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钢铁雄心
吃过中饭,沈淮就要离开,孙亚琳不想大年初一孤零零的困坐在宾馆,死皮赖脸的坐上他的车:“我想我们昨天谈得那么开心,你不会狠心把我孤零零的丢下来吧?”
“你就不怕我这是贼车?”沈淮问道。
“我跟你在一起,谁打劫谁都不一定呢。”孙亚琳不屑的说道,摆出一个跆拳道的手势。
沈淮苦笑一下,说道:“得,看你这么可怜,也就我会勉强收留你。不过我这车太破,开你的车吧。小两百万的车,我也来过过手瘾……”钻进孙亚琳的三叉戟,就直接往鹤塘镇开去。
梅溪临河,鹤塘临江。
过梅溪大桥,走梅溪钢铁厂以西的一条砂石道往南开,不到两公里就是渚江边。开车上江堤公路,两边皆是种植有二三十年的高大白杨树,此时天寒地冻,渚江水也冷得发白。
“梅溪镇离江边这么近?”孙亚琳她对东华的地理没有什么概念,到东华后,就是市区、梅溪镇两边走,还第一次看到东华段的渚江大堤,也没有想到梅溪镇离江边这么近,“那梅溪钢铁厂怎么不建到江边来?”
沈淮笑了笑,说道:“六七十年代里,村村社社都炼铁炼钢,根本就没有什么工业布局的概念。梅溪镇的钢铁厂好不容易挣扎着生存下来,到八十年代后期扩大生产时,地方保护主义又抬头,梅溪镇自然不愿意把自己碗里的肉给别人分吃了,又没有重起炉灶的魄力,还靠着老厂扩建新厂区,所以就造成今天‘既不靠江、也不靠河’的尴尬局面,无论是原料进厂,还是钢材出厂,只能依赖公路运输,偏偏梅溪镇又没有一条像样的公路……”
“从长远来说,钢厂还是建在江边合适,”孙亚琳从事工业金融有四年之久,对工业布局的认识也在水准之上,“怎么,你今天没事载我到江堤来,吃饭时又提到码头的事,是不是考虑以前扩产时,将新厂建在鹤塘镇?”
“是你死皮赖脸跟过来的好吧?”沈淮笑了笑,转身往北看,能清楚的看到梅溪钢铁厂生产一部的炼铁高炉,说道,“为什么梅溪钢铁厂的厂区不能一直扩张江堤这边来呢?”
“你做白rì梦吧?”孙亚琳轻蔑的说道,“这块地看着是不远,但厂区真要一路扩张过来,少说也要有五六千亩地啊。国内最好的几家钢企,我都去过,五六千亩地的厂区,至少能容纳六百万到八百万吨钢产能。国内去年的总钢产量多少,有没有过七千万吨?你是奢望梅溪钢铁厂能坐上国内第一钢企的宝座?”
“也许是我过于乐观吧,不过你也太小看国内发展的潜力了,”对孙亚琳的嗤之以鼻,沈淮不介意的笑了笑,说道,
“欧美等国,完成工业化的时候,人均钢铁年消费量大约是0.7到1吨。以此计算,中国实现工业化时,钢铁年消费量的顶峰应该是8.5亿到12亿吨。欧美等国在完成工业化的时候,人均钢铁蓄积量是20吨,以此计算,中国要实现工业化,国内钢铁消费总量就要达到两百四十亿吨。现在国内的钢铁年消费量不过八千吨,累积消费量才十亿吨左右。你说说看,当中国坚定不移的冲着工业化、现代化这个目标迈进,成为一流的强国、大国,钢铁产业的发展空间到底有多大?”
孙亚琳敛起声,虽然昨天夜里已经彼此达成合作的默契,但此时发现,她对沈淮的梦想了解依旧太少。
要不是看到梅溪钢铁厂在沈淮手里奇迹般崛起,沈淮这时站在江边说这般话,她一定当他是神经病。这时看到沈淮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因为给谭启平疏离而受打击的样子,还意气风发的指点江山,心头涌上太多陌生而新奇的感觉。
她总算能确定,之前那个她所熟悉且厌恶的沈淮不存在了,虽然她不知道沈淮回国三年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着太多叫人惊奇、挖掘的地方……
“熊文斌在八十年代中期执掌市钢铁厂,曾计划要把市钢铁厂的年产量做到两百万吨。很可惜的是,在市钢铁厂产能做到四十万吨时,熊文斌就能调离了市钢铁厂。差不多六七年时间过去,市钢铁的年产量只增加不到30%,”沈淮说道,“熊文斌在八十年代中期就有那样的雄心壮志,马上就要奔二十一世纪了,我想我总不能比他差吧?”
“是吗,熊文斌搞经济真有这么厉害?”孙亚琳对东华的往事不甚了解,业信银行跟市钢厂也没有业务上的往来,故而对熊文斌早期执掌市钢厂的情况不了解,说道,“不过我们收购天衡大厦,熊文斌是谈判组成员之一,确实要比梁小林、顾同厉害一些……”
沈淮淡淡一笑:谭启平轻视他,说到底还是有熊文斌可用。
在谭启平的心里,多半也认为熊文斌搞经济的能力比他更强。而且熊文斌的级别在那里,甚至在谭启平掌握东华大局之后,熊文斌就能直接成为市里主抓工业发展的副市长,而不像他这样受到年龄跟资历的天然限制,他毕竟是太年轻了。
“路还是要一步一步的去走,”沈淮说道,“钢厂今年要扩容发电站,增加自身的电力供应,这边也要建一座货运码头跟堆场,才有可能叫钢厂的年产量摸到二十万吨的边。而到这时,钢材就要往更远的区域市场输送。无论是钢材还是原材料的运输成本,就更需要锱铢必究了……”
不去管沈淮那遥不可及的梦想,见沈淮今年就有打算在鹤塘江边建码头、堆场,也知道他的雄心不小。眼下东华只有一条货运铁路跟其他地市相接,但铁路的终点在城北,挨着市钢厂,离梅溪钢铁厂还有二十多公里路。
铁路运输要比公路运输便宜一半,而走渚江航运,运输成本更是仅有铁路的三分之一。虽说在鹤塘镇建码头、再从码头建一条便道到梅溪钢铁厂成本很高,但无疑能叫梅溪钢铁厂往后更具成本上的优势。
沈淮没有说,但孙亚琳相信他的第一步目标应该是把市钢厂打压下去,叫谭启平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也许到那时,孙家及宋家该要重视审视这个不肖子弟了吧?
只是沈淮今年就要着手建码头、堆场,数以千万的资金从哪里筹?孙亚琳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小子该不会把业信银行当成他的提款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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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塘由乡改镇才两年时间,规模要比梅溪镇小得多,就一条街,镇zhèng fǔ、镇小、镇初中、机修厂、丝绸厂、供销社、信用社、农贸市场以及零零散散的商店分布这条街。
九三年的chūn节,年味还很足,街道狭窄,但路两边到处都是鞭炮屑。有许多儿童拿着鞭炮满街乱窜,穿着崭新的衣裳,镇中心的供销社及周边商店虽然都还正常营业,人流也就比往略多一些。
在东华,chūn节几乎是一年当是唯一赌博合法的时间,从年头忙碌到年尾的人们,也难得放松下来,三五人或更多人关在屋子里摸两把牌为乐。
陈丹惦记着前天跟沈淮分开时,看他的脸sè很差,下午又拉着小黎、陈桐走到镇上给沈淮打电话。
陈丹到一家商店门口打公用电话,路边有人摊开一块布卖明星照,小黎蹲在那里捡看毛宁、杨钰莹等当红明星,陈桐则坐在他姐年前给他新买的摩托车上抽烟。
“这不是陈桐吗?”有个脸上横长着一道疤的青年走过来,他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到坐在摩托车上抽烟的陈桐,有着乍相遇似的惊喜,走过来拍着他的肩,又摸着镗亮的摩托车龙头弯,说道,“这摩托车真漂亮,可花了不少钱吧?听说你姐在梅溪镇又找了个野男人,连着你也发达了啊。”
陈桐听不得别人编排他姐,勃然sè变,猛的将那青年推开:“你是什么意思?你他妈找打。”
“陈桐!”陈丹看着陈桐要跟别人打架,电话顾不上打,连忙走过来拉住陈桐。那个小青年她也认识,就是当时在学校给陈桐打骨折的那人,彼此间有怨恨,为这事她一家人已经吃够了苦头,她不想陈桐再冲动着打架。
而且这人有三名同伙在路边往这边看来,摆明了是过来挑衅的……
还没有等他接起来,昨天陈丹打过来的那个电话号码在手机上闪烁了两下,就挂断了,沈淮还以为发生什么事情呢。开车过来,沈淮就看到陈桐跟四个小青年虎视眈眈的对峙,陈丹拖住陈桐不让他动手。
“你姐找野男人,把你也养起来,你妈牛、逼什么啊!”
脸上有疤的青年这些年还记着当前给陈桐打骨折的仇,之后陈桐就参军去了,叫他找不到寻仇的机会,这次在镇上遇到,又仗着有同伙成群结队,自然是极尽侮辱,要挑衅陈桐先出手……
“叭叭!”
疤脸青年站在路牙子上,没注意有辆小车悄无声息的开过来,又猛的就在他的耳后根按了两声喇叭,下意识的以为是有车子从后面撞过来,惊吓之下,身子失去平衡,就直接倒磕在车头上。
没等疤脸青年过来找诲气,沈淮猛的推开车门,气势汹汹的揪住疤脸青年的衣领,“啪啪”就两巴掌狠狠的扇过去:“你他妈没长眼睛,你知道我这辆车多少钱,你知道我这车要掉块漆,你妈要卖几年才赔得起?”
疤脸青年给沈淮两巴掌抽得发蒙,想着这两巴掌给打得冤,但他的同伙见沈淮气势足、派头大,而这辆车明显看着就要比镇上牛百万那辆皇冠还要气派,知道这种人物不是他们能惹的,不敢冲上来帮忙,就想着退缩……
疤脸青年摸着给扇肿的脸,一脸发蒙的看着沈淮,连句狠话都不敢说。
沈淮朝疤脸青年瞪眼道:“算你妈运气好,下回再让我看到你不长眼睛,抽不死你……”
孙亚琳下车来,饶有兴趣的扒在车门看着沈淮在那里教训小混混,笑着说:“你怎么就知道欺负这些小混混啊?怪没出息的。”
沈淮不理会陈亚琳,跟陈桐说道:“你今天是不是要去厂里加班,怎么没出息跟这小混混打架……”又挥手让陈丹跟小黎坐他的车走。
那四个小混混这才知道开车来的一男一女跟陈桐姐弟认识,但还是不敢冲上去动手,只得灰溜溜的看沈淮他们趾高气昂的开车离开。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年后
“你怎么到过来了?”陈丹坐到车里,惊喜的看着沈淮。
“我表姐无聊,拉着我到处乱逛,我想着与其到处别的地方给她折磨,不如让你跟小黎陪她,我还能图个清静……”
“镇上你能走得开?”陈丹奇怪了,沈淮是党委书记,没听说党委书记大年初一还能到处乱逛的,何况镇上还正为雪灾善后工作忙碌着,沈淮是一把手,那更应该走不开才是,紧接着她又看到沈淮额头上的伤疤,问道,“你额头怎么破了?”
“没事,就磕了点皮。”沈淮轻描淡写的说道。
“是没什么事,就是从镇zhèng fǔ楼梯摔下来,人发热到四十度,昏迷过去还送到医院抢救。对了,你昨天打电话过来,我们都在医院里陪他吃年夜饭呢……”孙亚琳相当不配合,三言两语把沈淮卖了干净。
沈淮打过方向盘,对着路边的一个电线杆子就要撞过去;孙亚琳举手闭嘴求饶,表示不会再说一句话出卖他的事。
沈淮都来不及骂孙亚琳,看着陈丹的眼睛红了起来,忙跟她解释:“真没有什么要紧的,就走楼梯踏空摔了一跌,人有些感冒,叫他们夸张到必须要住院,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
见陈丹不吭声,沈淮又说道:“你可千万别哭啊,等会儿到你家,还不知道你给我怎么欺负的呢?”
“谁要哭了;你的身体好不好,谁要管你?”陈丹红着眼睛娇怨道,又让沈淮将车停在路边,“我也不要你到我家去,你就把车停这路边,我跟小黎进去收拾一下东西,一起回梅溪去……”
沈淮轻轻的一叹,不想忤逆陈丹不愿意他见她家人的意思,把车停路边,看着陈丹与小黎沿小路往村子里走。
孙亚琳疑惑不解的看着沈淮:“你不会真对她动了心吧?你要知道,无论是孙家、还是宋家,那些能说得上话的跟自以为能说得上话的,都有着病态一般的控制yù。”看到陈桐骑摩托从后面跟过来,也就不再说什么。
沈淮摸了摸口袋,烟忘了拿,从陈桐那里接了一根烟过来,说道:“有点出息,不要动不动就跟街上的小混混动手,跌身份啊!”
孙亚琳白了他一眼,说道:“喂喂,刚才好像是你下车打人两巴掌呢,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教训人好不好?”
“我跟陈桐说打架也要讲究策略,没把握打赢的架,一定要忍住不能动手。给人家占点口便宜,辱骂两句算什么,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就愁没机会找回来了?你看我,就算不能吓住那几个小混混,动手之前,也要先保证有个能打架的帮手在……”
孙亚琳丢给沈淮一个“就知道你没什么好心眼”的眼神,看着窗外的乡村风景,也不管沈淮跟陈桐说什么话;过了一会儿,陈丹跟小黎提着几包东西,从村头走出来,一身浅金sè毛皮的金子在麦田来回欢快的跑着。
沈淮下车来,把车钥匙丢给陈桐:“车你来开,感受一下两百万的小车方向盘握上是什么感觉。开过这车之后,你就会知道再跟那些小混混在街上打成一团,有多跌身份了。你以后想做成什么事,心态最重要……”
陈桐这会儿已经不再为刚才的事恼火,接过车钥匙,又猎喜又惶恐不安,说道:“这车要是磕着碰着,修理费我可真心掏不起……”
“又不用你心疼……”沈淮笑道,要陈桐放心开车,他跨摩托车上,从陈桐手里接过厚重的头盔。
“免得我看了心疼,我也不坐了,”孙亚琳下车,跨上摩托车后座,从后面把沈淮的腰抱住,又隔着车窗跟陈桐、陈丹说道,“看谁先到梅溪镇……”
沈淮还没有给孙亚琳抱这么紧过,即使穿着厚厚的寒衣,还能感觉她饱满的胸口贴在自己的后背上,没想到她的胸还真大,但他知道孙亚琳疯劲来了,这是故意做给陈丹看的,挣扎了一下,回头说道:“对不起,我对喜欢女人的女人不感兴趣……”
“得了便宜,你还卖乖?”孙亚琳手稍稍松开些,叫沈淮感受不到她的胸带来太强的压迫感。
沈淮看着陈桐那张绝美的脸贴着车窗看过来,有着浅浅而温柔的笑,他又不能把孙亚琳从摩托车后座上踢下去,只能无奈的笑了笑,发动摩托,与陈桐开着车,一前一后赶回梅溪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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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桐要直接回钢厂参加正常的轮班;镇zhèng fǔ以及钢厂的值班,都已经安排别人接手了,沈淮不想休养给chūn节期间送礼拜门的打扰,就直接跟陈丹、小黎住回老宅。
年初二,葛永秋代表县里到梅溪来拜年,沈淮也是托“病”不出,一直到年初四,陈丹也要准备酒店年后营业的事,才一起住回镇上。
沈淮年前病倒,就是疲惫加一大盆洗脚水兜头浇下来没扛住,在医院住了一夜就恢复过来。到老宅里,虽说陈丹坚持夜里跟小黎睡一个屋,但小黎出去找同学玩的时候,倒是不拒绝跟沈淮温存一番。只是老宅还没有动手改造,天寒地冻的,没有空调又没有取暖器,沈淮没什么事,倒叫陈丹一次欢爱后人瘫在床上,没注意及时保暖就着了凉……
年初四回到镇上,孙亚琳也再次从市区搬回到渚江酒店来住,看到陈丹感冒难受的样子,问道:“你赶着回梅溪照顾病号,怎么把自己照顾病了?”
沈淮坐在一旁笑得诡异,陈丹红着脸直掐他;沈淮赶忙逃走,到镇zhèng fǔ去。
迎头遇到一身jǐng服的刘卫国走过来,沈淮走过来,招呼道:“老刘,今天是正式上任了吧?”
刘卫国看着沈淮过来,尴尬的说道:“刚到镇上,正准备打沈书记你报道呢,才知道沈书记年前病倒的事情;chūn节带老婆回了一趟老家,也没有给沈书记你拜年……”
“没什么,是我找借口躲起来偷懒,不过这话不能跟何镇长他们实话实说,”沈淮笑道,要刘卫国不要把这种小事情放在心底。
刘卫国调任梅溪镇派出所所长,这是谭学平态度改变之前就开始做的事情。即使阚学涛之后对沈淮的态度也变得有所保留,但刘卫国的调动工作倒没有中断下来。
刘卫国的老家在河阳,有几年没有回老家过年,这次借工作调动的空档,带着妻儿回老家看望父母,沈淮还以为他会过几天才正式到梅溪镇报道呢。
沈淮虽然想跟刘卫国好好谈一谈梅溪镇的治安工作,但他年后第一天回办公室,何清社、李锋、黄新良、郭全等人也都跑过来打招呼,再加上年后也积累了一些事,就把他上午的时间给打成碎片。
沈淮不得不让刘卫国先跟负责综合治理的副书记李锋去交流工作,他先把手头的事情应付掉。
中午临吃饭时,黄新良又带朱立过来谈织染厂车间改造过渡房的工作。
织染厂车间改造过渡房的工程,之前两个小承包商杨桂荣跟白江,都主动退了出去。经过了解,沈淮才知道杨桂荣、白江压根儿就是朱立带出来的徒弟。镇建筑站解散之后,朱立债务缠身,也没有能力再维持原来的人马,才各自带一队接工程……
自从孙亚琳跳出来搅局,沈淮知道他跟朱仪的事,不可能瞒过朱立,但也不知道朱仪会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爸知道。
沈淮也从朱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请朱立进来坐,跟黄新良说道:“你去食堂打些饭菜过来,我们就请朱经理在我办公室里简单吃个中饭,吃过中饭方便直接谈工作……”
党政办公室还有两个秘书在,不过黄新良还是照沈淮的吩咐,亲自跑到后院的食堂去打饭菜,也不问沈淮为什么不直接带朱立去后院的食堂吃工作餐。
沈淮把资产办的rì常工作都交给郭全负责,年后他就让黄新良把他的办公室搬到三楼、原先杜建住的办公室。
沈淮还是之后才知道,办公楼虽然是八十年代中期建的老楼,不过这间办公室还是朱立负责装修的,当时花费了不少功夫。
看着朱立坐下来还不忘打量这间办公室,沈淮心想他对这间办公室的情感一定很复杂吧,笑道:“杜书记调到县里去了。我本不想搬上来的,但想到空着也是浪费,改天还要请你帮我隔出一个接待室来。我一个坐这么大的办公室,太空旷了……”
“沈书记这边人来人往的,就需要这么宽敞,接待室可以单独再整个房间。”朱立说道,他脸上的笑容宽和、浅淡,内心却有着波澜,他没有细问女儿她跟沈立在情感纠葛,但作为父亲,心思还是敏锐的,至少能看得出女儿并没有从一年前的那段情感里走出来,也就使得他对沈淮的感观错综复杂……
过了一会儿,何清社拿了一份文件推门进来,说道:“朱胖子你在这里正好,你那份证明材料,还就差沈书记一个签字……”
沈淮接过文件,是镇上拖欠朱立工程款的证明材料,朱立要以债权为质押,从业信银行贷出相应的款额,这份文明是必不可少的。
这份证明材料由何清社签署、由zhèng fǔ及财政所盖章就可以了。
何清社拿过来,一可能是尊重沈淮他是一把手,二来债权质押、实际由银行先代替镇上还款的形式看上去比较合理,但此前还没有先例。官僚体系还是趋于保守了,没有先例的事物,谁都不敢轻易尝试。绝大多数官员都是抱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这一点连何清社也不例外。
沈淮没有说什么,拿起钢笔试了试有无水迹,就直接签过字交给何清社,让他帮朱立把其他材料都备齐下了。
朱立心情复杂的看着沈淮坐在公办桌后签字,何清社看了朱立一眼,心里倒是奇怪:沈淮担这么大责任,把他的事一次xìng解决掉,他怎么反应不强烈?
第一百四十章 渚江建设
下午,沈淮与何清社、李锋,还有黄新良等人到织染厂看改造过渡房的进展。
还有三十来户受灾群众暂时安置在镇小,为了不影响学生开学,过渡房需要在正月半之前就改造出第一批来,镇上要求承包商年初五就必须拉来工人动工。
走进织染厂,这边动工情况要比沈淮想象的早得多。
在李锋、褚宜良的协调下,朱立从年初二就召集人手,将车间里的陈旧设备拆除出来,临近厂门的那个车间,已经开始在重新铺地坪、铺龙骨架子。
褚宜良年前就考虑扩建毛毯厂的事情,备下一批建材,打算年后动手。这次镇上出面协调,褚宜良暂时把这批建材转借出来,先应付这边建过渡房所需,所以才能赶在年初二就动工。
看着织染厂里拆设备、铺地坪、龙骨架子的施工工人有近百人,沈淮也暗感朱立在梅溪镇确实要算一号人物。换作别人,就算有市委书记撑腰,有几个人能在年初二就拉出一支近百人的施工队伍来?
施工才刚刚铺开,还看不出什么来,沈淮到织染厂的办公室询问改造工程后续的工作安排。
沈淮问得很细,朱立回答也很全面专业。
朱立早年曾在市建公司担任经理,本身对建筑安装极为jīng通,手下也有好几个他从市建公司拉出来的工程师,确实不是一般野路子施工队能比的。
要不是这些年受困于债务,沈淮心想:朱立的成就不会比褚宜良差。
沈淮拉着何清社、李锋,正跟朱立以及他手下的几个工程师谈过渡房改造的事情,褚宜良、杨海鹏探头探脑进来。
“你们俩个怎么混一块去了?”沈淮见杨海鹏跟褚宜良走在一起,觉得奇怪。
“老褚拉我过来打牌,”杨海鹏说道,“老褚听说你在这里视察工作,把牌丢了就赶过来跟你汇报工作……”
“你们在哪里赌博?我通知派出所去抓个赌,赶着镇上油水寡着呢,正好抓你们的赌小发一笔。”沈淮开着玩笑,要褚宜良、杨海鹏一起坐过来聊天,分烟给他们,说道,“我正好要找你们过来,讨论朱经理的事……”
“朱胖子又怎么了?这个改造工程他没有尽心?”褚宜良奇怪的问了一句,又对朱立说道,“朱胖子,我跟李书记可是帮你在沈书记面前夸了海口的。这过渡房是用来安置受灾群众的,你要做砸了,梅溪镇以后可不会再有人理睬你……”
“目前工程情况,我很满意,”
沈淮笑道,直接进入正题,
“我们省率先进行分税制试点,工业增值税新增加部分,地方只能分享到四分之一,所以这两年来,地方做企业的动力就一下子歇了下来。不过建筑业是个例外。建筑业不征收增值税,只征收营业税,而营业税全部归入地方税源。大力发展建筑业,能最大程度的增加地方财政收入,这也将是地方上以后一个重点发展对象——我代表镇上,决定支持朱经理,除了镇上之前确实对朱经理有所亏欠外,这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目前东华市对建筑企业征税,营业税加城建、教育等税费,都并入地方财政收入。按照当前的减免以及梅溪镇跟县签订的财政包干,梅溪镇注册的建筑企业,每做一百万工程款的工程,梅溪镇财政就能增加三到四万元的税款收入。
要是梅溪镇有那么一家建筑公司,能够每年接一两个像天衡大厦那么大规模的工程,梅溪镇可支配财政收入就能立马翻番。
“是吗?我以前还以为建筑公司跟开厂一样,要缴增值税呢。细想想也对,建筑公司缴哪门子增值税啊?我们想问题的确不比沈书记你周全。”褚宜良说道。
“术业有专攻,老褚你又不用替镇上考虑财政收入问题,我跟何镇长、李书记就没那么轻松了。”沈淮笑道。
“沈书记真的是非常专业,我自以为对建筑业还有些了解,给沈书记问了这么多细节,背上都快出汗了。”朱立还是讨好的说了一句,其他情感不说,沈淮所体现出来的博学广识是他所不能否认的。
“有些话,我要在这里先声明的,”沈淮正sè跟朱立说道,“我支持朱经理你,是支持你做能给地方财政增收、给地方增加就业机会的正规建筑公司,而不是支持你搞偷税漏税的私人承包队……”
沈淮也知道,跟朱立说得越正式,越能减轻私人情感上的负累。
朱立点头答应下来,说道:“沈书记的指示,我一定尽力去做,也一定为梅溪镇发展做贡献……”
抛开私人情感不谈,朱立也知道做私人承包队,看上去能偷点税漏点税,实际私下的交易成本不见得低,还限制自身的发展。反而沈淮如此坚决的要他做正规的建筑公司,也说明沈淮存在其他的私心可能xìng要少一些。
沈淮对褚宜良说道:“朱经理的情况,你也清楚,即使镇上把拖欠工程款都还给他,大概也就勉强让他还掉旧债,但不会有多少资金帮助他进一步发展。我提个建议,你们看这样好不好?”
“沈书记,你吩咐就是。”褚宜良说道。
“老朱欠你五十万,你就把这五十万拿出来,另外杨老总也拿五十万出来,跟老朱合股成立建筑公司。这样,老朱把其他旧债还清之后,建筑公司还能有百十万的资金发展业务。建筑公司的股权怎么安排,你们自己商量……”沈淮说道。
“行啊,我没有意见!”杨海鹏当机立断表态,脑子犯傻才会拒绝。
他年前刚从鹏海贸易分得五十万的红利,继续投入鹏海贸易也不能立马把贸易量做大。
沈淮接下来要在梅溪镇搞大规模集资建房、路桥建设,钢厂以及紫萝家纱都会有大规模的工厂扩建,沈淮把这道财富大门帮他打开,他怎么会拒绝走进去?
“我很乐意啊,老朱你觉得呢?”褚宜良笑着问朱立。
“老褚,你帮我过大忙;而沈书记这么安排,也是想替我解除债务上的后顾之忧,能够专心做工程、发展公司,我怎么会不明白?”朱立说道。
“那贷到款之后,其他债务你先清掉,就拿我的五十万元跟杨总投入的五十万,成立一家建筑安装公司,你拿技术跟你的队伍入股。股份呢,我跟杨总两人占六,你占四。公司具体还是由你来负责经营,你不会觉得我跟杨总占你便宜吧?”褚宜良问道,
“老褚,你这是什么话?”朱立也是满口就答应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沈淮也是担心朱立知道他跟朱仪的往事之后会反目成仇,这么安排实际是限制住朱立对将新成立的建筑公司的控制权,但也不会损坏朱立的利益。
当然了,朱立没有不好的想法,因为他知道不能吃独食的道理,而且跟褚宜良、杨海鹏联合起来,好处是非常明显的。
首先他能在债务清掉之后,新的公司能有一百万的资金用来聚拢队伍、发展业务。
公司有褚宜良跟杨海鹏同为大股东,信用就能迅速恢复过来,不然给债务缠身的朱立甚至连接大工程的资格都没有。
同时还也能借褚宜良、杨海鹏的人脉关系,去接更多的工程。
而且即使公司将来要有什么经营上的风险,拉褚宜良、杨海鹏一起来扛,要比之前他把整个家都陷进去强得多。
即使朱立在情感上很想拒绝沈淮的帮助,但真正有事情摊到他面前,才发现是他根本拒绝不了的。
朱立之前拉出来的建筑队,名字就叫渚江建筑安装队,何清社、李锋、褚宜良、杨海鹏坐在一起跟朱立商议着,索xìng把新公司叫渚江建筑安装公司得了。
“不够大气,”沈淮坐在旁边,直接否定掉到他们的提议,“你们目光要放得远大一些,野心也要更大一些,我看就叫渚江建设。现在叫渚江建设有限公司,将来规模壮大了,就叫渚江建设集团有限公司。过渡房改造好之后,集资房项目就要启动起来,建设公司要尽快把队伍拉起来……”
“这么快?”褚宜良年前刚听到镇上说要搞集资建房,没想到沈淮年后就要启动集资房项目,感觉动作好快。
“快吗?”沈淮反问道,“在这里坐小半天了,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建设梅溪镇,不单是我们党员干部的责任,你们是梅溪镇的企业家,自然也要承担起来责任来……”
沈淮站起来,要何清社他们跟他出去走一走,分乘两部车,离开织染厂,从学堂街拐上钢厂路,在将到梅溪河的地方停下来。
在钢厂路的南侧荒着一块地,往西过梅溪河能看到对岸的城区,东面则钢铁厂生产一部的炼铁高炉。
这块地早年就是钢厂扩建时预留下来建钢厂职工住宅区的。只是钢厂这几年年年亏损,职工收入又很低,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参与集资建房,整块地就荒在那里,长满经冬枯败的蒿草……
“梅溪之前发展滞后了,不加快速度发展不行啊,”沈淮带着何清社、褚宜良他们沿梅溪河边的砂石便道往北走,说道,“我每次坐车经过梅溪大桥,看着桥两边的城乡之别,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催促自己,动作要更快一些。其他不说,就说这次雪灾吧,要是梅溪、鹤塘两镇能够在此之前完成危困房的改造工作,雪灾造成的伤害也就不会有这么大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齐头并进
沈淮拉着何清社、禇宜良他们沿梅溪河东岸往北走。
虽然对岸也是唐闸区的边缘地区,但还是能把城乡的差距直观的看在眼底。特别是九零之后,梅溪镇把钢厂以西到梅溪河畔之间的土地视作钢厂发展的后备用地,从源头上卡死这一片的住房翻建房屋,使得梅溪河西岸的屋舍看上去尤其的破败跟陈旧。
就算是镇区范围,巷道也是砂石路与煤渣路为主,给屋舍宅院分割七零八落、扭曲不直。
沈淮边走边说道:“刚才看到的那块地,本来就是钢铁厂要用来建职工住宅区的。我打算集资房项目先从钢厂内部职工做起,为了能最快启动项目,我想可以先由钢铁厂预支两百万出来,让施工队先进场,集资的工作可以慢慢做……”
九四年城镇住宅建设还是以单位筹资或集资建房为主,即使有少量的商品房,也多半混杂着这些项目里。
梅溪钢铁厂属于乡镇集体企业,不存在职工福利分房的问题,故而要改善职工居住环境,也只能以职工集资为主为辅的方式建造住宅区。
要是单纯依赖于职工集资款启动项目,施工队进场的时间也会拖延很久,毕竟要聚集上百户甚至更多的家庭参加集资房项目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要加快速度,只能像沈淮所说的那样,就是由钢铁厂或者镇上拿一笔资金垫进来,先让施工队进场,把房子先盖起来,集资的工作可以慢慢的去做。
何清社、李锋都知道沈淮在接替杜建之后,会加快梅溪镇的建设速度,但也没有想到他的速度慨念还是要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料。
不过想想也是,梅溪镇落后太多了,不加快追赶不行。虽然这里面很大因素是前党委书记杜建造成的,何清社、李锋也觉得他们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心有惭愧。
“镇上的干部能不能参加集资建房?”黄新良问道。
“可以,”沈淮说道,“虽说第一批启动的集资房项目,我是打算以钢厂职工为主,这个打算也是考虑到钢厂职工好组织、好动员,有利于项目快速启动,但也不会局限于钢厂职工,”又侧过头来问朱立,“要是照城区住宅的标准,钢厂那块地能建六七百套住宅了吧?”
“好像以前有过一套方案;六七百套住宅还不止……”朱立凭着依稀的印象说道。
“之前那个方案我看过,要改,要提高,”沈淮说道,“唐闸区的市政管道一时间不能接过河来,不过集资房项目可依托钢厂的公用部门,建设完善的管网,所以这次的集资房项目,我的要求比城区的住宅标准要高一些。过了明天,我就会让人联系设计院,也希望你们前期就参与进来……”
何清社、李锋也不问沈淮现在就拍板让朱立做集资房项目。
既然要扶持渚江建设做大,集资房项目是梅溪镇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住建工程,自然没有理由落到其他建筑企业手里去,也许会在党政会议再走一下形式。
“集资房项目,我们能参与吗?”褚宜良问道。
“只要是城镇职工,都可以参与,”沈淮说道,“至于你们个人,我建议不要参与。因为考虑要普通职工的承受能力,第一批集资房以小而jīng巧的房型为主,你们肯定看不上眼……”
一听说沈淮组织的第一批集资房将为小套型为主,禇宜良、杨海鹏他们自然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他们对沈淮在决定成立建筑公司的同时,就推动集资房项目上马,还是颇为兴奋,这对即将成立的渚江建设来说,将是一个极好的起步。
李锋笑着拍着朱立的肩膀,说道:“你可不要辜负沈书记对你的信任啊!集资房项目,可是全镇上上下下的人都拿眼睛盯着……”
“不仅是朱经理,老褚跟海鹏,你们都要有做事业的耐心,不要给朱经理太多盈利的压力,”沈淮对褚宜良、杨海鹏说道,“渚江建设要先打根基,要拉出队伍,也要锻炼出队伍,不要急着攒钱……”
褚宜良、杨海鹏都连连点头,朱立心里更是百味沉杂:
集资房项目真要彻底的启动起来,就钢厂职工就有九百余人,两三千万都打不住,就在十天之前,他做梦都没有想过,年后就能千万级别的住宅工程等着他接手……
人生恍如白云苍狗,只是变化如此之快,还是叫朱立难以从容应对,何况其中又纠缠着女儿的情感伤害?
朱立很想私下里跟沈淮谈一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走到梅溪大桥跟前。
梅溪大桥也是众人心头的伤疤。
跟集资房项目只需要少量资金启动,后续可以从参与者手里筹集建设资金的方式不同,梅溪大桥重建及下梅公路拓宽工程,需要的资金量太大,而且都需要事先筹措好。
要是照沈淮之前机动车跟非机动车分流的方案,建桥拓路包括拆迁等成本在内,没有两三千万的资金打不了底。
看着沈淮眉头纠结的盯住梅溪大桥看,何清社、褚宜良等人也是默然无语:
要是照梅溪镇的发展趋势,也许过个两三年,梅溪镇或许能咬着牙把大桥重建起来,但眼前显然不是梅溪镇能dú lì完成的任务。
放在大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淮掏出手机,看着显示的也是手机号码,看着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是谁来,接通后就听见周裕在电话那头问道:“梅溪大桥东头的几个人,是你们吗?”
沈淮侧头看过去,就见梅溪大桥西头桥下的河堤上,有十数人朝这边看来。看不清人脸,但看衣着打扮,衣冠楚楚,应该周裕与唐闸区的官员下来视察,没想到在这里跟他们遇上。
沈淮哈哈一笑,说道:“桥东头是我们。周区长也下来视察工作吗?那我们过去向周区长请教工作……”
挂了电话,跟何清社他们说道:“周副区长在桥对面视察工作呢,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在唐闸区,周裕分管水利、园林等部门,梅溪镇跟唐闸区共治梅溪河,何清社跟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副区长打过几次交道。
何清社不清楚沈淮与周裕之间的关系,之前听说沈淮在市zhèng fǔ办时,跟同僚关系很糟糕,但沈淮病倒大楼梯下摔下去,他又亲眼看到周裕对沈淮的关心,似乎不是出于虚伪的应付。
沈淮与何清社他们就步行跨过梅溪大桥,与周裕等唐闸区的一行人会面。
周裕看着沈淮过来,手插在大衣兜里,也不显得过分亲近,只说道:“沈书记、何镇长你们是过来视察梅溪镇管辖的河岸吗?梅溪河两岸的堤防建设要齐头并进,今年我们区会在西岸投入大量的资金加固河堤同,东岸今年的堤防建设,梅溪镇也要追加投入啊。”
虽说周裕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沈淮却能感觉到她眼角里藏着浅浅的笑意,看她穿着深紫sè的呢子大衣,头发往后紧梳,扎了发髻,使她的脸蛋即使艳如桃花,也显得略有些严肃,缺少能**蚀骨的风情。不过,她的衣领下,露出玫红sè丝巾的一角,叫沈淮知道她的伪装之下,藏着女人都有的爱美之心……
沈淮不喜欢给层层伪装包裹住的女人,把衣兜里的皮夹掏出来,摊开周裕看:“我们镇,是何镇长管财政。不过周区长你就是把枪指在他的脑门上,他口袋里的钱,都未必有我皮夹子里多……”
见沈淮上来就嬉皮笑脸的没把自己当外人,周裕忍不住要瞪他一眼,好歹绷住脸没有垮下来,但眼角眉梢还是流露出些许女人所特有的风情来,叫周边男人看了心里一荡。
周裕总不能任沈淮继续调戏她,又绷不下脸来给他脸sè看,只得转头问何清社:“何镇长,梅溪镇真的就不能多挤出些防汛资金吗?”
何清社可没有沈淮那种跟周裕打情骂俏的底气,一本正经的回答道:“镇上今年会增加一些投入,不过具体方案,我们镇还要再讨论。周区长你也知道我们镇的情况,不能跟唐闸区里比,说不定最后还要厚着脸皮,跟唐闸区请求援助……”
“这段梅溪河的防汛虽说是区镇共治,不过梅溪镇的情况区里也有考虑,会适当考虑倾斜一下。”周裕说道,又介绍身边的官员给沈淮、何清社他们认识。
原来是唐闸区计划今年在梅溪河西岸投资两百万建造一座沿河公园,改善梅溪大桥往北到区人民法院之间的环境,周裕今天是在区园林局、建设局的官员陪同下,视察沿河公园的选址情况。
沈淮一边与陪同周裕的唐闸区官员握手寒暄,一边暗自感慨:本来区县之间的经济发展本身就不平衡,而市级财政又主要向城区倾斜,使唐闸区在财政开支上,要比周边的乡镇宽裕多得多。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新区长
周裕本来视察工作已经结束,也是看到沈淮他们,才临时在河堤歇脚,彼此寒暄过,周裕跟唐闸区的官员就走上西沿河公路,准备返回区zhèng fǔ去。
周裕临时想起什么事来似的,停下来往回走了两步,喊沈淮过去:“沈书记,我想起还还有一件事要找你……”
沈淮走过来,问道:“周区长找我有什么事?”
别人也不知道周裕找沈淮是公事还是私事,都知情识趣的站在一旁,没有凑过去。
“我听人说梅溪钢铁厂今年的产值有可能做到四个亿,对不对?”周裕问道。
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钢厂今年的产值目标,沈淮只跟有限的几个人讨论过,不过周家的鹏悦贸易跟梅溪钢铁厂有着密切的业务往来,周家能估算出钢厂今年的产值,倒也不会叫人太惊讶。
沈淮心想还真巧,他刚决定要赵东削减对鹏悦的炉料采购,不过他还是故作无知的笑道:“怎么,要是今年有可能达到这个目标,对梅溪镇划并到唐闸区有帮助吗?”
“听说潘石华要调到唐闸区任区长,你对梅溪镇划并唐闸区这件事还这么积极吗?”周裕笑着反问沈淮。
沈淮微微一怔,潘石华不是旁人,就是他强行关停镇织染厂承包人潘石贵的堂哥,之前担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没想到他会调到唐闸区担任区长。
沈淮知道强行关停织染厂,收回潘石贵的承包权,会得罪潘家。
至于是得罪担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潘石华,还是得罪担任唐闸区区长的潘石华,之间多少会有些不同。对潘石华即将担任唐闸区区长这个消息,沈淮还觉得有些意外。
周裕饶有兴趣的看着沈淮,也不介意他口出粗话,觉得他还真是聪明人:她只是说了潘石华的事情,沈淮就知道他给谭启平边缘化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绝密了。
的确,要不是她能基本肯定谭启平已经把沈淮边缘化了,也不会认为潘石华调任唐闸区区长会对沈淮造成多大的妨碍。就跟葛永秋担任霞浦县长一样,沈淮只要有谭启平罩着,还不是一样不鸟葛永秋。
通常意义上,官场上的圈子是有排他xìng的,沈淮即使给谭启平边缘化,但只要没有给谭启平彻底踢出去,他就不应该轻举妄动。
但是,沈淮大年初一,就跑到她二叔家登门拜年,显然也没有特别担心给谭启平知道,周裕倒是很有兴趣知道:沈淮到底是对官场的潜规则理解不透彻呢,还是说有其他的打算。
沈淮见周裕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经意流泄出一些妩媚来,就想起那天在泳池见到她的情形,知道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衣下藏着一具极诱人的xìng感躯体。
虽然怀疑周裕有着幸灾乐祸的心情,但沈淮宁可看到她这样,也不想看她给层层伪装包裹起来的样子,拍着脑门子说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怎么晓得我把潘家得罪了?”
周裕说道:“东华看上去很大,其实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也传得快。潘石华到唐闸区任职的事情,是年前就定下来了,你可能没有怎么在意。不过区里的官员知道潘石华将到唐闸区任职的消息之后,年前就有人赶到潘石华家里送礼,赶着潘石贵在他家诉苦,所以就知道你在年前强行关停织染厂、得罪潘家的事情。据我所知,潘石贵承包梅溪镇的织染厂,潘石华的妻子也是占了份子的,只是没有办法摊到台面上去说……”
“早知道潘石华到唐闸区担任区长跟梅溪镇划并唐闸区这两桩事会撞一起,我就装孙子不得罪人了,”沈淮说道,“还请周区长看在同为党、国效忠的份上,给兄弟我指条活路吧……”
周裕见沈淮嬉皮笑脸、没正经的样子,心想他果然没有把潘石华放在眼底,虽然心里也很疑惑他的底牌在哪里,当下只是横了他一眼,说道:“你挨个把东华有权有势的人物都得罪遍了,可不要赖我身上来,我身子骨比你还脆弱呢……”又觉得用这种语气跟沈淮说话,有些像是在打情骂俏,转脸看向河堤下的流水。
“说真的,不管潘石华到不到唐闸区担任区长,我都希望梅溪镇今年能划并到唐闸区。我不能因为我个人有可能会给穿小鞋,就惘顾梅溪镇的发展,”沈淮说道,“就算潘石华会给我小鞋穿,我不是还有周区长你罩着吗?我从今往后就做周区长你的人,成不?”
听沈淮说话半句正经、半句没正经的,还一言双关的调戏起自己来,周裕也没办法再跟他板起脸来,说道:“我弟弟经营鹏悦公司,向梅溪钢铁厂提供炉料,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弟弟想跟你正式见一面,这事他托我好几回了,今天遇上就跟你说一下……”
“周知白都见我两回了,第二回他虽然躲车里没下来,但泳池那一回,他应该跟我正式见过面了吧?”沈淮故作糊涂的说道。
周裕脸有些红,也知道沈淮故作糊涂,她偏偏还没有脸把事情说透,眼睛瞅着鞋尖,说道:“我就说一声,沈书记rì理万机,没有工夫露面,那也没办法……”
“不是啊,关键我刚决定要削减对鹏悦的炉料采购。这要见面的话,我怕周知白会拿东西砸我脸上来啊。”沈淮说道。
“什么,”周裕乍听也一惊,她虽然不大关心公司的事,但听到沈淮要削减对鹏悦的业务,也感到很吃惊,“梅溪钢铁厂的钢材产量不是一直都在持续增涨吗,鹏悦供应的炉料难道有不合你们的要求?”
周裕眼睛瞅着沈淮,一时间分不清楚他的话是真是假:
大年初一就跑到她二叔家拜年,紧跟着又来卡鹏悦的脖子,沈淮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说谭启平知道拜年的事情表示不满,沈淮被迫要重新跟周家划清界线?但看沈淮现在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彻底划清界线的意思。
沈淮自然不会把他的打算都告诉周裕,只说道:“梅溪钢铁厂要建立完善的采购体系。而炉料采购,又关系到整个工厂能否顺利运转,故而不会完全依赖一两家供应商。所以,会有步骤的把对鹏悦贸易的炉料采购比例削减到四成以下,这是很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原本是过了明天,再正式知会鹏悦贸易。不过周区长你一定梅溪钢铁厂照顾鹏悦贸易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
“别,我是周家的女儿不假,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不大关心周家的生意,这事我也不想扯自己身上来。”周裕怕沈淮有什么坑等着她跳下去,忙将他的话头截住。
沈淮咂咂嘴,听到潘石华将担任唐闸区区长的消息后,他就想赶在梅溪镇划并给唐闸区之前,赶紧把手头几桩要紧的事给办掉,以便给潘石华卡脖子。
当然,想要事情赶在划并唐闸区之前办掉,就必须要得到陶继兴的强烈支持,这个目前似乎还只有吴海峰的面子好使,但没想到给周裕一口回绝了。
沈淮心想吴海峰此时大概也不会有兴趣跟他再谈什么交易,那就先卡一卡周知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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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沈淮就让赵东正式知会鹏悦,从第二季度开始,会削减对鹏悦的炉料采购量。
鹏悦贸易面临市钢厂与梅溪钢铁厂两头的业务萎缩,周知白也有些慌神,一时也猜测不到沈淮的意图,多次表示要与沈淮面谈。
沈淮只是将炉料采购的事情推给赵东负责;钢厂运营相对稳定,他则把更多的时间及jīng力,放在镇zhèng fǔ这边,推动各项工作往走前。
zhèng fǔ部门的chūn节假期倒不长,年初五之后就要求上班,但zhèng fǔ部门的懒散劲儿,非要过了正月才有可能稍稍的退去。
潘石华过了chūn节假期就正式调入唐闸区担任副书记、代区长,算是平调。不过潘石华之前一直都在组织部门任职,这次调到唐闸区担任zhèng fǔ一把手,依旧是一个将要上升的信号。
潘石华的调职是沈淮关停织染厂之前就差不多决定下来的事,不是能随便更改的;再一个,沈淮也不会觉得谭启平会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有意识的去压制潘石华。
在沈淮看来,谭启平也是极现实的官员,谭启平就是要通过对县处级官员进行不断的小调整,以便让东华的局势朝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谭启平这种方式看上去很缓慢,但过半年时间回头再来看,就会发现东华官场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变得面目全非……
沈淮不再给谭启平依为嫡系,也不知道潘石华的这种调职,是不是走了谭启平的门路,他还是在市zhèng fǔ办时,跟潘石华打过两三次照面。只不过那时的他眼高于顶,目中无人,潘石华也压根儿不会理睬他这一号人物,沈淮都不知道他跟潘石华之间有没有说过半句话。
沈淮知道潘石贵对关停织染厂一事不可能心悦诚服,而周裕说潘石华的妻子在织染厂里也有暗股,即使真假不辩,沈淮也要防备梅溪镇划并到唐闸区后,很多事情会给潘石华横加阻挠。
沈淮就不再有什么犹豫,没等正月过去,就以最快的速度推动各项工作往前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潘石华
(连续两个多月没有断更了,表扬自己一下;这次努力一百天不断更!)
作为梅溪镇第二家净资产逾千万的规模企业,紫萝家纺于三月上旬就得以注册成立。孙亚琳控制的海外私人公司众合投资,虽然往紫萝家纺里投入的资金只有十万美元,占8%的股份,但因为有这么一个唬人的名头,也是霞浦县里很快做出让步、批准合资公司成立的主要原因。
虽然陶继兴也不会愿意为即将划出去的梅溪镇担太多的责任,但招商引资是每个书记、每个县长都不得不重视的工作。
霞浦县去年实际利用外资总数不过一百五十万美元,众合投资对紫萝家妨的注资,看上去只有十万美元,却也是霞浦县不想轻易放弃的招商业绩。
渚江建设同时成立,朱立、褚宜良、杨海鹏三家分别以四、三、三占股。注册资金虽然只有一百万,但朱立在东华建筑业里深厚的根基发挥出关键作用,渚江建设成立之初,就拉出一批相当有专业素养的工程师队伍来,杨桂荣、白江等几家梅溪镇出去的施工队,也都挂靠到渚江建设的名下。
除了织染厂车间改造过渡房的工程外,在孙亚琳的推荐下,业信银行也同时将梅溪、唐闸区的两处营业网点,都交给渚江建设负责改造。
孙亚琳她自己也图省事,也一并把老宅的改造工程丢给朱立去做,第二天就把二十万改造款的现金支票送到渚江建设。
为了更好的推动集资房项目,沈淮在资产办下面注册成立镇属的梅溪置业有限公司,在自己身上又加了一个总经理的头衔,实际工作还是主要压到郭全的头上。
镇上拿不出来钱建房,干部职工虽然一直都在盼望能有集资建房,改善居住环境,但项目突然启动起来,又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沈淮从钢厂拿出两百万来,作为钢厂职工参与集资建房的专款,先拔入置业公司启动集资房项目。
上百亩地可以建造十二栋普通住宅楼,但二百万的启动资金只能先建靠近钢厂路南侧的两栋楼。但就算如此,一次xìng建上百套住宅,这也是梅溪镇自有史以来启动的最大住宅项目。
三月上旬,差不多在渚江建设正大成立的同时,渚江建设的施工队,就进入钢厂路南侧的工地,开始集资房项目的施工。
施工队一进场,镇上关于集资建房的话题就骤然热闹起来。
镇区的住宅翻建要比周边农村卡得紧,而且家家户户紧挨着,想翻建也腾不出多少空间来。
此时,梅溪镇区的市政配备设施相当滞后。住宅区连自来水管道都没有全部铺开,相当一部分人家的生活用水都依赖于自掘机井,更不要提什么雨污、煤气等公用管道了。集资房项目,燃气、自来水以及污水管道都可以依赖于钢铁厂的公用设施进行建设,建成的集资房小区,居住条件将丝毫不比市里的住房差。
由于初期投入的基础投资比较大,置业公司初步核算的集资房每平方米造价是六百五十元,不比市里的住宅便宜多少。不过,东华市区对外公开出售的商品房数量极少,也由于交通、户口等方面的原因,镇上还是有很多人家因为子女长大chéng rén等种种原因,迫切需要在附近能多一两套住房来改善居住条件。
集资房都以中小户型为主,参与集资建房一套仅需四五万元,对梅溪镇相当一部分家庭来说,不是遥不可及。到三月中旬,到置业公司交款,参加集资建房的居民就超过百户。
包括钢厂职工在内,置业公司很快就又筹集到上千万的建房款,到三月下旬时,沈淮又决定再启动四栋住宅楼的建设。
同时,东华市各方面的工作也是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三月下旬,在谭启平的多次催问下,市钢厂、市建公司与业信银行经过两个多月的谈判,最终达成整体转入天衡大厦的协议。
虽说相比较市钢厂前后投入的一亿一千万建设资金,业信银行购入未完全建设的天衡大厦仅愿意支付不到八千万的并购款,但一次xìng得到这笔款项,也叫经营上陷入困境的市钢厂缓了一大口气。
在早些时候,市常委会议讨论通过将梅溪、鹤塘两镇从霞浦县划出、并入唐闸区的决定,并报送省zhèng fǔ批准。
不过也是赶上好时机,淮海省多个地市都有调整城区范围的要求,省zhèng fǔ也顺应cháo流,集中通过多个申请,梅溪镇划并唐闸区的批文在三月底就批了下来。
这次划并,主要也是为打开城区往东南方向发展的空间。
不过,在沈淮看来,还远远不够彻底:应该将东南翼的靖海乡、海垦农场一并划置过来,这样才能彻底的打开东南翼江海角发展的空间,形成滨江临海发展的大格局。
市常委会议讨论决定区域调整,不过两镇并入唐闸区后,行政归口由唐闸区跟霞浦县协调,市里就不再过问。
之前乡镇划并的协调工作,一直都是何清社负责,不过到二十八rì下午,在省里正式批文下来的第二天,唐闸区里召开常委会议讨论梅溪、鹤塘两镇的财政及建设规划,沈淮作为镇党委书记,就只得与何清社一起列席会议,去面对区里的“大佬们”。
赶着有好几十个上访群众堵门,沈淮让褚强把车停在区委区zhèng fǔ大院外面,他与何清社走进去。
不晓得是坐车给围访群众看到眼底,沈淮与何清社刚要进大门,就听到有人围上来喊:“他们也是当官的,我们厂的事,必须要抓住当官的才能解决……”
看着有三五人闻声就要围过来,沈淮垮脸而笑,说道:“不要误伤无辜啊,我们只是来区zhèng fǔ求官老爷办事的。你们看我这么年轻,像是当官的吗?”他不是正义感泛滥的人,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过问就能解决的,与何清社闷声往区zhèng fǔ大院里走,进了大门才停下来,听在大门内防止群众冲进来的工作人员说过,才知道区罐头厂停发工资已经有三个月了。
这事不是谁都能插手解决的,城区三百多家大中小国营企业,经营陷入困境的不在少数,沈淮与何清社也只能袖手旁观。
这时候有着胖子在大门口给围访群众堵住,百般解释都没有用,几次想冲进去,夹克却给人扒拉下来,沈淮、何清社看到直乐。
那个胖子鹤塘镇新上任的书记袁宏军,应该也是给召过来列席区常委会议,讨论两镇今后财政跟建设规划的;不要看袁宏军才是镇党委书记,但他身材高大,养得肥头大耳,头发往后梳着油光镫亮,穿着高档的夹克衫,腋下夹着皮质公文包,看上去比区委书记的派头都大。
倒是鹤塘镇的镇长朱学祈,长得黑黑瘦瘦,其貌不扬,又穿着皱巴巴的夹克衫,悄无声息的从旁门进了大院。
看着袁宏军狼狈不堪的挤进大门来,差点连手里的公文包都给抢走,何清社笑道:“都说袁书记的派头直追杨玉权书记了,我没怎么看出来,不过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何清社在霞浦县下面的乡镇任职多年,跟基层干部都很熟,看袁宏军的狼狈样,还忍不住要嘲笑他几句。
鹤塘镇前书记因为在雪灾中摔成重伤,虽然给评为救灾先进,但不能继续担任鹤塘镇党委书记,袁宏军是年后才从其他乡镇调过来的,赶上鹤塘镇跟梅溪镇一起调整到唐闸区。
“以后我们两家要站在同一条战线,同仇敌忾还来不及,你个何黑子不说过来搭一把手,却站在一旁看好戏,你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了,”袁宏军跟何清社关系熟,笑骂随意,但跟沈淮只见过两次面,伸手而握,说道,“区里不先沟通一下,就直接要我们过来,参加讨论我们两个镇以后的财政跟建设规划,沈书记你心里是什么想法?”
任何会议都有一个基调问题,就算区长潘石华跟区委书记杨玉权之间的基调不一致,通常也不应该让梅溪、鹤塘两镇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过来一起讨论决定两个镇以后的财政及建设规划。
“也许是区里对我们两个镇的财政跟建设规划,已经有了定案,召我们过来,只是当面通知一声。”沈淮说道。mín zhǔ协商是好的,但区里独断专行做出决定,乡镇也只能默默的接受。
“唉,”袁宏军轻叹一口气,又热切的拍了拍沈淮的肩膀,说道,“我们都是从霞浦县新划过来的,起初几年给欺负几乎是肯定的,我们还不能怨天尤人。不过我们之间还是要相互扶持,开过会后,沈书记跟何黑子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怎样?”
沈淮虽然不是很想跟鹤塘镇成立什么攻守同盟,袁宏军这个人也不是十分的可靠,但想到鹤塘镇拥有梅溪镇所不具备的江岸资源,还是不能拒人千里,点头答应下来,说道:“好吧,袁书记、朱镇长你们挑地方,我们来做东。”
“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做东的人也安排好了,”袁宏军哈哈一笑,“这回我们鹤塘镇来,下回再吃你们梅溪镇的……”
心想袁宏军早有安排,沈淮也不再坚持什么,就与袁宏军、何清社、朱学祈三人一起往区zhèng fǔ大楼里走。
迎面从区zhèng fǔ大楼门厅里走出几个人来,居中的中年人看到沈淮,声音宏亮的招呼过来:“何清社,这位就是你们梅溪镇的党委书记?”
沈淮一愣,看着中年人眼熟,转念想到这个人就是唐闸区新上任的副书记、代区长潘石华,他对潘石华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但潘石华跟他的堂弟潘石贵长得有几分像。
看他满脸热切的主动伸手过来,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潘家承包的织染厂叫镇上强制关停的事,沈淮心里微微惊讶,握住潘石华的手,说道:“潘区长你好,我们今天过来跟你报道来了……”
“你在梅溪镇的工作,我也了解了一下,很不错,既有成绩摆出来,群众也很拥护赞同。我跟杨玉权书记说过,要是唐闸区要能多几个你这样的年轻干部,唐闸区的面貌就能得到很快的改观。”潘石华说道。
“关停织染厂的事,我还没有机会跟潘区长检讨……”沈淮借说话的机会打量了潘石华两眼。
潘石华身材高大,脸形削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虽然跟他堂弟潘石贵有几分像,也许是长期在机关工作的缘故,要比潘石贵看上去文质彬彬得多。
“织染厂的事,梅溪镇做得很好,有功无过,没什么好检讨的。石贵年前过来跟我诉苦,我chūn节期间,找人了解到实际情况,知道织染厂给梅溪镇造成很大的污染。做企业不能不重视环境,我已经把石贵狠狠的训了一下。另外,这件事我没有及时关注到,应该是我要向梅溪镇的群众检讨,沈书记你们是为梅溪镇群众做了一件好事,”
潘石华又跟袁宏军、何清社、朱学祈说了几句,又说道,“我先出去一下,大门这么多上访群众围着,我作为区长不出面解决一下不行。杨书记应该要在会前见见你们,我们等会儿再在会议室见面……”
说实话沈淮做好潘石华给他小鞋穿的心理准备,所以对潘石华此时的态度也有些意外,看着潘石华在区zhèng fǔ官员的陪同下走向围堵大门的上访群众,心里充满着疑惑。
“潘区长倒是像干一番大事的人……”袁宏军轻声感慨道。
沈淮心里却有不同的想法:难道潘石华真是走谭启平的路子,才调整到唐闸区担任副书记、代区长的?就跟他心里虽然对苏恺闻、周明很不满,但又不得不去维护整个圈子的团结一样,潘石华即使心里怨他关停了潘家承包的织染厂,但潘石华既然选择走谭启平的门路,依旧不得不先把跟他之间的矛盾先放到一边。
沈淮眼睛微微睑着,心里有些凉:谭启平是彻底把他边缘化了,自然也不会将处级干部人事调动的消息提前泄漏给他知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旧识
在会议之前,区委书记杨玉权先把沈淮、何清社以及袁宏军叫到他办公室里。
杨玉权是前市委书记吴海峰提拔上来的,与吴海峰一样,都是退伍军官出身,虽说退伍好些年,言行举止之间还是有一些军人的痕迹,浓眉大眼,削瘦的脸颊,表情也显得严肃。
杨玉权对沈淮、袁宏军以及何清社三人,就远没有潘石华在大楼门厅里表现得那么热情,让沈淮他们坐下来,只是询问了两个镇受灾群众安置等问题,也无意在会议之前,就把区里对两镇财政及建设规划的基调相告,就问办公室主任会议准备的情况。
离约好的会议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看杨玉权无意让他们留在办公室里继续攀谈,沈淮与袁宏军、何清社就知情识趣的先退出来。杨玉权与潘石华一冷一热,反差很大,以致袁宏军从杨玉权的办公室出来,忍不住的耸了耸肩。
也许是潘石华对梅溪、鹤塘两个镇过于热切,从而使得杨玉权的态度从反方向变得冷淡……这个倒符合国内官场的常态:你热切的事,我就泼冷水。
退出来也不能在接待室闲着,沈淮、袁宏道还得央求着区委办主任带着他们到各个区领导办公室里挨个拜访,混个脸熟。
周裕的办公室在三楼西首,跟其他几个副区长办公室并列。跟葛永秋给吴海峰压了一手,没能直接担任霞浦县委书记一样,周裕作为市zhèng fǔ办副秘书长,平调到唐闸区也没能担任常委以上职务。
今天区常委会议主要讨论梅溪、鹤塘两个镇以后财政及建设规模,除了区常委成员外,也就两镇相关人员能够列席会议。
周裕站起来,晴蜓点水的跟沈淮他们握了握手,问了一些归她分管的事情,就客气而疏远的送沈淮他们出办公室,也许是因为袁宏军在场,也许是因为梅溪钢铁厂削减对鹏悦炉料采购比例的事情。
区里对梅溪、鹤塘两镇的财政及建设规则,并没有超过沈淮的想象。
区里这时既想享受到梅溪、鹤塘两镇并过去之后,向东南翼发展格打开的好处,暂时又不想从本身就不是十分宽裕的区财政挤出钱来,大力支持梅溪、鹤塘两镇的建设。
区常委会议,几乎没有争议的就讨论决定了梅溪、鹤塘两镇今后三年过渡期内财政自支自收的大方向,区里只会稍有倾斜的给予少量建设资金上的支持,当然标准是远远不能跟唐闸区所辖的其他街道跟乡镇所相提交论的。
看袁宏军坐在旁边不怎么吭声,也没有跟鹤塘镇多争取什么利益的意思,沈淮知道他对这个结果也应该有些心理准备。
会议结束,潘石华另有事情要处理,其他区常委也无人想搭理沈淮、袁宏军他们,就各自散去,沈淮、袁宏军、何清社、朱学祈两个镇的党、政一把手坐会议室里面面相觑。
“我就说过,划并过来,肯定是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局面,”鹤塘镇长朱学祈忍不住发牢sāo来,说道,“以前好歹能从县里讨点油水,这下子可好了,光靠鹤塘镇收上来的那点税费,喝西北风都不够……”
沈淮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梅溪镇经济发展再滞后,也是霞浦西南片的中心镇,工商业发展要比周边鹤塘等乡镇好许多。
之前是一直讨论只是要把梅溪镇并到唐闸区,跟鹤塘镇没有关系,所以鹤塘镇在财政上一直能得到县里的支持。这次城区调整,是考虑要给唐闸区往东南翼发展更大的空间,才一次xìng把鹤塘、梅溪两镇都划并过来。
这次划并,梅溪是有准备的,也是积极要求的;鹤塘镇就多少有些被动。
“在这边发什么牢sāo,换个地方说话……”袁宏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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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他们走出区zhèng fǔ大院,就有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陪袁宏军的司机在外面等着。经介绍,才知道这中年人是鹤塘镇一家砂石场的老板,姓杨,名字没有听清楚,有些拗口,早年靠在渚江里挖沙发家,如今手下有好几条挖沙船。
姓杨的砂石场老板在前面带路,袁宏军拉沈淮坐一辆车。两人坐在车后座谈话,等车停下来,沈淮才注意到车子停在英皇国际会所前面。
沈淮打心底不愿意跟袁宏军初次吃饭,就直接到这种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到位的场所来。
沈淮刚要提议换地方,这时候英皇国际的大厅内已经有一个年轻女郎小跑过来负责招呼他们,帮忙打开车门。
那个年轻女郎看到沈淮坐车后排,愣了一下,先是错愕,手下意识的缩了一下,继而才以惊喜的神态,说道:“这不是沈秘书吗?沈秘书你可是很久都没来关照英皇的生意……”
得,想装正经都没有办法。
沈淮暗道,幸亏之前的他喜好良家,到东华后也是受陈铭德的约束,几次出入英皇都是逢场作戏,好像没有太乱搞。
眼前这个女郎,沈淮记得她是英皇国际的公关经理,既不是包厢陪客的小姐,也不是管理小姐的妈咪,而是英皇国际市场部门的营销人员,挂着公关经理的头衔,招揽、维护客户,算是一份正经的职业。
虽说英皇国际不做正经生意,但在这一点上倒体现出几乎比东华所有餐饮娱乐场所都高的管理水平来。
但见年轻女郎穿着黑sè的职业套装,里面穿着雪白的大翻领衬衫,个子不是很高,穿着黑sè的细尖根高根鞋,走起路来婀娜多姿,颇有风情,脸蛋白皙,虽然算不上极漂亮,也一个很有味道的漂亮女人。
这种女人虽然在这种场合工作,身上难免会沾染有风尘味,但毕竟有正常家庭的职业女xìng,又比普通女人更识风情。按照之前沈淮的脾气,他是极愿意花水磨工夫去吃掉这种女人的。
翻看之前沈淮的记忆,几次到英皇国际来玩耍,也是有意的想对她下手,言语举止对她都有暧昧,就在陈铭德死之前的几天,沈淮的手都已经摸到她身上去;她虽然拿他的手拿开,但似乎拒绝得不是很坚决。
此时的沈淮,自然不想跟眼前这个女人重续前缘,他甚至都不记得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倒也不是说沈淮现在就变得多单纯,而他知道,男人想做一番事,就要控制下半身,不能因为偷吃惹来满身sāo。
看到这女人眉眼间递来的亲昵神态,知道是她职业使然,她刚才乍见他时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不愿意见到他的,但不得不说她很有些风情。
倒叫沈淮想起何月莲来,心想这个女人假以时rì,说不定就又是一个何月莲……
“原来沈书记在英皇有老相好,我还担心沈书记会不喜欢这个地方呢。”袁宏军哈哈一笑。
“以前在市zhèng fǔ时,陪客人来过几次英皇,”沈淮下车来轻描淡写的跟袁宏军等人解释了一番,又跟这个站在一旁卖弄风情的公关经理说道,“你帮我们安排一个能安静吃饭说话的地方……”
袁宏军虽然跟沈淮接触不多,但听说到沈淮很多事情,见沈淮轻轻的把话题带过去,也不会纠缠下去,不然叫人家怀疑你有意打听市委书记谭启平的秘密,就弄巧成拙了。
那个公关经理大概注意到沈淮的冷淡,脸上的笑容不改,带着沈淮他们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接待区,往里走。
英皇娱乐大厦是带地下室的六层建筑,平层是前台大厅及接待区,地下一层是温泉洗浴,二楼是餐饮、三楼、四楼是客房,五楼是俱乐部、六楼是贵宾区。
沈淮他们走到电梯前,前面刚有一拔客人上去,看着闪烁的箭头直接指示到六楼才停下来,沈淮指着旁边的转角楼梯,说道:“我们走楼梯……”
交浅言深本身就是大忌,沈只想与袁宏军他们在二楼吃一顿饭就走,不可能说跟袁宏军、朱学祈初次接触就直奔五楼、六楼去娱乐。
袁宏军、朱学祁也是主随客便,何清社、褚强只是陪同,自然是一起走楼梯上二楼。
到二楼刚要进宴会厅的门,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一个穿粉红sè公主裙的女孩子。
这女孩子下楼时别过脸看着墙面而走,没叫沈淮他们看见脸,但看侧面以及穿抹胸公主裙露出来的粉白胸脯及窈窕身材,就知道是个刚长成的漂亮少女。
沈淮知道英皇娱乐五楼、六楼除了三陪女郎质量颇高外,侍应“公主”也是jīng挑细选的。
这女孩子在二楼没有停下来,接着下楼去,女公关经理想起什么事来,喊住她:“小萱,市钢厂的周处长刚才打电话预约了五楼的包厢,还点名要你到他包厢里服务,你今晚就不要去其他包厢了……”
“嗯!”女孩子应了一声,头也没有回就下楼去。
沈淮心想市钢厂姓周的处室干部,只有给他狠揍过的周大嘴,倒很好奇他在英皇国际看上怎样的女孩子,又走回到楼梯口往下看去。
赶巧那女孩子也抬头看过来,沈淮吓了一跳,没想到刚才下楼去的女孩子,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的寇萱,心里想:难怪下楼时一直别过脸去,原来是怕给他看到脸。
第一百四十五章 势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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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寇老头说要带孙女寇萱去亲戚家养伤,之后沈淮就一直都没有再见到这个眼神有些凌厉的清秀女孩,也不知道怎的,之后也没有听小黎怎么提起过她的同学。
沈淮也不会关心这些事,只是没想到再见到她时,会在英皇国际这种场所,更没有想到寇萱穿着五楼俱乐部侍应生所特制的低胸公主裙。
寇萱下楼梯时,先看到沈淮他们,转身折回去已经来不及,只会更加引人注目,只有别着脸下楼梯,又忍不住好奇心抬头看一眼,没想到跟沈淮的眼神撞上。
寇萱没有胆量跟沈淮说话,只是惊慌失sè的逃走。
沈淮撮着嘴,看着下面的楼梯口人影已失,不知道是不是该追上去。
那个女公关经理见沈淮站在那里不动,还以为他看上刚才那个女孩子,凑过来说道:“人家小女孩子现在还没有下水呢,哪天她的思想工作做通了,我第一个通知你……”
说话时,她半个身子挨过来,有淡淡的香水气扑来,沈淮还是没能想起眼前这女人叫什么名字来。
见袁宏军、何清社他们在前面都疑惑的回过头来,沈淮只能先将寇萱的事抛之脑后,先进包厢用餐。
包厢里,水晶吊灯散发柔和的灯光,照在猩红的地毯上。
英皇国际内部装修得富丽堂皇,虽然俗气,倒是能让人花钱花出感觉来。
包厢里已经有两名服务员在等候,她们容貌青chūn靓丽,荷青sè的旗袍开衩很高,露出给肉sè裤袜裹得修长、紧致的大腿来。
众人照着“主客陪”的次序入座,服务员拿来两本印制jīng美的菜单,丝毫无误的递给沈淮、姓杨的砂石场老板跟前。
姓杨的砂石场老板虽然坐在买单的座位上,但他还是殷勤的将菜单递给袁宏军。
女公关经理则借这个机会转着桌子发名片,最后才走到沈淮的身边,小声问道:“沈秘书这段时间到哪里高就去了,都不来关照我的生意,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沈淮将她的名片接过来,瞥了一眼,才记起来这女人叫杨丽丽,随意的将名片放桌边,敷衍的笑道:“我不在市zhèng fǔ工作了,到下面的乡镇当乡镇干部。”
“沈秘书开我的玩笑呢,你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跟那些个乡镇土包子混到一起去……”杨丽丽巧笑嫣然,只当沈淮跟她开玩笑。她的职业使她跟权贵打交道颇多,知道官场规则,也知道沈淮之前是市zhèng fǔ正科级秘书,即使要下去锻炼,也应该是到区县挂职,哪里有下乡镇的可能?
沈淮哈哈大笑,指着身边袁宏道等人,对杨丽丽说道:“诺、诺,你刚刚一句话,可是把这一桌人都得罪干净了……”
袁宏军放下菜单,看向沈淮身后这个长相可人的漂亮女人,问道:“难道说我们这些乡镇土包子就不配在英皇消费了?”
杨丽丽见一桌人都盯着她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但也没有冷场,跟袁宏军笑道:“沈秘书常跟我胡说八道的,我都不知道他对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不过说真的,我接触过乡镇过来的人,你们可比他们气派多了。沈秘书要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区委书记或者县委书记呢,说是市委书记也像。”
袁宏军也不会介意,一是看这个漂亮女人跟沈淮认识,还有一个就是英皇的确不是他们乡镇干部摆威风的地方,只是笑着将菜单递回来,说道:“你跟沈书记熟悉,知道沈书记喜欢吃什么,酒菜就你来替我们安排……”
杨丽丽看沈淮的眼神略带疑惑。
以往,因为沈淮是市zhèng fǔ的高级秘书,杨丽丽即使给他占些手脚便宜,心里再厌恶,也不得不敷衍他。毕竟英皇的后台再硬,也不敢轻易的去得罪在市领导身边工作的人。
陈铭德因病猝逝背后的蹊跷,自然不是她所能知道的,只是见沈淮坐在那里也不像是说笑,而其他人越看越像是从乡镇过来的,特别那个所谓的杨老板,刚才接菜单时还借机拿胳膊肘蹭服务员的nǎi、子,标准一个乡镇暴发户。
杨丽丽猜想沈淮或许是得罪了哪个市领导,才沦落到如此的下场。
心里这么想着,杨丽丽脸上的笑容,就下意识的冷了一些。
英皇国际整天都是权贵权贵去的,别看这一溜人对着沈淮满嘴“沈书记”、“沈书记”的喊得亲热,只要是个乡镇,在英皇国际真还不算什么菜。
杨丽丽心里都后悔刚才发那一圈名片,欠着身子过来将袁宏军递过来的菜单接过去,笑道:“我都不知道沈秘书有没有换口味,就像他刚才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我记得他以前不好这一口的!”
沈淮心里暗笑:女人真是现实啊,刚才“沈秘书”、“沈秘书”的喊得亲热,这会儿说话就暗藏讥讽了。
沈淮也不跟这个女人计较,他懒得点菜,就说道:“你开个菜单过来,让袁书记、陈镇长他们看看合不合口味……”
“沈书记决定就好,”袁宏军、陈学祈说道。
“好咧,我一定安排让沈秘书你们满意。”
杨丽丽哪里记得沈淮喜欢什么口味,知道把最贵的菜跟酒给他们端上就是。她知道乡镇干部死要面子,也不怕他们敢吃霸王餐,她正好能狠狠的拿一笔提成,就当以往给这浑蛋摸那几下收的小费。
杨丽丽出包厢片刻,就拿了开好的菜单、酒水单回来,递到沈淮面前,说道:“沈秘书,你看看,我没有把你忘掉吧!”好像真是照沈淮的喜爱开出的酒菜单。
菜肴再贵也有价,但看到酒水单上列有两瓶尊荣,沈淮皱着眉头,看了杨丽丽一眼,但见她不动声sè,脸上还堆着笑,心想:给她时rì,说不定是个比何月莲还要厉害的角sè。
虽说是姓杨的砂石场老板请客,但吃饭总要算人情,沈淮可不想欠人家这么大的人情.再说他也担心人家兜里有没有带这么多的现金,国内还没有银行卡可以刷付,直接就将酒菜单推回去,说道:“你帮我改一下,菜加酒水控制在一千元以内……”
“沈秘书以前你最喜欢品威士忌了,这两瓶酒你这回要是不喝,下回再来怕就没有机会了;再说一千元都不够这个包厢的最低消费……”杨丽丽为难的说道,眼睛又瞅向桌上其他人。
“什么酒这么抢手?”袁宏军接过酒水单,见上面列的是英语,他不认得。褚强坐袁宏军边上,看到尊荣极品,咂了咂嘴,没有说什么。
褚强跟着他老子,比普通乡镇的干部世面见得多,见酒名旁边还标有年份,心想把这两瓶不知真假的酒喝掉,桌上八个人皮夹子里的现金凑起来,都未必够。
褚强见这个女人有挤兑沈淮的意思,但也知道要维护沈淮的面子,问道:“沈书记,要不我跟我爸说一声?”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吃个饭,搞这么大动静干什么?”他才没有无聊到一定要去争这个面子,跟杨丽丽说道,“这个包厢的最低消费标准是多少?”
“一千两百八,要是还觉得贵,小一些包厢,最低消费还能再低一些。”杨丽丽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
她知道这顿饭不用沈淮掏钱请客,但见沈淮也只敢掐着最低的标准叫别人请客,也认定沈淮在乡镇混得不如意,再没有以前一掷千金的豪气。
袁宏军在旁边也算是看明白过来,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会这么势利,当真以为沈淮从市zhèng fǔ调到乡镇就失势了。
不管怎么说,这顿饭名义是他代表鹤塘镇请沈淮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一个臭娘们跌沈淮的架子,将酒水单拍桌上,跟沈淮说道:“我看就照这个单子上,咱们乡下这些土包子,也不能叫城里人瞧扁了……”
沈淮心里还想着寇萱的事,没有心情拿几万块钱跟杨丽丽赌气,跟袁宏军笑道:“这餐我来请吧。再闹下去,好好一顿饭怕是要把大家都搞得不开心了,”跟杨丽丽说道,“你就照最低标准重开一份单子过来……”
就算一顿饭最低消费标淮只要一千两百八,在九三年人均月收入还不足三百的东华市,也是绝对的奢侈消费。
“我来,我来,哪有让沈书记破费的道理?”这时候坐在对面的砂石场老板忙接话过来,坚持他来买单,他虽然没有看到那份酒水单,但看桌上的气氛,也知道会极咬人。
说实话,他心里也担心袁宏军死要面子。
袁宏军死要面子的话,哪怕这顿饭的钱要两万、三万,他都不得不放血,不然以后不要想在鹤塘镇继续混下去。
沈淮就算给这个女人如此挤兑,也坚持要改单子,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沈淮也多一分感激,心想这个沈淮在梅溪镇名声不错,看来真不是虚的。
杨丽丽见沈淮竟然没有死撑面子,心里奇怪,当然也不会说更过分的话,而是将单子递给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道:“你拿去前台照着最低标淮重开个单子,”又换了一副笑脸跟沈淮说道,“我楼上还有事,就不招呼沈书记你们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眼望鹤塘镇
“这小婊子,还真以为沈书记你到乡镇工作是得罪谁呢。”见杨丽丽都没有再搭理他们这一桌人的心思,袁宏军都忍不住要替沈淮打抱不平。
沈淮微微一笑,他就算给谭启平边缘化了,也是市委书记圈子里的人,换作之前的沈淮,的确不大可能会受这气。
不过沈淮知道之前那个家伙是挺遭人厌、遭人恨的,故而杨丽丽拿话挤兑他,也就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另外,他也没有必要让才第一次坐下来吃饭的袁宏军替他打抱不平。
沈淮笑着跟袁宏军说道:“人家也是吃辛苦饭,满脸堆笑的过来应付,就是指望能多拿点包厢提成。合辄我们只是要最低消费,她拿不到什么提成,自然就懒得应付。这地方要不是袁书记你拉我过来,我半年都不见得能进来一回,没有什么好生气的。”面不改sè的跟袁宏军他们说话聊天,等着酒菜上来。
袁宏军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那是沈书记你度量大,不跟她计究,要是这小婊子敢对别人……”不过想想在英皇国际也没有他一个乡镇干部耍威风的地方,也就不再说什么狠话。
沈淮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下去,跟袁宏军聊起梅溪、鹤塘的发展。
袁宏军也是预料到梅溪、鹤塘两镇划并到唐闸区之后,会有一个相当长的过渡期,在这个过渡期时,他们两个镇就是后娘养的,在财政上会受歧视。
他约沈淮拉拢关系,一个是两个镇的处境一致,又紧挨着,需要统一声音,站在同一立场上,尽可能的跟区里争取财政上的支援;一个是知道沈淮在市里有关系,希望梅溪镇在直接跟市里要发展资源时,能把鹤塘镇带上。
还有一个就是个人的考虑。
袁宏军不到四十岁,能担任鹤塘之前,也是有些上层关系。不过袁宏军的上层关系在霞浦县,划并到唐闸区之后,他要重新经营上层关系,才有可能坐稳他的镇党委书记位子、不给别人挤掉。
上层关系不是那么好经营的,说是卖、官鬻爵,但鹤塘镇党委书记的位子只有一个,愿意掏十万二十万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有一大把,但不是谁的钱都能送上去的。
都说沈淮是市委书记谭启平的人,但看沈淮在梅溪镇,将杜建踩得跟条狗似的,就算传闻有不实的地方,袁宏军也相信沈淮的背景比普通的乡镇书记要深厚得多。
在袁宏军看来,只要能跟沈淮拉近关系,摸着沈淮这根藤,跟市里、区里的领导搭上线,才有可能坐稳定鹤塘镇党委书记的位子去谋求进一步的发展。
当然了,有些话无需说得太透,酒桌还得聊两镇的发展跟经济。
说到这个袁宏军也是一肚子怨气跟苦水:“现在定下三年的过渡期,区里真要是一分钱都不补贴我们两个镇,梅溪镇有钢厂撑着,rì子要好过一些,我们鹤塘镇,今后三年的rì子就难熬了……”
看袁宏军拉着私人老板进英皇国际来摆阔,鹤塘镇的窘迫跟他个人关系也不大,但鹤塘镇划并后三年过渡期内财政自收自支,的确会很困难。
梅溪镇发展再滞后,毕竟也是霞浦县西南片的中心镇。
这次划并后,就算经济保持原规模不往前发展,只要把之前给县里扣留的增值税返还基数讨回来,梅溪镇一年也有八百多万可以支配。
这也是梅溪镇划并到唐闸区之后,最直接的好处。
九十年代之前,城区调整时,只考虑把梅溪镇并入唐闸区,没有把鹤塘镇考虑在内,故而县里一直以来都是卡梅溪镇的资金,而对鹤塘镇都有财政上的倾斜。
三年过渡期时,霞浦县不可能再对鹤塘镇有财政上的倾向,一下子就砍掉一块,而鹤塘镇又得不了唐闸区的财政支援,一年可能也就四五百万的样子,会非常的窘迫。
鹤塘镇的人口只比梅溪略少,财政要供养的倒差不多,一下子收紧这么多,就跟梅溪镇在三四年前遇到的困境一样。
就算袁宏军个人有捞钱的门路,但手底下党员干部都过着苦巴巴的rì子,他作为镇党委书记,rì子也不会舒坦。
再一个,地方上教育、水利、交通、城建、治安、民政等方面投入严重不足,还有可能会出大问题。
鹤塘镇在雪灾中伤亡惨重,说到底就是地方房屋年久失修、结构不牢所致,是地方上在农村危旧房改造上投入不足。
雪灾,梅溪镇塌房一百多间,市县拨下来的补灾款摊到每间塌房上不到一千元,远不够家里塌房的受灾群众重建家园,要是镇上跟村里不能额外补贴一些,有些受灾家庭就会沦为赤贫……
沈淮心想寇萱伤好之后之所以在英皇国际当“公主”,或许跟她家房子塌掉无钱翻建有直接的关系,只是也没有办法跑到五楼俱乐部挨个包厢找她出来。
当然,对鹤塘镇的情况,沈淮可以袖手不管,毕竟他不能把全天下的事都管过来,泛滥的同情心是无益的。
不过,要是能彼此促进,能双赢,沈淮还是愿意做的。
事实上,沈淮也早就看中了鹤塘镇的江岸资源,他也不跟袁宏军打马虎眼,直接说道:“梅溪钢铁厂打算在鹤塘拿块地建货运码头,还将在梅溪钢铁厂的东侧,建一条便道连接货运码头,这条便道也将主要建在你们的地盘上……”
江岸是资源,但没有人要,摆那里也生不了钱。
听沈淮说他要在鹤塘镇拿地建码头,袁宏军疑惑的问:“梅溪钢铁厂的原材料及钢材进出要走河运,码头建在梅溪河不就够了吗?”
梅溪河是渚江下游的主要支流之一,特别到梅溪镇之后,航道既深且阔,千吨级甚至三五千吨的货轮从河口驶进来,都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要是梅溪钢铁厂的发展目标,就限制年产一百万吨钢以下,货运码头自然应该是就近建在梅溪河东岸;这样也能保证肥水也不流外人田,梅溪钢铁厂所产生及衍生的税费,都能尽可能归梅溪镇所有。
不过,在沈淮的心目,三五千吨承重的货轮,远远不能满足梅溪钢铁厂未来的发展需求。
当然,沈淮也不会把他所期望的梅溪钢铁厂的目标说给袁宏军听。不要说袁宏军了,就是何清社、褚强,大概也无法想象他有把梅溪钢铁厂做成数百万吨级甚至千万吨级钢企的决心。
面对袁宏军的疑问,沈淮只是笑笑,说道:“在梅溪河东岸建货运码头,再跟钢厂接上,会限制梅溪镇区往南发展,在规划上有冲突。还有一个,梅溪钢铁厂还有些资金,现在拿出去直接在渚江北岸建码头,修一条道跟下梅公路接上,接下来下梅公路再拓宽,码头就是一个东华市跟渚江南岸地区相衔接的重要渡口;这里面的好处多得很……”
袁宏军点点头,梅溪镇、鹤塘镇发展慢,就是因为窝在边角上,什么好处都享受不到。真要建码头、江渡,那梅溪镇、鹤塘镇就有可能会成为东华市东部地区与渚江南岸各市沟通的交通要隘,工商业自然也就能顺势繁荣起来。
“这是好事,我们不仅会欢迎,也会大力支持,”袁宏军说道,“从梅溪钢铁厂直接往南到江边,路程要最短的话,应该是要把码头建在李社村?”袁宏军不确认的看了对面的镇长李学祈一眼。
“对,李社村六组。”鹤塘镇镇长李学祈对两镇的情况很熟悉。
“梅溪钢铁厂这次打算从鹤塘要拿多少亩地?”袁宏军问沈淮。
“六百亩吧!”沈淮说道。
六百亩工业项目批地的审批权在市里,再多就要上报省里,沈淮只能卡着这个数跟袁宏军要地。
“这么多!”袁宏军叫沈淮报出来的数字吓了一跳,说道,“你把整个梅溪钢铁厂都搬过来,也用不了这么多地吧?”
梅溪钢铁厂目前总地面积也就六百亩,不过还有留有相当大的发展余地,甚至还先拿西侧的近百亩地先启动集资房项目,建职工住宅。
按照常规的钢企布局,六百亩地足以容纳下到五十万到八十万吨螺纹钢产能;梅溪钢铁厂的设计产能才十万吨。
何清社听到沈淮要从鹤塘镇拿六百亩,也都吓一跳,不过他不干涉钢厂的业务,故而耐着xìng子不问什么。
“不仅是建码头跟堆场,”沈淮说道,“梅溪钢铁厂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将主要发展电炉钢。电炉钢是吃电的大老虎。以前县里照十万吨产能批电给钢厂,实际只能满足八万吨的生产需求,还不能稳定供应。其他的电力缺口,都是我们自己买发电机组补上。唐闸区的用电也很紧张,估计不能给我们挤出多少来。目前的发电机组成本太高了,梅溪钢铁厂要发展,不依赖县里、区里,就只能自己筹资建电站;电站建起来,还能满足周边地区的工业用电……”
“梅溪钢铁厂到底要做多大,又建码头又建电站的?”袁宏军这时候有些意识到沈淮的野心很大。
“梅溪钢铁厂今年能做到十几万吨的样子,但我们考虑钢厂发展的远景目标,总得看到一百万吨的情况吧……”沈淮有意把远景目标狠狠的压缩了一下。
“你厉害,梅溪镇合该你来做党委书记。这将来区委书记、市委书记也该由你来当,到时候整个东华地区也就能翻身了。真该叫刚刚那小婊子听听,看她还狗眼看人低不?”袁宏军心服口服的朝沈淮竖起大姆指,又对何清社说道,“我这么说,何黑子你不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我是巴不得沈书记带着梅溪镇一飞冲天。”何清社笑道。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连续两个多月不断更,也很辛苦,昨天是实在没力气加更了,说声抱歉。)
九三年全省钢铁产量还不到三百万吨,省属淮海钢铁集团九三年产量才一百万吨多点;市钢厂作为全省第三大钢企,钢铁产量才五十来万吨。
以这个为参考,沈淮要把梅溪钢铁厂做到一百万吨规模,在别人眼里,或许真是有些野心勃勃了。
不过,何清社亲眼看到梅溪钢铁厂在沈淮的整顿下,这半年时间来循着怎样的奇迹发展着,他相信,只要给沈淮足够的时间,把梅溪钢铁厂发展成年产百万吨钢的大型钢铁企业,并非不可能。
当然,这也是沈淮把梅溪钢铁厂的远景目标放在一百万吨上,要是把他真正的意图说出口,就未必是何清社此时所能承受的了……
沈淮跟袁宏军说道:“因为要争取市里的重视,我们要顶格报项目;实际上这六百亩地也不用鹤塘一次xìng拿出来。不管怎么说,鹤塘能拿出多少地给我们用,我们都照每年每亩地六百元支付占地费用给鹤塘镇,用于补偿征地农户的损失……”
之前谈到再亲热,一谈到钱的话,袁宏军也是寸步不让,说道:“六百元一亩地,是不是有些少了?我们鹤塘穷啊,大多数农民都靠种田生存,一下子把他们手里的地给征掉,补偿不多给一些,他们怎么生存?钢厂要是把这钱提高一倍,我们回去才好做工作……”
袁宏军也没有想到沈淮就直接谈到钱的问题上来,虽然他有意把地价抬高一倍,还是不确定的看了身边的陈学祈一眼:他自己对这个不是很懂。
陈学祈点了点头,说道:“一亩地少了一千二,村里工作也很难做;毕竟钢厂看中的那块地,是属于李社村的……”
要是每亩地六百元都补偿给农户,应该是足够了。近年来粮棉油菜籽等农产品价格没有涨上来,化肥农药却一个劲的猛涨,农户纯粹种田,一亩地从年头忙到年尾,都未必有两三百元的收入。
不过,钢厂补给鹤塘用于征地的钱,镇上村里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何苦出这力?
沈淮跟袁宏军、陈学祈说道:“现在开发区工业用地一亩也就三万,还是平整好的。鹤塘镇要是有能力做好三通之后再交地,我们也可以照这个价给……”
看袁宏军露出为难的神sè,沈淮也知道鹤塘镇没有能力做大规模地块的平整,接着说道,“当然,我还有一个方案,不知道袁书记、陈镇长能不能接受?”
“什么方案?”袁宏军问道。
“我们可以向区里申请,把李社、蔡家桥两个村可以从鹤塘划出来,并入梅溪镇来,”沈淮看着袁宏军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知道他听到这样的方案不会高兴,接着说,“我们可以适当的给鹤塘一些补偿……”
听沈淮想将鹤塘镇位于梅溪河与渚江东汊口的两个村子划过去,袁宏军自然不会高兴,谁愿意别人明目张胆的从自己碗里抢地盘?但坐在桌上聊这样的话题,袁宏军又不得不给沈淮牵着鼻子走,忍不住问了一声:“有哪些补偿?”
“从梅溪钢铁厂东侧往南到码头的便道,北接下梅公路,我打算以城市二级公路的标准修造。李社、蔡家桥两村的划并,以这条路为界,方便两个镇共用这条公路。这条公路以西,梅溪镇会规划发展钢铁工业园;以东的土地,鹤塘镇也可以规划来发展工业、建造工厂,”沈淮说道,“这个条件如何?”
袁宏军与陈学祈对望了一眼,不得不承认,沈淮的这个条件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先致富先修路,这个道理很浅显,也很深刻。往小里说,是通行方便;往大里说,是工业配套能力要跟上发展需求。
袁宏军也试图拉一两笔投资,但不要说外面的人不愿意把工厂建到鹤塘来,鹤塘本地人也不愿意把钱投在鹤塘。说到底就是鹤塘的基础设施太差,要路没路、要电没电,走水路也没有一座像样的码头,谁愿意把企业建窝窝角里?
如今定下三年的过渡期,两镇财政自理,所有的建设资金也都需要各自筹措。
袁宏军也知道梅溪镇今年就打算动手拓宽下梅公路——梅溪镇当然只会拓宽自己辖区的那段下梅公路,不可能帮鹤塘也把路修好——到时候鹤塘镇将会极为被动。
鹤塘镇要跟着梅溪修一起动手下梅公路,几百万的修路资金从哪里去筹?
要是不修,老百姓看着梅溪镇那边动手修路,而这边还是坑坑洼洼的砂石路,会不会指着他们的脊梁骨骂无能?路不修,投资更会止于梅溪,鹤塘跟梅溪的差距将越拉越大。
不仅仅是脸上无光的事情,他与陈学祈在唐闸区也没有什么根基,没有什么上层关系,将来区里借们经济发展没起sè,直接将他们捋下去,他们能有什么话为自己辩解?
倘若梅溪镇在修下梅公路的同时,在两镇新的边界上往南再修一条高等级的公路,鹤塘镇能与之共享,那鹤塘镇就可以直接拿这条公路作为主干道使用,暂时不用去管下梅公路拓宽的事情。
另外梅溪镇集中在这条路的西侧发展钢铁工业,道路有了,水电燃气等工业配套也会很快跟上去,将来梅溪钢铁厂还要在沿江地区建发电站,这就为鹤塘镇在路东侧拉投资建厂提供了最基本的工业配套能力。
虽然沈淮张口就要把鹤塘的两个村划走,这件事换谁头都不会高兴,但袁宏军又不得不承认,沈淮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以鹤塘自身的能力,每年挤出四五十万的建设资金,十年都凑不出修一条高等级公路的钱来。
再一个,沈淮看中的两个村,窝在梅溪河跟渚江的汊口上,没有直接外出的通道,很穷困。这两个村真要划出去,只会减轻鹤塘镇的财政压力。
见袁宏军、陈学祈沉默了很久不吭声,沈淮说道:“袁书记、陈镇长,你们回去商量一个,到底愿意采取哪个方案,我们尽快定下来。我们下面谈妥了,区里的工作也好做……”
袁宏军见何清社一直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问道:“三个方案,梅溪镇都做好了准备?”
“沈书记是我们梅溪镇的领头雁,他心里装着梅溪镇的发展大略,我们也都放心得很。再一个这件事以钢厂为主,镇上只是做配合工作……”何清社说道。
虽说沈淮的计划叫他也很吃惊,事先也没有听沈淮提起过,但在袁宏军、陈学祈面前,他还是要跟沈淮维持一致。何清社细想,知道沈淮也许更想把李社、蔡家桥两个村直接并过来,这样梅溪镇就直接拥有出江的通道。这样在李社村沿岸建码头、堆场以及小型电站,能保证都在梅溪镇辖区内,肥水不流外人田……
沈淮提的三个方案,无论哪一个,都不是袁宏军短时间能消化,他说道:“这事我们回来会尽快讨论,不过梅溪是不是先跟区里勾通一下?”
沈淮点点头,说道:“我会找适当的机会,跟杨书记、潘区长汇报这件事……”要是照他的想法,更想直接将鹤塘镇并过来,但要实施这个方案,必须要得到谭启平直接的支持才有可能。此时沈淮很怀疑谭启平会支持他这么做,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堵住梅溪钢铁厂出江口的两个村先并过来。
酒菜陆续端上来,即使照着最低消费标准,满满一桌子酒菜还是很丰盛。
杨丽丽就再没有进过包厢,那两名穿旗袍的服务员也偷懒不过来了,想来也是懒得敷衍这边。沈淮见分了三瓶剑南chūn,大家也都脸sè泛红,便建议收了酒杯,不再继续喝下去。
袁宏军也知道彼此接触不深,两个镇又是党、政一把手都在场,安排其他活动也不合适。包厢里半天也不见有个服务员上来,大家就一起下楼去结帐。
刚走到楼梯拐角,赶巧杨丽丽领着另一拨客人进来。
这一拨客人有仈jiǔ个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下来。他们人比较多些,堵住跟电梯紧挨着的楼梯口,也完全没有说要让道的意思。
陈学祈跟姓杨的砂石场老板走在最前面,连说两声“借道”,见这拨人没有让道的意思,也知道经常到英皇国际消费的客人,非富即贵,不是他们乡镇干部跟乡镇小老板能得罪的,只能无奈的回头看向走在最后的沈淮跟袁宏军。
这年头肆无忌惮、横行霸道的人多了去,沈淮也不能遇到就跟人家动手打一架,便站在楼梯拐角,打算等他们先进电梯再说……
这拨客人选择这个点进英皇国际,不大可能是来用餐的,应该是奔五楼或六楼娱乐去的,其中倒有三个人是沈淮认得的:
一个是葛永秋的舅子,也是市钢厂的生产安全处处长周大嘴;另一个就是市钢厂厂长顾同;一个是原市公安局副局长宋三河。
沈淮知道宋三河给双开后,就到高小虎控制的万虎集团担任副总经理。而万虎集团主要靠垄断市钢厂的钢材销售而大发其财,宋三河跟顾同、周大嘴走到一起,沈淮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奇怪的是,在等电梯的这拨客人里,宋三河、顾同、周大嘴三人还只能在稍靠后的位置,显然是给拉过来作陪的。
杨丽丽领着、给众人围在当中领电梯下来的两名青年,正趾高气昂的交谈着,左边的那个大约三十岁左右,脸跟高天河有如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沈淮虽然半年前在梅溪钢铁厂的北大门,连轧了高小虎两部豪车,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跟高小虎打过照面,倒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跟他碰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有眼不识泰山
轧车事件过后,宋三河给双开,到万虎公司担任副总经理,沈淮听说高小虎也不大在东华露脸,但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英皇国际撞上,倒不知道高小虎认不认得他。
沈淮又注意起跟高小虎并肩而立、趾高气昂交谈的那个青年,见他右脸颊有一颗大痣,年纪比高小虎要小一些,西装革覆,人长得丑,气派倒是不凡,心想他应该是高小虎今天宴请的贵宾。
沈淮自从给谭启平疏离之后,负面的影响也就渐渐显露了出来,对上层的一些消息,就无法及时的掌握。
潘石华调到唐闸区当区长,沈淮还是从周裕那里提前知道消息;他也只知道高小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东华很少露面,而是留是在省城替他老子高天河拉关系。沈淮不知道高天河、高小虎在省里走哪条路线,有没有搭上哪个省领导,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脸上长痣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电梯似乎停在六楼等什么,久久不见下来,而堵在楼梯口的人也完全没有让道的意思,高小虎与脸痣青年亲热的交谈着,杨丽丽、宋三河、顾同围着他们,时不时的插一句话,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人给他们随同人员堵在楼梯上下不去。
要是一小会儿,忍忍也就过去,偏偏电梯迟迟不下来,这伙人堵在楼梯口还没有让一让的意思,就算是乡镇干部也有脾气。
“杨小姐……”何清社忍不住出声喊杨丽丽,想提醒这些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杨丽丽抬头看过来,眼睛在沈淮的脸上瞥了一眼,似乎当听错了什么,又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东西似的扫过去,继续跟脸痣青年说笑起来。
“这小婊子养的,要是在鹤塘,早抽她两巴掌了!”袁宏军看不过去,骂了一声,不过他也清楚等电梯的这拨客人气势就不弱,显然不是他能得罪的,气愤不过的骂声也只是刚好叫沈淮能听见。
宋三河到底没有高小虎、顾同他们那种视旁人如无物的气派,忍不住也抬头看了一眼,从沈淮脸上扫过去,愣了一下,没想到堵楼梯正好堵到这个煞星。
沈淮撇嘴一笑,扬声说道:“宋局长,跑过去给高公子看门了,怎么还没有学会夹着尾巴不挡道的道理?”
沈淮指着他的脸骂他是狗,宋三河再好的脾气,脸也僵在那里;这时候顾同跟周大嘴都抬头看来,认出沈淮来,脸sè瞬时变得难看。
高小虎也抬头看过来,他想知道谁有胆子指名道姓的骂宋三河是条狗,而且还当着他的脸骂……
杨丽丽也是诧异的望过来,没想到沈淮在市zhèng fǔ里工作过,竟然不认得宋三河陪同的人是高市长的儿子、东华四大公子之一的高小虎。
杨丽丽知道高小虎脾气暴躁,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叫别人当面这么骂他的手下人,肯定不能算了。
她心里也讨厌沈淮,巴不得高小虎能狗咬狗的教训他一顿,幸灾乐祸的瞥了沈淮一眼,又转脸过去当作不认识。
这小婊子养的,沈淮开始对杨丽丽还没有太大的恶感,此时也有些厌恶她了。两拨人都是英皇的客人,本来只要她说一句话,转圜一下,也不会起什么摩擦,她偏装无知的站在那里看好戏:最毒果然是妇人心。
高小虎凶狠的目光,沈淮只是视如未见,笑道:“高总看人的眼神,像是要把谁吃掉似的,难道高市长还没有教会你低调做人的道理?”
杨丽丽又忍不住讶异的抬头看了沈淮一眼:他明明认得高小虎?那他怎么还敢这么说话,这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只是叫杨丽丽更诧异的是,高小虎虽然脸sè铁青,很难看,但在宋三河附到他耳朵说几句话之后,他的脸扭曲得更厉害,却忍住没有发作,反而转身对着堵住楼梯口的随同人员骂道:“滚一边去,别跟狗屎一样的堵在这里丢人现眼!”
高小虎是英皇的常客,杨丽丽还没有见过他有对谁忍气吞声过?
沈淮竟然能让高小虎忍气吞声?
杨丽丽心里有些慌,她本来以为沈淮失了势,也就不怕得罪他,但眼前这样子,沈淮哪里像是失势的样子?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她肯定,就算沈淮真下乡镇去了,也绝对不是她所想象那样、是因为得罪市领导给踢下去……
看着这些人把楼梯口让开,沈淮也无意跟高小虎他们纠缠什么,就下楼梯去大堂结帐。
倒是顾同没有忍得住,转过身来,说道:“沈书记,大家都是做企业的,你们从市钢厂挖人,能不能不用这么心狠手辣?”
“哦,什么叫心狠手辣?”沈淮停下脚步,转回身来,看着顾同,问道,“顾厂长不能让市钢厂有能力、有技术、有水平的职工过上体面的生活,职工愿意放弃市钢厂的铁饭碗,到乡镇一个小破企业工作,顾厂长认为这个就是心狠手辣?那我想问顾厂长一声:难道让职工连养家糊口的都不能,就叫心慈手软了?现在从zhōng yāng到市委市zhèng fǔ都鼓励人才流动,顾厂长真要觉得委屈,我可以跟你到高市长面前讨论讨论这个道理去,实在犯不着让人堵着楼梯口不让我走。”
顾同给沈淮一句话差点堵出心脏病来,本身就是他们失礼在先,没想会堵到这条恶狗的路,只能忍住恼气听他在那里颠倒是非。
沈淮见顾同哑口无言,与袁宏军一起往大堂那边走过去,不再理会儿高小虎、顾同他们。
杨丽丽更加看不透沈淮了,没想到堂堂市钢厂的厂长顾同也给他这么数落,给堵了半天竟然没能说一句找回颜面的话。
这时候电梯下来了,杨丽丽先陪同高小虎他们进电梯。
等电梯门闭合上,高小虎今晚的客人,那个半天不看沈淮一眼的脸上长痣青年,这才开口问道:“这个家伙就是砸高总车的那个人?”
“就是这个小畜生,”高小虎脸sè难看的点点头,想起往事,心里的愤恨依旧难平,问道:“戴总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他?他以前是跟陈铭德从省里下来……”
“不认得,”姓戴的青年摇了摇头,说道,“陈铭德以前在省里,不过是计委副主任,谁会关心他手底下的人?”神态之间,依旧看沈淮不起。
虽然这个姓戴的家伙,一副不把沈淮看在眼底的语气,但在杨丽丽听来,完全是另一种感受:沈淮不仅是今天叫高小虎忍气吞声,以前还砸过高小虎的车?
完了完了,她为今天对沈淮刻意的怠慢后悔不迭,也知道她今天把沈淮得罪了不轻。
杨丽丽想着沈淮他们应该是要到大堂前台结帐,不会马上就离开。她到五楼后,就直接把高小虎他们交给五楼的接待经理,告了罪,也等不及坐电梯,直接走楼梯“咚咚”的从五楼追到大堂来。
大堂这边,姓杨的砂石场老板在前台那边结帐,沈淮与袁宏军他们站在大门口说话,杨丽丽热切的喊道:“沈秘书,怎么这就要走了,不到五楼唱个歌、休息一下?今天客人太多了,还来得及招呼沈秘书您,怠慢了,沈秘书你就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沈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女人也真是不要脸得很,转眼的工夫,就能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杨丽丽虽然有着迷人外表,沈淮却懒得搭理她,转脸看着玻璃门外的街灯。
杨丽丽见他冷着面孔不说话,心里更是忐忑,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要是沈淮为她今天的怠慢,从此就不再光顾英皇国际,那倒是小事一桩,关键她见识过沈淮以前跟其他客人争风吃醋时发脾气的样子,哪里敢不过来赔礼道歉?
杨丽丽不敢就这么走掉,赔着笑脸走过来,挨到沈淮的身边,说道:“沈秘书,今天真是对不起,你就给我个机会赔礼道歉……”
袁宏军、何清社等人也只是冷眼旁观,说实话他们给丢在包厢不给理会,最后连喊个服务员结账都不行,心里多少也有怨气。
沈淮刚才把宋三河、高小虎、顾同当孙子一样训,叫他们狠狠的出一口恶气,这会儿看到这个势利的女人诚惶诚恐的跑过来道歉,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沈淮没有理会杨丽丽,看那边账结好了,就直接推门走了出去。不过他一直想着寇萱的事情,到外面跟何清社、褚强说道:“我在市里还有些事情,你们就做袁书记他们的车回去……”
看过沈淮刚才的威风,袁宏军也真正认识到传闻不虚,沈淮虽然是乡镇干部,但真要是把他当一般的乡镇干部,就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他自然也就不会再不识抬举的追问沈淮接下去还会有什么夜间活动,倒是拿男人之间懂得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我负责把何镇长还有小褚送回梅溪,不让他们破坏沈书记您的私人活动……”
沈淮也不作解释,只是挥手送袁宏军、何清社他们坐车先离开,他站在停车场边拿出烟点上抽起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欺男霸女
英皇国际底层大堂,除正门是玻璃大门外,两边也是落地玻璃窗。
通过紫sè的纱帘,杨丽丽能看到袁宏军等人分坐两部车离开,而沈淮站在楼前的停车场悠然的点上烟抽起来。
沈淮虽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眼睛也没有看过来,杨丽丽却知道沈淮是等她出去。
杨丽丽心里“咯噔”一跳,沈淮刚才冷着脸不理会她,这时又要她出去单独道歉,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杨丽丽虽然隶属英皇国际市场部门,专门负责维持、招揽客户,算是一份正经的职业,但周旋在贪sè好利的权贵之间,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人的肮脏心思及狠毒心段,她都比谁清楚。
这混蛋对她存有什么心思,杨丽丽心里也清楚,也知道她要是走出去,怕是不会简单的给摸两把就把这混蛋糊弄过去,但是她躲起来不出去行吗?
杨丽丽无助的看着大堂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人都帮不了她。
这时候沈淮在停车场已经抽完一根烟,杨丽丽看着他将烟蒂扔在地上,拿脚捻熄,接着他打开车门钻进车里去了。
杨丽丽心里企盼着是她理解错了,巴不得这混蛋没有要她出去的意思,只可惜,车子停在那里,很久时间都没有发动离去。
杨丽丽站在大厅里,看到这一切,心里都忍不住打起颤来,她知道她今天就算躲着不出去,就算从后门偷偷溜出去,这条毒蛇也有手段整得英皇国际开不下去,到时候老板必然还是会逼着她去“登门道歉”!
**************
沈淮发动车,将车停在英皇国际门廊左侧的过道里,隔着落地大窗及紫sè的纱帘,看着里间灯光华丽的大堂,看着站在大堂里既不敢出来、也不敢离开的杨丽丽。
门口的侍应生看到沈淮将车停在进门廊的过道上没有开车的意思,走过来问道:“先生,你还要等人吗?”
“你进去跟你们的杨经理说,她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沈淮说道。
侍应生小跑回大堂,杨丽丽大概也知道躲不过,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站在车窗前,欠着身子,说道:“今天的事,真对不起。沈秘书,你挑个时间,我在二楼摆酒,专门跟你赔礼道歉?”
这时候有车从后面过来,通过的道给堵上,不耐烦的按喇叭催促。
“我有说过要你道歉吗?”沈淮瞅着杨丽丽的脸,示意她上车来。
杨丽丽哪里敢上沈淮的车,回头往大堂望了一眼,希望能有人出来帮她解围。
“怎么,我看上去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吗?”沈淮探过身子,将右侧的车打开来,等着杨丽丽坐上来。
后面车里的人等得不耐烦了,探出头来呦喝道:“喂,前面你们能不能干脆点,什么价谈不拢?能不能挪个地方,把道给我们先让出来?”
杨丽丽听着后面人不停催促,心也横下来,坐上车,强作镇静的笑道:“沈秘书要我坐上车来,是想我怎么道歉,才肯原谅我?”
沈淮没有说话,打着方向盘,从门廊的另一侧驶出去,汇入靖海大街的车河里,到翠湖西畔的市民广场前停下来,看到杨丽丽两手捏成拳头,指关头都捏得发白,笑道:“杨经理,你这样子,倒好像是我真会吃人似的?你要真不愿意坐我的车,我也不勉强你……”
“今天是我对不起沈秘书你,只要你能消气,你就是把我剁成八块吃掉,我也认了。”杨丽丽横出一条心去,说道。
此时夜还不太深,车外街上有很多附近的居民在散步,沈淮把车停在这里,她倒是稍稍放宽心沈淮不会真对她强做什么事。
“跟高小虎一起上楼的那个人,就是右脸长一颗恶心痣的家伙,是谁?”沈淮从仪表盘下来的藏物夹里拿出一包烟来,边给自己点上,边问杨丽丽。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周处长、顾厂长他们‘戴总’、‘戴总’的唤他。”杨丽丽抽了一口烟,心思稍稍冷静些,回答沈淮的问题。
“姓戴?”沈淮自语自言道,脑子里迅速把几个人的名字排除出去,最后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没想到高天河、高小虎在省里找到的援手,竟然是谭启平在省委组织部时的顶头上司,省委常委、省组织部长戴乐生。
沈淮不清楚跟高小虎一起的这个家伙,是戴乐生的儿子,还是侄子。
按照常理,戴乐生作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他的儿子或侄子想捞到好处,应该有更好的地方,而不应该来趟东华的浑水。但事情不会绝对,倘若谭启平在省里时,跟戴乐生就貌合神离、有很深的矛盾,说不定戴乐生会乐意支持一下高天河,恶心谭启平。
说到底省里还是存有玩平衡的心思,即使对东华近年来的发展不满意,让谭启平下来担任市委书记,希望东华各方面的工作能有进展,但同时又不希望谭启平到东华就一天遮天。
沈淮这时候算是稍稍明白过来了,谭启平到东华后,身上的压力其实不轻,而且谭启平很可能更早就知道高天河父子接触戴乐生的消息。
省委书记将退,组织部长戴乐生在省里地位稳固,即使不能再进一步,在省里的排名也不会退后。希望东华的发展能打破僵局,是现任省委书记决意要做的事情,但现任省委书记一旦退下去,影响力就会迅速退去,那谭启平很可能就会面临一个叫他焦头烂额的局面。
谭启平猜到他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给宋家嫌弃,从他这里得不到宋家直接的支持,沈淮心里暗想:指不定谭启平心里也有一种给欺骗的怨气吧?
谭启平同时又不得不在省里绕过戴乐生寻求新的支援,用苏恺闻当秘书,倒是一个极现实的选择。沈淮同时又觉得奇怪,苏唯军能在省委书记退下去之前,一步跃上省常委的位子?苏唯军要不能当上省委常委,仅仅是普通的副省长甚至连副省长都升不上,是没有办法给谭启平提供太多帮助的。
不过细想想,苏唯军跟省委书记有二十年了,省委书记退下去之前,加把劲,把苏唯军送上省委秘书长的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国内的官场从来都不是dú lì的,上上下下牵扯极多。
虽说沈淮能理解谭启平面对现实做出的政治选择,但谭启平一声不吭,就将他疏离边缘化,也难叫他释怀。
看到市里的局面有进一步复杂的可能,沈淮倒是乐得看好戏,只想着埋头干好自己的事情,无意再画蛇添足去替谭启平排什么忧、解什么难了。
杨丽丽见沈淮蹙着眉头想事情入神,一根烟没抽几口,夹在手指间就烧剩烟屁股了……
杨丽丽不知道沈淮在想什么,她以为沈淮强迫她出来,是对她动了什么心思,但没想到沈淮会对高小虎身边的那个“戴总”如此重视,似乎是专门为打听这个“戴总”。
杨丽丽不知道要不要提醒沈淮烟快烧到手了;沈淮侧过脸来,见杨丽丽盯着他夹烟的手,以为她也想抽烟,伸手要拿烟盒跟打火机递给她,手指给落下来带火星的烟灰烫了一下,手一抖,烟屁股没能夹着,在车窗上弹了一下,落到杨丽丽的胸口。
虽然chūn夜寒气也重,但杨丽丽在英皇国际工作,小西装里就穿了件丝质衬衫,当即就给烟头烫了一个洞,烟屁股就直接钻了进去。
杨丽丽也是给烫得连叫带跳,头砰的撞车顶上,又是痛得她差点飚泪。
沈淮七手八脚的帮她把已经给掐熄的烟屁股拿出来。
杨丽丽的样子就跟给强暴过似的,衬衫给烫了一个洞不说,扣子也给扯落两颗,敞开来,露出雪腻一片的胸脯与红sè蕾丝胸罩……
见杨丽丽jǐng惕的揪住衣服,遮住走光的胸口,沈淮哈哈一笑,说道:“看来我们今天是扯平了……”
这就扯平了?杨丽丽将信将疑的看了沈淮一眼,她还以为沈淮非要把她的衣服扒下来才会放过她。
沈淮又换了根烟点上,递过来问杨丽丽要不要。杨丽丽疑惑的点点头,沈淮拨出根烟递给她,看她的手揪住衣襟不方便,便拿打火机过去帮她点上。
杨丽丽凑头来点烟,嫣红的嘴唇吐出白sè的烟雾来,眼眸隐于烟中,脸颊丰腴,路灯光洒进车里来,她裸露的肉sè如玉,而刚才难免有些肌肤上接触,沈淮手指间还留有柔滑的触感。要不是她今天有些刻薄了,还真是一个漂亮且有风情的女人,
沈淮倒是知道之前的“他”为何对这个女人上心了,的确应该是个玩弄起来会极美感、叫男人追逐的少妇。
沈淮也无意再折腾这女人,他也知道对于有权有势的男人,漂亮女人从来都不会是稀缺资源,就在英皇国际这栋楼里,年轻漂亮、吃青chūn饭的女孩子就有四五百号人,他想到做一番事业,就不能在这上面太放纵自己,从杨丽丽身上收回眼光,说道:“我送你回去吧!”发动车往回开。
第一百五十章 一枚耳钉
将到英皇国际时,有一辆车在他们先驶进去,停在门廊前。
沈淮看到周明与苏恺闻先后从车里下来,他就在路边停住车,指着正往大厅里走去的周明、苏恺闻:“他们,你认识吧?”
“嗯。”杨丽丽不知道沈淮的意图,只点点头。
“苏恺闻跟周明最近是不是经常到英皇国际来消费?”沈淮见杨丽丽眼睛还有jǐng惕,知道这种女人戒心很强,直接问道。
“来过几次。”杨丽丽说道。
沈淮表面上跟苏恺闻、周明还能保持团结的局面,但心里疏远,接触频率就要低得多,年后就没有怎么见过面,也不清楚他们近期的活动规律,倒没有想到苏恺闻、周明已经是英皇的常客了。
周明、苏恺闻也把沈淮当成外围人物,也极少再主动联络他。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潘石华,你认识吗?”沈淮又问道。
“你是说现在调到唐闸区当区长的那个?”杨丽丽问道。
就知道潘石华也这是英皇国际的常客,沈淮撮着嘴,没有再就潘石华的事问什么,问杨丽丽:“你还记得我的手机号码吗?”
“嗯。”杨丽丽点点头,她在英皇国际是负责维护跟招揽客户的,即使再讨厌沈淮这个人,也不会将他的联系方式丢掉,说起来她也很好奇沈淮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在英皇出现?
“高小虎或者别的什么人,要是在英皇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及时告诉我……”沈淮说道。
“……”杨丽丽看了沈淮一眼,没有吭声。给沈淮当线人,盯着高小虎,杨丽丽想想也不愿意干这事;万一叫高小虎知道了这事,叫人剥光了丢在街头都是轻的。
“我的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不然你想想看,今天这事要落在高小虎的头上,他会怎么对你?”沈淮倒不怕杨丽丽不就范,就算杨丽丽不就范,他没有什么损失,说道,“高小虎跟我有旧怨,他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刚才已经把他出卖了一回,你大概不会希望我把你刚才说的话,传到高小虎的耳朵里去……”
杨丽丽心有些冷,她能意识到沈淮跟高小虎之间的矛盾,要比富家子弟争风吃醋这种事要严重得多,不是她能参与进去的,而沈淮偏偏又讹上了她,她想挣扎都没可能。
她虽然自以为没有跟沈淮说什么,但是高小虎会信吗?
沈淮又拿香烟拆开来,从遮阳板上取下一支笔,写下号码,说道:“免得你把我的联系方式搞丢了,有事打这个电话应该能找到我。另外,吃饭前上楼梯遇到那个女孩子,很合我的胃口。你也知道我喜欢‘鲜货’,帮我看着点……”
杨丽丽就知道沈淮以前喜欢良家,还不知道他喜欢鲜货。
只是默默的接过沈淮递过来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努力让笑容看上去自然一些,说道:“沈秘书你的事,怎么会不上心?”
沈淮挥了挥手,让杨丽丽进去,他打着方向盘,开车往梅溪镇而去。
杨丽丽看着车消失在靖海大街的车河之中,心里百味陈杂,貌似把眼前这劫渡过去,但前面有一张更大的网张开,等着她栽进去。
杨丽丽揪着给扯落扣子的衣领往里走,大堂的工作人员都远远的站着,没有像以往那般见面打招呼。
杨丽丽开始还觉得奇怪,接着就有一个小姑娘跑过来,关心的问道:“杨姐,要不要报jǐng?”
报什么jǐng?
杨丽丽刚想反问一句,转念想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进来后大堂里的工作人员神情这么古怪?原来以为她得罪沈淮的事已经叫人在酒店里传开来了,这些人都以为她给强暴了回来……
杨丽丽有些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有些衣冠不整,落在别人眼里难免会想歪了。杨丽丽对好心过来关问的女孩子说道:“没什么事?”就先去更衣室换衣服,而其他人倒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当杨丽丽先给强迫,事后又变自愿了。
在英皇国际工作的女孩子,即使不是陪侍的女孩子,给客人看上,最终跟客人上床当人家情人的不在少数,多杨丽丽一个不多,少杨丽丽一个不少,只不过背后又多了一些嚼舌根的话题罢了。
杨丽丽到更衣室,怕掉了扣子、给烟头烫出一个洞的衬衫换下来,摸着耳朵,发现左耳的耳环不见了,回想应该是她给烟头烫得嗷嗷直叫时丢下来,也不知道是挂在沈淮的衣服上还是落在他的车里。
杨丽丽本要打电话跟沈淮说一下,想想又算了,那枚耳钉值不了几个钱,她巴望着沈淮的女朋友或妻子看到后大闹一场,说不定她才有机会摆脱这个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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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开车往梅溪镇方向而走,进厂到车间走一圈,回到宿舍已经是十一点了。
陈丹她们屋里的灯还亮着,沈淮过去敲开门,小黎已经睡下,陈丹还在灯前盘账,沈淮笑道:“怎么成财迷了,酒店这个月的业绩怎么样?”
“比年前又好了许多,”陈丹说道,“扣除承包费,这个月能余八万多;以前何月莲接手接待站,盈余也远没有这么高。要不这接待站换别人接手做吧?我继续做下去,对你的影响太不好了……”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这年头也不是说做到于心无亏就够的,但要是事事计较别人怎么说,只会什么事都做不成。再者说了,我不过一个九品芝麻官,需要忌讳那么多,干嘛?”
沈淮走过将陈丹轻轻的搂在怀里,陈丹轻轻的挣扎,小声说道:“不要在这里……”话没有说一半,就停了下来。
沈淮还觉得奇怪呢,就见陈丹从他肩上摘下一枚亮晶晶的东西,不知道杨丽丽的耳钉什么时候挂到他肩上了。
沈淮尴尬的咧了咧嘴,不知道他把车里的情况解释给陈丹听,陈丹会不会相信;他估计陈丹不会相信。
陈丹把耳钉塞沈淮的衣兜里,说道:“你先回屋里去,我一会儿过来……”
沈淮低头看着她清澈仿佛夜空下星星的眸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心虚的先回屋里去,也不知道陈丹会不会生气就不过去了。
门“吱呀”一声给陈丹从外推开,她手里提着热水壶,松散的头发垂下来,遮在眼睛上,沈淮讨好的走过去接过水壶,说道:“这事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想象的是哪样?”陈丹抬头看着沈淮,轻咬着嘴唇,说道,“我跟你第一天,就想明白了,也不会介意这些,所以你也不用说什么话来骗我了。你记得把东西还给人家……”
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有些事情根本就解释不清楚。
看着陈丹低头把热水壶放墙脚边,又走到桌边帮他整理乱七八糟的资料,沈淮心里隐隐有些刺痛:陈丹只是把她视作他的情妇,即使知道有些掩耳盗铃,在外人面前也小心翼翼的不跟他太亲近。
沈淮不知道他能跟陈丹说什么,难道能告诉她自己只是借“沈淮”的身份活着,他是孙海文,是小黎的哥哥,告诉她四年前初见,她那纯真无暇的美就烙在他的心底?
沈淮苦涩一笑,有些事情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他只能作为“沈淮”而存在,所带来的种种好处及后果,都要他来独自来承担。
即使陈丹认为他只是迷恋她的**而强势的闯入她的生活,即使陈丹认为他不可能对她动真情,即使陈丹小心翼翼把自己包裹起来,只是把自己当成他的情妇,当成他人生途中的过客,他也只能默默的承受,因为他也只能以“沈淮”的身份,存在于陈丹的生活里。
心里又想,也许什么事情都不跟她说,也会叫她心生疏远吧?沈淮拉住陈丹冰凉的手,让她不要再收拾桌子,到他的身边来:
“有时候孙亚琳话来带刺,说得很难听,不过她说的都是事实。我以前是很浑蛋,伤害了很多人,以致我爸、我妈两边的人,都厌恨我。我其实是给赶出来的,他们怕我闯出无法弥补的大祸,会伤害到整个家族的利益……”
陈丹能知道沈淮身上有着远比普通人复杂的故事,只是沈淮从来都不说,她也无法问出口。这时候听沈淮主动说起这样,也就顺从的挨着他坐过来。
“谭启平以前重视我,主要也是我家的关系;不过他现在应该是知道我跟家里的关系有多差了,也应该是猜到我以前是怎么一个人,怕我给他捅大篓子,所以就疏远我……”
“怎么会?”陈丹不知道沈淮背后的故事有多复杂,她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谭启平就算是市委书记,疏远沈淮也是不明智的行为,她不知道沈淮以前的人生,但沈淮到梅溪镇以来,所做的种种事,她都看在眼底,说道,“你在梅溪镇的工作这么出sè,不是对他也有帮助吗?”
想到谭启平,沈淮心也有些冷,把里面的利害关系告诉陈丹:“谭启平是极现实的官员,里面的利害关系,他拎得比谁都清楚。我工作再出sè,也只是给他锦上添花:有这些,不能让他立即升上省委书记,少了这些,他市委书记的位子也不会丢掉。而相对的,他更担心跟我关系太近,怕我闯下不能收拾的大祸,他要跟着背责任,到时候就会害他连市委书记都干不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吐露身世
陈丹刚才还为那枚耳钉感到不痛快,只是这时叫沈淮所说的更复杂的利害关系岔开,她虽然不是什么没有经历世面的小女孩子,但人生轨迹就只局限于东华市的底层,对真正上层社会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怎么可能了解多深?
同时,陈丹也万万没有想到沈淮有这么复杂的身世跟背景,都是超乎她以往的想象。
陈丹疑惑的问道:“你家里人,真要怕你闯祸的人,应该把你看住才是,怎么会放你到东华来?”
“他们的心思是有些复杂,”沈淮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么打比方吧:我要在东华再怎么欺男霸女,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什么大祸;要是不小心把主席家的公子打得头破血流、调戏了总理家的闺女,这个祸才比较难收拾。我要是在梅溪镇贪污一两千万公款手脚没有做干净,在他们看来,也不是什么大祸;就怕涉及到国家利益的东西叫他们难收拾……”
“调戏总理家的闺女?你就是想,也要有机会去调戏人家啊!”陈丹笑着问,觉得沈淮的说法有些夸张,她虽然能猜到沈淮跟孙亚琳都是豪门出身,但也很想象他家跟国家总理会有什么交集。
“我家老爷子五十五年之后,就是zhōng yāng候补委员,正式退休前,党内排名在二十以内,”沈淮说道,“现在的政治局常委,说到底都是老同志提拔上来的,私下里派系之间斗得再厉害,表面上对退下去的老同志都还是较为尊重的。按照我以前的脾气,要是总理的闺女长得标致、值得调戏,说不定真会下手;至于下场会如何,怎么收拾残局,就是他们头痛的事情,也是他们所担心会发生的事情……”
“你没骗我?”陈丹的好奇心完全给勾起来,在她看来,市领导的家庭已经是可望不可及的豪门,哪里能想到zhōng yāng这个层次去?
“我怎么会骗你?如果非要骗你,我宁可选择闭嘴不说什么。我家老爷子宋华,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副总理。目前宋家二代,我二伯宋乔生最有出息,是zhōng yāng组织部副部长,正部级,如今野心勃勃的想到地方做封疆大吏。我爸比较没出息一点,年前才好不容易才爬到正司局级。我跟我妈姓沈。这年头不是说tài子dǎng吗?我要是留在燕京,也能算半个tài子dǎng……”
陈丹托着腮邦子看着沈淮。
“怎么了?”沈淮问道。
“我不知道是该信你好,还是不信你好?”陈丹坦白的交待。
“有什么好不信的?”沈淮笑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如今沦为宋家的弃子,难道有脸编故事骗你?”
沈淮伸手去摸她的脸蛋,将她拉到怀里来,说道:
“虽然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给踢到东华来也是罪有应得,但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不过,我得不到宋家的支持,在东华也给谭启平疏远,还想做成什么事,相对就要困难一些。梅溪镇以及梅溪钢铁厂,目前看上去,一切都还有我的掌握之下,事情都很顺利,但实际上问题非常的复杂,很容易因为一丁点的缘故,所有的事情都会彻底的改变掉,我不得不用上更多的心思,有时候用些手段也在所难免。我今天是见了一个女人,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个女人是英皇国际的一个公关经理,本身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多少能接到一些我已经不大能接触到的敏感信息……”
听沈淮说了这么多,除了第一次听到沈淮那叫她匪夷所思的家事外,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沈淮在他大局在握的外表下,背负着这么大的压力,以及在梅溪镇跟梅溪钢铁厂上用了这么多的心思。
陈丹腻在沈淮的怀里,脸颊贴在他温热的掌心,抬着脸,跟一泓水似的眸子看着沈淮,柔情万种,问道:“我也听说过英皇国际呢,别人都说英皇国际有好几百漂亮女孩子,男人进了里面,就不想出来。是不是真的?”
“没那么夸张,”沈淮笑道,“我们今天就在二楼吃了一顿饭,没有看到几个漂亮女孩子;要不几时我带你去看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才不去那个乱七八糟的地方呢,”陈丹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有些事也是不得已,我刚才不该跟你生气的……”
听着陈丹有为那枚耳钉生气,沈淮心里反而轻松些,虽然陈丹迷人的外表跟动人的躯体叫他迷恋不舍,但征服女人的身体,哪有征服她的心更叫男人沉迷?
“对了,酒店这边也出现了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还在头疼呢……”陈丹说道。
“什么事?”
“还不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有了几个钱就到处找女人?”陈丹说道,“酒店这几天,有几个打扮妖艳的女人进出,都是你们厂的贸易商招惹来的……”
以往接待站在何月莲手里,每年少说也能赚四五十万,那还主要是依靠镇zhèng fǔ的吃喝以及跟镇zhèng fǔ官员有关系的宴请。
沈淮在削减zhèng fǔ的招待费用,也没有要求钢厂的招待一定要放在渚溪酒店,酒店从zhèng fǔ及钢厂招待活动里,赚到的利润,实际要比以往下降了一截。
不过,在年前,钢厂的产值拉上来,每月比以往增加了两倍还多,而钢材的外销又脱离万虎公司的控制,每月往来梅溪镇的钢材贸易商,大大小小,就有好几十拔人。
渚溪酒店虽然不能算东华最高档的餐饮场所,梅溪镇的发展相对也滞后,但占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仅仅依靠钢铁厂,梅溪镇的商业活跃程度,就比以往骤然上升了许多。商业活跃程度在餐饮上的反应是最直接的。
杨海鹏、褚宜良、朱立等人,也有些刻意的照顾酒店的生意。紫萝家纺、渚江建设以及鹏海贸易内部聚餐以及对外宴请,差不多都放在渚溪酒店。
所以,渚溪酒店这个在上缴两万元的承包费后,还能有八万多的盈余,沈淮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要没有这么高的盈利,那才叫奇怪呢。
除了餐饮部之外,接待站以前的客户部几乎没有什么生意,一直都在亏本经营,但到年后,仅仅是因为贸易商的往来,客房部的入住率都在四五成以上,已经成为渚溪酒店稳定的盈利点。
不过相应的,也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钢材贸易商以及走长途的货车司机,常年在外,收入也高,就难免收不住心,渚溪酒店在年后也开始有小姐出没。背后也有些走歪道的人找上门,叫陈丹为之苦恼。
“哦,”沈淮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社会,没有清白的事情。再一个梅溪镇就一家看上去还上些档次的旅馆,你就是关掉了,把这些人都赶到市区去住,那附带的其他消费,也就会减少,对梅溪镇不利。客房部那边,我看啊,先保证内部不要给人做什么窝点,再一个坚持住宿登记、防止出现什么恶xìng案件。至于有些漂亮女人想拿身体换钱,我们也不能制止……”
“要是渚溪酒店藏污纳垢,对你影响也很不好,”陈丹说道,“再一个,我也没有想到渚溪酒店每个月能赚这么多钱,都觉得有些烫手了……”
“你一个月赚八万,就觉得烫手,那人家一个月赚八百万、赚八千万的,还活不活了?”沈淮笑道,“我都跟你说了,你照章经营,不留下什么小辫子给别人去抓,也实实在在的为梅溪镇的繁荣做贡献,管他们说三道四干嘛?难道别人经营渚溪酒店,能比你更好?我虽然是宋家的弃子,别人没有实质xìng的把柄,凭借一些捕风捉影的事,还不要想能整倒我!”
“那我把客房部转出去,专门做餐饮,”陈丹说道,“做中高档餐饮,利润其实也够多了,实在没有必要去沾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陈丹有自己的主见,而且知道取舍,不贪心,沈淮自然也高兴,说道:“行,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又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不过渚溪酒店你也刚刚经营起来,手里没有什么资本,就是想马上转手也不可能。这样吧,你把一年的承包费做满,再往后,等镇上财政宽裕些,我也想将文化站大楼整个的收回来另作他用,你也有资本专门餐饮……不过这些事想想也复杂,要不我们到床上去慢慢想?”
陈丹横了沈淮一眼,但在这事上总是放不开,转眼一脸娇羞。
沈淮赖脸俯身吻过来,无耻的把舌头伸到她的嘴里恣意挑裹,撩拨她丁香一般的舌尖,手从她的腰间滑下去,贪婪的在她丰盈的臀上扶摸着,她的心也渐渐给化掉。
沈淮总是痴迷陈丹那丰盈的**,痴迷她的yù拒还迎与慵懒妩媚,轻轻捏了捏她坚挺丰满的臀,要她上床去。陈丹的舌头给沈淮吸裹着,“呜呜”的抗议两声,终究抵挡不过……
第一百五十二章 股权改制
沈淮没有跟陈丹、小黎说他在英皇国际遇到寇萱在那里做“公主”的事情,他能感觉到寇萱是很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也许是自尊心过强了一些,从她身上能看到之前那个“沈淮”的影子,真要伸出援手去强拉她,反而会叫她拧着xìng子往另一边加速滑落……
接下来,在四月中旬的党政会议上,沈淮就将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方案及今年的钢厂发展规划,对镇zhèng fǔ做内部通报。
除了汪康升、钱文惠、徐溪亭、赵东等人钢厂代表外,镇zhèng fǔ列会的仅有十三名党委委员。
在会议上,沈淮明确提出钢厂今年的目标是四亿产值、四千万利润。
“要达到这个目标,钢厂今年的钢材产量就要达到十五万吨。目前钢厂已经开始在做前期技术的筹备,也跟设备厂商在接触,但要想今年完成这个目标,”沈淮也让人在zhèng fǔ会议里准备了一块写字板,方便他直观的将一些数据跟趋势图画出来,他站在写字板前,指着列写出来的一个个数据,“钢厂就要在年中之前,筹集到三千万的发展资金用于设备改造、扩大电力供应。目前靠钢厂自身的利润及折旧资金积累,在年中之前大概能完成其中的一半,那就还有一千五百万的资金缺口……”
“由于现在钢厂负债比例很高,短期内向银行追加贷款,可能xìng不大;可行的办法,就是集资。集资方式的也有很多种:借钱付息,向工人收取保证金等等。很多企业也都通过这些方式筹集资金,有做得好的,有做得差的。我觉得我们要改一改,我打算借股权改制的机会,进行股权集资,”沈淮说道,“道理很简单,就跟合资成立紫萝家纺公司一样,梅溪钢铁厂的审计净资产,目前有五千万,这是属于梅溪镇的集体财产,所有的股权集资款,都拿出真金实银来,进行摊算股份。按照有关规定,加上资产办代表梅溪镇持股外,改制后的股份公司最多可以有两百名股东。我这次打算主要向三个方面扩大股权,筹集资金:第一,要使钢厂管理层跟钢厂利益保持一持,这样才能叫管理层有发展企业的动力,而不是一门心思撬企业的墙脚,我这次计划向钢厂管理层进行股权集资募股不超过10%;第二,招商引资是目前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我计划引入外资持股不超过10%;第三,钢厂属于梅溪镇集体财产,维护钢厂的权益,是在座大家都要尽的义务跟责任,我这次计划向镇zhèng fǔ工作人员集资募股不超过5%……”
镇zhèng fǔ这边唯有郭全协助沈淮负责资产办的工作,对梅溪钢铁厂的运营了若指掌。何清社、李锋、黄新良等人,虽然知道梅溪钢铁厂在沈淮的整顿之下,在崛起、在振兴,但他们了解得还不够多。
一年四亿产值、四千万利润,加上应上缴的国税、地税,利税总额将超过六千万——这个数字是何清社、李锋、黄新良他们以前所不敢去想。
虽然他们以前不敢想象这个数据,但沈淮当成目标提出来,他们又不觉得没有太夸张。
钢厂目前已经连续五个月盈利超过两百万,就算什么都不做,今年的盈利也将超过两千万。能赶到年中之前,完成股权筹资,进行设备改造、电力扩容,产能进一步增加,完成年产值四亿、利润四千万的目标,并不是不可创造的奇迹。
也许这就是奇迹,但在他们看来,沈淮就拥有一双创造奇迹的手,不然梅溪钢铁厂前后在杜建跟沈淮手里,为什么会这么大的云泥之别?
当然,沈淮提出的股权改制方案,要一次xìng解决管理层持股、引进外资股东等一系列问题,相当于让梅溪钢铁厂从管理结构上进行彻底的改变。步子迈得相当大,何清社、李锋等人本不应该支持,但沈淮同时将募股对象扩大到镇zhèng fǔ内部,他们就不得不考虑这将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何清社、黄新良、李锋他们比较关注国内钢铁产业发展状况的。
很显然,国内钢材长期处于紧缺状态,九三年从海外进口钢材比例接近20%,消耗了大量的外汇。
梅溪钢铁厂之所以以前举步唯艰,不是市场不行,说到底还是有些人贪得太狠,管理及技术水平又跟不上。以宝钢等国内一流钢企的利润水平来衡量,梅溪钢铁厂能把产值做到四个亿,四千万的利润不算夸张。
就算股权改制后,钢厂的净资产增加到八千万,四千万利润就是意味着50%的资产增值率。也就是说,拿两万元投到钢厂入股,一年就能增值到三万;要是明年的形势不改甚至更好,就能增值到四万五以上。
两年就翻一倍还多、干干净净赚钱的投资机会就摆在大家的面前,这个诱惑还是相当大的。对何清社来说,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十万、二十万投给钢厂,他这个镇长就算不当也没有关系了。
“这是资产办这一月来做的股权改制方案书,我们也不搞举手表决了,同意的就签上自己的名字……”沈淮将一摞方案书先递给何清社。
何清社接过方案书,沈淮解释这份方案书用了近两个小时,他也不用再翻开来细看。他看了郭全一眼,心想:你这个家伙,倒是铁心跟沈淮走了,这事都开始做有一个月了,一点风都没有漏啊。
何清社心想自己应该生气的,但又实在生不起气来,知道沈淮或者郭全提前跟他透风,他更可能会努力说服沈淮放弃这个方案吧。
紫萝家纱还好说一些,毕竟规模小,镇上才拿出四百万的资产,主要还是土地跟厂房入股。梅溪钢铁厂是市zhèng fǔ都盯着的重点规模企业,股权改制必须要得到市里的批准。再一个,让管理层持股,等同于让管理层做工厂的老板,做资本家,这要传出去,这年头会在社会上惹来多少闲言碎语跟唾骂?
再想想,梅溪镇以及梅溪钢铁厂,之所以能在这半年里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跟沈淮这种做事往前冲的凶悍魄力是分不开的。
奇迹的出现,总是有因素的,没有沈淮大刀阔斧的整顿钢厂,钢厂哪里有可能在半年内就腾飞得这么快、这么高?
何清社心想自己即使没有沈淮的远见跟能力,但也应该有追随跟支持的勇气。这么想着,何清社从衣兜里掏出水笔,在几份方案书后面都签下名字,递给坐在沈淮左边的李锋。
李锋也知道签了字,捅出什么原则xìng问题,责任就要在座的所有人一起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签下字。
看着党委委员以及汪康升、钱文惠、徐溪亭等人,一个个的在方案书后面签上字,沈淮跟何清社说道:“股权改制主要还是钱文惠跟郭全负责,顺利的话,钢厂的扩产,能在八月之前完成。之后,就要启动江港码头项目。留给我们做前期工作,也就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钢厂那边,赵东会负责这个项目,镇上是不是就由你来盯着?”
鹤塘镇终是拒绝不了沈淮开出的条件,鹤塘镇内部经过讨论,同意将李社、蔡家桥两个村划给梅溪镇,以便梅溪镇拥有江岸资源,方便钢铁厂在李社村建江港码头,条件就是梅溪钢铁厂在两镇新的边界上修高等级公路,以便两镇在公路两侧同时规划工业园区。
无论是两镇行政区域调整,抑或是江港码头项目,还是规划大规模的工业园区,都不是两镇私下交易就行的。
这些事,都需要区常委会议讨论通过再上报市zhèng fǔ批准,一系列的手续不那么简单就能走完的。再加上请设计院完成勘测、设计以及码头项目的报审工作,四个月的筹备时间还真有些紧。
沈淮与袁宏军沟通过,行政区域的调整,由鹤塘镇为主,向区里提出申请。袁宏军会在今天就到区里找杨玉权、潘石华汇报这事,先初步的试探一下区里的意思。
当然,真正要进入cāo作期,要么沈淮,要么何清社,必须要有一个人盯着这件事,沈淮不想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想让何清社来抓这件事。
何清社点点头,把这事承揽下来,心想:沈淮的步伐还真是大,钢铁厂设备改造、电力扩容,就要投三千万进去,江港码头要是赶在今年启动建设,再加一条两公里长的公路,再拿三千万出来,怕也是不够。
不过这些还好,是以梅溪钢铁厂为主体,梅溪大桥及下梅公路的重建及拓宽工程,这个就要以镇zhèng fǔ为主了。
何清社心想着,照沈淮的这个速度,钢厂股权改制的事一过去,他就会推动梅溪大桥的重建,但路桥工程两三千万资金的缺口怎么填?
众人都签过字,方案书又重新递回到沈淮跟前,他略看了一下,又说道:“方案这两天就提交上去之后,不过,我希望大家不要太多的去谈论这件事……”
何清社倒是明白沈淮的担忧,毕竟这次改制,迈出的步子太大了,自然也蕴藏着极大的政策风险。一旦引起社会广泛的关注跟争议,就连谭启平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压力。
不想这次的改制胎死腹中,最好的方式,就是埋头做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议。
沈淮将众人形成决议的方案书丢给郭全,就宣布结束会议。
改制材料还要进一步准备,管理层这次的持股比例要达到10%。但江康升、钱文惠、徐溪亭等人,哪里有上百万的资金去持有股权?这个还要跟业信银行谈判,要求业信银行同意提供股权抵押贷款。
这些工作都陆续准备好之后,沈淮才会在恰当的时机再上报区、市相关部门,干脆利落的把改制这事完成掉,这样可以避免引起大的争议。
会议后,沈淮让赵东到办公室,问他:“徐溪亭、汪康升,都只愿意持千分之五的股权;他们两个人多出来的份额,我希望你来接手,有没有压力?”
“虱子多了不怕咬,别人是百万‘富’翁,我也算是,不过是负数的‘负’,”赵东拉了把椅子在沈淮跟前坐下,“你真的就不打算持股吗?”
“这话我跟你说过了,在中国,没有既当官、又发财的好事,我也唯有不沾好处,才能理直气壮的,推动改制往前走。我要是私心太重,我的底气就不够硬啊。”沈淮说道。
“看何镇长、李书记他们的意思,估计也会投钱进来。”赵东说道。
“他们的锋芒没有我露得这么凶,所以也就不遭人恨。再一步,老何跟老李,都四十多了。现在提倡干部年轻化,他们再往上升,也会在区县副职停止不前,他们拿钱投到钢厂里,这时候支持钢厂发展,将来钢厂发展了,他们拿这笔股权当作养老,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就算有人纠缠不休,他们大不了这官不当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沈淮自嘲道,“我就不行,我官瘾大。”
“……”赵东跟着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