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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钢铁大亨全文阅读

作者:更俗     重生之钢铁大亨txt下载     重生之钢铁大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水一战

    管理层持股是沈淮决意要做的事情;而且这个工作宜早不宜迟。

    唯有管理层持股,以江康升、钱文惠、徐溪亭、赵东、潘成等人,才能围绕钢厂的利益真正的团结起来,而不会给人轻易的瓦解掉。

    这次同时让何清社、李锋等镇上干部持股,一是让何清社、李锋等人分享钢厂高速发展的利益,再一个,也是要他们时时刻刻都能站出来维护钢厂利益。

    将来有谁真看他不顺眼,要下手整他,把他从梅溪镇党委书记的位子上调走,给梅溪镇塞一个新的党委书记,这不是什么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情。但是,想要把梅溪镇上上下下的党政人员都撤换掉,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虽然国内还是官本位,一把手的权力极大,但权力再大也是相对的。

    就算是谭启平到东华时,对地方势力也只能采取分化、拉拢的策略,而不敢将所有人都得罪干净。

    沈淮就是要通过这次股权改制,将能聚集起来的人,初步的拧成一股力量,叫人没有分化瓦解的可能。

    唯有改制成功了,他在东华才能算是有一点根基,不会再因为谭启平的疏远而惶惶不安。

    就算是一个利益集团内部,也是要分层次,这样才能更好的把所有人拧成一股势力。徐溪亭、汪康升等人还是趋于保守,守成有余而进取不足,沈淮更愿意扶持赵东上位。

    实际上,这段时间来,赵东也是他管理钢厂最核心的助手,在钢厂也形成拥有自己的影响力跟威望。

    这次管理层持股,为了控制影响,总持股比例控制10%以下,徐溪亭、汪康升、钱文惠、赵东四人是一级,最多可以持有1%的股权,但相应每人都要向业信银行贷近八十万的资金投入钢厂。

    徐溪亭、汪康升还是怕风险太大,无意持满名下的份额;他们多出来的份额,沈淮准备让赵东接手。

    这么一来,赵东就要向银行借货一百六十万投入钢厂,持有2%的股权。

    就算是拿股权进行质押,而一旦失败,就意味在钢厂的奋斗跟努力都会化为乌有,这在九四年还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压力。

    “改制之后,你们就剩背水一战了,”沈淮也怕赵东肩上压力太大,会有负面影响,“你跟明霞说过后,她怎么想?”

    “明霞有三四天没睡得着觉,不过大概也给海鹏他小子刺激到了,决定跟着我放手一搏。为了表决心,她跟我星期天把证给领了,说是要‘同死生、共富贵’,”赵东笑道,“不过我们也是拿股权出去抵押,要输,又能输到哪里去?我半年前跟你时,还不是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才过去半年时间,就怕东怕西的?”

    “有这个心态就好,国内的机会现在还很多,只要有拼搏、敢闯的勇气,还是很有机会的。要是再过十几年二十年,等国内的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大多数的经济领域都形成稳定的利益集团,还想要靠个人的努力出人投头,就要困难得多。这些在国外都有经验可以借鉴,我们应该要具备这个远见,”沈淮肯定赵东的姿态,说道:“对了,你们把证领了,打算什么时候办酒,我可等着交饭票呢?”

    “办酒的事,还要等钢厂忙过这节再说,明霞她爸妈也能理解。到时候少不了要你上人情。”赵东笑道。

    “喜宴可以缓些时候再办,不过领证这么重要的事,我们小范围还是要先庆祝一下,”沈淮说道,“你打电话问一下海鹏有没有空,晚上我来请客。不要太多人,把我表姐都喊上,差不多一桌人就行了……”

    “好咧,”赵东答应道,“我要先回厂里一趟,”

    “我正好也到工地走一走……”沈淮拿起车钥匙,与赵东一起下楼去。

    ***************

    集资房项目,资金到位后,建起来倒很快。

    临近钢厂路的两栋住宅楼都快封顶,住宅楼外面都给绿sè的围幕包裹着,只能隐隐约约的看着工人的身影在脚手架上忙碌;另外四栋住宅楼也都拔地而起,以一周一层的速度,下个月这六栋楼就都能封顶做外墙装饰。

    新住宅区的规划,是六栋楼为一个社区单元。

    等外围管线、社会工程完成之后,第一个社区单元的六栋楼,差不多到七八月就能全部交付。

    而在这个在建单元的西侧,新的社区单位已开始破土动工。

    九四年土地资源还谈不上紧缺,故而这块地就建两个社区单元共十二栋楼,但也差不多有六七百套住宅,计划在十月之前全部完工。

    沈淮站在钢厂路边,看着南面给绿sè幕帐围着的住宅楼。

    要说新建的住宅区还有什么地方不如意,就是窝在西南角上。

    钢厂路往西给梅溪河堵住,只有几条狭窄而弯曲的巷道跟北面的梅溪老街相接,汽车要出去,只能走东面的学堂街绕。

    梅溪镇的农贸市场、供销社、卫生院、镇小、镇中、信用社、邮局、文化站、镇zhèng fǔ、派出所等,都在下梅公路往北的梅溪镇北片区。

    “笛笛”

    听到车喇叭响,沈淮侧头看过去,见杨海鹏把他新卖的桑塔纳停在路边,大步走过来。

    “怎么赶过来了?”沈淮问道。

    “刚才接到赵东的电话,知道你在这里,反正我这会儿也没事做,就过来呗,”杨海鹏说道,手叉腰着,看着南面新建的楼房,说道,“这楼建得好快,这过去才两个月吧?”

    “这不过是多层住宅楼,就算是摩天大厦,深圳那边还创造出三天建一层的记录,”沈淮笑着说道,“只要资金充足,队伍能拉上工地,一星期一层的速度,在国内已经不能算叫快了……”

    “这十二栋楼建好,还要不要继续建?”杨海鹏问道。

    截止到现在,钢厂以及其他企业的城镇职工及镇zhèng fǔ工作人员,参与集资建房累计有五百余户。加上镇上、钢厂垫付的资金,目前已经有近两千万资金到帐,最后会在交房时,五百余户集资款的总额应该两千七百万左右。

    集资房项目相当顺利,也是镇上及钢厂组织有力,这么多集资户里,钢厂职工就占了一半;杨海鹏他们还想着继续做集资房项目。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梅溪的城镇居民户也就两千六百来户,也是给憋了这么多年,积累了一批极需改善住宅的人,所以能一下子聚集了五百多户参与集资建房。接下来,短时间里,不会有太多集资建房的需求了……”

    “十二栋楼共有六百四十八套住宅,扣除已经参与集资建房的五百八十余户人家外,还能余六十来套住宅,”杨海鹏说道,“朱立跟我们算过细帐了,建造、税费,加上要支付给钢厂的土地费,最终的集资款两千七百来万,差不多能抵消掉这些成本,剩下来的六十来套住宅就是工程利润。不过照你这么说,这工程利润要折现,还需要消化些时间……”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渚江建设现在发展,更需要资金。镇置业公司会把多余的住宅折成土地款,交给钢厂;渚江建设该得的工程款项,镇置业公司都会及时支付现钱……”

    镇置业公司作为集资房项目的组织者,除了少许的管理费用外,不会从中抽取利润。钢厂前期提供建房用地,这本身就是钢厂的资产,自然折成土地款收回去。

    就渚江建设而言,整个项目核算下来,最后差不多能有近三百万的工程利润,也算是相当的丰厚,不过这些利润都压在多建出来的六十多套房子上。

    这年头,农村人口要在镇区或进城买房,受到“农转非”的户口限制,梅溪镇每年也就十几二十来个“农转非”的名额。城镇职工解决住宅,主要还是依赖于单位的福利分房制度,单位效益差的,职工收入也差,享受不到福利房,也没有能力去购私房。

    就梅溪镇而言,一次集资建房能有五百多户,也是长期以来的积累以及钢厂带头组织的缘故,短时间里不可能有更大的需求。

    多下的六十多套房,看上去不多,但在九四年想要消化掉,还是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更何况住宅区窝在镇区的西南角上,地理位置还是有些偏了,更不利于吸引外镇的人来购房。

    沈淮知道,要是将多建出来的六十多套房,作为工程利润交给渚江建设自行消化,会严重影响他们的发展速度,决定还是由钢厂来接手这多余出来的房子。

    杨海鹏知道钢厂应该更渴望资金,问道:“钢厂今年内要连着上三四个项目,资金不缺吗?”

    “要是股权改制成功的话,在年中之前,钢厂能有三四千万的建设资金可以用。设备改造跟电力扩容,也不需要一下子把钱投进去,有一个过程。等过了六月,只要钢厂实现连续两个季度的盈利,就可以要求银行重新进行审计授信。银行增加对钢厂的贷款,钢厂的资金就会进一步宽裕下来,”沈淮说道,“钢厂回收一部分住宅,倒不是纯粹帮渚江建设,也是有用场的。如今市钢厂职工的居住环境很恶劣,很多很有技术水平的工程师,跟赵东他家一样,都是一家好几口人窝一小套筒子楼里;或许干脆就住棚屋。我请这些工程师到梅溪来工作,要尊重他们的价值,口头上喊得再漂亮没用,提供住房,我想吸引力会更大一些吧?”

    “……”杨海鹏听到沈淮这打算,嘿嘿一笑,说道,“市钢厂那边,都骂你把人心给勾坏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如何造路

    沈淮目前就是以市钢厂为超越目标。

    梅溪钢铁厂要发展,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

    虽然沈淮很重视内部职工的培养,但梅溪钢铁厂的底子太薄弱了,要完全依靠自身的培养,需要相当长的周期,才能积累下足以应付他所计划的扩张需求。

    沈淮从市钢厂挖人,从来都不会手软:中专学历以上、在市钢厂获得助理工程师职称,到梅溪来,工资福利直接翻倍;中级职称的骨干,工资福利直接翻两倍。

    虽然市钢厂是国营企业,是铁饭碗,但这些年来效益很差,赵东等骨干在市钢厂一个月也才四五百元工资,结婚分房全无奢望,自然有“树挪死、人挪活”的想法。

    沈淮也不管梅溪钢铁厂此时实际是处于人员超编状态,只要市钢厂的员工愿意过来,又确实有真才实料,他都不加拒绝的接收。

    甚至因为人力成本过高,造成梅溪钢铁厂的月盈利水平在年后有所下降,沈淮也在所不惜。相应的好处,就是梅溪钢铁厂的技术力量一下子厚实起来。在经过磨合之后,不仅使梅溪钢铁厂的生产管理水平,进一步的提高,也为接下来的扩张,做好人员及技上的储备。

    听杨海鹏说市钢厂那边指着脊梁骨骂他的事情,沈淮浑不在意的说道:“大前天顾同在英皇国际,当着我的面,也想骂我一顿,我鸟没有鸟他,他能奈我何?”

    杨海鹏摇头而笑:

    半年时间,以赵东、徐闻刀、潘成等人为首,市钢厂差不多有五分之一的骨干跳到梅溪钢铁厂来。而且这时候有勇气跳出来,除了对自己的水平有自信外,也是野心勃勃,很有干劲跟闯劲的人,可以说是市钢厂长期积累下来,最优质的人才。

    人才逆流的趋势,顾同他们根本没有能力遏制。

    也因为有梅溪钢铁厂在,顾同他们想要再压制市钢厂的工人,就变得困难,甚至不得不转变态度,对一些有能力的刺头采取安抚政策,以减缓骨干流失的速度。毕竟市钢厂的生产还要维持下去,骨干还是组织生产的中坚力量,不能或缺。

    顾同给逼得焦头烂额,再好的脾气,看到沈淮的人,估计也难以按耐得住,不过想想沈淮的xìng格,连高天河都不鸟,何惧顾同?

    杨海鹏以前也是在市钢厂受不了窝囊气,跟顾同吵了一架,才自己把铁饭碗砸掉跳出来单干,他更巴不得在沈淮的率领下,梅溪钢铁厂能将市钢厂彻底的压在身下,到时候再看看顾同他们

    杨海鹏问沈淮:“在你的计划,打算几年把市钢厂干翻掉?或者干脆把市钢厂兼并过来?”

    “兼并市钢厂?”沈淮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可能xìng不大,不过市钢厂要是还不整顿,超越它,不是太难的目标……”

    杨海鹏想想也是:梅溪钢铁厂兼并市钢厂,这涉及到市zhèng fǔ颜面以及相应行政级别的问题,而谭启平此时也不可能强力的支持他吞并市钢厂。不过市钢厂的钢材年产量也就六十万吨,梅溪钢铁厂要是年中的扩容计划能顺利实施,差不多就能达到市钢厂三分之一产能的水平。

    明年建成货运码头,原材料及钢材销运的通道打开,梅溪钢铁厂将进一步突破发展瓶颈。

    杨海鹏对钢铁产业的了解程度以及本身的专业水平,都很高,不在赵东等人之下,他对梅溪钢铁厂的发展影响,要比何清社他们有信心多了。

    市钢厂七八千职工,中专以上学历的,也有上千人,当初熊文斌选择赵东、杨海鹏等人重点培养,自然也是有他们的过人之处。

    也恰是如此,杨海鹏才能了解沈淮的志向,才会坚决不移的站在他这一边。

    “对了,”沈淮想起一件事,问杨海鹏,“戴乐生他儿子的情况,你有没有打听出来?”

    “你说那个戴毅啊?我找人打听过,纯粹是一皮包公司。他出售给市钢厂的废旧钢铁,是从淮海钢铁转出来的炉料,他空手套白狼,从中吃差价,甚至连运料的车皮,都由市钢厂这边负责联系……”杨海鹏说道。

    “朝中有爹好发财,给他两边倒一下,轻轻松松就是几百万上千万落进口袋里去。”沈淮无奈一笑。

    他大前天在英皇国际遇到跟高小虎的那个青年,就是省委组织部长戴乐生的儿子戴毅。听杨海鹏这么说,沈淮也知道戴毅是来捞钱的,手里没有实体,说到底就是依附在他老子官位之上的吸血鬼、寄生虫。这种人,只要他的老子失势,也将变得无足轻重。

    虽然这种人很可恨,但不会有太大的威胁,叫沈淮放心不小。

    至于高天河拿市钢厂的利益,去交换戴乐生在政治上的支持,沈淮已经能平静的看待这些事情了。

    “赵东刚才电话里说股权改制的事情,镇党政会议已经通过了,”杨海鹏问道,“我想来想去,市里那一关很难过啊。要不是我出面约老熊谈一次?”

    相比较镇上的官员,沈淮更信得过杨海鹏、褚宜良等人,在改制方案还在严格保留秘密之时,他已经就这些事跟禇宜良、杨海鹏交流过。

    杨海鹏是知道沈淮已经给谭启平疏离,梅溪钢铁厂要进行股权改制,这么敏感xìng的事情,他担心没有谭启平的强力支持,市zhèng fǔ那一关很难跨过去。

    他知道熊文斌对谭启平的影响很大,想着去做做熊文斌的工作。

    “不要让老熊夹在当中难做人。”沈淮摇了摇头,不让杨海鹏去做熊文斌的工作。

    说实话,沈淮更担心此时变得小心翼翼的熊文斌没有支持他们搞股权改制的勇气,结果只会叫大家闹得更不愉快。

    沈淮说道:“高天河在省里搭上省委组织部长戴乐生这条线,市里的情况将变得更微妙,潜流会有,但明面上我想大家都会避免再出现剧烈的斗争……”

    杨海鹏点点头,说道:“高天河应该不会有将谭书记挤出东华的想法,更多是想保证他那块利益不丢掉,所以有主动妥协的可能。梅溪钢铁厂改制,说到底是要高天河批,倒是能看出高天河的态度……”

    这时候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淮见是孙亚琳的电话,接通说道:“连吃晚饭时间还早呢,你怎么这么着急打电话过来。”

    “姑nǎinǎi我叫你们镇这条破路给坑了,过桥车胎就给扎爆了,你赶紧过来接我……”孙亚琳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说道。

    ************

    沈淮与杨海鹏赶到梅溪大桥东侧,汽修公司刚派拖车把孙亚琳那辆三叉戟拖走。

    孙亚琳穿着玫红sè的风衣,她的身材本来就高,再穿细尖根的高跟脚,就显得额外的挺拔;她白皙的脸蛋,给一副超大蛤蟆镜遮去一半,但红唇有如烈焰,肌滑如脂,站在路边就额外的惹人注目。

    “你们镇这破路,什么时候能修一修?”孙亚琳跟杨海鹏打了一声招呼,就坐进沈淮的车,抱怨道。

    “业信银行要是能放三千万贷款给梅溪镇,我明儿就修路?”沈淮说道。

    “不就三千万吗?明天我就放给你,你敢要吗?”孙亚琳挑衅的问道。

    就跟梅溪镇之前拖欠朱立近两百万工程款一样,乡镇欠外债的情况,已经相当普遍了,但直接以乡镇zhèng fǔ的名义,公开向银行大规模借贷,还是严格禁止的;这也是要防止地方zhèng fǔ滥用金融资源,给国家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

    孙亚琳也是看准沈淮不敢去突破一些政策底线的。

    “走BT程序如何?”沈淮说道。

    孙亚琳愣怔了一下,没想到沈淮脑子里转的是这么念头,一下子觉得刚才出口猛浪了,叫沈淮抓住了把柄,想改口都来不及。

    “怎么,没话说了?还是说想把自己刚才的话给咽回去?”沈淮得意洋洋的看着孙亚琳。

    “你在法国那几年,没怎么读书啊?”孙亚琳侧过脸来,看着沈淮,“你真了解BT的cāo作程序?”

    “这有什么复杂的?我在省经济学院给学生上了两年的课,要没有一点真才实料,怎么去糊弄人家去?”沈淮不屑一顾的说道。

    “是啊,还把人家小姑娘糊弄上床了,你真厉害啊,”孙亚琳小嘴不饶人,逮到机会忍不住刺沈淮一下,“说起来还真是奇怪啊,你都能把人家女儿肚子搞大了,怎么几次看你跟朱胖子站一起,你们俩都跟事情没发生过似的?”

    病房相见之后,沈淮再也没有见到朱仪,倒是隔三岔五跟她父亲朱立见面,他心知朱仪应该没有把什么事都跟她家里说,他的脸皮也厚,时间一长,也就没有尴尬了,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了。

    沈淮摸了摸鼻头,不理会孙亚琳挑刺的话,说道:

    “业信银行再能提供三千万的建设贷款,我明天就能说服市建公司接待梅溪大桥的项目。这笔贷款算是由市建公司承接的,用于梅溪大桥及下梅公路拓建工程,工程建成后,移用梅溪镇使用,而梅溪镇则在五年内分期向市建公司支付全部的工程款……”

    “市建公司就算了,”孙亚琳摇了摇头,说道,“说起市建公司的信用,还远远比不上你们梅溪镇。天衡大厦是不得已,只能继续交给市建公司承建,你也应该清楚市建公司的帐目有多混乱。”

    沈淮苦涩一笑,东华市属国营企业有三百来家,基本上都处于资源或渠道垄断的地位,但能维持不亏损的,不到四成。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又在英皇

    渚溪建设还很弱小,没有建造大中型桥梁的能力,沈淮也不能拔苗助长,梅溪大桥跟下梅公路拓建工程以及江港码头项目,会让他们参与部分工程,但不会交给他们总承包。

    虽然孙亚琳对市建公司很不满,但除了市建外,沈淮也想象不出东华还有更合适的路桥建设公司。

    要用BT(投资—移交)模式来重建梅溪大桥、拓宽下梅公路,需要地方利益集团参与进来,才可能实施这个项目。

    沈淮想了想,跟孙亚琳说道:“就技术力量来说,除了市建公司,在东华市还能找哪家路桥公司能接这个工程?我找时间跟区里沟通一下,看能不能以区里的名义去促成这桩事。即使梅溪镇三年过渡期时,财政大包干,实际的财政自主权还是有限。唐闸区要是能揽下这件事,哪怕是向银行借贷,至少不会有什么政策风险,业信银行也能放心……”

    “梅溪镇财政自理,唐闸区会揽下这件事?”孙亚琳问道。

    “不管财政怎么大包干,镇上的地税收入,都是要先上缴到区财政,再由区财政按一定比例返还下来。所谓的大包干,就是全额返还而已,上缴再返还的程序还是不会少,所以财政的主动权,还是在上级zhèng fǔ手里。只要区里愿意接手这桩事,以后归还工程款也好,归还建设贷款也好,区里都直接从返还税费里扣减,不用担心梅溪镇会赖帐……”沈淮解释道。

    “潘石华可靠吗?”孙亚琳问道,“他会不会暗中给你添堵?”

    孙亚琳也是打算把她全部的身家,通过海外私人公司投入到梅溪镇来,她对梅溪镇的关注程度,要远在一般人之上。

    孙亚琳对唐闸区新任区长与之前给强行关停的织染厂承包人潘石贵之间的关系,知道很清楚;沈淮有什么事情,也经常及时跟她沟通。

    沈淮想到杨丽丽所说的情况,他对时常出没英皇国际的官员,总是不能信任,而从其他渠道传来的消息,潘石华在担任组织部副部长时,也不是什么能坚持原则的官员,摇了摇头,说道:“他是英皇国际的常客,你觉得他可靠吗?不过他调任唐闸区,是谭启平的提名。在他巩固好跟谭启平的关系之前,只要不是叫他为难的事,他也应该不会太刁难我。”

    “难说,到国内快有一年时间了,恶心的官员,我见得未必比你少……”孙亚琳对国内的官员,显然比沈淮更没有信心。

    “江港码头项目还得再造造势,然后就该众合投资站出来表演了,”沈淮说道,“众合投资这次虽然只是拿九十万美元出来,但要摆出投资九千万美元的气势出来。你放心,国内的官员,就吃这一套……”

    “我的天,我前后帮你筹到一百万美金,都快把腰累断了,你还要我接着帮你演戏骗人!”孙亚琳痛苦的揉着小腰,难得拿小女人的语气娇嗔道,“你就不怕谭启平知道真相后会大发雷霆?”

    “那就不要给他知道真相,”沈淮笑道,“你也知道国内产业发展形势如何,今后十年内,钢厂每年都可能会有4、50%甚至更高的资产增值率,你从哪里找这么好的投资渠道去?我们开始说好的是五十万美元,你要是不乐意,我能逼着你再多筹五十万出来?”

    “多出来的五十万,也是我把后半辈子赌进去,跟乔治他们借的高利贷;要是在梅溪镇栽了大跟头,我这辈子就跟你没完!”孙亚琳恶狠狠的说道。

    沈淮不理会孙亚琳,要不是他拿事实说服她,她连一分钱都不会投过来。

    离用餐时间还早,沈淮还要到钢厂走一圈,开车到学堂街,就打算把孙亚琳丢下来。

    天衡大厦的续建工程,少说还要半年时间才可能完全建成。

    不过业信银行在梅溪镇的营业点已经在上个月就改造好,这个星期正式对外开放、开展存储业务。

    沈淮刚要把孙亚琳丢在营业网点前,赶巧陈丹从里面办事出来,走过来问道:“晚上是不是就在酒店里聚餐?”

    沈淮心想赵东已经给大家打过电话,刚想要说“是”,孙亚琳抢过话头说道:“难得叫沈淮吐一次血,在渚溪酒店,他会掏腰包吗?不行,今天坚决不能在你那边吃饭,得换个地方。”

    沈淮头缩回车里,将皮夹丢出去,说道:“我这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有机会花呢,都在皮夹里,你们看着办吧。”

    孙亚琳将皮夹接过来,把钞票抽出来点了点,说道:“嗯,有一千多呢,也够大吃一顿了……”就把空皮夹扔回来。

    “你总得给我留一百块钱啊!”沈淮叫苦道。

    “你们当官的,不是号称‘自家工资从来不花、自家老婆从来不用’吗?你皮夹里要留钱干嘛?”孙亚琳问道。

    沈淮想找件东西再砸孙亚琳那么妖媚的脸上去,孙亚琳已经完全无视他,跟陈丹讨论起夜里去哪里吃饭的问题了。

    沈淮在钢铁厂只领基本工资,不过在镇zhèng fǔ还有职务工资以及津贴、各种福利,每个月也有两千元的钱发下来。只要不太奢侈,九四年两千元也足够进入任何一家高档餐馆了。

    陈丹也没有帮沈淮省钱的意思,也知道沈淮平时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提议道:“要不就去南园?”

    “吃腻了,”孙亚琳对南园提不兴致来,侧过头来,跟沈淮说道,“我们晚上去英皇国际吃饭怎么样?”

    “不合适吧?”沈淮说道,今天他请客,是为赵东跟肖明霞领证庆祝,哪有跑去英皇国际这么一家为男人提供一条龙服务的地方吃饭的道理?

    “有什么不合适的?英皇国际就不是号称东华男人的天堂吗?就应该带肖明霞去涨涨见识,免得赵东以后有了钱,肖明霞不知道怎么防备他学坏。”孙亚琳说道。

    看到杨海鹏从他车里探出头来,孙亚琳问道:“你有意见吗?”

    杨海鹏举起手,说道:“我表示拥护你的英明决定。”

    孙亚琳挥手让沈淮先走:“你先忙去吧,这事我决定了。赵东要有意见,叫他打我的电话!”

    沈淮根本就不指望孙亚琳能顾及别人的感受,也觉得赵东有胆量跟孙亚琳对抗,看了陈丹一眼,想让她劝一劝孙亚琳。

    陈丹转过脸去,没想理他;沈淮头大如麻,知道她还惦念着那枚耳钉的事。

    孙亚琳做好决定,不容否定,沈淮只能无奈的跟杨海鹏掉头往钢厂开去,通知赵东这个“噩耗”。

    *************

    周裕在办公室里看材料,下午四点钟的太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办公桌前的地上,有无数细微的灰尘在光柱里飘舞。周裕走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给敲响,接着区委书记杨玉权走进来。

    “杨书记,你找我有事?”周裕站起来问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杨玉权随意的在屋里的沙发上坐下来,坐下没有两秒钟,又拍了拍扶手,站起来,说道,“刚才鹤塘镇党委书记袁宏军过来汇报,鹤塘镇打算将所辖的李社、蔡家桥两个村划给梅溪镇,以便梅溪钢铁厂在李社村江岸建造货运码头……这事你有没有听说过?”

    “啊!”周裕吃了一惊,有点难以置信,下意识的问道,“杨书记,这是真的?”

    “袁宏军大概不会拿这事跟我开玩笑,”杨玉权说道,“他也只是过来初步的汇报一下,我还以为你事前有听说过这事呢。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我等会儿打电话给梅溪镇,问一下是什么情况。”

    杨玉权也没有再坐,就走出办公室。

    周裕坐回到办公桌后,盯着桌上的电话,想打电话给沈淮问是怎么回事,没觉得没有打这个电话的立场。杨玉权特意跑过告诉她这件事,也是要她转告弟弟周知白。

    周裕拿起电话,拨了弟弟的手机,把这件事告诉他。

    “这个浑蛋,太可恶了,”周知白在电话那头就咬牙切齿的骂开了,“梅溪钢铁厂摆明了就是要阻止鹏悦建码头,才刻意压缩对鹏悦的炉料采购……”

    周裕能想象弟弟在电话那头气得脸sè发青的情形。

    鹏悦主要从事废旧钢铁的物资贸易,每年有二三十万吨货物的吞吐量,在东华市已经是相当可观了。

    鹏悦以往主要委托港口运输集团运输炉料,费用很高,效率也很不如人意。

    这两年,鹏悦积累了一些资本,就想扩张,就有了兴建码头、组建运输船队的想法:一来可以有限降低鹏悦自身的运输成本,再一个鹏悦能借机从单一的业务,向港口运输业发展。

    虽然吴海峰退到人大当主任之后,鹏悦建码头要获得审批变得困难重重,但也不是没有希望。而梅溪钢铁厂的江港码头项目浮出水面,就差不多直接宣判了鹏悦码头项目的死刑。

    东华市拥有一百多公里的江岸资源,也不会介意多建两座码头。

    不过,鹏悦建码头及堆场的主要目的,初期主要是为炉料转运提供廉价的成本优势。而梅溪钢铁厂自建码头,说白了,也是要为了原材料及钢材运输成本能降下来——那彼此之间就存在直接的竞争关系。

    当然,鹏悦可以硬着头上建码头跟梅溪钢铁厂进行竞争,但付出的代价就是,从此彻底的丢掉梅溪钢铁厂的业务。

    周知白早初计划想把鹏悦今年的贸易额发展两个亿。

    然而,受到市钢厂跟梅溪钢铁厂同时的夹击,不要说完成今年的目标了,年后两个月的业务量同比去年,整整萎缩了三成,很伤元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 欲予先夺

    周裕两个月前,听沈淮亲口说要降低对鹏悦的废钢炉料采购量,那时还猜不到沈淮的意图,这时无疑能肯定沈淮是要彻底狙击鹏悦的码头项目。

    鹏悦此时已经没有主动权,虽然说梅溪钢铁厂从三月份开始,对鹏悦的炉料采购量就下降到三百万以下,就算如此,此时两面受夹击的鹏悦,还是不敢丢掉梅溪钢铁厂的业务。

    周裕虽然对沈淮有些好感,虽然也说过不关心周家的生意,但沈淮如此下狠心打击周家,她仍然有些气愤。

    想到两个月前,沈淮带开玩笑xìng质跟她说的话,似乎有转圜的余地,不过周裕这时也分辨不清沈淮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想打电话给沈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又发现没有打这个电话的立场,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放下,只是骤然间电话铃声又响,吓了她一跳。

    拿起电话,二叔吴海峰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在球场这边,知白刚把事情跟我说了,你也过来一下吧……”

    周裕放下电话,发了一会儿愣,知道这事情非同小可。

    东华需要用废旧钢铁为炉料的电炉钢项目,就主要集中在市钢厂跟梅溪钢铁厂两家。

    鹏悦这几年的高速发展,跟市钢厂与梅溪钢铁厂的业务有着密切的联系,一旦梅溪钢铁厂跟市钢厂同时中断跟鹏悦的业务合作,则意味着鹏悦的主营业务将彻底废掉。

    要是这么简单还就好了,周裕知道她二叔更怕这件事背后藏着其他什么针对周家的yīn谋。

    周裕没有让司机跟着,她从司机班拿了一辆车,直接开车赶往南外环公路的鹏悦高尔夫球练习场。

    从停车场下车来,周裕抬头看了看球场四周高高竖起的遮球网,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她知道弟弟只是一个表面谦逊的人。

    梅溪钢铁厂这么重要的客户,今年很可能追上市钢厂的电炉钢规模,对鹏悦的重要xìng自不用说。就算沈淮再怎么避不见面,换作别人,也一定能创造机会跟他见上面,也唯有见上面,才可能知道沈淮心里到底打着怎样的小九九。

    然而弟弟内心傲慢得很,见不得比他更傲慢的人存在,说着一直要见面,年后过去都有两个月,知白竟然还没能跟沈淮见上一面,叫周裕也颇为无言。

    再说这座高尔夫练习场,周裕也是不知道要怎么批评弟弟。

    虽说高尔夫球号称是权贵者的运动,但东华真正能欣赏高尔夫球运动且能消费高尔夫球运动的权贵有几人?说到底,知白还是为他个人的兴趣,硬着头皮建了这座高尔夫球练习场,却挤占了鹏悦大量的宝贵资金。

    周裕推门走进弟弟在球场的办公室,看到她爸跟二叔站在落地大窗里说话,吓了一跳:“爸,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东华了?”

    “刚下飞机,都没能歇一口气,”周炎斌转回身来,说道:“我想我退休还嫌早一些,一个人在昆明住得也腻味,就决定回东华来看看你们姐弟俩。没想到一回来,鹏悦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啊……”

    “鹏悦是知白在管,跟我有什么关系?”周裕瞥了垂头丧气的弟弟一眼,心想大概已经给训了一顿了,她将车钥匙丢桌上,跟堂姐吴霞站到一边,问道,“怎么把你也喊过来了?”

    “我们周家,就你跟那个沈淮接触最多,”吴海峰转回身来,说道,“你说说看,沈淮这次到底有什么意图?”

    “我跟沈淮可没有什么接触,”周裕心虚的反驳了一下,“他到底有什么想法,我可揣摩不透。”

    吴海峰也没有追问什么,跟他大哥周炎斌说道:“高天河拿市钢厂的利益,交换省委组织部长戴乐生在政治上的支持。省委书记陶国泉将退,谭启平面对现实,很可能会跟高天河各退一步、暗中妥协。情况对我们不利啊……”

    周裕知道她二叔、她爸在担忧什么:

    地方上的政治版图重新划分的同时,地方上的经济利益往往也会重新被瓜分。

    高天河应没有将谭启平赶出东华的野心,更主要的应是想保住碗里的利益不叫别人瓜分掉。谭启平作为市委书记,不可能甘有其名而无其实,他要是跟高天河暗中妥协,那更可能是从吴海峰及周家碗里来抢食……

    要是沈淮一系列动作的背后,是谭启平与高天河的暗中妥协,周家要面临的情况将更加的严峻。

    “沈淮在年前时,应是给谭启平疏远了。沈淮即使有争宠之心,甘愿沦为谭启平的棋子打击我们周家,那大年初一他不应该跑到二叔家去拜年……”周知白说道。

    “你倒有脸说这事,”周炎斌截住儿子的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人家都知道跑到你二叔家登门拜年。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你可曾见到这个沈淮的面?”又跟女儿周裕说道,“你这两天就找个机会去梅溪镇,我想见一见这个沈淮,看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沈淮什么货sè,说到底不是谭启平脚底下的小虫子。你要是亲自去见他,不是给他蹬鼻子上脸吗?”周知白丢不下这脸,反对他爸亲自去见沈淮。

    “你的面子要紧,我没法跟你比,”周炎斌气笑道,“当年办社队企业时,进山为了省钱,我花两角钱跟三四十人一起挤通铺,汗臭、脚臭熏得透不气来,也没有觉得丢脸。当年每天多了赚一二十块钱,我骑着破三轮车,挨家挨户收破铜烂铁,路上能捡块牙膏皮,都能高兴半天,也没有觉得丢脸,现在去见能决定鹏悦生死的大客户,怎么就丢脸了?我不出面,难道让你二叔出面?”

    “没这么严重吧?”周裕吓了一跳。

    “还不是你弟弟太得意忘形了?”周炎斌说道,“这破球场投了三千万进去,一分钱没见收回来,每年还要倒贴上百万进去。城南的那块地,码头项目还没有批下来,就迫不及待的为三百亩地投了两千万进去。现在鹏悦是还有近三千万的资金能周转,但欠银行的贷款,就有四千万,你说严重不严重……”

    鹏悦的码头项目受到狙击,项目三百亩地的开发就不得不中止下来。除了高尔夫练习场之外,鹏悦其他几个项目的盈利都不大理想,最核心的业务,还是这些年来持续为鹏悦提供高额利润的炉料贸易。

    就算高天河、谭启平不会恶意指使银行,提前收回对鹏悦的贷款,主营业务没有起sè,鹏悦还将举步唯艰。

    在高夫尔球练习场吞噬鹏悦大量资金之余,周知白还硬着头皮贷款上码头项目,就是预计今年的炉料业务能有大幅的增涨。

    只要今年的贸易额如期达到两个亿,四千万的贷款将能很轻松的消化掉。

    只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市钢厂跟梅溪钢铁厂会同时压缩对鹏悦的业务。

    周裕看了深受打击的弟弟一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鹏悦是她父亲周炎斌打下的根基,早年还是在社队企业时,她父亲用一辆三轮车沿街走巷收购废旧起家,等到她二叔吴海峰复员到东华担任纪委副书记,她父亲才正式挂靠到唐闸区物资站办企业、创造鹏悦。

    到八十年代中期,鹏悦购入轧机,专门废旧钢铁轧卖给市钢厂作炉料;到她二叔担任市委书记时,她家也积累下数百万的身家,成为东华在九十年代之前有名的“破烂王”。

    她弟弟周知白算是国内最早出国留学的那批人之一,回国后,也的确把鹏悦的炉料业务发展走上正轨,打开从海外引进炉料的渠道,使鹏悦的业务量四年时间里,就接连上了好几个台阶。

    她父亲原以为弟弟周知白能接班了,也因为早年坎坷生活,身体落下一身病,所以把企业交给弟弟,他到南广去休养了。

    弟弟虽然有着丰富的专业背景,但毕竟对国情了解不够。初期因为二叔吴海峰的遮护,东华市里谁都要给他几分颜面,即使不通世事人情,也不影响他专业水平的发挥,造成他善于经营企业的假象。

    然而她二叔退居二线之后,那些明枪暗箭交叠shè来之时,她弟弟就显得经验不足。最为关键的,周知白对当前的情况没有丝毫的预料,甚至还一厢情愿的认为鹏悦的炉料业务在东华不会有竞争者,只一心激进的加快公司的发展速度,却不知道市钢厂跟梅溪钢铁厂会同时绕过鹏悦,跟东华之外的物资公司联系。

    周裕想了想,觉得她爸就这么出面,也的确有些不合适,跟她爸说道:“还是我跟知白去见沈淮吧。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我想沈淮不至于一面都不见我们一下……”

    周炎斌看着弟弟吴海峰一眼,吴海峰点点头,说道:“还是让周裕跟知白去接触沈淮为好……”

    周裕也不知道弟弟看到沈淮会什么反应,也知道躲不过去,拿起手机直接给沈淮打电话:“沈书记,我是周裕,你今天晚上有没有空?什么,你在英皇国际?”周裕看了弟弟一眼,心里虽然不想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但这个应酬实在不能是她此时能逃开的,“好的,我马上就过去,要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相逢

    接到周裕的电话时,沈淮刚在英皇国际楼前停下车来,他说道:“好的,你到英皇国际,我等你们……”

    “还有什么人要赶过来?”赵东跟沈淮坐同一辆车,听到他跟周裕通电话,疑惑的问了一句。

    “应该是我们要上江港码头项目的消息传开了,周裕要赶过来,还说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认识,”沈淮笑道,“除了周小白脸,我想象不出还会有谁。我们今天的晚餐是不是改奢侈一点,反正等会儿挤兑着周小白脸付账就是?”

    孙亚琳、杨海鹏都分别把车停好走过来,见沈淮跟赵东说话里,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问道:“算计谁呢,笑得这么yīn险?”

    沈淮摸了摸脸颊,看向陈丹,问道:“我笑得很yīn险吗?”

    赵东说道:“唐闸区的周副区长,等会儿要带个人过来?”

    陈丹担忧的问道:“请人家到这里来,会不会不合适?”她们今天只是私人xìng质的聚餐,还是凑热闹硬挑了英皇国际这么一个地方叫沈淮请客。

    梅溪镇划并到唐闸区有半个月了,唐闸区的副区长自然是沈淮的顶头上司,她就担心她们凑热闹在英皇国际吃顿饭,会对人家不够尊重。

    “是上回在南园遇到的那个周裕?”肖明霞凑过来问道,见赵东点头,感慨的说道,“那个女人好漂亮啊,没想到女官员有这么漂亮的……”

    孙亚琳没有跟周裕见过面,听肖明霞这么说,就知道差不到哪里去,瞥了沈淮一眼,差点把“知道你小子不是好东西”几个字写脸上。

    英皇国际的二楼,也是东华少有的几家高档餐饮场所之一。

    门廊前的迎宾小姐看到女宾也不会觉得奇怪,确认沈淮他们是来用餐之后,就直接送他们到二楼。

    从大厅进来,一直到包厢,没有遇到杨丽丽,沈淮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倒是不怕陈丹的好奇心,更怕把孙亚琳的好奇心也勾起来:有些事情,让孙亚琳掺和进来,就多半没有好事。

    可惜没等沈淮暗自庆幸两分钟,服务员刚把两本菜单递过来,杨丽丽就推门进来,热情洋溢的跟沈淮说道:“沈秘书你过来吃饭,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吩咐一声,我帮你把包厢都安排好……”

    “就几个朋友吃饭,不用这么麻烦,”沈淮拿着菜单本,看着杨丽丽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有事先忙去吧,不用特意招呼我们……”

    杨丽丽临转身时,瞥了孙亚琳一眼。

    陈丹在外人面前,很注意跟沈淮保持距离。即使跟孙亚琳一左一右坐在沈淮的两边,离沈淮也有一尺来远,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杨丽丽进屋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侧过着跟肖明霞她讨论婚事的安排,似乎没怎么在意杨丽丽这个女人的存在。

    孙亚琳跟沈淮之间,看上去就亲密多了。她进包厢后,将外套脱下来,里面还穿着银行的制服,小花领黑白条纹衬衫,下身是紧身套裙加丝袜,坐在那里,显得妩媚xìng感。她正凑过头来跟沈淮说鹏悦的事情,杨丽丽推门进来后,她就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对杨丽丽起了敌意。

    杨丽丽只当孙亚琳是沈淮带过来的女人,临出门的一瞥,自然是瞥到她脸上。

    没等杨丽丽完全走出去,孙亚琳就啧啧的咂起嘴来:“难怪男人都爱往这边跑,原来这里的女人真是又漂亮又好上手啊!”

    沈淮头大如麻,见孙亚琳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只能硬着皮头不吭声,继续看菜单。

    “那枚耳钉是她的?”陈丹凑过来,咬着耳朵问道。

    沈淮就知道陈丹不可能有她看上去的那么不动声sè,他只能不动声sè的点点头,说道:“是她。”

    “什么,你也知道这个女人?”孙亚琳听不见陈丹跟沈淮说话,侧过头来问。

    “没有什么,就是上回听沈淮说起过有这么一个人。”陈丹温婉而笑,说道。

    陈丹没有争风吃醋,叫孙亚琳大为扫兴,转头研究起菜单来。

    菜单叫孙亚林拿过来,沈淮就闲了下来,琢磨起杨丽丽刚才的行为。

    他知道杨丽丽临出门前对孙亚琳的一瞥是故意的,他相信杨丽丽不会是争风吃醋才故意如此,而是故意想叫孙亚琳争风吃醋。

    沈淮看了看坐在他两边的孙亚琳跟陈丹,还真就像孙亚林跟他是一对呢。

    沈淮心想杨丽丽这个女人也许是不甘心给他控制,但细想又觉得奇怪,谁给杨丽丽胆量叫她玩这些小动作?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沈淮还以为周裕赶到了,掏出手机,手机却没有动静,却是杨海鹏的手机在响。九三、九四年,国内移动通讯市场,除了笨重有如板砖的大哥大,小巧的手机仅有摩托罗托、爱立信两款有售,手机铃响又十分的单调。

    沈淮与杨海鹏、孙亚琳在一起,常搞不清是谁的手机在响。

    杨海鹏掏出手机来看了看,疑惑的说道:“是周明的电话。”

    沈淮示意他接电话,杨海鹏接通电话,跟周明在电话里打哈哈来:“是啊,我跟沈淮赶巧在梅溪镇碰上面呢,又赶巧两人愁晚饭怎么解决,就把赵东一起拉到英皇来了。知道你忙,就没敢惊动你。不过你的消息真灵通呢,我们跑到哪里,都逃不过你的火眼金晴啊。哦,你也在英皇吃饭啊,嗯,在哪个包厢?好咧,我跟沈淮说一声……”

    “看来刚才那小妞,没有给你驯服啊,转头出去就把你卖了干净啊!”孙亚琳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淮,想知道沈淮怎么处理这事。

    周明能知道他们在英皇,自然是杨丽丽通风报信。

    陈丹也很疑惑的看了沈淮一眼,知道这事有些蹊跷。

    就算杨丽丽知道沈淮跟周明认识,她要真是沈淮的人,自然也应该先提醒沈淮知道周明也在英皇用餐,而不是一声不吭,就把沈淮的行踪泄露给周明知道。

    “周明就在紫薇厅……”杨海鹏放下手机,也没有问沈淮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但知道沈淮这时候是没有兴趣理会周明的。

    “周明应该是跟苏恺闻在一起,我们吃我们的,不要理会他们……”沈淮说道。

    杨丽丽刚才的态度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

    他给谭启平疏离的事情,本应该局限于少数人知道。

    所谓chūn江水暖鸭先知,一个圈子里关系的亲疏,也应该局限于圈子里的人物知道,不应该随意往外扩散。

    周裕能知道他给谭启平疏离,是因为周家跟前市委书记吴海峰能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信息。而如何搞得英皇国际的一个公关经理都知道他给市委书记疏离,沈淮没有一巴掌抽周明脸上去,已经相当客气了,哪里会有心思去敷衍周明跟苏恺闻他们俩个人?

    再一个,周明跟苏恺闻从杨丽丽嘴里知道他们在这边吃饭,就几步路的距离,不亲自跑过来打声招呼,偏偏还装腔拿势的打个电话过来问一下,怕是别人不知道他新买手机似的……

    不过沈淮也感谢周明,至少陈丹会相信他跟杨丽丽这个女人没有什么瓜葛。

    孙亚琳自然也没有兴趣去理会周明、苏恺闻,笑着跟沈淮说道:“你现在可真是破罐子破摔啊!要不我陪你去跟苏大秘书、周大处长打声招呼,免得你在东华举目皆敌……”

    沈淮微微一笑,伸脚过去,踩了孙亚琳一下,他知道孙亚琳是拿话挤兑他。

    他确是宋家的弃子,谭启平可以疏离他,可以不搭理他,但也轮不到谭启平过来踩他一脚,也更轮不到苏恺闻跟周明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再说以孙亚琳的臭脾气,能跟他去应付苏恺闻、周明,才叫见了鬼呢。

    赵东、杨海鹏也都摇头而笑,他们跟孙亚琳接触处了,也知道只有孙亚琳可以拿这种语气挤兑、挑衅逃淮,心里对周明也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要不熊黛妮、周明在海鹏公司的股份,隔天就跟他们清了?”杨海鹏问道。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苏恺闻跟周明不会做人,我们跟着小鸡肚肠做什么?你们拉苏恺闻、周明到梅溪镇经常走走,走亲热了,也就不生分了。”

    “你说这话,怎么透着说不出的虚伪劲?”孙亚琳看着沈淮的脸,忍不住戳穿他。

    “有吗?”沈淮摸了摸脸,说道,“我觉得我刚才说那话,还挺真诚的。”

    “真该找个镜子,让你照着镜子,看你还能忍得住这股恶心劲不?”孙亚琳说道。

    大家哈哈一笑,这会儿沈淮摆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见是周裕到了,跟杨海鹏他们说:“你在这里点菜,我去接一下周副区长;人家好歹是我的顶头上司,不敢怠慢……”

    “怕有jiān情给我们戳穿,赶着去掩饰吧?”孙亚琳问道。

    “真该把你的舌头剪掉。”沈淮举起手机作势要砸她,出包厢单独去接周裕,不要杨海鹏、赵东他们相陪。

第一百五十八章 装腔作势

    沈淮刚出包厢,就看见杨丽丽从过道里侧走出来,停在那里,盯着她那张妩媚却冷冰冰的脸,说道:“杨经理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啊,以为另攀了高枝,就又想着做脸sè给我看?”

    “沈秘书,你说什么呢,”杨丽丽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委屈样,说道,“你吩咐我的事,我可还记着心底呢,我哪有做脸sè给你看啊?”

    “……”沈淮冷冷一笑,有些女人的心思是男人还要狠决,杨丽丽是个不甘心受控制的人,也知道想驯服她不是容易的事情。

    “苏秘书跟我们王总在紫薇厅呢,我带沈秘书你过去。”杨丽丽说道,她以为沈淮这时候出来,是要过去给谭启平秘书苏恺闻打招呼。

    沈淮心想还以为这女人怎么又有底气了?

    王子亮在东华是个黑白通吃的人物,传闻他心狠手辣,又善于钻营上层关系,成立英皇国际成为东华权贵的交际所之后,使得他在东华权贵之间更加的游刃有余。无论黑白两道是谁,都卖他几分面子。

    要是苏恺闻、周明把他给谭启平疏离的消息泄漏出来,而作为英皇国际的老板,王子亮又打心眼底瞧不起他,杨丽丽自然不会再畏惧他……

    “苏恺闻跟王子亮,还没有资格叫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沈淮冷冷一笑,苏恺闻跟周明如此装腔作势,叫沈淮心里吃了颗苍蝇似的不舒服,也不怕杨丽丽搬弄唇舌把这话传到苏恺闻的耳朵里去。

    说到底苏恺闻只是谭启平的秘书,东华市有人畏他,也是畏他是谭启平的秘书,沈淮都不怕谭启平会踩他一脚,又何惧苏恺闻跟他翻脸?

    沈淮没有理会杨丽丽,直接下楼梯去接周裕。

    杨丽丽有些犯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又糊涂了。

    上次见沈淮那般数落宋三河跟顾同,连高小虎的面子都不给,杨丽丽还真怕沈淮来找英皇国际的麻烦,然后王子亮把一切责任都怪到她头上来。

    那天夜里,沈淮看到周明与苏恺闻进入英皇国际,虽然是装作无意跟杨丽丽问了一句,杨丽丽还是留上心。之后周明、苏恺闻又三五次进入英皇国际,英皇的老板王子亮也亲自出面招待、拉拢关系,杨丽丽则曲意交好,三五杯酒就从周明嘴里,才知道沈淮原来是新市委书记谭启平的人。

    杨丽丽交际权贵,也深谙权贵规则,知道即使同属市委书记圈子里的人,也分亲疏远近;即使同属市委书记圈子里的人,也未必就没有明争暗斗。

    要说亲疏远近,杨丽丽相信沈淮跟谭启平再近,也比不上谭启平的专职秘书苏恺闻的。

    今天得知沈淮再次光临英皇,杨丽丽先跑过去打招呼,随后又到王子亮接待苏恺闻的包厢,告诉他们沈淮到二楼用餐的消息。

    倘若苏恺闻在圈子里的地位低于沈淮,自然会跑过去跟沈淮打招呼;反之则是苏恺闻让周明或者别人,去沈淮那里走一趟,让沈淮过来打招呼,才合规矩。

    周明连几步路都懒得走,直接打电话联系,这叫杨丽丽越发肯定,沈淮在市委书记圈子里,甚至连熊文斌的女婿都不如。

    杨丽丽走出包厢,确实是等着沈淮到苏恺闻包厢来打招呼的,这样她就能不动声sè的打消沈淮控制她的念头,却万万没有想到,沈淮会说出苏恺闻都没有资格在他跟前摆姿态的话来!

    杨丽丽不知道沈淮是不是装腔作势,她有些进退失据,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再回苏恺闻跟王子亮的包厢,只能先硬着头皮跟在沈淮的后面下楼梯。

    沈淮知道苏恺闻对他有意见,也知道周明趋炎附势,但他们把圈子里的矛盾暴露给英皇的公关经理知道,还在英皇的老板王子亮,摆足姿态,想一个电话就把他召过去,叫他心里凿实窝了一把火。

    走到大堂,脸都还绷紧着,听着杨丽丽“咚咚咚”的跟在他后面,也懒得回头看一眼。

    周裕与周知白已经进了英皇国际,不知道沈淮他们在哪个包厢吃饭,只能在大堂等着,看到沈淮跟一个穿职业套裙的漂亮女人走下来,周裕勉强笑了笑,说道:“现在急着找沈书记你,不会太唐突吧?”

    “没关系,我反正也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沈淮说道。

    周知白看清楚沈淮的脸,脸都发白了,失声叫道:“是你。”

    “是我,”沈淮平静的看着周知白,没想到周裕还没有把她跟他之间的误会跟周知白解释清楚,侥幸没有叫孙亚琳跟着下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她嘴里会吐出怎样刻薄的话来,平淡的说道,“我与周公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想来不会再做介绍了吧?”

    “这位是?”周裕看向杨丽丽,不知道她跟沈淮的关系。

    “英皇的工作人员,”沈淮没有替杨丽丽介绍的意思,也就意味着在他的眼里,杨丽丽压根儿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跟杨丽丽说道,“我还要打个电话,你领周区长跟周公子去包厢,我一会儿就过去……”

    周知白出入英皇的次数不多,但他风度翩翩、出手阔绰,又是东华有名的四公子之一,杨丽丽眼睛再拙,也认得他来。

    杨丽丽万万没有想到,东华四公子之一的周知白会是沈淮今天的客人,至于那个漂亮的少妇,气质娴雅,也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听沈淮对她的称谓,好像还是什么“区长”。

    杨丽丽不知道沈淮什么电话这么重要,以致他亲自下楼来迎接两名客人,却不陪同两名客人上楼去?

    杨丽丽只能先陪同周裕、周知白上楼,在上楼梯里,周裕显然也是把杨丽丽当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物,跟周知白说道:“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你爱信不信;你板着这张脸,可不要指望沈淮能看你的脸sè……”

    杨丽丽心里琢磨不透这个漂亮的“女区长”跟沈淮什么关系,打开包厢门,请周知白跟漂亮的“女区长”进去。

    沈淮能对谁都摆脸sè,杨海鹏、赵东他们却不能,看到周裕、周知白进来,站起来招呼他们入席:“难得有幸请得周区长跟周总大驾光临……”

    周裕也没有脸说她跟弟弟是硬插过来的,她当然是希望跟沈淮单独谈,但既来之则安之,先入座再说。

    看到沈淮隔外套那张椅子空着,左边是上回在南园遇到的那个漂亮女人,周裕也差不多能确认她跟沈淮的关系。只是右边那个对她们进包厢很淡漠的漂亮女人跟沈淮是什么关系,周裕就吃不淮了,心想沈淮再嚣张,总不可能同时带两个情人出场吧……

    杨丽丽一时间没有离开,就留在包厢招呼他们点餐,听着他们聊天,才知道另两个男的,一个是海鹏贸易的老总,一是梅溪钢铁厂的副厂长。

    沈淮过了一会儿才回包厢来,进包厢就跟赵东说道:“我刚给老熊打过电话,跟他说起你跟明霞领证的事,让他也赶过来一起吃顿饭!”

    赵东笑了笑,知道沈淮是为周明刚才那通电话窝了火,打心底不再叫周明痛快,倒不知道熊文斌赶过来之后,周明跟苏恺闻还能不能再摆姿态?

    周裕对市委市zhèng fǔ的人事关系极熟,听沈淮嘴里提“老熊”,就知道是熊文斌,心里怔了一下,她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不知道沈淮突然通知熊文斌过来吃饭是什么意思。

    周裕能肯定沈淮给谭启平边缘化了,但熊文斌绝对是谭启平在东华依重的心腹大将。

    她与知白热脸贴冷屁股过来的赶来找沈淮,沈淮转脸就请熊文斌出来,难道是想当着熊文斌的撇清跟她周家的关系?

    周裕心也有些冷,没想到沈淮会如此现实,但想到沈淮真要下决心配合市钢厂狙击鹏悦,鹏悦的处境将非常困难。

    周知白有些按捺不住,撑着扶手就想站起来告辞;周裕扯了扯弟弟的衣袖,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落荒而逃。

    沈淮坐到座位上,才看到杨丽丽站在包厢角落里,眉头一皱,指着她说道:“你出去。”

    杨丽丽像给脸抽了一巴掌似的,脸顿时涨红起来,还不得不保持基本的礼貌,欠着身子退出包厢去。

    杨丽丽出了包厢,心里窝着气几乎喘不出来。沈淮这个浑蛋,以前想占她的身子,半年多没见,上回见到又想控制她,不管怎么说,杨丽丽都觉得自己应该跟这种浑蛋离得越远越好,但刚才给沈淮不留情面的指着脸给赶出来,她又是难堪到极点。

    客人让服务员离开包厢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会感到这般的难堪?杨丽丽扪心自问。

    杨丽丽跑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缓过情绪,才重新走回到英皇老板王子亮招待苏恺闻的包厢。

    王子亮抬头见市场部的公关经理杨丽丽走进来的,问道:“怎么,沈秘书还没有过来?”他能看出苏恺闻跟那个沈淮有些矛盾,但既然沈淮跟苏恺闻都是市委书记谭启平的人,他都不想怠慢,欠着身子问苏恺闻,“要不我过去打声招呼?”

    “不用了,我们继续喝酒。”苏恺闻仿佛是无动于衷的拿酒瓶给王子亮跟前的酒杯满上。

    “沈淮也真是的,我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叫他先连挪两步都觉得麻烦?”周明气愤的说道。

    杨丽丽一时间看不清楚形势,不敢再添油加醋,说道:“沈秘书刚刚有两个客人过来,一个是鹏悦的周总,一个叫什么周区长的?”

    “啊,”王子亮听了也是一愣,“周知白?”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都有姿态

    熊文斌虽然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倒没有急着换房子,与妻子还住在市zhèng fǔ机关的筒子楼里,跟英皇国际就隔着一条街。

    接到沈淮的电话,熊文斌才知道赵东跟肖明霞刚领证,沈淮今天召集聚餐,是为这事庆祝一下。

    虽然吃饭的地点选在英皇国际有些奇怪,熊文斌也没有多想,就从家里骑了辆自行车,赶到英皇国际。

    推门走进包厢,熊文斌就打眼看到周裕跟周知白都在,有些诧异,问道:“周副区长跟周总都在啊?”

    “梅溪镇想将鹤塘镇东南片的两个村划并过来,建江港码头,周区长跟周总找我,是谈这件事,赶到凑巧,便请他们一起吃顿饭……”沈淮站起来,请熊文斌入座。

    熊文斌还不知道江港码头项目,听沈淮这么说,心里奇怪,坐下来之前,还是先跟孙亚琳点头打招呼:“孙小姐也在这里啊。”

    孙亚琳笑了笑,说道:“难得见沈淮出血,我怎么舍得错过去?”

    “要不是你强迫,我怎会心甘情愿在这里出血?”沈淮抱怨了一声,要熊文斌明白挑这个地方吃饭是孙亚琳的主意,“这边吃一顿,要花掉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止,还不见得比在梅溪镇吃饭随便找家餐馆舒坦。”

    “说得这么委屈,好像你以前没有到这里花天酒地过似的,”孙亚琳不满的瞥了沈淮一眼,“肖明霞跟赵东是领证了,就得让肖明霞多知道些,免得哪天她给赵东卖了,还帮着他算钱。”

    赵东笑着埋怨道:“你们不要把战火烧到我这边来,再烧,我家的葡萄架子就快要倒了……”话没等他说完,腰就给肖明霞在桌下掐了一记。

    熊文斌哈哈一笑,替赵东解释:“偶尔应酬,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周裕、周知白刚才入座时,就听沈淮介绍过他右手边这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叫孙亚琳,只当是沈淮在哪个地方认识的女人,也没有特别的重视。

    此时见熊文斌入座跟她正而八经的打招呼,而她此时也气势张扬起来,周裕才意识到这女人身份不简单,打量起她。

    褐sè长发,微带卷曲,简单的挽在肩后,穿着小花领黑白条纹衬衫、紧身套裙跟丝袜,一副职业女xìng特有的打扮。

    深褐sè的眸子在包厢灯光下,仿佛深sè琥珀,看着像是欧美人,但长着东方人的标致脸蛋,之前坐在沈淮身边,不大吭声,有着娴静淡雅的气质,但此时气势张扬起来,容光焕发,异样的明艳。

    “江港码头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有听你提起过?”熊文斌坐下来,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起江港码头的事情来。

    他一进包厢,就听沈淮没有避讳的提起江港码头,就知道这些话题不用避开周裕、周知白。他继续问下去,也想知道沈淮跟周家的关系有多深。

    “梅溪钢铁厂还要继续扩大产能,”沈淮说道,“梅溪钢铁厂的产能一旦突破五十万吨,运输成本的压力将极大。现在东华唯有一条铁路货运线,到城北就嘎然而止,离梅溪钢铁厂还有三十公里。专门从城北建一条货运支线到梅溪厂,不现实。江港码头,是我们必须要上的项目,而且宜早不宜迟……”

    这话是说给熊文斌听的,也是说给周裕、周知白听的。

    周裕、周知白不请而来,到英皇后,又见沈淮临时邀请熊文斌过来吃饭,还以为沈淮要当着熊文斌的面,撇清跟周家的关系,当时心里也是窝着火。

    这时,听沈淮解释起上江港码头项目的缘故,周裕、周知白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盯着沈淮看。

    熊文斌也是吓一跳,问道:“五十万吨产能都是电炉钢吗?你打算几年内完成这个目标。”

    “嗯,”沈淮说道,“梅溪钢铁厂目前只有条件上短流程的电炉钢项目,我计划三年内,达到这个目标。要达成这个目标,江港码头要建,还要另外建一座发电站。”

    就算沈淮有所虚夸,周裕、周知白也为沈淮的野心震惊。

    市钢厂现在年钢总产量,也就五六十万吨之间;沈淮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发展到跟市钢厂相当的规模,这个野心也的确叫人震惊。

    当然,这个消息对鹏悦来说,更为关键、更为重要。

    梅溪钢铁厂就算今年不进行扩张,螺纹钢产量也将突破十万吨,除了梅溪钢铁厂自身能提供的生铁外,大概还需要从外面采购仈jiǔ万吨的废钢为炉料。

    要是梅溪钢铁厂单纯发展电炉钢产能,不上高炉炼铁项目,其钢材产能在三年内突破五十万吨的同时,对废钢的需求也将达要五十万吨左右。

    要知道鹏悦去年的废钢贸易量,也就十二万吨左右。

    真要如沈淮所说,梅溪钢铁厂三年内电炉钢产能突破五十万吨,鹏悦哪怕只拿下梅溪钢铁厂一半的业务,也能保证贸易量翻一番。

    周知白从大厅看到沈淮这张脸开始,情绪一直都拧着那里,这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质问梅溪钢铁厂有没有能力在三年内达成这个目标。

    “整个项目做下来,怕是要五六亿的投资啊,”熊文斌一时间也看不透沈淮话里的虚实,暂时只是顺着沈淮的语气说下去,“东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项目了,你有多大的把握?”说这话,熊文斌也在观察周裕、周知白的神sè,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是刚听沈淮说这番话。

    “不做板材,专做螺纹钢,用不了这么大的投资,”沈淮说道,“差不多筹集有四亿的资金,也就能做下来……”

    熊文斌想了想,投资额控制在四亿以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更想知道沈淮准备从哪里筹集四个亿的资金。

    梅溪钢铁厂净资产也就四五千万,还欠银行贷款近八千万,他实在想象不出,梅溪钢铁厂三年内从哪里去筹四个亿的资金来?

    熊文斌看了孙亚琳一眼,从孙亚琳脸上也看不出虚实来,心想业信银行不可能支持沈淮这么激进的扩张,这么大额度的放贷,风险太大了,除非沈淮另有筹资的渠道。

    熊文斌期待沈淮能继续说下去,沈淮这时候却站起身来,从赵东手里接过酒瓶,拆酒瓶准备给大家倒酒。

    熊文斌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沈淮为什么突然摆出这么一个似近实远的姿态来,难道说他给谭启平边缘化后变得没有一点耐心,还是说有恃无恐?

    熊文斌眼睛扫过赵东、杨海鹏,但见赵东、杨海鹏正转回身去再拿酒跟饮料上桌,似乎不是很关心这个话题,心里也知道他从赵东、杨海鹏那里问不出虚实来。

    熊文斌也不想给沈淮牵着鼻子走,见沈淮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就没有闭口不再追问下去。

    周裕、周知白都希望满心沈淮能进一步说一说他这个看上去野心勃勃的计划,但沈淮闭嘴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逼着沈淮说下去。

    周裕也怀疑沈淮在酒桌上突然吐露他五十万吨扩张的计划,是抛出来的一个诱饵,但情形又容不得她不关心。

    在听到梅溪钢铁厂要建江港码头的消息之时,周裕担忧这是沈淮在谭启平的指使下,跟顾同他们联合起来打压周家,所以才会急着跟弟弟知白赶过来跟沈淮见面。

    倘若沈淮的五十万吨扩张计划是真,那就意味着她们之前的猜测是完全错了。

    在酒桌上,周裕没有办法跟弟弟交流,她对钢铁产业谈不上熟悉,所以更没有办法辩识沈淮的话是真是假,只是侧头看了弟弟一眼,见弟弟一脸凝重,似乎也为沈淮的这个计划而心动。

    说熊文斌是东华做钢铁的第一人,一点都不为过。

    熊文斌判断梅溪钢铁厂三年内要达到五十万吨产能的目标,还要额外投入五六亿资金下去,周裕都相信他没有乱说。

    就算沈淮说四个亿的投资能完成他的计划,姑且信之,四个亿的扩张资金从哪里来?

    周裕心里想着事情,等到她意识到包厢里的气氛冷下来时,才陡然意识到沈淮刚才的一番话是有意图的,是明明确确的叫她们知道:熊文斌不比她们更早知道这件事,而且不会比她们知道得更多。

    赵东、杨海鹏心里也是悲鸣,在周裕、周知白在场的情况下,沈淮突然向熊文斌抛出五十万吨电炉钢的扩张计划,也可以说是一种表态。

    包厢里的气氛冷下来,杨海鹏正想着找话题缓和气氛,这时候包厢给人从外门推开,就看见周明拿着酒杯、提着一瓶红瓶走进来就说:“赵东跟明霞这么大的事,连周总跟周区长都惊动了,沈淮你却不告诉我跟恺闻一声,太不够意思了。电话请你不动,那只能由我代表恺闻过来罚你酒三杯……”

    熊文斌是聪明人,周明这么闯进来,怎么可能还想不到今天的问题出在哪里?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转过身瞪向女婿周明。

第一百六十章 谁都敢翻脸

    (感谢锡马奇莫兄弟的捧场,这一章献给你)

    周明一摇三摆的进来,眼睛直接奔面门而坐的沈淮过去,直到熊文斌转过身来瞪他,才陡然一惊,微酣的酒意也在一惊之间消失掉,结结巴巴的问道:“爸,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熊文斌黑着脸问道。

    沈淮冷着脸,看着僵站在那里的周明。

    从给谭启平疏离以来,周明带着苏恺闻到梅溪镇示威,沈淮也忍了。

    潘石华调任唐闸区副书记、代区长,沈淮也忍了。他只是小小的镇党委书记,谭启平的确没有必要在正县处级干部的调动问题,提前知会他什么。

    戴乐生、戴毅的事情,沈淮也是事前丝毫不知情;他仿佛聋子、瞎子,对市里的最新动态,一点都不知情,他也无计可施。

    但今天周明、苏恺闻,几步路都懒得走,就想一个电话把他呼来唤去的姿态,甚至连英皇的公关经理都打心底鄙视他,叫沈淮心里实实在在的窝了火。

    既然周明、苏恺闻都已经把他给谭启平疏离的事情对外公开,沈淮要继续退让,而没有一点反击,只会让他在东华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周裕知道熊文斌的大女婿在市计委担任办公室主任,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人。

    她也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打着熊文斌的女婿,听到熊文斌女婿进门时说的那句话,她也知道了原委:

    原来熊文斌的女婿跟谭启平的秘书也在英皇吃饭,知道沈淮到这里后,非但不出面打招呼,竟然懒得走几步路就想打电话把沈淮召过去。

    沈淮不过去,熊文斌的女婿竟然还赶过来“兴师问罪”!

    周裕忍不住想笑:

    当初当着葛永秋的面,沈淮就肆无忌惮的痛殴葛永秋他小舅子一顿,在梅溪钢铁厂门口敢轧高天河儿子的车,别人以为他有恃无恐,以为他是依仗陈铭德、谭启平才敢胡作非为,实不知道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傲慢、嚣张到极点的人。

    沈淮把熊文斌喊过来,刚才的姿态,也表明他跟熊文斌都敢翻脸,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看熊文斌女婿这种小角sè的脸sè?

    周裕这时才算明白,沈淮为什么会临时喊熊文斌过来,原来是让熊文斌教训他的女婿。

    给岳父冷脸质问,周明半天没有答上话来。

    杨丽丽站在门口,她跟着周明过来,明面上是来陪周明过来敬酒,实际上是想看周明怎么下沈淮的架子,没想到打开包厢门,会遭遇这样的场面,傻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淮看到杨丽丽站在门口,冷着声问道:“杨经理,你赶过来,也是要罚我的酒吗?”

    “我,我们王总知道沈秘书在这里,特地让我送两瓶红酒过来。”杨丽丽也感受到包厢里冷到极点的气氛所带给她的压力,说话也有些打结,僵在那里,不知道是退出去好,还是走进来。

    她过了一阵子,脑子才稍稍活络一些,想到周明喊“爸”的那个中年人是谁来。她想到沈淮之前提到“老熊”这个字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竟然没有“老熊”跟市委办主任熊文斌联系起来。

    沈淮眼睛扫过杨丽丽手里提着的两瓶酒,王子亮看似客气,但从骨子里就没有瞧得起他们这桌人,冷冷的回道:“王子亮好大的架子;你回去跟王子亮说,他的酒,我受不起。”

    熊文斌这时候算是明白过来了,明白沈淮为什么会喊他过来,喊他过来为什么会当着周裕、周知白的面公开他们之间的疏离。

    熊文斌看着女婿周明的脸,恨不得去敲他的脑壳喝醒他:就算谭启平再疏远沈淮,又岂是你能摆脸sè给他看的?

    熊文斌也不想女婿丢人献眼,沉着声音,说道:“你去跟恺闻说一声,我在这里陪沈淮喝酒,就不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周明没想到沈淮会把岳父拉过来打他的脸,他怨恨的看沈淮一眼,但没敢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岳父对他经常出入英皇会有什么想法,只能灰溜溜的先回去跟苏恺闻说这事。

    杨丽丽也只能跟周明先出去,她想不明白,谭启平的秘书苏恺闻以及周明,都打心眼瞧不起沈淮,沈淮又有什么有能耐将熊文斌请出来打周明的脸?

    她想起沈淮刚才跟她说的话:“苏恺闻、王子亮还没有资格喊他过去打招呼!”

    杨丽丽悲哀的发现,她只是夹在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小爬虫一个,谁都得罪不起,得罪了谁都能叫她万劫不复。

    杨丽丽跟周明走回到苏恺闻的包厢,苏恺闻见周明意气昂扬的出去、垂头丧气的走回来,讶异的问道:“怎么了,酒没敬得出去?沈淮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周明哭丧着脸,说道:“沈淮把我丈人喊过来了,正在那边喝酒呢。”

    “……”苏恺闻没想到沈淮这么狠,直接把熊文斌喊过来,听周明这么说,也有些犯傻。

    苏恺闻再怎么跟沈淮示威,再怎么想着法子挤兑沈淮,也不想叫谭启平知道这些事,他毕竟不想给谭启平留下什么坏印象。

    谭启平跟他父亲苏唯军的关系,是政治利益的联盟,不存在谁依附谁。还有一个,就算不考虑他与谭晶晶发展关系,他既然选择了秘书路线,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目前也只有依赖谭启平对他的提拔。

    苏恺闻当然不希望今天的事情,经熊文斌的嘴,传到谭启平的耳朵里去,心里虽然对沈淮怨恨得很,也只能先忍下一口气。

    苏恺闻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气,跟王子亮说道:“既然老熊都过来了,我怎么也要过去打声招呼……”

    王子亮点点头,也站了起来,熊文斌不是他能轻慢的。谭启平一到东华,就重用熊文斌,依为嫡系心腹;再者,熊文斌名义上也是苏恺闻的直接领导,苏恺闻家世再强,也不能不给熊文斌面子。

    杨丽丽就跟牵线木偶似的,又跟着苏恺闻、王子亮、周明往沈淮那边的包厢走去。

    沈淮这边刚分好酒,看到苏恺闻跟周明再次推门走进来,好像才知道苏恺闻在这里吃饭似的,语气淡淡的说道:“原来苏秘书也在这里吃饭啊!”看到苏恺闻身边的中年人,剃着光头,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在东华黑白两道通吃,心想他便是英皇的老板王子亮。

    苏恺闻给沈淮这话差点堵出血来,只能强作笑颜,说道:“沈淮你也真是的,这么说不是我跟生分吗?我是以为你要跟鹏悦的周总、周区长谈什么机密事,就没有过来打扰你们,你不会怪我失礼吧?”

    杨丽丽没想到苏恺闻能主动软下语气,再见沈淮还冷着脸,心想苏恺闻作为谭启平的专职秘书,都说软话了,沈淮这也未必太咄咄逼人了吧?

    苏恺闻看着这包厢里是大圆桌,也不管沈淮的冷脸,笑着说道:“不介意我们也过来凑个热闹吧……”见沈淮没有什么表示,就擅自主张的吩咐后面站着的杨丽丽,“帮我们添三张椅子来。”

    服务员很快就搬来三把椅子,看着服务员要椅子插到桌边来,沈淮才出声说道:“添两把椅子就够了……”

    杨丽丽愣怔在那里,苏恺闻、周明、王子亮三个人,沈淮只让添两把椅子,是打算把谁赶出去?

    周明脸涨得通红,只当沈淮记恨他,他的脸讪然,他岳父在场,他也不敢说一句不是,只敢讪着脸站到一旁去,也不敢负气走出去。

    苏恺闻跟王子亮也顾不上周明的脸sè,就想坐下来,沈淮目光一瞭,盯住王子亮的脸,问道:“你是谁?谁请你坐下来的?这是周处长的位子,你懂不懂规矩?”

    不仅王子亮脸讪在那里,苏恺闻脸也火辣辣的发烫。

    沈淮这一巴掌,不禁打在王子亮的脸上,更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杨丽丽已经没有胆量再去看谁的脸,只觉得包厢里冷到极点,叫人多站一会儿都会受不住。

    熊文斌知道沈淮心里是窝足了火,他当初敢把高小虎的车轧毁,逼得高天河低头,今天抽王子亮的脸、抽苏恺闻的脸,也不叫人意外。

    王子亮在东华市再怎么黑白通吃,在熊文斌看来,也不过是个小角sè,但他要防止苏恺闻跟沈淮当众翻脸。

    那样的话,乐子才叫闹大了,那会叫谭启平都下不了台,会叫高天河、吴海峰以及高天河背后的戴乐生站在一旁看乐子。

    谭启平也许不会惩罚苏恺闻跟沈淮,但要是让他知道今天的事是周明在背后添油加醋,周明这辈子都不要想翻身。

    “周明,你坐下,”熊文斌心里长叹一口气,要周明坐下来,又回头看了王子亮一眼,问道,“你就是英皇的老板?”

    王子亮虽然心里恨不得把沈淮剥了皮,但在熊文斌面前还不敢放肆。

    熊文斌在东华,不仅仅是谭启平的副秘书长这么简单,他在东华的声望,甚至都不在普通的副市长之下,王子亮忙抽出名片来,双手递过去,说道:“王子亮,还请熊秘书长多关照……”

    “沈书记是梅溪镇党委书记,也是梅溪钢铁厂的厂长,是谭书记都要重视的人,”熊文斌眼睛盯着王子亮,语带jǐng告的说道,“沈书记难得过来吃顿饭,你也不出来招呼一声,是你的不对;你过去给沈书记敬酒赔个不是。”

    王子亮在社会厮混久了,苏恺闻、周明虽然看不起沈淮,但熊文斌话里的意思,他还能听出来,谭启平“都要重视”,也就是说谭启平“不得不重视”,瞥了沈淮一眼,暗道:这位爷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黑白通吃,说到底只能对普通老百姓蛮横,他那些野路子,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用在某些人身上。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为枝叶

    (不加更,对不起锡马奇莫等兄弟们的捧场,书评区的意见,我看到了。)

    熊文斌发了话,王子亮不得已,让杨丽丽拿酒杯来,满满的倒了一杯酒,走到沈淮跟前,说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有怠慢的地方,还望沈书记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先一杯饮尽。

    沈淮虽然不介意跟苏恺闻当众翻脸,但他还是尊重熊文斌的,浅浅的饮了一口酒,说道:“王总有事你去忙吧,让杨经理留在这里招待我们就够了,”说完这话,也没有再理会王子亮,只是招呼苏恺闻、周明坐下:“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看来也有吃这顿饭的必要,不然再要让外面人看笑话了,”又问熊文斌,“老熊,你说是不是啊?”

    熊文斌心里轻叹一声:这么大的裂痕,再也无法弥补了。

    再看看周裕、周知白姐弟两人在场,熊文斌也能猜到沈淮气势汹汹的嚣张之下,藏着别的心机,心里想:吴海峰会将宝押在给谭启平边缘化的沈淮身上吗?

    沈淮说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的电炉钢做五十万吨规模,是画出来的饼,还是真有其事?

    沈淮如此激进的扩张梅溪钢铁厂的规模,他背后的势力会进一步的浮出水面吗?

    熊文斌一直都有注意孙亚琳的反应,但除了他进包厢时,孙亚琳颇为活跃外,之后就一直很安静,叫人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熊文斌看得出,她对沈淮当面抽王子亮、苏恺闻的脸,看得很淡,没有当一回事。

    熊文斌知道他所处的层次还不够,有些事情是他所看不透的,有些事情谭启平也不可能跟他透露什么,要把握好度,就要看他自己的悟xìng。

    熊文斌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处理跟沈淮之间的关系,但没想到他再怎么小心翼翼,也顶不住女婿周明跟着苏恺闻大出昏招,熊文斌心里长叹又叹,想着还是要跟女婿长谈一次,不能再出什么篓子了。

    王子亮喝下满杯白酒,不想也没脸再留下来,心里窝着火就出去了。

    杨丽丽给沈淮点名留下来,脸sè也很难看,又不得不摆出笑脸来,有如给摆在火上烤,她知道沈淮抽王子亮的脸,有她的因素在里面,也怕给王子亮迁怒,心里惶惶难安。

    这顿饭开局就闹得这么不愉快,到头到尾,气氛都是极冷,谁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当然,周裕跟周知白心情倒是很好,即使知道有些事是沈淮故意做给她们看的,但也的确没有比看到沈淮差点跟苏恺闻他们当众翻脸更能叫人高兴的了。

    苏恺闻硬着头皮,把杯中酒喝完,就说道:“明天还要起早陪谭书记去省里开会,就不多喝了……”熊文斌也知道再留下来没有意思,也起身告辞。

    熊文斌、苏恺闻、周明一起;周裕跟周知白也起身告辞,不用说什么话,她们今晚知道的消息已经够丰富了,够他们费一阵子脑子去分析利弊了。

    两拔人离开,沈淮才忍不住轻轻叹一口气,招手让杨丽丽拿账单过来。

    “王总说了,沈书记以后在英皇消费,都免单。”杨丽丽心里不知道王子亮给这么狠的抽脸,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不用,我跟王子亮没有这交情。”沈淮坚持要杨丽丽要账单拿过来。

    走出英皇国际,沈淮忍不住又回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花天酒店,长吐一口气,感慨说道:“做人累,做官更累……”

    孙亚琳横了他一眼:“瞧你这德xìng,刚才耍威风时,怎么没听你感慨?”

    沈淮看了赵东、杨海鹏一眼,知道今天闹成这样,差不多从此之后也要跟熊文斌划清界线,知道他们的心情不会好受,又也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只是顶了孙亚琳一句:“不这样没有办法,我不张牙舞爪,东华还有我生存的空间吗?我可不想连伸手胳膊、伸个腿都要看别人的脸sè。我就要让一些人知道,就是在东华,就算谭启平不支持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你就不怕熊文斌会把你今天的做派告诉谭启平知道?”孙亚琳问道。

    “我又没有祸害他女儿,他多少得忍着我点。”沈淮笑道。

    赵东、杨海鹏都是苦笑,沈淮都不怕跟谭启平闹翻脸,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跟熊文斌闹成这样,不是他们希望看到,要怨也只能怨周明今天太蹬鼻子上脸了。

    就在英皇国际门前跟赵东、杨海鹏他们分开,沈淮开车载孙亚琳、陈丹回梅溪去。到车里,陈丹才有些担忧的说道:“听说英皇好像跟黑道有些不清不楚,你今天这么打英皇老板的脸,他会不会……”

    孙亚琳“呲”的一笑,说道:“黑道再黑,能黑得zhèng fǔ?沈淮好歹也是zhèng fǔ的香堂堂主,怎么能叫一个小混混看不起?”

    沈淮握着方向盘,安慰陈丹道:“国内的天还是**的天,谁都翻不了。国内最大的斗争,说到底还是党内斗争,除了倾轧、踩踏外,就互相在背地里整黑材料,有些底线是谁不敢去碰的。我就算不是宋家子弟,只是小小的一个乡镇党委书记,他们能拿什么野路子、敢拿什么野路子对付我?就算找人把我套麻袋打一顿,还怕把我打残了不好收拾呢。你不用担心什么,王子亮好几千万身家,他的胆子比你想象的要小得多……”

    陈丹“哦”的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今天酒桌上虽然大家都克制住没有翻脸,但潜在的激烈以及气氛的压抑,她是能清楚的感受到,所以心情也谈不上多好。

    换作以往,她是很难理解沈淮跟熊文斌的关系为什么会突然绷得这么紧,往深想,也许大家都是为身份所累吧:沈淮作为宋家子弟,自有宋家子弟的骄傲。

    要是顶层社会的生活都是这样,陈丹心想这样的生活还真是不值得期待啊。

    到梅溪镇后,孙亚琳要去老宅看改造进展。陈丹只说小黎下夜自修,要先回去陪小黎,就让沈淮开车跟孙亚琳去老宅。

    把陈丹送到宿舍前下车,沈淮打着方向盘,往镇东首开。

    一轮圆月从东边的树林里升起来,就悬在林梢之上,单薄得就像剪纸。

    “这个女人帮不了你什么。”孙亚琳悠然自得的抱头枕着椅子,双手肆意的跷在仪表盘上,让她漂亮过份的双脚横陈在沈淮眼前,一点都畏惧沈淮盯着看。

    沈淮把车停在路边,拿出烟来点上,在这么诡异的官场斗争里,指望陈丹能帮上什么忙,对她的要求也太苛刻了。再一个,政治是肮脏的,也是绝情的,他也不希望陈丹过深的参与进来。

    他在半年前,还给践踏在底层苦苦的挣扎着寻找出人投头的机会,对残酷的现实虽有清醒的认识,但这半年来也是受到之前沈淮的深刻影响。

    在半年前,沈淮也难以想象自己面对周明、苏恺闻以及王子亮的轻视,会有今天这么强烈的反应,难道说:自己给自己打上宋家子弟的烙印了吗?不是自卑之后的强烈自尊心,而是宋家子弟的尊严不容侮辱。

    “你说,熊文斌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谭启平吗?”孙亚琳见沈淮不吭声,又问了一句,侧过身来,将他嘴里的烟拔过来,吸了两口,又插沈淮嘴里。

    车里的空间狭窄,孙亚琳动来动去,丰腴的身子难免就会摩擦沈淮的胳膊,那惊人的弹xìng真叫人心痒痒的。

    “不会的,熊文斌要比你想象的小心翼翼得多。他把今天的事没有保留的都告诉谭启平,只是意味着他女婿周明的前途到头了。他女婿这样子,谭启平对他就没有看法了?他再恨铁不成钢,也不会亲手葬送他女婿的前程,”沈淮看着烟圈在眼前扩散,说道,“你看着呢,周明过几天还得过来给我赔礼道歉……”

    孙亚琳蜷起腿来,饶有兴趣的盯着沈淮的脸看,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都叫我忍不住有些喜欢你了……”

    “你以前有多不喜欢我。”沈淮笑着问。

    “你以前骄横归骄横,但实在是没脑子,叫人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孙亚琳似在回想往事,说道,“不过你今天的蛮横劲,真是叫人忍不住喜欢啊。”

    “别,你的苏菲娅还没有回来吗?”沈淮见孙亚琳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跟盯着猎物似的,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

    “瞧你的德xìng,”孙亚琳娇嗔的瞪了沈淮一眼,“还真以为老娘看上你了?”

    沈淮没来得及跟孙亚琳斗嘴,他放仪表盘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淮见是一个陌生号码,要孙亚琳安静点,不要防碍他接电话。

    “沈书记,今天的事真对不起。”杨丽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是你私人的道歉吗?”沈淮问道。

    “嗯……”杨丽丽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涩。

    沈淮说道:“那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的约定还有效。”

    见沈淮没说几句话就挂了电话,孙亚琳问道:“英皇的那个女人?”

    “嗯。”沈淮点点头。

    “我不觉得这女人能派什么用场。”孙亚琳说道。

    沈淮说道:“一颗大树要成长,需要开阔的天空,还需要肥沃的土壤。如果你只想当枝叶,当然不需要接触土壤,我则不行……”

    “你不会真想在东华扎根吧?”孙亚琳问道。

    “为什么不?”沈淮问道,不过这个他没有办法跟孙亚琳细说,孙亚琳是无法理解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翁婿夜话

    就在英皇国际楼前,熊文斌跟苏恺闻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各自分开回住处。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极不开心,也就结束得很早,从花园角新村穿过时,熊文斌抬手看了看还是结婚时买下的梅花表,才七点半钟,心里轻叹:在英皇国际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却让人有一整天那么难熬。

    周明知道岳父的规矩,从来都不会在路上谈什么事,只能沉默的落后半步,跟在岳父的身后。新村里有路灯以及住户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月光显得淡薄。

    走进机关筒子楼,摸着黑漆漆的楼梯上楼,窗户透出来灯光来,里面传来熊黛妮跟她妈说话的声音,但听不真切,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在说什么。

    隔壁的窗户黑着灯,自从沈淮搬出去有半年时间了,市zhèng fǔ办也没有把这个房间收回去,一直都空在那里。

    门吱呀给推开,坐在桌前织针线的熊黛妮看着她爸跟丈夫走进来,讶异的问道:“不是说沈淮请客吃饭吗?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周明怎么跟爸爸一起回来了,你不是陪苏秘书有商务宴请吗?”

    “结束得早,”熊文斌随口应了一句,又说道,“你跟你妈到房里去,我跟周明说些话……”

    筒子楼简陋,熊文斌家住的是两室户,两个房间,一个是熊文斌跟妻子睡,一个是小女儿熊黛玲的闺房;除了转身都困难的小客厅兼餐厅外,没有单独可以会客谈话的书房。

    熊黛妮这意识到气氛极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但见她爸没有啃声,只能跟她妈先进里屋去。

    熊文斌坐下来,摸了摸口袋,没有烟。他都戒烟好些年了,只有不得已的应酬时,身上才备有烟。他站起来到卧室里拆了一条烟,又找了半天的火柴,才把烟点上。

    “不要管苏恺闻怎么想,你过两天再去找沈淮赔礼道歉。”熊文斌瓮着声音说道。

    周明沉默着不吭声。

    熊文斌见周明以沉默代替反抗,心里长叹一声。

    虽然知道有些话说重了,会叫他们翁婿之间生隙,但不把话说透了,熊文斌怕周明以后会栽更大的跟头,说道:“你在市计委也渐渐受重用,也将要走上领导岗位,一下子有了权力跟地位,难免就会膨胀到得意忘形,看不清将来的道路要怎么走。眼下看来,你还不适合担任计委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我会跟组织部门打招呼,撤消对你的考察……”

    “为什么啊?周明在单位熬了这么多年,再不调正科,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在卧室里偷听的熊黛妮,听到这里,就忍不住走出来,替丈夫辩护起来。

    大女儿胳胳肘往外拐,熊文斌也很无奈,只是这里面的曲折跟复杂xìng,又没有办法跟大女儿解释清楚。

    “我承认我今天是有些得意忘形,不够谨慎,让我去道歉也无所谓,但沈淮一声不吭把爸拉过去示威,后来又摆那样的姿态,比谭书记的派头都要大,恨不得把我跟苏恺闻当成孙子训。我过去赔礼道歉不难,但是让苏恺闻知道,他会怎么想?”周明听熊文斌要跟组织部门打招呼,撤消这次对他的提拔,他也有些慌,这才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周明对沈淮做什么了?”熊黛妮忍不住追问道。

    “我跟苏恺闻在英皇吃饭,后来知道沈淮跟赵东、杨海鹏也到英皇吃饭,我们就偷懒没有多走几步路去打招呼,只是打电话说了一声,他就摆威风把爸拉过去跟我们示威,逼着我们过去低头认错。还当着一桌人的面,把英皇的老总当成孙子训……”周明说道。

    “多大的事,怎么闹成这样?”熊黛妮乍听丈夫这么说,也觉得沈淮太小题大做了,又忍不住抱怨丈夫,“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沈淮是要面子的人,你怎么就偷懒没有多走几步路?”

    “你不懂,是苏恺闻心里有梗,我夹在当中,能怎么做人?”周明心里也有怨气,这话他是回妻子的,却是说给岳父听的。

    苏恺闻视沈淮为威胁,水火不能融,要踩他;他在苏恺闻与沈淮两人之间,能有他选择的余地吗?

    “你要是抹不下脸来,我明天找沈淮道歉去,”熊黛妮说道,“现在闹成这样,鹏海贸易的股份还要不要了?不管苏恺闻跟沈淮怎么做对手,我们都不能站出来做这个恶人……”

    “鹏海贸易的股份是怎么回事?”熊文斌沉着脸,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股份的事情,转脸看向妻子白素梅,问道,“你知道这事?”

    白素梅没想到女儿跟女婿吵吵,把这事给吵出来了,知道瞒不过去,说道:“海鹏成立公司时,缺少资金,黛妮就跟信用社贷了几十万投进去入股……”避重就轻的把鹏海贸易入股的事情,跟丈夫说了一遍。

    “胡闹!你们胆子大得包天!”熊文斌气得手脚发抖,拍着桌子怒斥女儿、女婿。

    “杨海鹏他做钢材贸易的资金,也是沈淮帮他从信用社贷出来的款;他行,为什么我们不行?”熊黛妮打小没有给父亲这么严厉的训斥过,委屈的辩解道。

    “有些问题是说得清楚的,有些问题是说不清楚的,”熊文斌看了女婿周明一眼,有着说不出的失望,也不知道他进机关消磨了这几年,xìng子怎么就变得如此急功好利,说道,“不管怎么说,这股份你们赶紧给我退出来,把贷款还掉……”

    “……”熊黛妮舍不得从鹏海贸易撤股,呶着嘴说,“我们又没有违法犯纪;我明天就给沈淮道歉去,还不行吗?”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熊文斌说道,“道歉只是让大家脸面上还好看些。”

    “爸你是他介绍给谭书记的不假,但是他不能老拿这个对你蹬鼻子上脸。这个我受不了,”周明又说道,“还有,沈淮今天当着周裕、周知白的面,对你跟苏恺闻这样,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是叫谭书记知道这事,我就不信谭书记能饶得了他。”周明不服气的又说了一句话。

    “你也知道沈淮的反应很过激,但你以为沈淮是对你耍威风是不是?”熊文斌恨铁不成钢,他本不想把这层利害直接揭开,但不说透又不能把周明拧着的xìng子捋顺过来,他还不想翁婿结仇,“要是沈淮今天是故意而为之,是故意摆姿态给我看的,甚至故意做给谭书记看的,你有什么想法?”

    “他一个镇党委书记,凭什么给市委书记脸sè看?”周明脸sè有些变,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你要不是这段时间太得意忘形,有些事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能看到,”熊文斌又点了一根烟,苦口婆心的说道,“沈淮今天在英皇请客,本没有周裕、周知白跟我什么事情,但我到英皇之后,沈淮提出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的规模。不管他这计划有几分是真,只要他能面不改sè的当着我跟周家人的面说出来,就不是你能给他脸sè看的……”

    周明摸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过了好久,都不吭声。

    熊黛妮讶异的问道:“沈淮这是要跟谭书记划清界线、投吴海峰?”她对官场上的事,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知道沈淮这种投靠“二主”的行为是官场大忌。

    熊文斌摇了摇头,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看不透,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另外,谭书记不会什么事情都跟我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谭书记即使不喜欢沈淮,也不会拿市委书记的帽子去压他。沈淮即使跟吴海峰、跟周家走得近,谭书记也不会管他……”

    见周明抬起头来,好像是想明白了一些,熊文斌继续跟他说道,

    “你要是以为沈淮今天只是纯粹耍威风,那你就把他看轻了。他今天一是做给我跟你看,做给苏恺闻看;二是做给周家姐弟以及她们背后的吴海峰看……”

    见周明脸sè也很难看,熊文斌就没有把“公子争风、家奴倒霉”等更难听的话说出口,继续说道:“沈淮今天是在借题发挥,但也是你给他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事让谭书记知道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板子不会落到苏恺闻的头上,也不会落到沈淮的头上,只会让谭书记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说不定我也会给牵连进去……”

    周明听着岳父抽丝剥茧的把利害关系跟他分析清楚,脸sè也有些发白。

    熊文斌挥了挥手,跟周明跟黛妮说道:“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我也有些累了……”就走回卧室,又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怎么也掩盖不住对女婿周明的失望,白素梅送女儿、女婿出门,掩门走回来,见熊文斌难得的连着抽好几根烟,问道,“事情真这么严重吗?”

    “说到底,我只是谭启平的管家奴。谭启平认为我行,所以我才有在今天的地位;谭启平认为我不行,我就什么都不是……”熊文斌苦涩一笑。

    “沈淮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你?”白素梅问道。

    “沈淮不是针对谁,他是不甘心给边缘化,不甘心给压在梅溪镇啊,”熊文斌长叹道,“谁挡在他前面,他就会跟谁翻脸,怕是谭启平都压不住他,偏偏周明不知道轻重。”

    “……谭书记也压不住他?”白素梅问道。

    “嗯,”熊文斌点点头,“沈淮有信心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的规模,不要看他年轻,不要看他才是乡镇党委书记,他这样的人物,不是轻易就能给别人压制的,就是谭启平也不行。谭启平要死按住不让他出头,只会把他从东华逼走。他离开东华之后,依旧是个人物;跟离开东华就成一条死蛇的我们不一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诡局

    周裕与弟弟周知白,离开英皇后,就直接返回鹏悦高尔夫球练习场,她父亲周炎斌、二叔吴海峰以及堂姐吴敏,还留在鹏悦吃饭。

    周裕把英皇发生的jīng致一幕,悉无巨细,都跟父亲及二叔说了一遍。

    吴海峰愣怔了半天,没有说一个字。

    “沈淮是不是做了什么事,知道没有办法得到谭启平的原谅,所以破罐子破摔?”虽然一路上姐姐一再说她跟沈淮没有什么关系,但周知白打心底就不喜欢沈淮,猜测沈淮的动机,也没有什么好话。

    “梅溪钢铁厂的成绩,做不做假,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吴海峰蹙着眉头,很多地方他也想不透,只是顺着思维去推测,“要是梅溪钢铁厂的成绩没有水份,要是沈淮的确是有决心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的电炉钢做到五十万吨规模,知白,你会做什么选择?”

    “要真是如此,当然只能捏着鼻子跟他合作,只要承接梅溪钢铁厂一半的炉料业务,鹏悦也能有很好的发展。”周知白无奈的说道。

    “这个沈淮,野心勃勃啊。”周炎斌沉默了半天,插了这么一句话。

    “他就不怕得罪谭启平?没有谭启平的支持,他有什么能力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那么大?”周知白疑惑的质问。

    “要是谭启平既不支持他,也不反对他,你说他要做大梅溪钢铁厂,应该找谁合作?”吴海峰问道。

    “谭启平怎么可能既不支持他,又不反对他呢?”周知白一时糊涂起来,谭启平是市委书记,能容忍圈子里的一个小人物对他两面三刀?

    “这就是沈淮今天故意做给你们看的,”吴海峰说道,“沈淮今天差不多是跟熊文斌、苏恺闻翻脸了。要是过段时间,谭启平还是这么冷处理,那就说明刚才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周裕沉默着没有说话,谭启平作为圈子里的核心人物,通常不会容忍下面人公然闹翻的。如果沈淮今天不是冲动的耍威风,她也相信沈淮今天不应该是只为了耍威风,那就表明沈淮有底气叫谭启平容忍他在东华的“胡作非为”。

    “看吧,过两天就会有结果了,”周炎斌轻轻一叹,坐下来,拿了根烟点,说道,“没想到我刚回来,这局势变换这么诡异,看来我也是真老了……”

    **************

    周明抹不下脸来,也怕苏恺闻会有意见,终是没有再找沈淮道歉;不过次rì熊黛妮亲自跑到沈淮的办公室道歉。

    “多大的事,”沈淮仿佛一夜睡过,就把昨天的不快浑然忘掉脑后,笑着说道,“你要这么正式的道歉,该是我跟周明还有你爸道歉才是。我昨天心里有些不痛快,是为别的事,又喝了些酒,说话可能不怎么注意。你回去跟周明,还有你爸说一声,让他们不要让心里去……”

    熊黛妮颇为不安的坐在柔软的沙发,说道:“还有鹏海贸易的股份,我想撤出去,还没有跟海鹏说这事,就想着跟你先说一声……”

    沈淮看了熊黛妮一眼,姣好的脸蛋,只是脸上的神情已是冷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我对你、对周明,还有对老熊,没有什么意见,也知道周明夹在苏恺闻之间难做人。你回去跟周明说,我昨天的姿态,是做给苏恺闻看的。他要是还无法释怀,我改天等闲下来,请酒跟他赔不是。撤股的事,你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真生分了……”

    沈淮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真没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里,熊黛妮就犹豫起来;说到底鹏海贸易的股份,一年能给她家带去好几十万的分红,有谁能轻易放弃?

    熊黛妮一犹豫,撤股的心思就不再坚决,给沈淮三言两语糊弄出来,等出了镇zhèng fǔ,才想到她爸是要她坚决撤股的。

    站在街边,也没有急着回公司里,找了部公用电话,拨给她爸,说了这事。

    熊文斌在电话听到大女儿如此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马上就给沈淮打电话,你过五分钟再回去找他……”

    熊黛妮再回去说撤股的事情,沈淮就再也没有劝什么,而且让熊黛妮直接去找杨海鹏说这事。

    熊黛妮一整天就在镇zhèng fǔ、鹏海贸易以及信用社之间来回奔波,到黄昏时,才把撤股以及从鹏海贸易辞职的事情谈妥当,坐公交车回到家,天已经黑下来。周明也从单位回到家,坐在书房里抽烟。

    “怎么样了?”周明问道。

    熊黛妮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丈夫说了一遍:“开始沈淮没同意让我撤股,后来爸爸打电话去了,他才没有说什么;他好像坚持要爸打这通电话似的……”

    “当然,爸打不打这通电话,区别很大,”周明说道,“爸不打这电话,可以说对这事不知情;爸打了这通电话,情况就不同了……”

    “不会吧,他城府这么深?”熊黛妮心想沈淮要真是如此,多少让人觉得心寒。

    “你以为沈淮是什么好货sè,”周明愤恨的说道,“他什么心思,你爸昨天不是都说了?”

    熊黛妮没有说什么,心里多少为闹成这样而惋惜。

    “撤股归撤股,之前的红利怎么算的,杨海鹏有没有耍赖皮?”周明又问道。

    “这个倒没有,”熊黛妮说道,“信用社的人今天也到公司了,撤股的资金直接归还信用社,算下来,还有七万多的红利能拿。你也是真是的,要不是你跟沈淮闹成这样,到年底至少还再能分十几万的红利。沈淮再怎么不对,我们好歹还从鹏海拿到七万多……”

    “你也真是没见识,七万块钱算个屁,”周明把书桌上的一份文件丢到妻子跟前,说道,“你看这个。沈淮装得很无辜,好像是我真对不起他,他要真要委屈,这事怎么就没有跟你透露一点风声?”

    “……”熊黛妮疑惑拿起文件,文件足有一本书厚,很压手,打开来,见抬头写有“东华市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方案书”等字样,她翻看了几页,难掩诧异的问道,“这文件你怎么带回家了?”

    “梅溪镇上午把方案书送到计委来,本来要袁主任先审阅,不过袁主任这两天带队去广南考察了,所以方案书暂时只能放在我那里,”周明说道,“梅溪钢铁厂这次改制,赵东能直接拿2%的股份。这样的好事,沈淮有想到你?你还替他觉得委屈?你的心思真是太单纯了。”

    熊黛妮心里疑惑,拿着方案书继续看下去。这时候客厅里的电话机响起来,周明跑过去接电话,连说几声“好”,就跑回来,将文件拿了过去,说道:“我们去爸那里吃饭去……”

    “怎么了?”熊黛妮说道。

    “我刚跟爸打了电话说了这事,爸开始没有说什么,现在打电话过来,说要看这份文件。”周明说道。

    熊黛妮也顾不得忙碌一天的身心疲惫,跟周明赶到她爸那里。

    熊文斌等女儿、女婿拿文件过来,就站在门口,对女儿黛妮说道:“你留在家里陪你妈吃饭……”

    “你要去哪里?”熊黛妮问道。

    “谭书记知道梅溪钢铁厂要改制的事,要看方案书。”熊文斌跟周明说道,“你拿上方案书,跟我走一趟。”

    ****************

    出车打了辆车,周明坐在车里,忍不住试探的问岳父:“爸,谭书记想了解改制方案,怎么不把沈淮喊过去?”

    熊文斌说道:“等会儿在谭书记面前,就梅溪钢铁厂的改制方案,你不要发表意见……”

    “我知道。”周明点点头。虽然昨天熊文斌威胁着说要把他的这次提拔撤消掉,周明还有些担心,但这时能一起跟过去见谭启平,知道他岳父不会对他下狠手。他也知道他的荣华富贵,在岳父手里捏着,不容他不小心翼翼。

    熊文斌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抓紧时间,在车上把方案书粗略的浏览了一遍。

    赶到南园,谭启平正在宴会厅接见几个香港投资商,熊文斌让周明在一号楼等着,他赶去宴会厅参加宴请。周明这才知道他岳父是专程从宴会上下来找他拿方案书的。

    周明在一号楼的小会客里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他岳父跟谭启平还有苏恺闻走过来。

    谭启平边走边翻看改制方案书,眉头微微蹙着,看到周明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头到尾把方案书看了一遍。

    谭启平以为熊文斌还没有看过方案书,把文件丢过去,说道:“你看一下……”就起身站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翠湖抽烟。

    周明心里忐忑不安起来,看不懂谭启平的心思,苏恺闻也凑过头去看方案书,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只能挺直腰坐在沙发边缘。

    谭启平不直接找沈淮,而是让他把方案书拿过来,说明谭启平对沈淮确实有所疏离。但同时也表明,谭启平就算疏离沈淮,还一直关心着沈淮在梅溪镇的状况,不然不会特意让他将梅溪钢铁厂的股权改制书连夜送过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狮子开口

    待熊文斌把方案书粗略的翻过一遍,谭启平才转回身来,问道:“你怎么看梅溪钢铁厂的股权改制申请?”

    “zhōng yāng去年召开会议,提及企业改制时,也要求在经营权之外,尝试更多的途径,公司法颁布,也是为股权改制提供了法律依据,”熊文斌把话说得滴水漏,说道,“不过zhōng yāng也是刚刚有风声吹起来,也许梅溪镇是想抢做试点……”

    “zhōng yāng虽然有这样的风声,但地方上,至少淮海省,还没有开始试点工作。梅溪钢铁厂要一次xìng做这么多事,步子有些大了,”谭启平皱着眉头,说道,“你打电话给沈淮,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要么让沈淮直接过来一趟。”

    窥着谭启平的脸sè,心想也许谭启平能将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强行压下来,但沈淮会不会怀疑是他在暗地里作梗?熊文斌犹豫起来,又想到沈淮昨天的强硬姿态,要是把沈淮喊过来,让他当面跟谭启平争执起来,这场面怕是更难收拾吧?

    “恺闻,你觉得改制方案如何?”熊文斌拿起来方案书站起来,装作无意的问了苏恺闻一声。他知道苏恺闻在背后再怎么挤兑沈淮,再怎么向沈淮示威,但绝不会在谭启平面前有这些表示,心想他应该还是怕谭启平知道他们在底下故意闹不和。

    听熊文斌这么说,谭启平也往苏恺闻看过去,想听听他什么意见。

    “沈淮这次步子跨这么大,应该想短期内做出大成绩出来,”苏恺闻不动声音的说道,“也许把沈淮喊过来,直接听他解释,才能更知道他的打算……”

    苏恺闻把话说得很保守,却也暗指沈淮急功好利。再才,谭启平把沈淮拉过来问这件事,实际上就剩下两条路可走:一个是明确坚持,一个是明确反对。

    谭启平要是明确坚持改制方案,一是手伸到高天河的管连范围之内,再者将来改制出了什么问题,就要谭启平跟着担责任。

    “嗯,沈淮是很想做一番成绩,”熊文斌不希望谭启平这么仓促的将沈淮喊过来,怕闹僵了彼此不好下台,就顺着苏恺闻的话,跟谭启平说道,“昨天我跟沈淮见过一面,他提到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的规模。近期还要在鹤塘镇建江港码头跟发电站。股权改制的事,他的口风倒紧,没跟我说什么,今天就直接把改制方案书递到市计委了……”

    “是吗?”谭启平问了一句,又把方案书拿过来翻看起来,也就没有再要熊文斌打电话把沈淮喊过来。

    谭启平把方案书认真的又看了一遍,这回递回周明,跟熊文斌说道:“企业改制的事,归高天河管。算了,方案书还是拿回去吧……”

    周明一时糊涂起来,不知道谭启平这算什么态度;不过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受到岳父的告诫,摸不清楚谭启平的意图,就更不敢随意说什么。

    熊文斌多少能揣摩谭启平的心态:沈淮把话说得这么满,有可能是在装腔作势,但也可能是得到孙家的认可。在改制方案里,海外投资商众合投资这次虽然只对梅溪钢铁厂注资一百万美元,看上去不多,但谁又能肯定这不是孙家在探路?

    **************

    谭启平提前看到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方案书的事情,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方案书于四月底经市计委提交市长高天河办公室,高天河直接在方案书后面批示“请唐闸区zhèng fǔ酌情研究”,就直接将方案书转到唐闸区。

    周裕不是区党委常委成员,又不分管经济跟企业改制,她是五一前夕,从区委书记杨玉权那里看到梅溪钢铁厂的改制方案书。

    整个方案书后面只有高天河模凌两可的批示,这件事的决定权就这样下放到区里。决定由区里来做,将来要捅出什么篓子,或者有什么政策风险,责任自然也是由区里来背。

    周裕看过方案书后,就拿起来电话,给二叔吴海峰打过去,说了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的事:“就梅溪钢铁厂的发展,沈淮应该是早有计划,这件事差不多就跟梅溪镇、鹤塘镇行政区域调整一事捆绑在一起,由区里来做决定。区里怎么决定,潘区长跟杨书记的意见最为重要……”

    “……”吴海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出面跟沈淮谈一下;你谈好之后,我再找杨玉权。”

    周裕放下电话,盯着电话恍了一会儿神。

    英皇发生的一幕过去还不到半个月,她一直都在揣测沈淮的意图是什么,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她虽然知道沈淮意在让梅溪钢铁厂改制通过,但同时又其他疑惑蒙住心头:

    在沈淮的心里,梅溪钢铁厂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的能叫他不惜跟谭启平一系的人马划清界线?谭启平为什么会这么容忍他?要是沈淮的父母在zhōng yāng部委任职,不是那么简单的话,那谭启平为什么又要疏离他?

    虽然单纯作为合作者,知道谭启平的态度以及沈淮的意图就足够了,但周裕忍不住又想多知道一些,想要将沈淮身上的迷团一个一个的解开。

    周裕先跟弟弟通过电话,才拿起电话拨给沈淮。

    沈淮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用很淡的语气说道:“好的,我现在有事在区zhèng fǔ,等会再回电话给你。”

    周裕听到沈淮不想让电话那头的人知道是她打电话过去,也没有多问什么,就放下电话,等沈淮打电话过来。

    ***************

    沈淮语气平淡的挂掉周裕的电话,将手机放回公文包里,走回来坐到潘石华的办公桌前,略带歉意的说道:“再对不起,我忘记把手机关机了,镇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什么,我也经常开会给电话岔开,”潘石华大度笑了笑,不介意沈淮在谈话时有电话打进来,接过刚才的话题,说道,“现在从zhōng yāng到省里,都鼓励地方上改革的步伐再大一些。现在有些官员,等别人把路修好了、桥铺好了,才敢走路,但我们更需要修路人、铺桥人。邓老也说过了,我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即使失败了,至少也能有些经验教训。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我是支持的……”

    “潘区长说的是。”沈淮只是点头赞同潘石华,视线恭顺的放在潘石华办公桌前的砚台上;这枚砚台他在谭启平书房里见到过,倒不知道潘石华送谭启平什么珍玩,才换来这枚砚台的回赠?

    虽然谭启平、熊文斌不再把市里的事告诉他,沈淮现在也从其他渠道知道潘石华出任唐闸区委副书记、区长,正是得到谭启平的提名。

    砚石雕成虎形,虎头朝外,惟妙惟肖,沈淮看着感觉就像在给嘲笑。

    沈淮知道自己在梅溪镇站足脚,是借了谭启平的势,但他给谭启平疏离的事,想来也不可能瞒过潘石华——潘石华真要是走谭启平的路线调整到唐闸区的,在这件事上就应该跟谭启平保持一定,不应该有积极的态度——沈淮一时间也琢磨不透潘石华藏在笑脸之后的真实意图。

    开场白过后,潘石华就翻开梅溪钢铁厂的方案书,逐项向沈淮了解情况。

    这份方案书,沈淮让郭全、钱文惠他们前后准备了两个月,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过。区计委调研时,他可以让郭全、钱文惠出面,潘石华这边,沈淮则不得不亲自出面解惑。

    “你们的准备很充足,业信银行跟众合投资也出具了函文,我相信你们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不慎重,”潘石华说道,“不过,你们股权融资对象,除了外商、钢厂管理层之外,还把镇zhèng fǔ行政人员包括在内。当然,我也不是说不合适,要筹集发展资金,我们党员干部是要积极参与,不过把股权筹资范围限制在这三块,老百姓看了,会不会怀疑有什么好处叫党员干部私下分了?”

    “国务院几次发文,要求企业集资不得随意扩大对象,合法集资跟非法集资的界限有些模糊,我们考虑整个方案时,不得不谨慎些,”沈淮解释道,见潘石华似乎对他的解释不满意,又试探的说道,“当然,我们在方案书讲了的三类股权筹资对象,除此之外,要有一些特定对象想参与进来,我们也是欢迎的……”

    “不错,你们步伐应该要迈得更大一些,也不要让老百姓有什么话,”潘石华点点头,对沈淮补充的一句话很满意,站起身来说道,“好,情况我就了解到这里,这件事以及梅溪镇行政区域调整的事,区里还要进一步的研究……”

    见潘石华有送客之意,沈淮就起身告辞。

    沈淮出了区zhèng fǔ大楼,开车绕到区zhèng fǔ后门,才给周裕打电话:“周区长,有什么事情?”

    “你在哪里,能不能见面谈一下?”

    “我刚出zhèng fǔ大楼,车现在停在大院后门。”

    “好的,我马上过来。”

    沈淮将车停在不起眼的树荫下,等了片刻,就看见周裕走过来,没让他好好的欣赏周裕走路时给套裙裹出来的xìng感身材,就有电话打进来。

    沈淮见是陌生号码,他也不能让周裕站在车外等他接完电话,边接电话边让周裕坐上车来。

    “我是沈淮,你是哪位?”

    “沈书记,我是潘石贵啊。沈书记有没有时间,我有工作跟你汇报?”

    沈淮想起那张又黑又丑的脸来,没想到前脚刚跟潘石华谈过改制的事情,潘石贵的电话就迫不及待的打过来。

    “你说。”沈淮不动声音说道。

    “我听说梅溪钢铁厂要进行股权改制,这是造福梅溪镇的大好事,我也想为梅溪镇建设添砖加瓦,不知道沈书记批不批准?”

    “任何人要为梅溪镇添砖加瓦,我都欢迎的。”沈淮说道,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停下来,要潘石贵在电话那头继续说下去。

    “我想入四百万的股,不过手头又有些紧,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金来。改制方案里说到可以由业信银行向入股人提供贷款,我也愿意拿持有的股权向业信银行贷款,等将来钢厂有分红了,再拿分红归还贷款,”潘石贵在电话那头说道,“业信银行那边,沈书记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我知道了。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你等我的电话。”沈淮挂了电话,就把手机摔在仪表盘上,叫周裕吓了一跳。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谈合作而非谈合作条件

    周裕坐到车里,能隐约听到电话里那人正说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虽然听不真切,但沈淮打完电话,恼怒的把手机摔在仪表盘上,把电池都摔出来,就知道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沈淮在其他地方遇到阻力了。

    周裕虽然给沈淮摔手机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沈淮在其他地方遇到阻力越大,才显得周家的重要xìng。

    “周区长,东华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地方?”沈淮没有管摔成两块的手机,侧过头问周裕。

    “我爸以前在竹社工作,我常常坐在我爸三轮车后面,一起穿街过巷的收旧货,”周裕想起往事,也颇有感慨,“虽然竹社归唐闸区管,不过我还没怎么机会到竹社走一走……”

    沈淮发动车,掉转车头,就直奔南郊公路以前的竹社镇而去。

    竹社跟鹤塘镇隔着梅溪河,是唐闸区的滨江地区。

    唐闸区计划在竹社成立一个区属的工业园区,但跟西边的东华开发区挨着,市区的意见,在紧挨的两块,没有必要成立两个不同级别的工业园,还不如把竹社划并到市开发区一起规划。

    不过,这背后纠集着各种利益及矛盾,又没有谁让步或给对方大的补偿,唐闸区成立工业园区的事情以及竹社划并市开发区,也就拖着一直没有实质xìng的进展。

    竹社镇属于城郊区域,道路等基础设施,要比梅溪镇好得多,沿江都是柏油路。沈淮直接将车停在鹏悦在竹社拿下打算建码头的那块地前。

    周知白下手比较早,只是没想到码头批文会因为吴海峰退居二线而给卡住,这块地收上来之后,荒了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时候时值四五月之际,天气暖和,杂草丛生,车停在滨江柏油路的树荫下,路外是渚江浑浊的江水,路内侧倒也显得芳草如茵。

    “周区长,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摔手机吗?”沈淮把车窗打开,拿起烟来抽。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猜得到?”周裕笑道,知道沈淮要摊开来谈条件,心踏实下来。

    “潘石华开出条件来了,”沈淮说道,“四百万干股换他支持改制方案;说干股也不准确,就是要我帮他从银行贷四百万入股钢厂,将来拿分红归还贷款……”

    “听上去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周裕说道,“钢厂真要资金的话,鹏悦可以拿四百万现金入股……”

    沈淮侧过头来,看着周裕,这么近距离看周裕的脸蛋,还是看不到一点瑕疵,夕阳从车窗外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敷了一层毫光,叫她的脸蛋看上去愈发的细腻光泽。

    周裕感觉到沈淮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在看,她怕跟他的眼神撞上,侧着脸看着滨江公路下来的江水,给夕阳光铺在上面,瑰丽壮美,叫她没有谈判的心情,仿佛想醉心她平时很好关注的江水晚景之中。

    “我不想跟周家谈合作的条件,我想跟周家谈合作……”

    听沈淮这么说,周裕好奇的转回头来,两人就隔着两三十厘米相望。

    这个距离远达不到心理上的安全界限,周裕倒没有特别的排斥。

    “潘石华提出的条件,不能算太过份,”沈淮说道,“但我不会答应他,我做事有我的原则跟底线。当然我的原则也没有想象中的高不可攀。利益均沾是大家参与进来的根本动力,但前提是,你参与进来,要能促进蛋糕做得更大,而不是什么贡献都不做,上来就是挖一块走。我接手梅溪钢铁厂之后,中断跟万虎公司的合作,但还保留跟鹏悦的业务,就是如此……”

    “哦,那这么说,周家在你眼里,做事还是有底线跟原则的喽?”周裕笑问道。

    “我对周家又不熟悉,我只是觉得跟鹏悦合作,至少目前来说,对梅溪钢铁厂是有益的,”沈淮笑道,“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我不想鹏悦这时候就参与进来,但想来周家也需要我有一些保证。我目前能给周家三点答复:一、梅溪钢铁厂三年内超越市钢厂现有规模不是夸夸之谈。改制要能顺利通过,梅溪钢铁厂今年的产能就能突破十八万吨;明后年再上项目,必然是二十万吨起步。二、梅溪钢铁厂不会直接做废钢业务。国内钢铁累积有十亿吨左右,国内废钢回收工作要搞好,废钢质量要进一步提高,为入炉熔炼提供更大的节能效益,这些工作必需由专业公司去做。钢厂想要把什么事都做好,只会自找苦吃,我对这点很清楚。同等条件下,梅溪钢铁厂可以优先采用鹏悦提供的废钢炉料,但比例不会超过七成。三、货运码头唯有建在鹤塘,才能为钢厂的原材料及钢材进出提供最直接的低成本运输基础,周家要是能用心做梅溪钢铁厂的炉料供应商,也应该参与鹤塘江港码头的建设,才更合乎周家的利益。周家要是担心我空口说白话,江港码头可以划出一块地,由鹏悦负责建废钢堆场,但必须至少留出三成的场地,由梅溪钢铁厂承租……”

    周裕侧头看着沈淮,她还是有些疑惑:改制方案书她认真的看过,沈淮没有从中牟取什么个人利益,他应该还是有希望能在仕途上有发展,但是,把梅溪钢铁厂经营得再好,能给他仕途发展的助力,都不及谭启平这样的上位者对他的宠信。

    即使疑惑,但看到沈淮描述梅溪钢铁厂未来时眼睛里的神采,周裕也禁不住给他坚毅难摧的意志跟魄力所惑,心想:这样的男人,即使撞得满身是血,也不会轻易屈服的吧?不过,她只是代表周家跟沈淮沟通,没有办法当下就给沈淮什么答复。

    “周区长还要回区zhèng fǔ吗?”沈淮问周裕。

    “不了,你把送我到南郊路的鹏悦国际……”

    沈淮发动车,打着方向盘下了滨江路,往回开。

    鹏悦国际高尔夫球练习场,位于南郊公路的东头,离梅溪河就四五百米,往东能看到梅溪钢铁厂的高炉烟囱以及一栋栋竖立起来的集资住宅楼。

    隔河过去就是钢厂路的西头,有一些错开,但大体还在一条直线上。不过两条道路之间没有桥相通,中间隔着梅溪河近三百米宽的河面。

    车停在鹏悦国际停车场前,周裕问道:“沈书记在国外打过高尔夫没有,有没有兴趣进去玩两手?”

    “今天就算了。”沈淮摇了摇头,谢绝周裕的邀请,他抬头看了看球场外围高高竖起来的遮球网,又见停车场上没有几辆车停着,淡淡一笑。

    鹏悦的废钢业务要是不萎缩,周知白在这里建高尔夫球练习场,即使不赢利,也没有什么,毕竟前期拿地成本极为廉价,可以当成鹏悦产业多元化的先手布局。

    不过在当下,沈淮从其他渠道了解到,这座高尔夫球练习场倒是给了鹏悦不小压力。

    沈淮即使渴望能跟吴海峰站在一个台阶上说话,但不得不考虑有时候锋芒还是收敛一下为好;与周家的交易,沈淮也不求跟吴海峰或周裕、周知白的父亲周炎斌直接对话,能有周裕居中沟通便好。

    ***********

    与周裕告别,沈淮就直接开车返回梅溪镇。

    天光经不住消耗,沈淮开车回到梅溪镇,暮sè便彻底遮掩过来。

    这时正是渚溪酒店灯红酒绿之时,陈丹要在酒店里盯着,而小黎应该在学校上夜自修,沈淮既不想去镇zhèng fǔ,又不想去钢厂,便直接开车回老宅。

    朱立前天打电话说老宅改造工程已经收尾了,要他过去看一下,有什么不合意的,他们可以马上改正。

    要有什么不合意的,也是孙亚琳的意见居多。

    业信银行两处营业网点的改造,朱立也只有用了一个月稍多点的时间,老宅这边孙亚琳前后提了好几回意见,使得工程拖了两个多月,工程款也由最初的二十万,追加到四十万。

    孙亚琳打小就在豪宅里长大,对生活要求极为挑剔。反正也是花她的钱,沈淮便由着她作主,让她这么一个挑剔的人盯着,也能随便帮渚江建设提高一下业务水平。

    沈淮也是好久没有回老宅看一眼,也不知道老宅到底给孙亚琳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车下了砂石便道,看到孙亚琳的三叉戟也停在院子东山墙下,沈淮就把车停在院子后走过去,看到孙亚琳跟朱立还有两名工程师模样的人,站在院门外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这么一个小工程,你让老朱派一名施工经理、一名设计师盯在这里,你还隔三岔五的把老朱拉过来。搞得这么麻烦,你倒是不怕惹人厌啊。”沈淮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孙小姐的眼光真是要远远高过我们,做这个工程,我们学到太多东西了,”朱立转回身看到沈淮走过来,说道,“沈书记你也来看看,有啥意见,我们记下来,明天一并改……”

    “我能有什么意见,就过来看看。”沈淮笑道。

    孙亚琳把老宅改造得跟私家庄园似的,这么大的动作又搞得邻里皆知,他都担心住进来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第一百六十六章 鸠占鹊巢

    之前是老宅有三间正屋,后面还建了一排四间披棚当牲口圈、厕所、柴禾棚以及厨房,外建青砖院墙。

    青砖院墙倒没有拆掉重建,不过在临河塘的南墙外建了一座遮雨停车棚,彩钢瓦自然嫌差,而是用钢化玻璃跟不锈钢梁柱搭设而成,显得简洁而有现代感。

    推门进去,已不再是空荡荡的农家院子,而是卵石、水磨石、防腐木铺径、树荫浓密的私园。左手有一座用松木搭设出来的葡萄藤架子。架子下是防腐木铺成的小径,往里通过去,则是一座在西层前头搭出来的玻璃阳光房。内侧的墙角建有浅水池,水面之下摆有两盆沈淮叫不上名来的水生植物。

    堂屋的门庭已经完全改变,给改成古sè古香的木格子玻璃门。

    屋里没有开灯,庭院灯柔和的光通过木格子玻璃照进来,落在堂屋水磨石的地面上,给分成一块块的光影。

    农村建房,总是图大、图高,但实际的生活并不需要如此。

    三间正屋,除堂屋改成起居室外,东屋、西屋都改造成带洗浴间的套间。因为之前的房子过高,主梁净高有三米四五,人住里面,就显得太空荡,故而在檩梁之下,又加了一层檩梁为装饰,也保持传统的中式建筑传统,但风格更细腻、更有格调。

    后面的披棚,一间作为设备间封闭起来,一间作为杂物储存间,一间兼作厨房跟餐厅,一间改造客卧,在客卧与正屋之间,又搭出一间作书房或娱乐室。

    沈淮前后转了一圈,心想着,要把活做细做完了,怕是还要个把月才够,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一声:“四十万够不够你折腾?”

    “还行,有些东西要向海外厂商下订单,怕要三四个月才能寄到国内来,我这人没有什么耐心,只能拿国内的东西凑和,因此节约了不少;再有十来万也就够了吧?”孙亚琳不确定的问了朱立一声。

    “要再没有大的改动,差不多够了。”朱立附和道。

    他见识广,东华还谈不上富裕,但身家上千万的富豪也不是绝然没有,花一百多万建私宅的人家,他经手就有好几家。说起来,这些人家,富则富矣,但总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论及格调,拍马都比不上这栋宅子所体现。

    都说“积宦三代才成世家”,朱立到现在也不是清楚孙亚琳、沈淮到底是什么家世,但从他们对改造这栋宅子提出的苛刻要求,朱立也能知道,沈淮、孙亚琳背后家庭或者说家族的层次。

    孙亚琳对老宅改造如此苛刻、挑剔,换作别人,也许早就失去耐心,朱立倒是好脾气,十分有耐心,有设计师、施工经理在这边干不下去,他就换其他人来,孙亚琳亲自找他,他也把其他事情先丢下。

    沈淮摊摊手,表示无语。

    如今农村建一栋小楼,七八万也够用了,孙亚琳在老宅里投入将近十倍的资金进行改造,在普通人的眼里,自然是奢侈到极点,但比起孙家在海外纸醉金迷的生活,这又算不上什么。

    不过这么一来,沈淮觉得他是彻底不能住进来了,不然传出来,不晓得会给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

    沈淮怀疑孙亚琳的意图就是这个:她想一个人霸占老宅。

    沈淮也没有打算揭穿孙亚琳的野心,这些天请她做了不少事,也得让她占些便宜,不过想想这么漂亮的宅子,他不能住进来,真是觉得可惜。

    孙亚琳看了看腕表,天刚刚才黑下来,不明白沈淮怎么会这个时候赶过来凑热闹,问道:“你怎么这个点过来?”

    “刚从区里回来,没有地方能去,就过来看看。”沈淮说道。

    孙亚琳知道沈淮不大喜欢跑区里去,一些会议也是让何清社去参加,他通常是在一些重要事情上,不得已才会出面跟区里打交道,问道:“为是股权改制还是行政区域调整的事?”

    “潘石华找我过去谈改制的事情。”除了朱立外,也没有旁人,沈淮直接说道。

    “怎么样?谈妥没有?”孙亚琳这段时间也最关心这件事。

    虽然她背后的孙家及长青集团业大势大,但她作为孙家第四代子弟,在家族里的话语权实际上很有限,梅溪钢铁厂她将凑一百万美元以外商注资的形式投进去,也是她个人事业上的大突破,由不得她不关心。

    “还没有谈妥,不过市里已经明确把决定权下放到区里,”沈淮不介意让朱立知道一些消息,但也不会把跟潘石华以及周裕之间的谈判细节让他知道,也只是大而化之的跟孙亚琳说道,“这样,我们多少能有些主动权……”

    朱立知道一些股权改制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事情不是他能知道太多的,借口找施工经理谈几个改造的细节,便走开了。

    “要是宋家跟孙家也领教到你这种手段,不知道那些狂妄的家伙们,还会不会继续视你为不肖子弟?”孙亚琳盯着沈淮的脸感慨道,“你这种手段,也会用到宋家跟孙家头上吧?”

    “……”沈淮蹲下来,看着浅水池里的水生植物,看上去像是缩小版的荷叶,没有回答孙亚琳的问题,问道,“这个叫什么?”

    “叫泽泻,要到六月才开花,细白的小碎花,漂亮得很,”孙亚琳摆出一副“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的神情,不过她不想放过沈淮,继续问道:“你这么做,对你来说,值得吗?”

    孙亚琳知道沈淮不惜跟熊文斌翻脸,就是为了能让股权改制的决定权能下放到区里。

    梅溪钢铁厂的股权改制,从程序上来说,需要得到市计委的批准。

    谭启平对沈淮的疏离,除了沈淮对他隐瞒一些事叫他不痛快之外,还主要的是担心沈淮会给他带去不可预知的政治风险。沈淮担心谭启平出于这层考虑,会主动要他放弃股权改制。

    沈淮不惜跟熊文斌闹翻脸,实际上是为避免在这事上直接跟谭启平起争执。谭启平即使再照顾他是宋家子弟,但要是有些话说出口,必然也是要维持自己作为市委书记的权威。若是这样,沈淮与谭启平将没有转圜的余地,而沈淮此时还没有在东华直接对抗谭启平权威的可能。

    沈淮跟熊文斌摊牌,在周裕、周知白姐弟及熊文斌面前摊开三年建设五十万吨产能的计划,根本的目的,就是不给谭启平开口说话的机会。

    如今谭启平在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一事保持沉默,高天河又保持妥协的姿态,将改制的决定权下放到区里,可以说沈淮的目的已经达成。

    决定权到区里,无非就是交易、收买或威胁,沈淮多少就能掌握到主动权。

    当然,这件事也带来一些严重的后果,沈淮主动选择从谭启平的圈子里孤立出来,苏恺闻公然闹翻脸不说,与熊文斌之间,也没有再修复裂痕的可能。而且,沈淮有意误导谭启平以为梅溪钢铁厂改制背后有孙家及长青集团的支持,纸包不住火,即使将来谭启平知道实情不会公开翻脸,也将不会再支持他什么。

    沈淮在选择一条路时,激进的把另一条路给堵死,就算叫同样傲慢的孙亚琳来看,这怎么也不能算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沈淮笑了笑,模棱两可的反问了一句,“我只是小小的镇党委书记,我即使想妥协,我跟谁妥协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小人物要不想给践踏、给吞噬,唯有张牙舞爪。”

    “原来小人得志还可以这么解释啊?”孙亚琳总是忍不住跟沈淮斗嘴,定睛看了沈淮有两三秒钟,她又不得不承认,她打心底支持沈淮的这种傲慢,又问道,“那区里到底谈得怎么样?”

    “潘石华要四百万的干股。”

    对潘石华的獅子大开口,孙亚琳只是吹了一声口哨。

    “不要表现得跟个女流氓似的,跟你站在一起跌架子。”沈淮不屑的看了孙亚琳一眼。

    “你当场骂回去没有?”孙亚琳出乎其料的没有反唇相讥。

    “我能跟你一样幼稚?”沈淮说道,“周家还算有个合作的态度,但不知道周家对杨玉权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所以潘石华那边我只能先拖着不回应……”

    “潘石华能孤立你,但也不会你跟当众翻脸,即使不支持,也不会公开反对改制——你怕他个鸟?”孙亚琳忍不住想怂恿沈淮对潘石华更强硬一些。

    “区常委有七个人,也就意味着在这件事上,就算潘石华弃权不表态,我们还是要拉到四票,才能使改制方案通过,怎么能不防备潘石华暗中做手脚?”跟孙亚琳这个女流氓没法交流下去,沈淮去找朱立,他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不想跑到渚溪酒店去吃软饭,又不想看孙亚琳的脸sè,只能抓朱立请客。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夜酒

    知道沈淮刚从区里回来,朱立自然也知道要主动请领导吃饭,说要去渚溪酒店。渚溪酒店好归好,但吃太多也腻,再说他只是随意吃顿晚饭,又不是宰朱立一顿,说道:“咱就走着去猫儿胡子……”招呼朱立手下两名施工经理也一起跟着去。

    “沈书记也知道猫儿胡子?”朱立笑问道。

    从下梅公路往西,差不多到孙家埭跟镇区的交界,就是猫儿胡子餐馆。

    这家餐馆虽然做羊肉跟猪头肉很出名,但毕竟是乡村野店,除了当地人,很难入外人的眼,朱立没想到沈淮会知道这家餐馆。

    朱立不会主动请沈淮去乡村野店用餐,但沈淮主动提出来,而猫儿胡子在梅溪镇也算是有特sè的餐馆,也就没有说什么,把车停在老宅这边,他们就走路过去。

    餐馆很小,很简陋,就是路边搭了三间平房,外面还支一张玻璃食柜外卖猪头肉跟羊肉;里面摆四五张桌子做堂吃,这时候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很兴隆。

    朱立过来吃过几回,老板跟他认得,招呼道:“朱胖子,你们来得不巧,要么等等,或者我给你们在外面支张桌子?”

    餐馆老板留着络腮胡子,四十岁左右,姓孙,沈淮也只知道旁人叫他孙胡子,具体叫什么名字也不是知道。他不是孙家埭村人,是早年下乡的知青,后来也没有回城去,做菜是家传的手艺。

    他很喜欢孙胡子做的羊肉跟猪头肉,以往他从市钢厂下班,常会过来,买上半斤一斤冷切羊肉或猪头肉,只是大半年来,都没有机会再来吃一回。

    檐头有一只灯泡支出来,功率不高,灯光昏黄,但也勉强将不大的场地照亮。

    朱立给人叫绰号也不恼,看到沈淮已经走过来帮服务员小姑娘把小方桌撑开来,也就走过去拿五六张叠在一起的塑料方凳来分。

    孙亚琳有些嫌这边太简陋,也担心不卫生,但她知道她要是提意见,沈淮肯定叫她自己另找地方吃饭去,只能勉强委屈一下自己。

    猪头肉、冷切羊肉、老醋花生、羊藿炒毛豆四样凉菜先端上来,又打了一斤花露烧。私酿的花露烧,酒很烈,但绵软易入口,孙亚琳抿了一口就赞同绝口。

    看着拿边角缺口盘装的肉菜,孙亚琳也就有兴致下手。羊藿入嘴,有些微的中药味,就着花露烧吃,口感最好,冷切羊肉入口轻嚼即化,孙亚琳也禁不住的跟沈淮说道:“真不错呢,你怎么以前没想着带我过来吃?陈丹那里都吃不出这味道来,这里的大厨是谁啊,让陈丹把人家请过去。”

    沈淮笑了笑,也没有办法表现得对这家餐馆很熟悉的样子,只是说道:“好吃咱下回再来,没必要把好东西都揽到自己家去……”他知道这家餐馆的老板有好手艺,但心也闲,这种人宁可自己开一家乡村野店小打小闹,也不会到大酒店当厨师受拘束的,看着孙亚琳贪口的喝酒,又劝道,“这酒你悠着点喝,后劲很大,寻常人都喝不了半斤……”

    “那你别喝;我要是喝挂了,你负责开车。”孙亚琳将沈淮身前的酒碗拿过去。

    沈淮无奈而笑,小口饮着酒,跟朱立谈渚江建设发展的问题。

    “梅溪跟鹤塘两镇行政区域的调整,就算区里通过,整套程度走下来,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完成了,不过江港码头项目不会等人,勘测设计工作进行到差不多,施工前期工作也要马上展开起来,”沈淮跟朱立说道,“整个项目最终会让市港口建设公司接手承包施工,现在还在谈一些细节问题,不过有些土建工程会交给渚江建设去做,这也是跟港建谈好的。梅溪钢铁厂改制一经完成,整个厂区扩建也有相当大的工程量,渚江建设怕是这一两年都不能闲下来啊……”

    “我也不想闲下来。”朱立笑道。

    接着,沈淮又跟朱立说集资房的事情。

    整个集资房小区,六栋楼已经是封顶,其余六栋楼也都建到一半,沈淮总体上还是相当满意的。

    当初给集资房核定成本,每平米六百五十元,是最后跟参加集房建房户核算集资款的依据,其中包括土地、市政、建安、镇置业公司收取的少量管理费以及应缴纳的税费。

    单单核定给渚江建设的建造成本,当然也包括渚江建设所应得的工程利润在内,是每平米五百元。这在九三、九四年,是相当高的标准。

    朱立要是手狠心辣,甚至从中摸走一半的利润,也能把这十二栋楼建起来。唯有的区别就住宅楼的质量会很差。

    朱立实际上,只给渚江建设预留10%左右的工程利润,放弃成本相对较低的砖混结构不用,而是直接采用框架结构建造,在材料及人工上,也实实在在投入,使得已建成的六栋楼质量相当高。

    前些天镇上组织参与集资房的代表参观工地,几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即使在细节上提了一些意见,朱立也是很快就落实了改进。

    镇上,毕竟是这次集资建房的组织方。集资房质量好,也叫沈淮在梅溪镇的声望进一步的提高。沈淮这才较为放心的,继续把其他工程交给渚江建设来承接。

    如今渚江建设,仅工程管理等专业人员就有四五十个,算上施工队,足有三百多员工。即使放在东华市,渚江建设也要算一家颇有规模的建筑企业。

    不过渚江建设成立的时间有些短,招募来的工程管理人员与下面的施工队,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去磨合。这时候能一些风险不大、且具有一定规模、利润能有保证的工程来接,对渚江建设的发展意义极为重要。

    不过,沈淮再怎么扶扶渚江建设,首先也需要朱立以及同为大股东的褚宜良、杨海鹏有相当的远见、不那么急功近利才成。

    抛开私人上的情感纠葛,朱立不得不承认,沈淮是一个极有干事能力,又有干事魄力的人。

    能干事的能力及敢干事的魄力以及一系列的工作成绩摆在眼前,所带来的就是个人的魅力跟声望。也许当初在沈淮的建议下,成立渚江建设,有部分原因是迫于无奈现实,没有更多的选择,此时朱立也清醒的知道他愿意在沈淮的羽翼下干事业。

    沈淮、朱立他们这边正喝酒说着话,有五六个青年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

    餐馆老板孙胡子看到这些青年,跳似的赶过来跟沈淮他们打招呼:“对不起,这外面不让摆桌子。我让人把你们这桌移里面去,等会儿再补你们两斤酒,真对不起……”

    孙亚琳在吃得欢畅,就这么给打断颇为不满,但不得已跟沈淮、朱立他们站到一边,让孙胡子跟两名长得又黑又胖的女服务员收拾桌子。

    不过这伙青年没有给孙胡子机会,远远的看着孙胡子往里收拾桌子,就骂:“你妈、的孙胡子,说了你几回怎么不长记xìng?”为首的青年骑车过来,也不刹车,直接冲过来,将场地上的玻璃食柜撞翻,玻璃碎倒一地,里面的羊肉、猪头肉也都滚到地上,沾满灰尘。

    孙亚琳的胳膊,给迸过来的玻璃碎片打了一下,虽然没有出血,但也打得她胳膊生疼,恼怒的质问:“你们长没长眼睛……”

    “你妈、逼的,你骂谁没长眼睛?”那青年把自行车往边上一摔,恶狠狠的就冲孙亚琳跑过来,指着她的脸,边走边骂。

    “你们哪个部门的?”沈淮见小青年冲过来,要把手指头戳到孙亚琳的脸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喝问道,“谁让你们过来砸东西的?”

    “你妈、逼谁啊?”那青年见有人拦路,张嘴骂了一句还不过瘾,抬脚就要踢过去,不想孙亚琳动作更快,一脚蹬在他的小肚子,蹬得他跟只虾似的弓跪下来。

    朱立跟他手下两名施工经理,哪里可能会看着沈淮在梅溪镇吃亏?忙冲去将另一个冲过来要帮手的青年揪住,又将其他人挡在外面,喝道:“你们吃了豹子胆,敢对沈书记动手!”

    这伙青年也是sè厉内荏,见到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加一个彪悍的女人站出来,轻易也不敢大打出手,一时间也拿不准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但看着气势不凡,不会轻易惹。

    骑车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在路边撑好车走过来,走到灯下,看清沈淮的脸,吓得脸sè都变了:“沈书记,你怎么在这里?”

    “……”沈淮看来人的脸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名字,心想应是下面的工作人员,考虑到维护镇zhèng fǔ的脸面,也没有破口就骂,沉着脸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张盛,”那人见沈淮蹙着眉头,似乎还没有想到他来,心里发虚的继续说道,“我是孙家埭村的副支书、民兵连长。这些天街区整治,这家店几次将餐桌摆在外面,影响街区容貌。说了好几回都不听劝,所以……真不知道是沈书记你也在这里吃饭。”

    综合整治工作,是李锋负责的事,沈淮轻易也不会插手过问,但明显过界的整治工作把他牵涉进来,他再不问一下,别人会当他扫大街的。

    “那你跟我说说镇上这次部署的街区整治工作,范围是哪里,有什么注意点?”沈淮拿了张板凳坐下来,叫孙家埭村副支书张盛站到跟前来汇报工作。

    五个充打手的小青年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镇上的“沈书记”,讪着脸,忐忑不安的站过来等着挨骂。

    沈淮看这伙人就心烦,指着路牙子,骂道:“都滚一边去!”让他们到马路边站着去。

    张盛站过来,跟孙子似的,忙不迭赔礼认错,就沈淮的问题却回答不出一二三来。沈淮yīn着脸,狠狠的盯着他,劈头训斥道:“街区整治,范围是镇区,重点是解决占道经营问题,对街边设摊的经营户,要坚持劝导教育。即使非要用强制措施,也必须要有工商、公安人员在现场配合。你们哪一点是跟这个符合的?有点小权,都他妈无法无天了?”

    见张盛给训得脸sè发白,不敢反驳,沈淮训得也没意思,指着孙胡子,对张盛说道:“你过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撞坏什么,都要照价赔偿。这些事做好之后,明天写份检讨交到我办公室!你们是怎么做群众工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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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子弟意外身亡,突然成为官场豪门子弟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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