,沈淮大半时间都跟熊文斌、赵东他们厮混在一起。除此自己的家世外,陈铭德意外病逝前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跟他二人说了,以便他们能帮着更准确的分析局面。

    沈淮点点头,认同熊文斌、赵东的判断,说道:“往坏处想,梅溪钢铁厂这两年眼看着是要撑不下去,但真正到关停清算时,总要找一两个替罪羊出来,不然没有办法给各方面交待。这时候把我架上去,让他们的人安全退下来,確實可能是吴海峰、陶继兴的一个目的。”

    梅溪钢铁厂的厂长,不是别人,正是镇党委书记杜建兼任。

    在经济发展滞后的东华市,乡镇及县干部能捞钱的手段不多,掌握一家资产规模近亿、就算陷入经营困难的乡镇企业,实际能捞的油水比普通的县领导还要肥美得多。

    要没有陶国兴强力插手,杜建怎么可能轻易将梅溪钢厂厂子的位子让出来?

    这段时间,沈淮与熊文斌以及赵东三人,差不多将梅溪钢厂的情况研究透了。

    梅溪钢厂本身在生产环节上的贪、腐情况,不算特别的严重,最严重的是外围一个个咬在梅溪钢厂身上的吸血鬼。

    梅溪钢厂的钢材销售,给以市长高天河之子高小虎等多家钢贸公司低价控制。

    而专门向梅溪钢厂供应炉料的物资公司,背后不是旁人,正是周家控制的贸易公司,当然背后还有陶继兴之侄等许多东华市及霞浦县官员亲属的入股。

    梅溪钢厂采用的短流程工艺,即往炼炉里投入废铁废钢,熔成铁水炼出钢锭,再生产成型的钢材产品。不管生产管理水平如何,炉料价格给人为的抬高,而产品价格又给刻意的压低,还能给厂子剩下多少利润空间?

    梅溪钢厂从八七、八八年开始,就一直都在亏损经营。

    由于幕后有吴海峰、陶继兴等实权派官员支持,加上全国都大力发展乡镇企业的大背景,梅溪钢厂即使亏损,还是能从银行源源不断的得到贷款维持运营。

    沈淮以往不了解周家跟市委书记吴海峰之间的关系,这时候倒能理解吴海峰为什么会在仈jiǔ年的时候,支持梅溪钢厂在亏损的情况,还通过银行贷款把产能扩大到十万吨。

    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外围的关联吸血企业,能更大口的从梅溪钢厂身上吸食血sè利润。

    去年,zhōng yāng及国务院收紧各大银行的银根,强力整顿银行系统,而淮海省又率先在全国进行分税制改革试点,通过贷款维持企业运营的方式不能再维持下去,梅溪钢厂就顿时陷入连工资也发不出的困境。

    梅溪钢厂眼前已经是无血可吸,就要被迫关停,而吴海峰想见着要失势,陶继兴这次也差点给调出霞浦县,对他们来说,眼下安全撤出已经成了第一位。

    不然真等到梅溪钢厂关停的那一天,万一有人促使有关部门介入调查,他们就将没有足够的权势去捂盖子、掩护自己的罪行。

第三十五章 赴任前夕

    (红票呢。)

    在正式到梅溪镇就职前,沈淮专程陪同熊文斌到省城拜访了谭启平。

    东华的情况太复杂了,陷阱重重,陈铭德差点给污身后之名,就是前车之鉴。

    沈淮坚持要下乡镇,谭启平到东华担任市委书记,需要一个有对东华局势了解、又能信任的助手;沈淮推荐了熊文斌。

    熊文斌本是市计委普通干部,八十年代初期给调入市钢厂担任副厂长、厂长,仈jiǔ年给调回市里担任市zhèng fǔ副秘书长。像这种有管理能力,又做出很大成绩的官员,本应该得到重用,但是熊文斌在市zhèng fǔ副秘书长的位子上只干了一年,就给调到市委市zhèng fǔ政研室副主任的位子闲置至今。

    光看熊文斌的履历,一点问题都没有:有能力,又熟悉东华的情况,在冷板凳上坐了两三年时间,应该跟东华此时的当权派没有太深的瓜葛,本身的心态也应该更平和,一旦提拔他出任要职,应该能为己所用。

    谭启平也是谨慎的xìng格,虽说沈淮表现出过人的能力,但毕竟还是年轻,不大放心就用他推荐的人。

    想着到东华后再深入接触熊文斌,动静会有些大,谭启平就要沈淮在他正式赴任之前,带熊文斌到省城来走一趟。

    这个熊文斌能不能用,谭启平需要在赴任之前就确定下来。

    熊文斌为此也准备了许久,这次见面宾主皆欢。

    本来只是下午在谭启平的办公室里安排见面,沈淮还跟熊文斌准备好夜里回东华的车票。不过聊得投机,谭启平就把夜里一次不重要的席请推掉,在酒店里摆了一桌酒宴请熊文斌、沈淮,吃过饭,才让小车司机专程送沈淮与熊文斌回东华。

    赶回东华,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把谭启平的司机安排住进南园,沈淮才与熊文斌回筒子楼。

    赵东与杨海鹏还守在他房里,大件都已经搬去梅溪镇了,这边的房子就剩下一张大床跟几件换洗的衣裳。

    沈淮推开门,看到他们就盘腿坐在他夜里睡觉的那张大床上下棋,笑着问:“都这个点了,你们还熬在这里干什么?”

    杨海鹏摸了摸脑袋说道:“你明天去梅溪镇赴任,赵东说怎么也要替你庆祝一下,哪想到你跟老熊今天去省城了。我都打瞌睡困死了,刚跟赵东去泡过脚,想着你们未必能赶回来,就想回去睡觉。偏偏赵东邪门了,还说要再等等,还真让他等着了。对了,这么晚,你们怎么有车回来的?”

    杨海鹏知道老熊现在没有能力从市里调车,省城也没有十二点左右抵达东华的客车。

    “省里有小车送我们回来,明天跟县里约好去梅溪镇正式报道,总不能第一天去梅溪镇工作就翘班。”沈淮笑道,将随身所带的背包丢地上。

    赵东知道他们去省城见谭启平的事情,他坐立不安到现在,守着嘴巴没有跟杨海鹏透露细情,看到沈淮与熊文斌连夜赶回来,有些琢磨不透结果是好是坏,问道:“怎么样?有结果吗?”

    “没结果就不会这么晚回来了,”沈淮哈哈一笑,说道,“少不了老熊一个市委副秘书长的位子。”

    “什么,老熊要当市委副秘书长?”杨海鹏只知道沈淮拉赵东去梅溪镇的事情,却完全不知道这背后还有熊文斌的好事。听沈淮这么说,他吃惊的直接站在床上,头磕到垂下来的电灯罩,打得他“嗷嗷”直叫。

    从省城回来,熊文斌一路也是陷在兴奋里难以自拔。

    虽说有些事他开始就有所猜测,但真正确认好事会轮到自己的头上,还是叫他难抑兴奋,虽然夜已深,但哪有半点睡意?故作矜持的说道:“还是没影的事情呢……”房间里的桌椅已经搬走,他走在床边坐下来,要杨海鹏不要太毛躁。

    “嗬,市委副秘书长还不够,一步到位把你抬上市委秘书长的位子,这个动静就有些大了。”沈淮开玩笑的打趣熊文斌。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上去就像我一个人给蒙在鼓里?”杨海鹏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老熊脸上的兴奋就差点直接写明他要升官了。

    他知道沈淮所说的市委秘书长是开玩笑,除非后台是省委书记、副书记,不然熊文斌没可能一步登天、直接担任常委成员的市委秘书长。但是,就算是市委副秘书长,对坐了小三年冷板凳的熊文斌来说,也非可小可。

    白素梅听着动静,穿着睡衣推门探头看过来,睡眼朦胧的说:“不是说仈jiǔ点钟就能回来吗,怎么拖这么晚?黛玲下午打电话回来,知道你们今天去省城,等到十点钟宿舍熄灯,都没见你打电话去找她,又打电话过来埋怨了一通……”

    沈淮能想象熊黛玲娇怨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省经济学院是声名狼藉,没事不会去省经院找不痛快,再说今天时间紧,还真没有空陪熊文斌去找女儿。不过熊文斌则是太兴奋,完全把小女儿忘在脑袋后,不然在回来的路上,还是可以拿他的手机打一通电话。

    “好了,好了,我跟县组织部的陈科长约好一早在梅溪镇碰头呢,再不睡,明天没jīng打采的,就太影响形象了。”沈淮站起来,把熊文斌、赵东、杨海鹏他们往外赶,

    杨海鹏心里直是奇怪,老熊这回真要是遇到贵人,能当上市委副秘书长,岂不是能更好的支持沈淮在梅溪镇的工作?沈淮不拉着老熊多联络感情,怎么还把他们往外赶?

    不过看老熊也没有半点意见,乐呵呵的就给赶了出来,杨海鹏知道有些事情他还给蒙在鼓里,只能强忍住好奇心给赶出来。

    赵东还是知道官场规则的。

    谭启平到东华来担任市委书记,会组成自己的圈子,沈淮以及熊文斌他们,都将是属于这个圈子里的人物。在这个圈子里,谭启平无疑是绝对的核心,但其他人地位的高下,取决于他们与谭启平的关系疏密,而不取决个人的级别。

    熊文斌真能如愿担任市委副秘书长,级别会很快调到正处,成为东华市的实权人物,但他毕竟是沈淮推荐给谭启平的,在这个圈子,至少暂时是处于沈淮之下的。

    再者说,沈淮这么年轻就能得到谭启平信任,在东华担任谭的开路先锋,除了他本身很有能力外,背后必然也有着他们所不知道、叫谭启平看重的过硬背景。

    赵东走到门口,回头问沈淮:“明天你去梅溪,要不要让海鹏找部车送你过去?”

    “不用,没那么娇惯,我就骑自行车过去,”沈淮摇了摇头,又说道,“明天也是梅溪镇召开这个月党政联席会议的时间,梅溪钢厂的人事变动应该能定下来。你明天下午就到梅溪镇来找我吧,时间不能再往后拖了。往后拖一个月,梅溪钢厂就要多损失数十万、上百万的资金……”

    杨海鹏这才肯定他这一个多月来,虽然跟沈淮走得也很亲近,但实际上更多的事情都没能参与进来。梅海鹏不好直接追问沈淮,也急于出去揪住赵东问个详细。

    ***************

    沈淮已经能从容的应对当前的生活,把熊文斌他们赶出去,洗漱过,很快就入眠,也没有睡几个小时,天濛濛亮就起来,照着之前的生活作息,跑步到市游泳馆,不过今天游了半小时泳就回来了。

    照着之前的惯例,沈淮还是在熊文斌家吃早饭,看着白素梅帮着端稀饭过来,拿着桌上的油条就塞嘴里,腆着脸笑道:“这一个月就在白老师您家蹭吃蹭喝了,这往后也不用白老师你赶了……”

    “还怕你把我家吃穷不成?”白素梅哈哈一笑,她这些天来也给沈淮那牛皮糖似的xìng格粘得软乎了,除了担心他对小女儿打主意,倒没有其他反感,蹭吃蹭喝也不多他一个人。

    特别在知道丈夫昨天给沈淮带去省城跟将到东华赴任的新市委书记见面后,白素梅对沈淮则更是亲切了。

    即使所谓的“市委副秘书长”也没有说实,但在新市委书记赴任之前,就能私下见上面,白素梅也知道这里面意义非同小可。

    熊文斌这时候也才刚起来,眼睛里都有血丝,想来赵东、杨海鹏离开后他整宿都没有睡踏实。

    沈淮要赶着去梅溪镇报道,谭启平的司机住在南园就没办法照顾周全,就着油条、煮鸡蛋,喝过一碗白粥就骑着自行车奔梅溪镇去了。

    熊文斌也不拿捏身份,把送谭启平司机的事揽下来。他知道昨天才是第一步,要想赢得谭启平更深的信任,谭启平身边的人都不能怠慢了;现在也不是他拿捏身份的时候。

    不过想想也有些悲喜交加:谭启平今年五十岁,已经是地市一把手,而他比谭启平就小两岁,还为刚扒上一个正级的实权位子而雀跃无比。

    不过这种念头在熊文斌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实已经叫他变得更务实,而不是单纯的对那些不公平去愤懑什么?相比较他来说,东华市那些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机关干部比比皆是,难道真的就个个能力不如别人?

第三十六章 赴任(一)

    (沈淮从这一章开始终于算是走上正轨了,本来想新开一卷,不过想想,还是顺着来吧!请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沈大少。)

    沈淮骑车赶到梅溪镇时,镇上已经是车水马龙。

    镇zhèng fǔ位于学堂街中段,斜对面就是镇上的菜市场。

    清晨八点钟前后,太阳刚升到树梢头,上学的、买菜的、上班的,人流、车流交织在,个个争先恐后,互不相让。九零年才修的学堂街倒是柏油路面,两侧还有人行道,但沿街店铺又恨不得将铺棚撑到路zhōng yāng来,打游击的小摊贩、以及随意停放的自行车、摩托车,都使得学堂街在菜市场前后这一段路格外的拥堵。行人、自行车、摩托车在汽车之间zì yóu穿插,想从空隙里抢一点速度出来,往往给堵得更结实。

    喇叭声、打铃声、骂街声、嘈杂声交汇成一片。

    一部县区牌照的桑塔那给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不耐烦的拼命按着喇叭,只是没有人理会他们,该堵照样堵在那里。沈淮骑自行车倒是方便,靠过去,看到里面恰是坐着约好今天到镇zhèng fǔ碰面的县委组织部工作人员。

    “陈科长早啊!”沈淮弯过身子,敲了敲车窗,跟车里的人打招呼。

    为了配合沈淮的时间,陈宽和还特意起了早,求爷爷告nǎinǎi从县里找了部闲车,直奔梅溪镇过来,离镇zhèng fǔ就差三四百米,给堵在这边前后动弹不得,正心烦气躁,听着敲窗声。

    见是沈淮骑着自行车贴过来,陈宽和压下几乎要爆出嗓子眼的那声骂,摇下车窗,回应道:“沈书记也不晚啊……”

    陈宽和到四十岁才混上一个副科,看到沈淮这张胡子都没有转青、发硬的小白脸,论级别凿凿实实要压过自己一头,打心里就有感到不舒服。没有办法,几个副部长都不愿意陪同沈淮到梅溪来上任,就成了他这个人事科长逃不脱的事。

    沈淮可不管陈宽和心里舒不舒服,直接说道:“看情形还要堵上一会儿,镇zhèng fǔ就在前面,陈科长跟我走着去镇zhèng fǔ吧……”

    陈宽和对沈淮的背景也打听清楚了,也没有特别敷衍他的意思。听沈淮提议走去镇zhèng fǔ,陈宽和也觉得给堵得心慌,打开车门来与沈淮往梅溪镇的镇zhèng fǔ大楼走去。

    镇zhèng fǔ是座三层小楼,用白灰墙围出一个院子来,门朝西临学堂街,党政合在一起办公。

    沈淮与陈宽和刚走进镇zhèng fǔ大院,就有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过来,拍着陈宽和的肩膀,打招呼:“老陈来得倒不晚啊!”又打量了沈淮两眼,仿佛恍然大悟的想起沈淮是谁来,伸出手,“你就是新调过来的沈淮沈书记吧?我说陈宽和怎么没事跑到梅溪镇来了,原来是给你保驾护航啊。我是何清社。”

    “哦,何镇长,你好。”沈淮伸手握过来,感觉何清社手掌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所谓“保驾护航”的话,沈淮也只是一笑了之。他是正科级,陈宽和是副科级,哪有副科给正科保驾护航的道理?这正从侧面说明,不管县委书记陶继兴表面如何,县里是没有多少官员欢迎他到霞浦来搅局的。

    沈淮心里淡淡一笑:就没有想过要跟这群官僚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何清社四十岁上下,黢黑的脸,几乎看不出有什么皱纹来,穿着深sè的夹克衫,虽然骑着自行车来上班,一双皮鞋却擦得锃亮。

    在梅溪镇,党委书记杜建一手遮天,何清社虽然是副书记、镇长,却给架空了没有多少实权。何清社名义上全面主持镇zhèng fǔ工作,实际能插得上手的,也就计生、农税以及农地承包费征收等几项难以开展的工作。

    除何清社之外,镇zhèng fǔ几个副镇长以及财务所、经管站、教育办、土地所、工商所、企业办等几个关键部门以及梅溪钢铁厂等镇属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大多是书记杜建的亲信。

    沈淮赶着点到镇zhèng fǔ,不过整栋大楼里还没有多少工作人员上班;按时上班显然不是zhèng fǔ部门的优良作风。

    何清社招呼沈淮与陈宽和到他办公室里坐下,用热水瓶接到一壶水拿热得快插上,又亲自拿着三只瓷茶杯去洗……

    沈淮不清楚何清社会怎么看待他来梅溪镇担任分管经济的党委副书记,还直接接替杜建出任梅溪钢铁厂的厂长,对他似热似冷的态度,也只是冷眼旁观着。

    差不多等热水将沸腾之时,有一种梳着中分发型的男人头探进来问何清社:“何镇长你现在有没有空,杜书记让你去一趟?”他问过这句话后,才看到沈淮与陈宽和坐在房间里,愣了愣。

    “哦,这位是党政办的主任黄新良,”何清社坐在位子没有动弹,指着探头进来的黄新良跟沈淮、陈宽和介绍,又招手让黄新良进来,介绍沈淮说道,“这是新到的沈书记,你来认识一下;还有县组织部的陈科长,你以前也见过。”

    跟县级以上的党政机关分zhèng fǔ办、党委办不同,乡镇只有一个党政办。

    办公室主任黄新良是党委书记杜建的亲信,从他随意探头进来就出声唤何清社出去,便可知道何清社在梅溪镇是什么地位?

    黄新良的眼神在沈淮的脸犹豫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似的,推门进来,用一种陡然拔高而显得突兀的热情,握住沈淮的手:“沈书记,你好你好。杜书记昨天还吩咐我给你准备办公室呢。看你都过来上任了,我还糊里糊涂的,还害得何镇长亲自给你跟陈科长沏茶,真是罪过罪过……”

    看着旁边的热水瓶“扑扑”往外直冒热汽,黄新良赶忙过去拔掉“热得快”,看着桌上的瓷茶杯,拿到窗户下细看了一遍,又问何清社,

    “何镇长,这茶杯洗过没,要不要再洗一遍?”

    黄新良热切的帮沈淮他们沏好茶之后,才跟何清社说道:“杜书记找你也为沈书记今天上任的事情,倒没想到沈书记已经在你办公室里坐着了。要不,我过去先跟杜书记说一声?”

    “不了,我跟沈书记还有陈科长这就过去,”何清社站起来,询问沈淮,说道,“我们这就过去?”

    “好啊。”沈淮人畜无害的与陈宽和站起来,往同层楼最东首的办公室走过去。

    走到杜建的办公室前,听见他在里面训人。

    “我今天到zhèng fǔ来,学堂街又堵得水泄不通,你们综治办是怎么干的?要是缺人手,可以让联防员配合你,总之你们要次序整理出来,”办公室的门掩着,但里面人的声音很洪亮,能想像其人叉腰挥指江山的气慨,“你们要知道,学堂街每天乱糟糟的,有人看了不满,嘴里就都cāo、我杜建的祖宗先人。你们再干不好,不把社会上这种你争一寸地、他争一寸地的歪风邪气打下去,我就cāo你们的祖宗先人。”

    “杜书记指示工作,总是这么高屋建翎。”何清社跟沈淮笑了笑,才敲了两下门。

    “有什么事等会儿过来。”屋里的人听到敲门事,不想训话给干扰,直接出声,要将站在办公室外面的人先打发走。

    何清社在沈淮面前有些尴尬,一个镇长连书记的办公室都进不了,都要给撵走,实在是有些掉架子。当然从中也看得出党委书记杜建站在万人之人的工作作风。

    “杜书记,”黄新良帮上去敲门,替何清社化解尴尬,“是何镇长带着新报到的沈书记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从里面给打开,开门的不是旁人,恰恰是前些天带队围殴陈桐的“黄脸猫”王刚。

    王刚也没有想到新来的副书记会前些管闲事的“市zhèng fǔ秘书”,把着门把手,瞠目结舌的堵在门口,一时间忘了要让开,心里想:新来的书记怎么是他?他要帮着陈桐那小子找自己的不痛快,该怎么才好?但转念又想,新来的书记背景再牛,也只是副书记,他干爹才是梅溪镇的天王老子。

    沈淮看着王刚堵在门口忘了要让开,笑着说道:“王副队长在给杜书记汇报工作呢?”

    “沈书记认得王刚?”何清社有些奇怪,他可以指望沈淮过来跟杜建斗的,要是杜建与新来的沈淮再串通一气,那梅溪镇真就没有他的活路了。

    “哦,谈不上认识,前几天就在学堂街南段,看到王副队长整治街道路面,方法有那么一点过激些,我纠正了他们一下。”沈淮轻描淡写的说道。

    沈淮的话,叫何清社以及站在屋里的杜建心里都一缩:沈淮在上任前,就到梅溪镇来私访过了?

    何清社在进杜建办公室之前,又打量了沈淮两眼:

    何清社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沈淮的靠山意外病逝,才在市里搏得同情分,下乡镇来就能当上分管经济的党委副书记,也算是难得的少年得志。但也听说了沈淮在市zhèng fǔ,与新到霞浦县担任代县长的葛永秋矛盾极深,原想他到梅溪镇会收敛一下锋芒,没想到他更张扬得厉害。

    知道沈淮在到梅溪赴任之前,就悄悄的考察过梅溪镇,又想到沈淮到梅溪镇之后的分管工作,何清社心想:怕是有好戏看了……

第三十七章 赴任(2)

    杜建的办公室,要比何清社的阔绰多了。

    木地板、不知真假的红木办公家俱,碧翠yù滴的盆栽树刚洒过水,叶尖还有水滴挂下来,窗台都用石材包砌。

    杜建是书记、何清社是副书记、是镇长。一般说来,就算再怎么把镇长架空,不叫他抓住实权,但在表面上书记与县长之间的待遇不应该相差太大。

    眼前的事实,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杜建在梅溪镇张扬跋扈,明目张胆的一人高高在上当霸王,甚至连表面文章都懒得做。

    有些事情,沈淮之前也是听说,但真正走进镇zhèng fǔ看到这些细节处,才对一些传闻有更深刻的感受:杜建才是梅溪镇的地头蛇。

    沈淮借着参观杜建办公室的空当,心里琢磨:陶继兴强行要杜建将梅溪钢铁厂的位子让出来,他大概正满腹的怨气吧!心里琢磨着要怎样才能将杜建这条地头蛇的气焰给压下去。

    说实话,杜建打心底就不甘心将梅溪钢铁厂的位子让出来。

    钢铁再亏损,经营再一糟糊涂,但是生产规模在那里,能叫他捞钱的地方比比皆是。

    放在东华地区,乡镇一级还有哪个位子有这个肥?杜建宁可不当这鬼捞子的镇党委书记,也想永远霸占着梅溪钢铁厂厂长的位子。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脚,有人通过县委书记陶继兴直接变更人事任命;作为给陶继兴扶上来的人,杜建又有多少反抗的余地?他甚至就搞不清楚陶继兴的心思是什么。

    杜建虽然顺从了陶继兴的安排,但眼睁睁的将这么一块肥肉丢到别人嘴里,心里的怨气还是无法渲泄。

    杜建听到沈淮站在门口与何月莲儿子王刚所说话,心头更是有一股邪火要往上涌,暗道:好啊,你这小子心倒是不浅,还没有正式上任呢,就过来摸钢厂的情况。

    杜建稍稍退后半步,靠在办公桌上,打量着随何清社进他办公室来的沈淮。

    一个多月来,沈淮每天都坚持长时间的锻炼,身体恢复过来,体重还增加了不少。体形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减少的脂肪体积大、增加的肌**积小,沈淮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有些单薄,远谈不上魁梧。

    不过健康的身体以及充沛的jīng力,也许是沈淮站在办公室前那些并无意掩饰的话,叫他的眼睛看上去既深邃又锐利。

    沈淮走进办公室来,与杜建之间,还隔着镇综治办及联防队的几个人。沈淮没有急着挤过去跟杜建握手,视线都不急于放到杜建的身上,而是往门左侧迈出一步,看似将黄新良、何清社让出去,却是站在更开阔的地方打量着这间办公室。

    沈淮不急着上前跟杜建握手,以及不屑跟镇综治办及联防队的普通工作人员混站的姿态,可以说是透露出不加掩饰的傲慢。

    杜建长期担任乡镇一把手,养出天王老子的脾气来,看谁不顺手轻则臭骂一顿,有时候还控制不说拳脚相加,但这种脾气只能在比他地位的人跟前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看着眼前站着更天王老子的沈淮,杜建心里恼归恼,怒火也将沸腾,还是能强按耐住火爆的脾气,沉着脸,叫综治办及联防队的人先出去。

    “我还刚想找何镇长商量是不是将党政联席会议安排到下午,等沈书记过来后再召开呢,”杜建说道,“没想沈书记来得不晚……”

    “以前在市zhèng fǔ,不比在乡镇,要是落在领导后面上班,免不了会挨一顿臭骂,就养了按时上班的习惯。”沈淮脸上挂着浅笑来,说出来的话却叫站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听上去觉得空气里冷嗖嗖的。

    何清社本来还想说沈淮几句好话,让气氛变得更融洽一些,哪里想来沈淮第二句话就直接暗指镇zhèng fǔ工作作风散漫,矛头毫无遮掩的就露出来,叫杜建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何清社没有吭声说什么,他虽然给杜建架空,但毕竟不畏惧他,在沈淮过来之前,他甚至想过跟新来的副书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对抗杜建,没想到沈淮竟是如此的年轻气盛、锋芒毕露。

    何清社也不喜欢仗着有点背景就不知收敛的年轻人,看到沈淮一上来就露出跟杜建对抗的姿态,他就打着站在旁边看好戏的主意,见杜建脸黑下来,心想他当众发作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他背后会动什么手脚收拾这个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副书记……

    “黄新良,你领沈书记去办公室,党政联席会议的事情跟沈书记好好介绍一下。”杜建克制着不发作,但也不想再跟沈淮寒喧什么,直接让党政办主任将沈淮领走。

    “那没有什么事,我也会回办公室去了。”何清社说了一句,就跟着走了出去。

    综治办及联防队的人不能说走就走,还留下来接着挨训。杜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昨夜剩下的冷茶,但心头的邪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啪”的就将手里茶杯摔出去,指着眼前缩治办及联防队的一干人,劈头就骂:“明天叫老子还看到学堂街堵在这鸡耙样,都他妈的滚回家抱孩子……”

    **************

    听着杜建在办公室里摔茶杯跟骂娘的动静,沈淮恍然无觉,跟领他去办公室的黄新良说道:“杜书记的工作作风还真是硬朗啊!”

    黄新良堆着难看的笑,说道:“杜书记就是这个脾气,对工作的要求有些太严格了。”

    “哦,是嘛?”沈淮接过黄新良的话头,说道,“既然你对杜书记的意见这么大,我等会儿碰到杜书记,跟他提提……”

    黄新良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肚子里把沈淮十八代祖宗都cāo上了,又真怕沈淮到杜建那边都搬弄是非。他沈淮不怕什么,黄新良刚才听到杜建在办公室里摔杯子,心头却是咯噔一跳。

    何清社听着沈淮出声戏弄杜建的心腹黄新良,心想他对梅溪镇的情况还是真有过了解,但见沈淮太不知收敛,也觉得他这人是危险分子,决定跟他保持距离。

    何清社这么想着,便招呼陈宽和进他的办公室叙旧。陈宽和听说过沈淮在市zhèng fǔ里目中无人的作风,没想到他刚到梅溪镇上任,就能搞得yīn云密布,本想中午留下来蹭顿饭,这时候也完全打消了心思,跟何清社胡扯几句,就早早的坐车回县里。

    书记、镇长办公室都在三楼。

    党政办这边也早就将沈淮的办公室准备好,在何清社办公室的西面,中间隔着党政办的文印室。

    办公室虽说不如杜建的那间阔绰,但也是实木办公桌椅,地砖光可鉴人,角落里还搁着一盆富贵竹。打开窗户,隔着院墙过去,就是梅溪中学的cāo场,此时满满当当一千多人在cāo场上出cāo。cāo场条件有些差,再加上好几天没有下雨,上千人跑起到起,尘土飞扬。

    沈淮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小黎的身影。

    梅溪镇不是小镇。

    在九二年之前,东华地区的县与乡镇之间,还有区一级的编制。梅溪镇当时属于下梅区。

    与市属城区不同,县属区不能算是正式的区域行政编制,仅仅是作为县委派出机构,以便更好的管理乡镇,但也促使当时下梅区的资源往中心镇梅溪镇集中。

    下梅区在九零年就作为东华地区的试点,第一个给撤消了,乡镇归由县里直辖,不过梅溪镇的格局在那之前就大体形成,也拥有霞浦县西南片唯一的一所全学制中学,还有接待站这类的编制。

    沈淮从小读书好,高中是在县城读的,但小黎初三赶着母亲病危去世,学习受到很大的影响,中考成绩较差,只能够上梅溪中学。

    黄新良下意识的讨厌这个新来的副书记,但他没资格把脸sè摆出来,甚至还要敷衍他,见沈淮打开窗户,看着对面梅溪中学的cāo场出神,以为他嫌躁音嘈杂、灰尘大,说道:“对中学的cāo场问题,杜书记也提出几回意见,不过目前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一是没地,二是没钱。”

    沈淮点点头表示知道,坐到办公桌后,指着靠墙的椅子,要黄新良拖一把坐过来,说道:“我今天算是正式到梅溪工作,不过对镇上的情况还不了解,黄主任你来给我说说……”

    黄新良就站在沈淮的办公桌前,说道:“九点钟就是党政联席会议,几个副书记、副镇长都在家,等会儿我再给沈书记你挨个介绍。镇上就五部小车,除了杜书记跟何镇长有专车外,其他领导都是有需要时给党政办吩咐一声。车不够用,可以再从企业里借调。何镇长本来建议给沈书记你准备一部专车,不过杜书记说沈书记接下来就要兼任钢厂的厂长,钢厂的车比zhèng fǔ的车要好……”

    沈淮由于资历太浅,不能直接担任正职,但正而八经是个正科级,位子在其他副书记、副镇长的前面。所以杜建与何清社都有专车、而其他副书记、副镇长都没有专车的话,沈淮配不配专车,都无不可。

    沈淮只是一笑,按照规定,乡镇党政干部是禁止配专车的,但这一条并没有给很好的执行,东华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乡镇,一把手都普遍配有专车。当然,也由于乡镇财力的有限,即使配有专车,也多为桑塔那、捷达一类的合资车。

第三十八章 赴任(3)

    (明天三更,求紅票,求收藏)

    党政会议九点钟开始,党政办主任黄新良特地提前过来提醒沈淮一起去二楼的会议室。

    杜建、何清社已经在会议室里就坐。

    也许是杜建亲自主持的会议,没有人敢怠慢,屋里已经坐了十来人。在沈淮推门进去之前,这些人都齐刷刷的都看了过来,神sè各异。

    “这是新来的沈书记,”杜建刚才一直埋头在看文件,这时候抬起头来,扫了沈淮一眼,拿手指敲着桌子,似乎提醒别人看着他说话,“黄主任给沈书记介绍一下大家;还有,你记得提醒沈书记一声,以后凡是有我参加的会议,大家都需要提前一刻钟到场,这是老早些年定下来的规矩。”

    杜建的话火药味浓得似乎窜点火星进来,就能把整个会议室炸掉。

    何清社听着杜建的话,心里一笑:早上摔杯子的事情早传开去了,这时候给下马威,未免有些晚,也未免有些急了……

    他没有跟着杜建真将沈淮给黄新良来介绍给大家认识,笑呵呵的站起来,拍着身边的椅子,说道:“沈书记,你坐这边来,”又转头看向会议室里的人,说道,“沈书记可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高才生,在省经济学院当过两年讲师,很有学问。之后就调到东华工作,是我们这个穷乡僻壤难得引进的高级知识分子,市委组织部以及县里都推荐沈书记到梅溪分管经济。梅溪这两年的经济增涨有些滞后了,我跟杜书记一样,都期待沈书记能带着梅溪的经济干出一番新的景象……”

    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何清社这一番话说出来,杜建的脸sè就更难看了。

    何清社挨个指着人头给沈淮介绍镇上的主要干部以及分管工作。

    由于杜建打开头就将调子定下来,而早上摔杯子的动静也不小,各人给介绍到头上,也都点头跟沈淮打个招呼,没有人凑过来跟他握手。

    还是在半个小时之后,黄新良给沈淮送来一张纸,简单的写了今天会讨论的议题。

    沈淮只来得及把议题大体看过去,了解不深,整个党政会议前半段就差不多跟他无关,眯眼坐在何清社的旁边听着别人讨论。

    何清社的话也不多,偶尔插几句话。在讨论一个村合股开办砖窑的债务问题时,何清社建议财政所派人帮着去审查账目,杜建就直接打断他:“这个问题你不懂,就让黄副镇长直接去负责这件事……”

    看到何清社老脸给搁在那里,沈淮暗道:一过来就刺杜建一下,还真是没错。不然成了软杮子,不仅杜建会踩会捏,他身边几条狗也会肆无忌惮的咬过来。

    会议到下半段,便是讨论沈淮分管工作以及钢厂人事的调整问题。

    “梅溪钢铁厂这两年没有起sè,经营还陷入困境,我要承担绝大部分责任,”杜建脸sè很难看,即使他不想提到这个议题,但也由不得他做主,说话时,眼睛也不看坐在何清社边上的沈淮,

    “我已经向县里提出辞去梅溪钢铁厂厂长的请求,县里原则同意了,并推荐沈书记接替我担任梅溪钢铁厂厂长。沈书记是海外归来的留学生,虽然有些年轻,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至少有干劲;虽说缺乏实际工作的经验,但又有学识。我相信能将钢厂经营得更好。接下来,我希望大家接受我辞去梅溪钢铁厂的请求,任命沈书记担任梅溪钢铁厂厂长……”

    “梅溪钢厂这两年效益是有些下滑了,但责任不能都由杜书记你来背,”杜建的话刚落,就有站出来打抱不平,“这两年市里就不再支持乡镇企业,梅溪钢厂这两年得到的贷款,都不足以前的五分之一。没有资金,就没有办法进行技术改造,没有办法扩大规模,成本就降不下来。杜书记为跑贷款,头发都白了不少,要是别人还要把责任归到您头上,就太不公平了……”

    “这是黄小磊黄镇长?”沈淮压着声音问何清社。

    何清社点点头。

    沈淮翻开压在手下的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黄新良早上给他的zhèng fǔ工作人员名单,他在“黄小磊”的名字打了个勾。再回过头去看黄小磊在前半段会议上的踊跃表现以及他分管的几个部门,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杜建的铁杆心腹。

    副镇长黄小磊的话没有停,财政所所长韩兴权就清着嗓子发言:

    “国家这两年又拿淮海省做第一个分税制试点。以往增值税归地方,企业经营困难还可以请求减免税收,企业再差也至少能混个温饱。分税之后,增值税大部分都归了zhōng yāng。这生产出来的产品还没有卖出去呢,能不能盈利还是未知数,zhōng yāng就直接拿走13个点的税。要说市场行情好,zhōng yāng拿走13个点的税还情有可缘,偏偏市场行情不好,zhōng yāng不说把以前征的税退一些回来,还一点都没减免。我倒不是说沈书记不行,客观的困难摆在面前,我看换谁都没有办法将钢厂经营好……”

    “沈书记从海外留学归来,又有在大学教书的经历,我想沈书记做学问一定没有问题,但钢厂的经营管理千头万绪,沈书记没有什么经验,县里的推荐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又有人站出来当杜建的炮手打沈淮。

    沈淮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杜建这时候搞反击,有些迟了吧?是市委书记吴海峰背后的人安全撤出重要,是市委书记吴海峰以及县委书陶继兴的意志重要,还是杜建你镇党委书记的意志重要?

    即使杜建有胆子违拧陶继兴的意志,沈淮心想他大不了多等上一个月,让陶继兴将杜建调走。

    确实,杜建此时还不敢违拧县委书记陶继兴的意志,他知道违背组织意图会有什么下场,但他也不是好捏的软杮子,叫这么多人站出来唱反腔,就是要沈淮知道,就算沈淮如愿以偿担任钢厂厂长,把他逼急了,他还是能通过党政会议撤换钢厂厂长。

    会议召开到最后,倒好像是杜建求着大家通过沈淮钢厂厂长的任命。

    临了,杜建又说道:“临时增加一个议题,这段时间来镇子上时有钢厂职工参与斗殴事件发生,钢厂的治保工作需要加强,我提议撤消王刚联防队副队长的职务,任命他担任钢铁治保处处长。另外,以后召开的党政会议,要根据议题的不同,让相关人士参与进来,加强集体决策。打个比方说,议题跟钢厂有关,除了沈书记代表钢厂外,其他几个副厂长也应该喊过来一起进行决策……”

    对杜建的这番话,沈淮只是冷冷一笑,心想不把这家伙彻底踩翻掉,这事还没有消停了。

    东华在下属乡镇推动党政联席会议制,目的是为了防止乡镇干部专权,没想到到杜建手里,却成了架空别人的工具。

    要是钢铁厂大大小小的管理层人事任命都要得到党政会议讨论通过,钢铁厂较大一些的事务,都要经过党政会议讨论,还叫副厂子有临时参加党政会议的权力,沈淮即使如愿当上钢厂的厂长,也只是给架空起来的摆饰。钢铁厂实际大权,必然还将继续掌握在杜建手里。

    这难道是吴海峰、陶继兴他们的目的,把他推到前面当替罪羊,他们继续咬在钢厂身上吸血?还是说仅仅是杜建他个人不愿意放权?

    “我保留意见,现在从上到下,都在强调要加强企业的经营自主权,经理厂长负责制也提了好些年,梅溪镇没有必要开倒退车。”何清社跟沈淮保持距离,但跟杜建绝尿不到一坑里去,他是希望自己能躲在后面看沈淮跟杜建相斗的好戏,但要是沈淮第一天就给杜建架空,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改革开放就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强调的未必就是正确的,以前的办法也不见得完全错误,关键是我们要勇于纠正错误。在钢厂的经营上,实际看来我们是犯了一些错误,不过正是如此,更要勇于纠正,”杜建沉着声音,yīnyīn的看着何清社,继而又将视线转到沈淮的身上,“何镇长保留意见了;沈书记,你呢?”

    “会议记录呢……”沈淮抬头看向负责会议记录的黄新良,伸过手去,要翻看会议记录。

    黄新良无奈的将会议记录本递过来,沈淮把记录本翻到前面,手指着记录本盯着杜建的心腹黄新良追问:“钢厂陷入今天的经营困境,杜书记也承认他要承担大部分责任,这条怎么没有记录?你眼睛里还有没有杜书记,还有没有将杜书记的话听到耳朵里去?”

    沈淮当即不客气的将会议记录本丢回到黄新良的面前。

    沈淮这句话一出,很多人耳朵边都是“嗡”的一声响:这就翻牌了!这小子也太狂妄了吧,难道记录上这一句话就能将杜建扳倒?

    “把我的每一句话都记上,”杜建气得老脸发白,心头邪火又发泄不出去,指着黄新良让他补记录的手指都发抖起来,“将来出了问题,我杜建来背。”

    何清社看着党政办主任黄新良的脸都绿了,再看看与会的其他人,噤声不再敢言,心想沈淮的目标还是要打狗给狗看吧?

    何清社打开始认为沈淮是个不知收敛、态度傲慢的人,这时候想法倒有些转变了,猜想沈淮很可能早就决定好要对杜建摆出强硬的姿态……

    “既然杜书记这么说,那我就保留意见好了。”沈淮冷冷的应了一声,看也不看杜建,他知道现在阻止不了杜建通过党政会议实施他的意图,浪费口舌反对没有用,但他的姿态绝不能软了。

    要是连一群乡镇干部都斗不过,何谈重新给宋家接受?那简直是给宋家脸上抹黑。

第三十九章 午餐禁酒令

    (今天第一更,求紅票,求收藏)

    镇上召开党政联席会议,照例当天要到镇接待站会餐,只是今天的气氛压抑得厉害。

    陈丹站在装饰石板铺面的收银台里,看到以黄小磊为首的几个副镇长进门来,脸yīnyīn的,看到接待站里的小姑娘,也没有平时的嬉皮笑脸,板着脸就奔小宴会厅过去。

    党政办主任黄新良在进门前,把嘴里的烟屁股丢掉,脚踩上去用力的捻着,似乎要将烟屁股捻得连渣子不剩;走进来也不问中午酒席的准备情况……

    陈丹知道今天沈淮正式到梅溪镇工作,看着眼前的情形,莫名的忐忑不安起来,探头看了看外面,半天没见沈淮的身影露出来。

    “不得了啊,上午的会议,新来的书记差点跟杜老虎打起来,听说杜老虎上午差点把办公室都拆了。那几个镇长在里面都摆着一副臭脸,小何刚刚给黄鼠狼倒水,不小心泼出几滴水,就挨了一顿臭骂,眼泪‘啪’的飚出来,”

    餐饮部的领班钱云手捂着胸口小跑过来,凑到陈丹的耳边,咬着耳朵说道,“姑nǎinǎi我还要去安慰人家小姑娘去。陈丹,你帮我进去顶一个,那个气氛压抑得嘞,我有些受不住啊!”

    陈丹知道钱云说话喜欢带着点夸张,但看几个进来的副镇长的脸sè,也知道上午镇上准没有发生什么好事。

    她虽然对沈淮没有那么排斥,但从市钢厂那一幕,也能看出他的xìng子,虽说年纪轻轻就有着普通人不及的权位,但做事起来,比弟弟陈桐还横冲直撞。

    所以,钱云说沈淮跟杜老虎起冲突的事,陈丹还是信的,心里有些焦急,怕沈淮刚过来不知道杜老虎他们的深浅,冒冒失失的起冲突会吃暗亏。

    陈丹本来不管接待的事情,这时候也没有拒绝,说道:“好吧,我先进去帮你看着点……”

    “小陈,”就在这时候,镇长何清社与沈淮前后脚走进来,看着陈丹要进宴会厅去,何清社喊住她,说道:“这是新来的沈书记,你来认识一下;何经理她人呢?”

    “何经理刚刚接到电话去zhèng fǔ了,没跟何镇长你们遇到吗?”陈丹走过来,向沈淮伸出手,“沈书记你好,我是接待站的小陈,以后有什么事情吩咐一声。”

    看着陈丹眸子里藏着狡黠的神sè,沈淮知道她不想在别人面前跟自己显得很熟络,伸手跟她握了握,入手绵软,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便点点头放开,打量着接待站的餐饮部前堂。

    接待站虽然不能跟南园宾馆相比,但放在梅溪镇还是颇为富丽堂皇。

    何清社不知道沈淮与陈丹早就认识,见沈淮的眼神在陈丹脸上只停了一瞬,注意力就移到前堂的装饰上,心里有些奇怪,难道梅溪镇这朵带刺的玫瑰还入不了他的眼?

    “接待站是九零年建的,当时镇上财政收入状况还好。当时都说要并入唐闸区,镇上有些余钱,就赶紧建了这栋楼,临街的这半片楼作了接待站,往里是文化站,”何清社担心沈淮对梅溪的情况了解不深,就主动的当起解说员的角sè,“到去年年初,全省实行分税制试点,镇上的财政收入一下子恶化了,所以看接待站跟现在的梅溪镇有些不大匹配……”

    沈淮垂耳恭听,不过他对梅溪镇财政情况的了解,并不在何清社之下。

    梅溪不是小镇,九零年时全镇工业增值高达三千万,在东华地方所属二百多个乡镇里,名列前茅。问题就出在分税制试点上,九二年开始,地方新增加的工业增值税,其中四分之三就必须上缴zhōng yāng,另四分之一,归入市级财政。

    分税制试点之后,就限制了地方依靠扩大生产规模增加收入的途径。

    因为扩大生产规模,而企业效益不增,增加的工业增值税都给zhōng yāng拿去了,地方上一点好处都没有,自然就没有人愿意干这样事。

    沈淮点点头,说道:“我到东华后,对分税的问题,看到市里也有过充分的讨论:认为地方财政不能光靠扩大生产规模,关键还是要看企业效益。跟企业效益有关的所得税、营业税等等,还是归入地方财政的。再说了,照着分税制试点的设计,只是九二年之后增涨的部分收上去,以九一年税收实数为基数,这一部分工业增值税还是全部返回地方的。梅溪的财政增涨可能短期内会停滞不前,但也不应该恶化啊……”

    “这个就要跟梅溪镇这几年来的划分问题有关系了,”

    何清社见沈淮将问题提到关键点,知道他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索xìng将问题给他说透,

    “市里一直想将梅溪镇从霞浦县划出来。在这个问题上,县里没有主导权。不过,对要割出去的地盘,县里自然不会再拿县级财政进行补贴建设。梅溪大桥本来规划是九一年就要重建,下梅公路也计划同时铺柏油路面的。就是因为梅溪镇要划入唐闸区,县里就直接把梅溪大桥及下梅公路的建设资金抽走。县里不再补贴梅溪镇也就算了,还在本来要返还梅溪镇的增值税基数里割去一大块肉。去年的镇财政,比起九零年来,非但没有增加,还锐减了两百六十万……”

    九三年,梅溪镇公职人员的正式工资一年也只有四千元。

    二百六十万元,看上去不多,却足以支付梅溪全镇中小学教职工以及zhèng fǔ人员一年的工资。财政收入在短短两年内就锐减两百六十万,对梅溪镇的打击自然是格外的惨重。

    “当时唐闸区想将梅溪镇并过去,就是看到梅溪的财政状况好,如今一看这个情况,把梅溪镇并过去非但没有好处,还要立即贴出近一千万来重造梅溪大桥跟下梅公路,就没有人再提这件事了,”何清社轻叹一口气,说道,“当然了,梅溪镇的工业,主要还是靠钢厂撑着。钢厂效益好,镇上就好过一些。这以后就要看沈书记你大显神通了。”

    沈淮刚要再跟何清社扯几句,这时候看到杜建跟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走进来。

    他虽然是在梅溪镇土生土长,但全镇近五万人,他也只认得少数。

    不过,从陈丹与何清社的眼神里,沈淮能认出这个中年妇女就是杜建的情妇,也是镇接待站的经理何月莲,同时是刚刚给杜建经党政会议任命为钢厂治保处处长王刚的母亲。

    按说何月莲就算没有四十,也差不过两三岁,但看她面皮白皙,眼眸角只有淡淡的皱纹,并不显年纪。腰细臂肥,丰腴的体态叫她看上去确有几分风韵,关键是身上没有乡村妇女的土气,化着淡淡的妆容,确有几分姿容。

    要是将何月莲跟陈丹放一起,自然逊sè一些,但熟女自有熟女的味道,沈淮心里想:难怪她能将杜建的心给绑住?

    杜建看到沈淮,脸就黑下来。

    何月莲却是眼皮子一撩,水汪汪的大眼睛,就直扑沈淮身上来,笑道:“这是新来的沈书记吧?我赶着去zhèng fǔ向沈书记你报到工作呢,没想到错过去,叫你跟何镇长先过来等了……”糯柔的声音也是好听。

    “何经理是吧?”沈淮接过何月莲白嫩嫩不显糙的手握了握,笑道,“杜书记就分配我负责钢厂的工作,何经理可没有什么工作好跟我汇报的……”

    “我可是找沈书记您汇报钢厂的接待工作呢,”何月莲显然不想轻易的放过沈淮,身子贴过来,说道,“沈书记要是觉得我跟你汇报工作不合适,那你看接待站这边谁合适?”

    镇上的财政再恶化,每年几十万的招待费用还是少不了;钢厂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何月莲不再干镇上的计生工作,占着zhèng fǔ编制不放的同时,承包镇接待站后,靠着这两块,就能吃个肥水溜圆。

    杜建看到沈淮心里本就不喜,再看到何月莲跟见到腥苍蝇似的贴上去,心里更是不欢,沉着脸说道:“哪有那么多话说,都什么点了,还叫人吃不吃饭了?”

    陈丹站边的旁边不凑上去,看杜建杜老虎的脸sè,就知道上午沈淮跟他是真起冲突了。

    何月莲巧笑露媚的邀着杜建、何清社、沈淮三人入内。

    不能跟南园宾馆相比,接待站的小宴会厅摆下三张圆桌,倒还有很大的宽敞,米sè纹路的仿石地砖以及壁纸、灯饰都显得富丽堂皇,看得出来梅溪镇在两年前财政是真宽裕。

    “这接待站承包出去,每年的承包费可不少钱吧?”沈淮坐在杜建的对面,侧着直接问何清社。

    何清社还在桌底下拿手比了一个数。

    沈淮抿着嘴没有说话,八万一年的承包费,都不够这些装潢折旧的。

    何清社又说了一句:“三年一承包,今年就到期了。”

    这时候陈丹捧了一箱酒进来,沈淮抬眼看了一眼,说道:“市里三申五令,工作rìzhèng fǔ机关人员中午禁酒;酒拿出去!”

    陈丹有些发蒙,捧着那箱酒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几个馋酒的人站起来正要去分酒,听到沈淮这话也都愣在那里,一齐往杜建看去。

    “娘的巴子!”杜建手拍着桌子就站起来,震得桌上碗碟颤跳,眼睛瞪着沈淮,怒火就要喷出去。

    “杜书记,怎么了?”沈淮坐在椅子上,手搁在桌面岿然不动,抬头看杜建的同时,脸上还挂着笑,“关于工作rì中午禁酒的事,我觉得县里也应该是发文了,我们党员总不能带头违反政策吧……”

    陈丹这一刻担心杜老虎真扑上去对沈淮就拳打脚踢。

    杜建脾气爆躁,这些年在梅溪当惯了山大王,对zhèng fǔ人员动辄臭骂,也曾有副镇子挨过他耳刮子的事情发生。

    杜建脸上的肉跳了跳,甩着袖子将凳子踢翻到一边,骂道:“这饭老子不吃了。”

    “噔噔噔”就走出去,差点还把堵在门口的陈丹撞倒。其他人知道沈淮是个狠角sè,上午会议上能当杜建的面抽黄新良的脸,他们心里再恼,也不敢破口相骂跟这个新来的书记直接结仇,但也移凳离桌,跟着杜建后面就走了出去。

    陈丹这才知道,何云刚才跟她说的,一点都没有夸张啊:这个沈淮啊,就是一条混江龙,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啊。

第四十章 不欢而散的筵席

    (第二更,求红票、求收藏)

    “这饭看来是吃不成了,也好,今天我死去的老娘散祭,能赶回去磕个头。”

    何清社看着沈淮第一天过来跟杜建势成水火,杜建已经给撩得跟火药桶似的,随时都会爆炸,他有心帮沈淮,但也怕兜不住事,闹大发把自己搭进去,想着还是暂时抽身站出去为妙,当下就找了借口,也不留在接待站陪沈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月莲拍着大腿,看着突然间走得空荡荡的宴会厅,也有些发蒙。她刚才进门时见杜建对沈淮那样子,还以为他肚量小,容不下新过来跟他抢权的新书记,哪里想得新来的书记,会如此的不近人情,会如此的肆无忌惮的伸手往杜建脸上抽。

    沈淮跟没事人似的站起来,看着宴会厅zhōng yāng空荡荡的三张圆桌,说道:“别人都走了,我还是要找地方吃中饭。这里太空旷,何经理给我换个小包间……”

    何月莲看着沈淮那张白净的脸,恨不得想上去抓两把:叫你小白脸嚣张,叫你小白脸猖狂!

    心里怒火再沸腾,何月莲也清楚杜建能忍着气甩手而走,眼前这小子一定有些能量,不是她能惹的。

    这年头能这么嚣张而不给人乱脚踩死的,那一定是有他嚣张的本钱。

    不过何月莲也忍不住心头的恶气,寒着气对陈丹说:“你给沈书记换个包间……”“噔噔噔”的扭着屁股就走了,其他服务员也摒息宁神的溜了出去,就仿佛这边有只大老虎似的。

    “刚才对你的语气冲了些,没生气吧?”沈淮笑着问陈丹,“跟你说对不起了。”

    搬酒进来沈淮那一声质问,陈丹心里是有些不痛快,但想到他是借题对杜建发难,也就想开了,没想到他还有心道歉,心底有些发热,笑了笑,说道:“我能生你气?不过,这样子,真的合适吗?”

    “是啊,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真的合适吗?”沈淮顺着陈丹的语气又自问了一句,“对了,换着房间说话吧,这边空荡荡的,感觉怪怪的……”

    “你说你,这三桌菜怎么才好?”陈丹看着三大桌已经摆了半满的碗碟发愣。

    “何月莲每年能捞不少了,浪费三桌菜也赔不死她,”沈淮笑了说道,“你直接帮从这里端两盘菜过来,不过要盯紧一点,不要叫姓何的有机会往里吐口水……”

    “你也真是的,谁没事干这缺德事?”不过话出口,陈丹她的脸先红了,好像干的坏事给沈淮窥破一样。

    陈丹先领着沈淮进二楼的包厢,包厢临街,隔着窗子能看到黄新良跟何月莲站在接待站外面说话。杜建以及其他镇领导已经离开,不知道到哪里吃中饭去了。

    陈丹拿着漆盘子挑了几样小菜端上来,沈淮看只有一副碗筷,问道:“怎么只有一副碗筷?”

    “你还有朋友要过来吗?”陈丹故作糊涂的问道,她知道要是今天跟沈淮一个桌子吃饭,谣言乱传不说了,还一定会给何月莲挤兑死。

    “我约了赵东下午来梅溪,”沈淮也只是调戏陈丹一下,见她聪明的避开,也就言止于此,见她站在门口,也不进来也不退出去,问道,“你进来坐坐没有关系吧?”

    “我今天是包厢服务员咧……”陈丹嫣笑而笑,就站在门口跟沈淮说话。

    “得,帮我盛饭。”

    沈淮将碗伸出来,陈丹便走进来帮他把饭盛好。

    沈淮扒了两口饭,就把碗放下来,将皮夹掏出去,递给陈丹,说道:“你去帮我把账结了……”

    “你是副书记呢,签个字挂账就是,何月莲再给你脸sè,也不会真叫你拿现钱付账。”陈丹站在门口不动弹。

    “要说一点招待费都不批,那是不近人情,”沈淮说道,“关于接待费的使用,有两个方式:一是个人在接待用餐时先行垫付,然后拿票到财务部门说明理由实报实销,每个月给相应级别的干部一个报销上限。一个就是直接签字挂账,由接待站到年尾跟财务部门核帐。你说接待站这边希望哪种方式?”

    “那当然是后一种啊,”陈丹说道,“就算不设报销额度,也是后一种签字挂帐好啊。签字挂账,就方便镇上的干部不管公事私事,都来接待站吃喝。何经理又不怕zhèng fǔ会赖账,自然是希望镇上的干部吃得越多越好,喝得越多越好……”

    “但对zhèng fǔ,对钢厂呢?我来梅溪之前,就把情况打听清楚了,镇上跟钢厂一年在接待站吃喝将近九十万,够全镇机关人员发一年工资加福利了,”

    沈淮说道,“绝对杜绝吃喝不可能,在国内办事不外乎人情,我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但什么事都要有度。这个费用要降下来,降到相对合理的水平,要严格控制财务费用,采用第一种方式就很合适。不过,真要采用第一种方式,也必然会叫那些已经习惯了签字挂账、混吃混喝的干部在背后骂娘!你看,不管怎么样,我过来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何不打开始就把大家都得罪干净了?”

    陈丹睁大眼看着沈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些,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低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压着声音说道:“也没有必要一开始就光着膀子上啊,工作再难,也可以慢慢开展啊。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了,你今天才第一天到梅溪,还没有站稳脚呢;杜老虎可是条很厉害的地头蛇,黄鼠狼、黄新良他们,也不是好对付的角sè。”

    “杜建在梅溪镇是头老虎,但他在县里呢,还不乖顺得跟条狗似的,”沈淮笑了笑,“在市钢厂,你看到我是什么作风,市zhèng fǔ秘书长葛永秋已经调任霞浦县副书记、代县长,葛永秋的脸,我都敢抽,在杜建面前叫他涨气焰?”

    “……”陈丹抿着嘴不说话。

    “不过,你说的也对,”沈淮说道,“我打开始不应该这么冲动,到梅溪后应该先按兵不动,先熟悉梅溪镇的情况。镇上那么多干部,也不可能个个都跟杜老虎一条心,何清社就跟杜建尿不到一个坑里去。有个半年时间,在梅溪站稳脚,再跟何清社等干部联手,那时候对抗杜建就更有把握;再有半年时间,也足够去争钢厂的控制权——对了,你知道我上午刚刚给任命作钢厂的钢厂吧?”

    “刚听说。下面都说杜老虎把你架空了,才叫你反应这么大,”陈丹说道,“不过钢厂的人差不多真都是杜老虎的亲信,你真要管理钢厂,还真要花上一年半载的水磨工夫才可能成功。”

    “如果我是一个老成的政客,就不应该cāo之过急,”沈淮自嘲的一笑,说道,“但是钢厂等不及啊。我与赵东分析过,梅溪钢厂的情况要是再这么拖上半年,怕真没救了,还不如关停清算得了。”

    “是嘛?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陈丹睁大眼睛看着沈淮。

    她只是因为海文赔偿的事情托付过赵东,之后跟赵东也没有什么联络,倒是陈桐帮着沈淮搬家,跟赵东见过两面,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沈淮怎么会跟赵东跑得这么熟络。

    “说实话,我耐心再等上半个月,就算不能叫杜建离开梅溪,也能叫他把钢厂的实权交出来,但梅溪及钢厂一潭死水的局面不会很快得到改善,”沈淮说道,“时间不等人啊。拖上三五个月再去下猛药整顿钢厂,上千口人的饭碗可能就要砸了。你说我能拖吗?你说能跟这些只吃干饭、不干事的人磨上三五个月吗?我就是要把杜建变我手里的搅屎棍,先把这潭死水搅动起来。”

    陈丹却是一笑,说道:“刚才你真不怕杜老虎动手?”

    “他敢?”沈淮笑道,“他要敢动手,他今天的官帽子就得给摘掉。我拿话挑他,就是要他露出最直接能把他一脚踢开的破绽出来。说实话,在国内,要做事,想做事,就不要指望别人会喜欢你。你看看我们身边,有哪个官员不喜欢嘻嘻哈哈的一起发财?我不需要别人喜欢,也不想讨别人的喜欢。要是在市县,我或许还要蜷着、屈着,但是在乡镇做事,首先是要让别人畏惧你……杜建这些年在梅溪称王称霸,打人骂娘的事时有发生,你见过有多少人敢当面啐他?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什么,乡镇干部说到底还是喜欢能给他们带来实惠的人,现在抽他们两鞭子,改天往他们嘴里塞两根骨头,他们照样把尾巴给我摇起来。”

    “这个我就更不懂了。”陈丹探头看了看窗外的黄新良还没有走,想象他摇尾巴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涨红了脸,眼睛水汪汪的看了沈淮一眼,又低下头去。也许是这张脸给她惹来太多的麻烦,也许是自己挣扎着保护自己太心累,她尤其觉得沈淮这种横冲直撞的蛮横风格更叫她心安。

    “你知道什么叫鲶鱼效应吗?”沈淮见陈丹红起脸来,眼睛里流出来的都媚气,看了叫他心浮气紧,心想真有些女人是专门勾人魂的,赶忙换过话题问道。

    “人家好歹是中专毕业,”陈丹娇嗔道,“不就是说沙丁鱼喜欢安静,放水桶里运输会因为缺乏游动而使水缺氧闷死吗?丢一条好动的鲶鱼进去,把水搅动起来,又强迫着沙丁鱼跟着一起游动,水就会活起来,鱼也不会死了……”

    说到这里,陈丹又好奇的抬起头来,盯着沈淮看:“你把你自己比作这条鲶鱼啊!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管理钢厂的话,不是应该把其他有活力、上进心的员工拿出来当鲶鱼吗,哪有自己去当鲶鱼的?”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希望我当鲶鱼?”沈淮笑着问,他知道陈丹是老中专生毕业,还在读函授,比绝大多数漂亮女人靠着自己的脸蛋吃饭,要好强得多。只可惜这个社会只给她的容貌吸引。

    “啊,谁啊?”陈丹好奇的问。

    “过些天你会知道的。”沈淮心想谭启平赴任的消息这两天应该就会传到东华吧,有陈铭德的前车之鉴,谭启平到东华后不会轻举妄动。

    谭启平在市里不轻举妄动,他要再在梅溪在耐着xìng子按兵不动,这他娘的僵局何时才有可能打破?沈淮也知道谭启平是乐意看到他跳头当条鲶鱼把东华的死水撑活一起,只要闹出来的局面是他市委书记所能够控制的就行。

    见沈淮不说背后有人作靠山,陈丹也不好奇,相反,沈淮今天跟她说得话,已经是够多了,何况这些话本不该说给她听的——陈丹觉得很奇怪,觉得沈淮的心似乎很孤单似的,再想到他前些天抱着金子痛哭的情形,心想,或许他只是要找个人说说话吧。

第四十一章 地盘

    (第三章赶出来了,天可怜,下午本本系统崩溃,仅有的三四章存稿也丢掉了,看来我是一个不应该有存稿的男人啊!求可怜)

    吃过饭,沈淮也没有立即回镇zhèng fǔ,而是在镇上溜跶起来。

    接待站是九零年新建的楼,可以说是除了钢厂之外,梅溪镇最为标志xìng的建筑。

    楼临街高三层,往西逐级抬高到五层,半弧形结构,线条很流畅,外立面贴满白sè间缀蓝花的马赛克,仿佛一道涌来的白sè海浪。

    临街的半片楼作为镇接待站使用,除了餐饮之外,还有客房部。不过梅溪镇挨着东华市区很近,对住宿要求稍苛刻一些的客人,都会住到东华市区去,接待站的客房部,经营状况谈不上理想,唯有餐饮部依靠zhèng fǔ跟钢厂的吃喝过得特别的滋润。

    从接待站南面的庭园绕进去,就是跟接待站同一栋楼的文化站。

    说是文化站,其实也早承包出去了。

    进门底楼的大厅里就摆放了一圈游戏机,大中午的,里面拥挤了不少社会青年以及梅溪中学的学生,在角落里还有一群人围着赌游戏币的两台老虎机,没有人在意沈淮走进来。

    从转角扶梯走上去,二楼是镇上的录像放映厅。门口挂着一张黑板,用红白粉笔写有今天下午要播放的录像。

    《卿本佳人》的影片名上,还大大的标注着“香港艳、情大作”六个字。

    三楼是舞厅,里面光线暗暗的,还没有到营业的时间,看不到有人在。四楼才是镇文化站在这栋楼里唯一保留的设施,镇图书室。图书室的门虚掩着,也看不到有人在。

    五楼是办公室,大中午也看不见有人在,再上就是天台。

    天台上有对情侣躲在角落里对吃舌头,穿着梅溪中学的校服,看到沈淮上天台来,才分开来,故作镇定的转头看向外面。

    除了钢厂的高炉、自来水厂的水塔,梅溪镇就没有比这栋楼还高的建筑了。

    沈淮站在天台上,视野开阔,极目远眺,往南能看到钢厂的高炉跟空中钢廊,往西能看到梅溪河粼粼的波光,往北、往东则是成片的田野。下梅公路、学堂街、梅溪老街、钢厂路以及一些乡村土路,将梅溪镇分割成参差不齐的数十片。

    远眺景sè壮美,然而将视线收回来,满眼则是梅溪的穷困跟破旧。

    不要说更远的乡村地区,镇上也皆是鳞次栉比的青砖瓦房,间或有茅草屋顶,曲曲折折的小巷显得陈旧、杂乱。

    从文化站大楼以及新铺柏油路面的学堂街,能看出梅溪镇在九零年前后财政还比较可观,只可惜甜蜜期过于短暂,文化站大楼与镇zhèng fǔ大院之间的梅溪中学,主要还是解放前一直留下来的校舍以及rì军侵华时建造的马棚。

    除葱葱郁郁的树木之外,梅溪中学显得陈旧不堪,cāo场也是一片土黄。

    不要奢望什么塑胶跑道、草皮了,沈淮上午在办公室看到教育办递上来的一张关于梅溪中学跳远沙坑需用两吨沙的用款申请单,便略见梅溪中学的教育用款窘迫到什么程度了。

    在文化站的北面,是镇敬老院,两排六七十年代建的平房。沈淮居高望下,能看到南栋平房的屋顶给大风揭掉一片瓦,临时用茅草跟地膜槊料遮在上去。敬老院的大院子,有七八名孤寡老人打瞌睡,还十几只散养的鸡满院子的追逐。

    学堂街西的镇菜市场是一片彩钢棚。去年冬天大雪,彩钢棚积雪太厚给压塌,现在还能看到彩钢棚屋顶上有塌折的痕迹。

    也许是以前从没有站到这个角度去看梅溪镇,对梅溪镇的经济滞后跟破旧,没有此时这么深刻而鲜明的感触。

    远不要说跟欧美的乡村小镇相比了,就跟渚江南岸的平江市乡镇比,梅溪镇也落后太多了。

    “你在看什么?”

    沈淮转回头,见陈丹从另一头铁扶梯爬上天台,侧着身子依着栏杆,说道:“没想到站在这里看梅溪镇的风景这么好……”

    “你是刚刚走上来巡视自己的地盘呢,那赶情是觉得站上来看风景好。要是多上来两次,你就会看到梅溪落后的地方,南面的钢厂以及梅溪河污染都很严重……”陈丹说道。

    这会是自己的地盘吗?沈淮心里自问。

    他之前决定留在东华,一是要照顾好小黎,再一个想着做一番成绩,以改变宋家对他的看法,但真正的去审视这片叫他魂牵梦绕的土地,他内心抑不住涌出来的一股冲动:

    唯有让这片土地变得更美好,更富足,才真正是他应该去做的事情。

    “你跟小黎住哪里?”沈淮平静的看着陈丹。

    “诺,那片平房就是镇上的宿舍,”陈丹指着文化站西边的一条狭窄巷子,说道,“沈书记你要是不住老宅,接待站有客房可以住,也可以跟镇上要间宿舍住;或许可以直接住进钢厂的宿舍楼前……”

    陈丹指着南面钢厂背后两排灰白sè的小楼。

    梅溪钢厂的年产钢材量大约不到市钢厂的十分之一,但拥有近八百名职工,在远近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厂。

    “你过来是找我的?”沈淮又问。

    “啊,”陈丹这才想到上天台是为哪般了。

    她刚才走上来,看到沈淮望着远处出神,给他线条俊朗的侧脸以及专注的神情所吸引,就把这事给岔开了。

    陈丹粉脸微红,说道:“赵东过来了,赶巧到接待站借电话要联系你。我看着你转脚进文化站了,想着你会在天台,就过来喊你了……”

    沈淮跟陈丹下楼来,赵东跟杨海鹏就在接待站外等着,也不晓得他们俩从哪里搞来一辆桑塔那,就停在路边。

    沈淮看着杨海鹏,问道:“赵东从市钢厂辞职了,现在无所事事,你怎么也不管你的建材店了?”

    “嗨,店里能有多大的事?今天是沈书记你新官上任,怎么也要过来凑个热闹。沈书记你不会不欢迎我过来吧?”杨海鹏摸着跟刺猬似的寸头,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热情的称呼着沈淮的新官名。

    沈淮笑着在杨海鹏肩膀上拍了一掌,说道:“不要喊生分了,我在东华也没有什么朋友,愿意交你跟赵东两个朋友。”

    杨海鹏眼巴巴的缠着赵东一起赶到梅溪镇来,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也担心心思太明了,会叫沈淮不喜欢;这时候叫他这一掌打得心头一热。

    “进去找个地说话吧……”沈淮邀着赵东、杨海鹏往接待站里走。

    中午的会餐叫他搅了局,接待站这时冷冷清清的,也不知何月莲去了哪里,陈丹领着他们上二楼的包厢,沏来茶水,还是站在包厢门口,也不进去,也不离开,好像真是随时听候吩咐的服务员。

    沈淮拿起茶壶,给赵东、杨海鹏分茶,说道,“今天的情况有些复杂呢,我上午就跟杜老虎闹翻了。按说他下午应该带我直接到钢厂宣布任命,不过照眼前来看,他可能躲起来不理会我。”

    “任命通过没有?”赵东问。

    “杜老虎也就在梅溪镇算是头虎,但还没有胆子违拧县里的意志,任命倒是通过,”沈淮笑道,“既然任命都通过,他们拖着不宣布任命,也没有意义,大概是中午给我气歪了,拿这事压压消气呢……”

    “你能帮杜老虎气成什么样子?”杨海鹏问道。

    就在梅溪大桥以南的沿河地区,有一片紧挨河运码头的建材店。河西岸属于唐闸区,河东岸属于梅溪镇,杨海鹏的建材店就在河西岸,但对梅溪镇的情况比较了解。

    在知道沈淮昨天领老熊去省城所为何事之后,杨海鹏也就不担心有新市委书记撑腰的沈淮会吃不下杜建,但也好奇沈淮第一天会怎么样跟杜建闹翻脸。

    “诺,这事你们问陈丹……”沈淮笑道。

    “又挨着我什么事?”陈丹站在门口娇嗔道,“我就管端茶递水了,别的事可不知道。”

    杨海鹏嘿嘿一笑,他也打心眼里认定沈淮租孙海文留给他妹的老宅,就奔这娇滴滴的明艳陈丹过去的。因为跟孙海文的关系好,虽说没有怎么跟陈丹见过面,也知道她的一些情况。

    这世界就是男欢女爱,沈淮年少权重,风流倜傥,就算身边花花草草一大堆,在杨海鹏眼里也根本就不算什么缺点。

    他看着陈丹跟沈淮眉来眼前,心想着,莫非是勾搭上了?

    赵东的心思没有杨海鹏那么复杂,还想着沈淮头一天就跟镇党委书记闹翻的事情,说道:“梅溪钢厂的副总工程师徐溪亭是市钢厂出去的,跟我、海鹏都认识,本来早就想找机会一起吃个饭,但徐溪亭是个谨慎的xìng子,想着事情定下来再见面。要是杜建拖着不带你去钢厂宣布任命,是不是晚上就找徐溪亭出来一起吃顿饭?”

    “也行。”沈淮点点头,杜建上午一系列手段,无非就是想把他架空,而他想掌握实权,无非也就拉到足够多能听他话的人。

    沈淮对徐溪亭不陌生,他进市钢厂里,徐溪亭还指导他技术,算是市钢厂技术比较强的人物之一。梅溪钢铁厂仈jiǔ年引进英式短流程电炉进行扩张,特意从市钢厂将徐溪亭聘请过去主持该项目。

    徐溪亭工程师出身,xìng子又有些软,空有一身技术,到梅溪钢铁厂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得到发挥的机会。说实话徐溪亭能一直呆在梅溪钢铁厂而没有给踢出来,还要算他xìng子有韧xìng。

第四十二章 谁比谁冷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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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到下午上班时间,沈淮就直接把赵东、杨海鹏带到办公室去。

    杜建要是拖着不带去他钢厂宣布任命,他在zhèng fǔ大院也是无事可做,还不如拉赵东、杨海鹏讨论怎么调整钢厂的生产规划。

    赵东自不用说;杨海鹏跳出市钢厂也才两年时间,离开后又是从事建材贸易,还能算是半个专家。当然了,杨海鹏这两年zì yóu惯了,沈淮也知道没可能再把他拉到钢厂做管理工作。

    一直到下午三点钟,都没见杜建回zhèng fǔ大院;而其他干部,都视沈淮如瘟神,不敢惹,也是躲得远远的。

    沈淮倒也不焦急,杜建拖延着不宣布任命,只是叫他留下的把柄越多,到时候越可以叫他直接滚蛋。

    谭启平到东华来,就算再按兵不动,调一下乡镇书记也是轻而易举的。而吴海峰、陶继兴已经有安全撤出的念头,也不会希望看到矛盾的焦点集中在梅溪镇来个大爆发。

    墙壁上的挂钟刚报过时,就见何清社就心急慌忙的从外面走过来,说道:“沈书记,钢厂那边发生些事情,杜书记让你马上过去……”

    妈的,半天不见人,钢厂出事了倒想他才是新任命的厂长,沈淮心里把杜建他娘、他媳妇、他女儿cāo了一遍,才拿起外套问何清社:“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清社这才看到沈淮办公室里还坐着两个人,心里想前因后果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见沈淮不避讳,他就直接解释道:

    “钢厂签给万虎贸易公司代理的钢材经销价太低,另找了经销商代理钢材销售。新的经销商今天派车来厂里拉钢材,没想给万虎公司的人知道了消息,派了好几辆车将钢厂的几个门都堵死,不让钢材出厂。厂里的职工情绪控制不住,要砸车,杜书记知道消息已经赶过去劝阻,还要沈书记你也赶紧过去……”

    “许是有人通风报信给我难看吧?”沈淮说道。

    “通风报信可能是万虎公司在厂子里的眼线,”何清社怕沈淮将矛头又引到杜建的头上,这时候只能先替杜建开脱一下,“眼下就怕那帮不知好歹的职工,真把万虎公司的车砸了。问题要是闹大了,谁都兜不了啊!沈书记,你是从市里下来的,市里的情况,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

    沈淮心里冷笑:万虎公司后面不就是高天河的儿子,都能把你们吓出尿来?但想到何清社是目前他在梅溪镇唯一能团结的对象,就没有把心里的鄙视摆到脸上;在官僚化严重的东华市,不是谁都有胆气跟市长公子对抗的。

    沈淮走到门口,将门掩上,问何清社:“职工闹起来,我赶过去也是一个烂摊子,何镇长,你给我一句实话,杜老虎在背后到底有没有捣鬼?”

    何清社看到沈淮第一天到梅溪镇,就能杜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说实话这时候也摸不清他的底了。

    只见沈淮脸sè沉毅,没有让步的意思,给逼得没办法,何清社只得吐露一些实情:“另找新的经销商应该是杜书记决定的,在此之前也只有他有拍板的权力。也许是杜书记在离任之前,想给钢厂的职工留个好。至于其他,我真是不知道……”

    “这就对了。至于另找新经销商会留下什么烂摊子,会不会得罪市长的公子,都是我沈淮的事情,跟他杜老虎没有半点关系,”沈淮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水,倒是不焦急了,说道,“杜老虎没想到的是,我第一天过来就没有给他台阶下。他中午拍着桌就走,没脸面得很。他要急着讨回脸面去,除了暗中给高小虎通风报信,提前把这事闹开来、能给我一个下马威外,他还能直接扑上来抽我的脸不成。何镇长,你说这个解释说得通不通?”

    何清社也怀疑杜建在背后捣鬼,但这话不该由他来挑明来说,这时候还是以镇上的大局为重,只是劝沈淮,说道:“怎么会?不会的。职工闹起事来,对杜书记哪有半点好处?杜书记这会儿火烧火燎的去灭火呢。”

    “怎么不会,杜老虎想点火烧我的屁股,只是没想到把整个屋子都烧起来了,这也是他咎由自取,”沈淮冷冷一笑,“杜老虎自己把事惹出来,想着我去帮他擦屁股?他当厂长这些年,不能把事情弄妥当了,我一个初来乍到的,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事情闹大了,把钢厂关停掉,对谁都没有好处啊。”何清社真怕沈淮袖手旁观,说道,“钢厂职工那边,杜书记努力在做工作,但万虎公司那边,沈书记是不是认得人?哪怕是今天叫万虎公司把车从钢厂门口撤走,叫职工先把情绪缓下来,也好过立下闹翻脸啊!”他想着沈淮既然是从市里下来的,在市长高天河的儿子跟前也应该能说得上话。

    “好吧,去看看也好,总不能真叫钢厂闹关停了……”沈淮将外套拿起来穿上,带着赵东、杨海鹏一起坐何清社的车赶到镇南首的钢厂。

    ***************

    学堂街往南到头,就是钢厂的大门,横向的一条水泥路都是钢厂的附属建筑,镇上人习惯称钢厂路。这时候街头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让司机将车停在外面,何清社与沈淮他们走上前去。

    其实这边也没有闹出多大动静,也可能是局面给先一步赶过来的杜建给控制住了。

    厂门口横行停着一辆黑sè奔驰、一辆蓝sè的别克商务车,车里没有人,但就是堵在门口不挪走,有两辆满载钢材的卡车给卡在大门里出不来。

    一大群穿着蓝sè工服的青年职工挤在厂门内,杜建叉腰就站在厂门前,将这些要闹事的青年职工气焰压住:

    “你们是要造反不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议着解决?你们过去把车掀翻了,你们以为就胜利了?车子磕了碰了,还不是要厂里、镇上出钱赔。万虎公司出价低,但也没有伸手来抢。我们要换经销商,这是正常的要求。既然是正常的要求,就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去沟通、去谈。你们是要闹哪门妖蛾子?”

    “什么叫正常渠道?正常的渠道就是派车堵我们钢厂的大门吗?我们还有没有经营自主权?”有个青年职工不服杜建,站出来要往外闯,“不就是高天河的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杜厂长你要保你的官位,不敢动车子,可以理解,那请你站边去;我们不怕!”

    “胡志刚,你给我滚回去。你鸡耙大了**想朝天还是怎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杜建当厂长多年,平时就是粗暴xìng子,发起火也能镇住人,瞪眼看着这个跳出来的青年,张嘴就骂,当真就将他喝停,“人家把车停在厂门外,又没有停在厂门里,你找谁说理去?这部车往少说也要一百万,磕坏一块漆补一下就要八千、一万,你把你娘卖了去赔?就算要换经销商,一切也都要照规矩去谈,哪有你们这么胡搞的?国家法纪是摆饰?”

    “还好,还好,还好杜书记能压住场面;这些混帐,也只有杜书记的脾气能镇住这些刺头……”何清社见场面大体控制下来,就松了一口气。

    沈淮听着杜建的喊话,倒是先已把自己撇清了,便大步往厂门口走去;何清社也紧跟过去。

    杜建看着沈淮大步走过来,有些意外,但也压着声音跟他解释当前的情况:“场面大体是控制下来了,职工的情绪还是要安抚。万虎公司那边还要去协调,最好还是能让万虎公司那里做些让步……”

    沈淮没有理会杜建,看着厂门内给杜建压制住的一大群青年职工,大声说道:“我叫沈淮,也是梅溪镇新上任的党委副书记。镇党政会议今天上午刚刚通过我担任梅溪钢铁厂厂长的任命,想必你们之前还不知道。谁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什么了事情?”

    新厂长的任命,钢厂还只有管理层知道,聚集在厂门口的青年职工哪里晓得?但见杜建以及镇长都在,也都没有否认,当然也知道沈淮的话不假。不过,沈淮年轻得很,聚在厂门口“闹事”的这一大群青年职工,倒有半数比他年轻还大。如此年轻的厂长加镇党委副书记,自然没有办法一开始就赢得众人的信服。

    沈淮的问话,半天没有人回应,只是拿迟疑跟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杜建压着声音、但神情严厉的质问沈淮。他猜不透沈淮的意图,职工的情绪本身给强压下去,沈淮站出来搞这么一出,职工的情绪又涌动起来,要是失控,问题会进一步搞复杂了。

    现在新旧厂长交接,真要闹出什么事,自然也是他杜建担大责任。

    杜建怕沈淮居心不良。

    沈淮没有理会杜建,看厂门内的青年职工交头接耳,就指着那个给杜建骂回去的胡志刚:“你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厂里钢材出货,万虎公司无理派车堵车,想逼厂里将钢材都低价交给万虎公司代理……”胡志刚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给点了名,不管这新来的鸟厂长有用没用,有担当没担当,当下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万虎公司的司机呢?”沈淮问道。

    “把车停下来,人就走了。”

    “你们报过jǐng没有?”沈淮问道。

    “报过,镇上的办出所、县里、市里都报过jǐng,没给理会。”胡志刚回答道。

    “你们都散开,这事交给我来处理。”沈淮说道。

    沈淮这话一出,厂门口的职工都以为他跟杜建一个调调,想将他们闹事的职工先赶散开,顿时又众情沸腾起来,没有一个人退缩,都往厂门口涌过来。

    沈淮不管这些工人,直接挤到厂门里;杜建跟何清社以及镇上干部都厂门口要拦住工人;这时候哪里还拦得住,给冲得七倒八歪。赵东与杨海鹏还搞不清楚沈淮的意图,他们又不是梅溪镇上的干部,只能暂时站在外面旁观。

    沈淮爬上卡车,指着坐在车里观望形势的司机,也不知道他是车里的司机还是新经销商派来拉货的司机,指着他说道:“你下去。”

    司机给沈淮的气势吓住,头蒙蒙的真就下了车,车钥匙也没有拔。

    沈淮坐定,直接打上火,按了一下喇叭。

    刺耳的重卡汽笛声就一瓢冷水浇沸油锅里,厂门口闹哄哄的职工给这么近的汽笛声刺得耳朵生痛,吓了一大跳,转回头才看到门里那辆装满钢材的重卡这时候“嘟嘟嘟”发动起来。

    沈淮又连按两下喇叭,才探身指着站在厂门口犯愣不知道让开的工人,说道:“哪他妈那么多废话,都给我滚开!”

    钢厂的青年职工,多为附近入厂的劳动力,文化层次不一,温和的脾气根本就搞不好生产管理,破口大骂甚至要用上暴力,才更有可能叫这些职工服气。

    厂门口的工人们这才都明白过来沈淮的意图,忙不迭的给他让道。

    何清社、杜建两人面无血sè:这混蛋啊,哪能这么乱搞?这是高家的奔驰啊!要能砸,他们还不躲起来就让工人们去砸啊?

    看着何清社、杜建挡在厂门口前不让,沈淮坐回驾驶室里,缓缓启动重卡,连着两声喇叭,将他二人吓退,就缓缓踩下油门,直接朝那辆看上去最冷艳昂贵的黑sè奔驰轧过去……

第四十三章 事情闹大了

    (没有存稿的rì子,真是辛苦啊)

    何清社忙不溜的避开,就看着装满钢材的卡车从眼鼻前擦过,他巴望着沈淮这混蛋只是装腔作势。可是他的幻想在下一刻就成空,就听见咔嚓一声,就看见半身高的特宽卡车车胎直接扒着黑sè奔驰的车头轧了上去。

    军绿sè的卡车装满钢材将有五十吨重,沈淮开车就用左侧的前车轮对准奔驰的车头。

    奔驰的车架子再硬,也经不住近五十吨满载重卡碾轧,就听着“咔嚓嚓”的一阵响,那辆冷艳高贵的黑sè奔驰就在众人的眼鼻子底下给压成一块大铁饼。

    何清社脸sè苍白,沈淮刚到梅溪镇上任就跟杜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他知道沈淮在市里有些背景,不然也可能跟当时是市zhèng fǔ秘书长的葛永秋闹矛盾,但他万万没想到沈淮一言不和,真敢开着重卡将万虎公司的奔驰压成铁饼。

    何清社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这下子事情闹大了,没办法收拾了……

    卡车过去,何清社看到让开到路对面的杜建,看到他的脸黑得跟煤饼一样,显然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眼前的局面。

    钢厂的职工们虽然刚才情绪激动,也要动手上去砸车,但真正看到新来的厂长,开着重卡,就直接把那辆奔驰给轧成铁饼,也吃惊的站在那里,突然间有些发蒙:这是怎么了?

    站在旁边,还没有来得及凑上去赶热闹的赵东苦笑的看着眼前一切,暗道这个沈淮就算是下乡镇,还真是风格不改啊,也真就不难想象他为何第一天上任就跟镇党委书记起冲突了。沈淮就是一条混江龙,就算是担任副职,又哪里会甘心给地头蛇压住一头?

    杨海鹏却嫌事不够大,兴奋的拍大腿叫嚷起来:“就该轧他娘的!”

    “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赵东无奈苦笑。

    “矛盾激化有激化的好处,与其扯牛皮,还不索xìng把这些破事都捅开来。”杨海鹏说道。

    “真要去轧车,去砸车,换我上去也比他强啊。”赵东也知道有些矛盾必须捅开来,但他不主张沈淮亲自上去冲锋陷阵来干这么事,容易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他也不跟杨海鹏争论什么,从拥挤的钢厂职工以及围观群众间挤到前面去。

    沈淮将黑sè奔驰压成铁饼,显然不过瘾,又打着方向盘,把右侧的后车轮对准那辆蓝sè的别克商务车倒车轧过去。

    别克商务车的车尾高,给重卡右轮推着直往前哧溜的推着走,直到厂门前的一个矮水泥墩子前给顶住,才给重卡的右轮爬上来……

    这时候钢厂职工们才醒悟过来,突然间人群里爆出大声惊天动地的呼欢声。

    他们才不管什么后果不后果,从给万虎公司派车堵门,钢材无法从厂里正常出货开始,他们的情绪就给猛烈的挑燃起来。

    冰动三尺,非一rì之寒,钢厂的经营状况一rì不如一rì,减半发放工资已经有三个月了。每个月只能拿一两百块钱养家糊口的职工层,从上到下就怨声载道,对万虎公司刻意压低钢材经销价的事情也都大体清楚是怎么回事。

    就算今天不是因为堵门事而爆发,这样的民怨积累下去,得不到发泄,也会有爆发的一天。特别是青年职工,天不怕地不怕,做事没有顾忌,一个个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万虎公司堵门就是车间里的青年职工先站出来,吓得钢厂的管理层不敢露面弹压,只能紧急通知杜建过来控制场面。

    杜建在钢厂还是有些余威的,及时赶过来,将情绪激动的职工强行镇住,想通过沈淮跟万虎公司背后的高小虎沟通一下,将这件事暂时化解掉。

    杜建万万没想到沈淮是个更不怕事大的,废话一句没有,直接开着重卡就将万虎公司堵门的小车压在两块铁饼。

    职工们正给压制着得不到发泄,这时候看到新来的厂长,开着重卡将堵门的两辆小车压成铁饼,压成一堆废铁,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痛快,有关说不出的解气、解恨。

    欢呼、怒吼,看着沈淮倒车再去轧那辆蓝sè别克,许多青年就冲上去跟车走,恨不得能跟着往蓝sè别克上踩上两脚才解气。

    沈淮停下车,打开车门,扶着车门探身站出来,看着围在卡车周围的职工。

    虽然职工们在发泄的狂呼,杜建还是冲上去,劈头就朝沈淮骂:“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你这是公然破坏私人财物,是犯罪行为吗?你身上还有没有党纪国法?你这是在发动职工造反!”

    “我是新上任的厂长,只要我一天是钢厂的厂长,所有敢公然勒索钢厂、敢损害钢厂利益的行为跟人,在我面前的下场就只有这个!”面对杜建sè厉内荏的指责,沈淮指着卡车车轮下已成废铁的蓝sè别克,声sè俱励的回应杜建。

    何清社给裹在人群里,想到上前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不没有上前;其他赶过来控制局面的镇领导以及钢厂主要负责人,也是措手不及、茫然无策,他们从来都没有遇到像沈淮这么敢蛮干、真蛮干的副书记。

    当沈淮指着车轮下的废铁,痛斥那些损害钢厂利益的行为跟人时,他们背脊都在发寒。

    杜建脸sè铁青,要上去将沈淮拉下车来,却不想后面有个青年职工上前攥住他的后衣领,就猛的把他扯下来,大声叽笑他:“杜老虎,杜老虎,我看你就是一只纸老虎,当了厂长,不敢维护钢厂的利益,还尽他妈的吃里扒外……”

    “够了,谁都不许动手打人!”沈淮严厉的制止那个要动手打杜建的职工,事情不能闹大,失控就麻烦了。

    沈淮跳上车头,严厉的眼神让周围sāo动起来的职工暂时安静下来,大声说道:“我是新上任的厂长,我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跟大家见面,当然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跟大家见面。既然事情发生了,我刚才也说过,这事,我兜下来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请各车间主任、生产组长即刻把手下职工都领回去。下午各车间全面停炉、停车,组织进行生产学习。我的话就在这里,要是大家都放心将事情交给我来处理,请立即返回车间去,不到下班时间,不得随意乱走动……”

    “都回去,听新厂长的!”

    “都回去,听新厂长的!”

    “有新厂长在,不怕什么纸老虎、万老虎敢再吸钢厂的血了!”

    钢厂的基层管理人员,也怕事情闹大不可收拾,看着局面受控,也都纷纷站出来,把手下职工从人数里喊出来,纷纷返回车间。

    眨眼间的工夫,闹哄哄、人群拥堵的厂门前就散走大半,就剩下附近围观的群众以及钢厂到这里才敢走出来的厂领导、各科室负责以及镇上的干部。

    何清社看着车轮下的两砣废铁,知道这个事要处理好很棘手,但情绪激动的职工已经返回车间,局面就不会再恶化,走到前面来,跟杜建说道:“杜书记,轧车的事情,是不是镇上出面跟万虎公司沟通……”

    他的意思是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那就尽可能的想着把大事化小,想着万虎公司从钢厂吸走的利泣远不止一辆奔驰,要是还想继续从钢厂赚钱,应该不会一点转寰的余地都不给。

    “关我他妈的屁事!”杜建压不住心头的邪火,见何清社还想镇上出面帮沈淮把这事兜下来,朝着他就喷一口唾沫。

    杜建给钢厂职工攥住后衣领拉下来,差点挨两拳头,也是沈淮及时喝止冲动的职工,他才避免给一顿打,但他浑身气得发抖。以前他才是梅溪镇、才是钢厂的坐山虎,哪里想转眼间,这些兔崽子跳出来要造他的反?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但也不得不容忍下来,他怎么可能同意由镇上出面把这事兜下来?

    “谁拉的屎,谁吃下去,”杜建脸气得发绿,盯着沈淮恶狠狠的说道,“你现在是钢厂的厂长,钢厂的事就由着你做主,我不插手你,但你也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对着身后的镇干部吼道,“看鸡耙看,zhèng fǔ不用办公啊!”

    沈淮看着杜建大步走后,身子还一颤一颤的发抖,想来是气坏了,其他镇干部灰溜溜的跟在杜建后面,看都没敢看这边一眼。

    何清社给杜建的唾沫喷了一脸不打紧,但眼前的局面叫他难办了:

    沈淮开着重卡轧奔驰的时候,他既是担心又是兴奋,说实话,他打心底也认为,梅溪镇要打开局面,确实需要沈淮这样的猛劲跟蛮横劲才行,但是这事情闹大发了。

    高小虎在东华横行多年,哪里是他们这些小小的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能惹得起的?

    何清社想跟沈淮站在一起,但又怕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四十岁,好不容易爬到正科级,熬出那么多的辛苦,丢掉那么的尊严,想到一朝有可能会付之流水,谁心里会不怕、不恐惧?

    他跟年纪轻轻的沈淮不同,沈淮还年轻,有冲劲,有学习能力,家里多少有些背景跟后台,就算在东华混不下去,一样可以出去闯天地,但是他四十岁了,做了有二十年的村干部、乡镇干部,除了会做官外,还会做什么?

    沈淮看得出何清社内心的挣扎,实际何清社能有现在的表现,甚至建议杜建由镇上出面把这事兜下来,他的表现就已经出乎意料了。

    “何镇长,镇上还有事情,你先回去吧,”沈淮平静的说道,“我是钢厂的厂长,多大的事,是我闯出来的,也该由我兜下来,中午没喝成酒,晚上找个地方一起喝酒。”

    何清社咬了咬牙,扭头就走,心里却感到无法自欺欺人的耻辱……

第四十四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

    “啪!”

    城南鹏悦高尔夫球练习场,周知白看着高小虎接了一通电话,就“啪”的将手机摔出去。那只崭新的摩托罗拉手机在包砌饰面石的廊柱上摔成一堆零件,叫人看到暗暗心痛。

    周知白坐在蒙皮的圈椅上,拿布擦着钛合金的球杆,眯眼看着球场周围的高网,高网外晴空万里,似乎对高小虎的反应视如无睹。

    高天河身材魁梧,高小虎却相当瘦小,黝黑的脸,这时候黑得更像是锅底,周知白心里想:是什么事叫这个太岁爷恼成这样子?

    “cāo他妈的蛋,”高小虎想想也生气,不可遏制,又将够得着的手机零件从眼前踢开。要不是周知白在场,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东西都砸一遍,好发泄心中的怒火。

    “多大的事情,叫你这样?”周知白站起来握住球杆,微屈起膝盖,用力的挥击,将球打出,才不经意的问高小虎发生什么事情。

    白sè的球像闪电般击出,落点不是很好,直接打在练习球场正面的尼龙高网上。高网给球弹打得晃动起来,可以看出周知白挥出这一击的力量很足。

    “还不是为梅溪钢铁厂那点破事,”

    高小虎拉过一张圈椅坐下来,极力克制着,想叫自己平静下来,但心里的怒火是越烧越旺,根本没有熄灭的可能,臭着脸,说话鼻子喘着粗气,恨不得要将得罪他的人拉过来生吃掉,

    “梅溪钢铁厂想绕过我们,将钢材交给其他经销商卖。我也不是非要霸住这个坑,也不是不跟这些龟儿子讲道理。这些龟儿子,他妈的不吭一声,今天就直接找别家运钢材出厂。我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还他妈的以后还怎么在东华混下去?我就派了几辆车去堵梅铁钢厂的大门,想给他们一点教训,没想这些龟孙子,直接开了一辆装钢材的重卡,把我派去堵门的车给轧成铁饼……”

    高小虎越说越气,越说越恼,眼睛眦睁yù裂,脸也绷得铁青。

    在周知白面前,高小虎也没有好意思提被轧的两辆车其中一辆,还是他刚托关系买进来的黑sè奔驰。这种型号的奔驰,东华市只有两辆,一辆是周知白的座驾,一辆是他高小虎的。

    高小虎有脸说他的奔驰在梅溪镇给一个副鸡耙镇副书记开重卡给轧成铁饼吗?

    周知白附和道:“现在下面的乡镇企业,也真是太不懂规矩了……”

    周家早年是做废旧物资收购发家的,在不知内情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捡破烂的。那些知道吴海峰跟周家关系的人,甚至认为吴海峰是个不为亲兄弟谋好处的廉官,也使得吴海峰在东华的名声要比高天河好一些。

    实际上,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东华的钢铁产业,就大力发展短流程炼钢。所谓的短流程炼钢,不使用铁矿石,而是将废钢旧铁投入炼炉溶炼成钢坯,再去生产各型钢材。

    周家早年就控制东华市的废旧钢材收购,又逐步向周边地市渗透,周知白从英国留学回来后,更是打通引进海外废旧钢材的渠道,一跃成为东华短流程炼钢产业的主要炉料供应商。

    周知白管理的鹏悦炉料贸易公司,每年要向梅溪钢铁厂供应两千多万的破旧钢铁,平时对梅溪镇的情况也颇为关注,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在高小虎跟前,周知白也不便打电话找人打听更详细的情况。

    “妈的,都气糊涂了,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打几个电话,”高小虎也不想回休息大厅去打电话,借过周知白的手机,拨通电话,“宋局,是我,借周公子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梅溪镇发生的事情,你知道了吧?那就好,就看市局怎么给我一个交待了。我高小虎的脸还没有给别人这么削过,他妈一个破镇副书记,今天骑老子头上撒尿,要是我今天忍了,他明天不是要把屎拉我嘴里?好,我等着宋局你来处理这件事……”

    听着高小虎在打电话,周知白心里一惊:难道是那个跟二叔谈条件调去梅溪镇的沈淮?

    高小虎又拨了几个电话,才跟周知白说道:“娘稀匹的,老子活了三十岁,就没有受过这鸟气!不行,我得去梅溪镇盯着,防止宋三河那鸟货嘴里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给我捣糨糊。”把手机丢桌上还给周知白,转身带着司机、保镖离开鹏悦高尔夫球练习场。

    周知白看着高小虎气冲冲的离去,拿起手机直接拨给他姐周裕:“姐,你对你在市zhèng fǔ的同事,就是那个害二叔中高天河圈套,又要求调去梅溪镇的沈淮有印象吗?”

    在二叔及他姐跟前,周知白不只一回的听到“沈淮”这个名字,但他还没有将这个沈淮,跟那天在市游泳馆跟他姐一起晨泳的小白脸“小沈”联系起来。

    周裕刚到唐闸区上任,手里一摊子事,弟弟知白好几天不见一个电话,突然打电话过来就提到沈淮,叫她心里吃了一惊。

    周裕刻意没有跟弟弟明说沈淮就是那天他在市游泳馆遇到那个“小白脸”,就是怕她爸跟她二叔也跟着都误会了她跟沈淮是情人关系,非为这事闹翻天不可。

    “怎……怎么……了,沈淮是我在市zhèng fǔ的同事,又害二叔丢了位子,我哪里会忘了他啊,”周裕还当弟弟知白跟沈淮遇到,识破了他的身份,舌头都有些打结的问道,“你不是跟高小虎在鹏悦打高尔夫球联络感情,怎么到梅溪镇吃喝piáo赌去了……”

    吴海峰给高天河牵着鼻子走,才在处置陈铭德的猝逝一事栽了大跟头,对高天河自然是恨之入骨,也在葛永秋的任命问题横加阻挠,但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他面前:他即将从市委书记的位子给赶下来,而高天河夷然无损,那周家的产业说起来也不是特别的干净,要如何才能避免成为别人眼里的肥肉?

    没有永恒的恩怨,只有永恒的利益。

    残酷的现实,叫吴海峰不得不放下恩怨,去主动缓和跟高天河之间的关系。

    吴海峰还搁不下脸来主动去跟高天河示好;作为周家的继承人,吴海峰的侄子周知白就承担这个重任。

    吴海峰恨高天河是当然的,但高天河对吴海峰jǐng惕之心有之,但面对吴海峰丢掉市委书记的位子,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同时,高天河也晓得吴海峰即使退居二线,他与周家的影响力也不会太弱,暂时还没有侵夺周家产业的心思,也倾向于缓和双方的紧张关系。

    周知白跟高小虎同是东华四公子人物,但没有什么交情,这半个月经他人的搓和,打了三回球,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熟络起来了。

    周知白打心底还是不屑跟高小虎这个土太岁为伍,听姐姐猜他跟高小虎到梅溪镇吃喝piáo赌去了,心里不满,说道:“你想哪里去了?高小虎派车堵梅溪钢铁厂的大门,想继续垄断梅溪钢铁的钢材销售,不想叫沈淮给轧了。高小虎刚气冲冲的赶去梅溪镇讨回过节呢……”

    “轧了?”周裕一时想像不出“轧了”应该是怎样的场景。

    周裕倒是知道沈淮应该是今天去梅溪镇赴任,没想他第一天就能把高小虎挑逗起来,心想还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主。

    沈淮当初直接暗示要去梅溪镇,周裕与她二叔吴海峰左思右想,除了梅溪钢铁厂外,实在想不明白梅溪镇还有什么是值得沈淮及他背后势力下手的。

    对于交易,吴海峰还是遵守承诺的,特别知道沈淮跟谭启平的关系以及沈淮的父母在zhōng yāng部委任职,则主动将梅溪钢铁厂的人事任命,也直接包括在交易的范围之内。

    从另一方面,吴海峰也希望看到在争夺梅溪钢铁厂利益的同时,沈淮能跟高天河的儿子高小虎厮斗搏杀,从而使他及周家更安全些。

    “二叔通过陶继兴,直接将沈淮调去梅溪镇,就是想看沈淮是不是条过江龙,没想到这一个沈淮第一天就上任,戏就这么jīng彩,”周知白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幸灾乐祸的说,“姐,我不方便赶到梅溪镇去看戏,要不你找个借口去凑一下热闹?”

    “我去看什么热闹?”周裕说道,但转念想她们知道沈淮跟谭启平有直接的关系,知道沈淮的父亲在zhōng yāng部委任职,高天河他们却不知道这些。高小虎要是来了脾气乱搞,倒是有可能直接指使人对沈淮下黑手。

    想到这里,周裕莫名的有些替沈淮担心起来。

    周裕随手翻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有一份关于整治梅溪河下游河道的文件跟梅溪镇有关,她对弟弟知白说道:“你把这事跟二叔说一下,我还是去梅溪镇看一下热闹……”

    周裕又拨了梅溪镇zhèng fǔ的电话,说道:“我是唐闸区的周裕,梅溪镇下游整治工程的文件,我刚刚看过,要是梅溪镇下午能安排出人来,我过来当面谈一下……”

    放下电话,周裕便喊司机送她去梅溪镇。

第四十五章 总有人幸灾乐祸

    (老朋友金sè奇迹捧场10000纵横币求爆发,好吧,这章献给你,过十二点之后,还有一章)

    周裕坐车还没过梅溪大桥,就接到二叔吴海峰的电话。

    “梅溪镇的事情,知白打电话告诉我了,你不要去凑什么热闹了……”

    吴海峰在电话里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明确要从市委书记的位子上退下,门庭一下子冷落下来,还没有真正退居二线,人情冷暖就体现出来,这小半月来,吴海峰心里的落差以及不舒服也就不难而知,但发生这事,他不能就不闻不问。

    “高小虎是个猪脑子,又正在气头上,万一做出什么混帐事,把天给捅破了,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周裕心想二叔在陈铭德的猝逝上已经糊涂过一回,不想看到他再糊涂,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沈淮就凭着背后谭启平的关系,真要是在梅溪镇有个三长两短,东华的盖子就很难再捂下去了。

    这已经不再是看高天河他们好戏的问题,要是从梅溪钢铁厂彻查下去,吴海峰及周家在盖子下也还没来及把裤子穿好。

    “我知道,”吴海峰在电话那头的语气很平静,说道,“就算高小虎他不知道沈淮跟谭启平的关系,也不敢对组织干部,对一个正科级的镇党委副书记乱来。高小虎想通过市公安局去抓人,市局的jǐng车已经出发了,你就不要去凑什么热闹了。我也想看看,这个沈淮背后是不是还藏着我们不知道的能量。”

    这时候有四辆jǐng车前后超过去,上了梅溪大桥。

    周裕让司机将停下来,看着消失在梅溪大桥那头的jǐng车,心想高小虎还真是看得起沈淮啊,调了四车jǐng察去抓人啊。

    想起沈淮那张略有些苍白的脸,周裕咬着嘴唇又想,也许沈淮前脚刚给抓进市公安局去,谭启平或者其他什么人的电话就会紧接着打进高天河的办公室吧,得,还是看他们狗咬狗有趣……

    周裕又拨通梅溪镇zhèng fǔ的电话,说临时有事要回区里,取消临时会面的事,就让司机打道回府。

    ***************

    何清社回到镇zhèng fǔ就接到周裕的电话,听说她要过来谈梅溪河下游河道整治的事情,也没有想别处去,只以为这个新上任的美女副区长急于做出一番成绩,所以才如此积极主张。

    虽然梅溪镇会不会划给唐闸区、何时会划给唐闸区,都是没影的事,但对周裕的到来,梅溪镇这边还不能怠慢。

    何清社不得不暂时将钢厂的事搁之脑后,强忍住对杜建的厌恶,过来找他商议接待周裕的事情;杜建同样不敢怠慢周裕,特别叫党政办主任黄新良重新布置了一下会议室,换过桌布,摆上几盆新鲜的绿植盆栽,还将梅溪河下游河道的资料找来翻看。

    没想到眨眼间,周裕又打电话过来取消见面。

    何清社、杜建两人肚子腹诽了一通,也不能脸上表示什么,彼此间正相互厌恨,也就冷着脸各自回了办公室。

    何清社终究是牵挂钢厂的事情。

    作为在梅溪镇工作了近十年的老人,也曾经担任过梅溪钢铁厂的副厂长,何清社对东华太岁高小虎的禀xìng再了解不过,高小虎绝对不是一个给别人这么打脸而能忍气吞声的主。而且高小虎脾气上来,发起疯来,什么黑手都敢下。

    何清社虽然也是第一天接触沈淮,知道这个人有脾气,不容易接触,但沈淮作为梅溪镇新上任的副书记以及钢厂新上任的厂长,要是给高小虎疯狂报复,对梅溪镇及钢厂的伤害也是极大。

    何清社犹豫再三,拿起电话,拨打县委书记陶继兴的办公室电话,心想杜建巴不得看到沈淮给高小虎狠狠的教训,好出他心头的恶气,但陶继兴总不该对这事袖手旁观。

    何清社不曾想他打电话之前,陶继兴就接到吴海峰的电话,放下电话转身就带着秘书去视察霞浦县最偏远的新联乡去了。

    何清社连着几通电话,都没有找到陶继兴的人,只知道他在赶往新联乡的路,随身没有带“大哥大”或手机。

    这时候党政办主任黄新良探头进来:“派出所刚接到市局的电话通知,说是钢厂大门前轧车的事情刚接到报jǐng,市局要求镇上办出所配合出jǐng抓人。市局已经派了四辆jǐng车在赶来梅溪的路上,杜书记叫我知会你一声……”

    何清社这些年虽然养成小翼的xìng子,但多少也有些脾气,听到市公安局要过来抓人,还他妈的出动四辆jǐng,心头怒火蹭的就烧了起来:泥菩萨还有土xìng子呢,沈淮再怎么不讨人喜欢,也是梅溪镇的人,高小虎竟然从市公安局调动四部jǐng车过来拘人,何清社怎么可能不恼怒?

    何清社抓起来外套披上,没有理会黄新良,直接闯进杜建的办公室,说道:“市公安局要来抓沈书记,这事镇上不能袖手旁观……”

    “你要我怎么办?”杜建眯眼而笑,神情有着说不出的幸灾乐祸,说道,“沈书记故意轧毁私人财物,现在人家向市公安局报jǐng,又能怎么着?虽说我们要维护梅溪镇、要维护钢厂,但国法党纪在前,我们不能违背啊……”

    “沈淮好歹是镇党委副书记,即使有什么错事,市局怎么可以不通过县里,就直接来抓人?”何清社争辩道。

    “陶书记那边联系不上,其他几个在家的副书记都说遵纪守法,要不你再打电话联系陶书记试试?”杜建现在是心情大好。

    杜建乍听高小虎指使市公安局来抓人,他也吃了一惊,怕事情牵涉到自己的头上来,赶忙给县委书记陶继兴打了电话,在得知陶继兴“恰好”离开办公室临时去新联乡视察之后,杜建也就明白陶继兴“纵容事态恶化”的态度。

    不用担心自己会担责任,杜建心里就剩下恶气大出的快感,他现在巴不得市局的人将沈淮铐走先暴打一顿再说。

    说实话,杜建也不想错过沈淮给市局派来的人铐走的jīng彩场面,说道:“市局的人马上就会赶到,我们去钢厂看看去,不能再叫有乱子给捅出来……”

    何清社指甲掐进肉里,恨不得上去抽杜建两巴掌,但想想自己对这样的场面也袖手无策,想想也不悲凉,说道:“镇上还有事情,我就不去钢厂那边了……”

    看着兔死狐悲的何清社转身离开办公室,杜建冷笑一下:“看你们一个个龟孙子,还他妈的妄想跟老子斗?”

    虽说最终的场面出乎他最初的预料,但对沈淮即将给市局铐走的结局,杜建是一点都没有不满意的地方,觉得今天所受的所有窝囊气,都得到充分的发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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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钢厂这边还不知道市局的四辆jǐng车正在赶来梅溪镇的路上。

    几个副厂长虽然知道万虎公司背后的高小虎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也给沈淮开重卡轧车的气势给吓住。

    不管以后高小虎会如此打击报复沈淮或者通过他老子的关系,直接将沈淮从梅溪镇调走再蹂躏,至少在此之前,几个副厂长没有胆量跟沈淮正面起冲突。

    沈淮当众宣布赵东是他从市钢厂请过来的生产助理,就带着赵东直接进了厂办大楼,开始他在梅溪钢铁厂第一天的上任。

    杨海鹏没有理由跟着进去,看到陈丹、陈桐姐弟也在围观的人群里,走过去,拍着陈桐的肩膀,问道:“你怎么在外面?”

    “钢厂这边给堵门,车间里的工人就闹了起来,我看着事情不大对,就换了衣服直接绕出来去找沈书记,”陈桐说道,“没想到你们先坐车过来了,我溜得再快,也赶不上你们小车,赶着我姐也担心沈书记,我们就冒充起围观群众了。沈书记真他娘的牛啊,这车轧得人热血沸腾……”

    陈桐刚才目睹了沈淮开重卡连着轧扁两辆轿车的一幕,这时候说话还兴奋着舌音打颤,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杨海鹏捶了陈桐一拳,笑道:“你小子倒是机灵,不过没能帮上什么忙,我也就站在旁边看好戏了;得,我们先回接待站去,说不定沈书记新官上任,还要在钢厂里再烧一把火呢……”

    陈丹虽然对万虎公司不了解,但听到说万虎公司的幕后老板是市长高天河的公子,掰着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这种人物怎么可能会吃这种亏?

    陈丹是真认为沈淮这次把事捅大了,不可能再轻易兜下来。虽说跟沈淮接触没有几次,陈丹甚至还担心沈淮对她不怀好意,这时候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担心。

    杨海鹏要拉陈桐去接待站,陈丹拦住他们,吩咐弟弟道:“陈桐,你还是先回厂里去,沈书记在下班之前应该不会离开钢厂,下班后你记住就跟着沈书记,不要叫他落了单……”

    杨海鹏拍了拍脑袋,说道:“也对,高小虎那只疯狗,疯起来指不定真会乱咬人,这两天是要提醒沈书记小心些。得,离下班也没有多少时间,我也不去接待站了,陈桐也别回厂里去,一回车间就不zì yóu,我们就坐车里等着……”

    杨海鹏为今天过来跟赵东一起过来见沈淮,特意跟朋友借了一辆桑塔那,就停在厂外东边的树荫下,与陈丹、陈桐姐弟一起坐进车里等沈淮、赵东出来。

    没过多少时间,就听见jǐng笛“呼啦啦”的一路呼啸而来,眼看见四辆jǐng车从学堂街后面直扑钢厂大门而来;差不多同一时间,杜建也坐车从镇zhèng fǔ赶过来,与镇派出所的民jǐng,跟市公安局的jǐng察汇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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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钢铁大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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