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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婉音     大唐验尸官txt下载     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18章 现场观察

    吴大新这么一说,付拾一就走到李长博身边去,打算跟李长博悄悄说两句话,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毕竟嫌疑人在这里,这种事情不好直接说。

    可没等她弯腰,就发现圆滚滚的肚子顶到了李长博……

    付拾一低头看了看肚子,来不及感叹它的硕大,赶紧后退一点,微微弯腰凑到他耳边去,低声提醒:“上吊的人,需要一个东西踩着。如果现场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个是有人清理过现场,第二个就是人不是自己调上去的。”

    李长博垂眸看着付拾一的肚子,被顶到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冒出来一个想法:芃芃什么时候才出来呢?

    不过,听见付拾一的提醒之后,他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他刚才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现在才反应过来:是的,现场不可能那么干净。通常上吊死的人,现场都是有些狼藉的。

    因为要踩着东西上去,上去后会踢开那东西,十有八九那垫脚的东西就滚到一边歪着。

    李长博垂眸沉吟片刻,张口问了吴大新一个问题:“你发现尸体时候,尸体是热的还是冷的?软的还是硬的?”

    “早就冷了。梆硬。”吴大新连个犹豫都没有:“腿都不带打弯了——抬着时候,跟个木板子似的。”

    这个形容就很贴切。

    付拾一觉得自己已经想象出了当时吴大新领着吴明处理尸体时候的样子。

    李长博又思忖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们去看看现场罢。”

    吴大新既然说不认识死者。

    又说发现尸体时候,尸体已经尸僵了,那么说明死者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极有可能是别人抛尸在他家门口的。

    付拾一也觉得很有必要去看看现场。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横梁上谁也不会天天擦,搞不好会有证据留下来。

    她低声要求:“我也去。”

    李长博立刻拒绝:“你在衙门等消息,我快去快回。”

    付拾一知道他顾虑什么:“不要紧,芃芃今天估计也没想出来。我想跟去看看。”

    李长博半点也不肯通融:“不行。”

    付拾一:……

    最后付拾一也没能挤上马车,硬生生的被铁面无私的李长博给留下了。

    倒是付拾一自己忍不住拉着翟升他们叮嘱了好几遍,这才放人上了马车。

    除辛宽慰付拾一:“李县令也是担心你。你现在已经到了预产期,万一忽然发动怎么办?马车上颠簸,也实在是不安全。”

    付拾一拍了拍肚皮,愁眉苦脸:“我就是觉得应该颠一下芃芃,让他赶紧出来得了。”

    再等,等到预产期都过了怎么办?

    除辛失笑:“孩子不想出来,你着急也没用。”

    付拾一其实就真的挺着急的——要不是胎动什么的一切都正常,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当然,到了预产期还不发动,也很正常。只是她第一次怀孕,原理她都知道也没用,还是会克制不住的想东想西。

    一会儿想那个,一会儿想这个,就很担心。

    付拾一幽幽的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除辛抿着嘴唇笑,陪着付拾一说话。

    而这头李长博带着人一路风驰电掣的到了镇子上。

    然后找到了吴大新家。

    果然看见两家粮食店并排开着。

    只是其中一家多少显得有点衰败了,就是店面也不如隔壁那家大。

    这家就稍微有点破旧狭小的,就是吴大新家。

    而隔壁,就是季责家。

    王二祥亲自看了看横梁,果然在横梁上看见了痕迹。只不过,也只有绳索留下的痕迹,并无手印一类的。

    李长博则是仔细的看了看街道的布局。

    最后他随便找了一家杂货铺,问道:“这条街上,我看也没有多少店铺,就二十多个。”

    杂货铺老板乐呵呵的:“毕竟离长安城这么近,来回都要不了半日功夫,开那么多店铺也没用,就是我们生意也一般。来这边买东西的,也就是图个方便。也懒得进城。”

    进城是个麻烦事儿。还要验看。

    而且长安城里东西多少也贵一点。

    大多数人没什么事儿,还是就在家门口镇子上买东西。但也仅限于日常用的,好东西,人家还是愿意进城里去买。

    因此,镇子上虽然有商铺,但并不算繁华。

    就是沿河修了些房子,走到尽头,还有一大片空地,这是用来摆摊的地方。每逢双数日子,就有不少人过来卖东西。自家种的菜,鸡鸭,河里捕的鱼,自家织的土布,都有。

    李长博点点头,温和笑着问:“那镇上有没有打更人?”

    杂货铺老板摇摇头:“那没有。用不上。天黑了一关门,天亮了一开门就行。”

    “那一般谁家起得最早,开门最早?”李长博再问。

    杂货铺老板想了想:“应该是季家粮食铺吧。他们家有专门的小伙计,就住铺子里守着,每天早上起最早出来挑水。”

    李长博意外的看一眼那家看起来就比别的铺子气派的粮食铺。

    一个疑惑悄然浮上了心头:挨得这么近,如果是尸体挂在了吴大新家门口,那小伙计开门时候,必然会看见吧?为何却没有嚷嚷出来?

    那杂货铺老板说了这个话,就看见李长博面色有点沉思,顿时好奇:“问这个干啥?镇上出啥事儿了?”

    李长博温和一笑:“就是问问。好奇。对了,我看季郎君脾气很好的样子,他开粮食铺之前是干什么的?”

    杂货铺老板乐呵呵道:“那就不知道了,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搬过来之后,就开了个粮食铺。说起来也有点不厚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开人旁边,算怎么回事?气得老吴天天和他吵。两边水火不容的。”

    李长博微微扬眉:季责看上去,风评并不是很好。这就怪了。

    杂货铺老板压低声音:“我们私底下都劝老吴看开些,谁让他挣钱最多让人眼红呢?老吴这些年也没办法,好在都是老顾客,也不至于彻底开不下去。”

    李长博若有所思。

第2019章 检查一下

    最后,李长博让人王二祥去检查一下季责的粮食铺门口,看看有没有横梁。

    如果有横梁的话,也去看看横梁上,有没有什么痕迹。

    听见这个话的时候,王二祥还愣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了句:“李县令,我看那铺子里的伙计,不停的探头探脑,十分可疑,要不要顺带将人带回去调查?”

    李长博同样压低声音:“先看横梁,这个事情再说。”

    王二祥应一声,随后看了看横梁。

    其实在同一片地方,大多数建筑的制造工艺和设计,基本都会是一样的。

    所以,季责这边,不仅也有横梁,而且因为铺面大,所以横梁都比别人长一些,考虑承重问题,也要粗一些。

    只是王二祥爬上去一看,却没看见任何的痕迹,横梁上反而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也跟着付拾一和李长博办了这么多年案子,还成了亲,王二祥也稳重不少了,这会儿站在高处,看着干干净净的横梁,思考了一会儿,就伸出手,在别处的木头上抹了一把。

    一手的灰尘。

    这个发现,让王二祥心里顿时生出了无限的隐秘快乐: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

    怀揣着这种快乐,王二祥十分兴奋地冲到了李长博跟前,还举着个手。

    等到了李长博跟前之后,他献宝一样的给李长博看:“李县令快看,这是什么!”

    蒲扇那么大的手上,有厚厚的灰。一看就知道是摸了不干净的地方。

    可惜的是,李长博和王二祥之间,大概是真的缺乏那么一点心有灵犀。

    他非但没有领会到王二祥的意思,反而惊了一跳:“你破坏现场了?”

    这个时候,不管横梁上有没有痕迹,王二祥也不该动手去摸啊!

    李长博觉得有点糊涂。

    王二祥被李长博的话浇灭了那么一丝丝的热情。他失望的解释:“这是别的木头上的。”

    可惜李长博还是没能领会,反而看王二祥的眼神充满了关爱:这孩子看来是需要调教一下了。

    王二祥忽然有点想念付拾一:还是付小娘子在这种时候最懂我!嘤嘤嘤嘤。希望付小娘子早点生完回来。

    他只能更加细致的解释一句:“横梁上一点灰也没有。”

    这下轮到李长博无语了:忽然就很想念媳妇是怎么一回事?媳妇每次都会直接了当的说重点,配合起来毫无障碍!可是这些人!!!!他们!!!就不行!

    在这一刻,王二祥和李长博的心情,倒是惊人的相似。

    以至于付拾一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她自己揉了揉鼻子尖一脸迷惑的抬头看太阳:这么热的天,总不可能受凉吧?

    而除辛则是下意识的低头:孕晚期,这么一个喷嚏,很可能就会破羊水的。

    然而,芃芃依旧安稳如石头,老老实实的呆在付拾一的肚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付拾一自己也丝毫没有不舒服。

    除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拧了眉迷惑:怎么就没有一点要生了的迹象呢?

    而那头,短暂的思念过后,惆怅的李长博和王二祥还是又回到了工作中去。

    听完王二祥的重点之后,李长博当然领会到了王二祥的意思,当即毫不犹豫的让王二祥将那伙计带回去。

    而厉海已经领着其他人,四处侦查了一番,只不过也没什么收获。

    这么一行,收获到的,就是季责粮食铺的小伙计。

    小伙计今年刚满十九,胡子都还没长齐全,人有点瘦,不过一双眼睛却十分的灵动,看上去猴精猴精的。

    王二祥找上他的时候,他还有点慌乱:“找我干啥?我就是个小伙计。”

    然而,王二祥并没有废话,干脆利落的将他按住:“带回去问几句话。你配合些,别叫我弄伤了你。”

    小伙计到底没敢挣扎,就是心里头不知道盘算什么。

    不过,这些大家都不关心。

    李长博担心付拾一,也没有再继续磨蹭,带着人就又风风火火的赶回了县衙。

    付拾一一看见李长博回来,还有些惊讶:“怎么这样快?”

    李长博失笑:“怎么,还不希望我早点回来?”

    付拾一摇头:“就是以前你怎么不得等到案子破了?”

    “没带季责他们,没法问一些东西。但是带回来一个人。”李长博指了指被王二祥从马车上提下来的小伙计,低声笑道:“估计事情会有些意思。”

    这一句话,顿时就将付拾一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这个有意思,到底是怎么一个有意思呢?

    付拾一眨巴眨巴眼睛,简直有点迫不及待。

    李长博歇了片刻,洗过手,整理过衣冠,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便直接又直接开审案了。

    这一次,季责被带上来,看见自家伙计,明显的脸色就变化了一下,他惊讶的看向李长博:“李县令,这是何故?为何将我店铺中伙计带来了?”

    李长博微微含笑,紧紧盯着季责,却说了句:“听闻每日那条街上,都是你家伙计最先开门,我就想着,说不定,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季责却否定了:“虽然平时都是伙计最先开门,但前面几日,他有些生病,故而没有早起。都是我起床之后,才开门的。”

    那伙计听到这个话,也是毫不犹豫的附和:“对对对。”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配合,比起李长博和王二祥,显然要好多了。

    付拾一却若有所思的看住了季责:这个时候,不先问问伙计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可疑的事情,怎么先反驳起这句话不对呢?

    而且还是那么凑巧——

    李长博也轻笑出声:“那可真是凑巧。”

    他转头看一眼吴大新:“你抛尸那日,隔壁可开门了?”

    吴大新摇头:“没有,那天我起得虽然比平时早,大家都没有开门,但按理说,他家应该快开门了。以往那个时候,那伙计早就起来了,就算没开门,也能听见动静。可那天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实话实说:“我那天心虚得很,生怕人看见。又想到都是他们家最早开门,所以特地留意了这个事情。记得很清楚。”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第2020章 他在撒谎

    说完这句话之后,吴大新又想了想,忽然就激动起来,立刻跟李长博回禀:“不对,不对!季责他在撒谎!”

    这话一出,季责和那伙计齐刷刷的就看住了吴大新。

    季责更是皱眉正色道:“吴大新,你就算记恨与我,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污蔑我。”

    不得不说,季责是个很会抓重点的人。

    一句“记恨”,就成功的让吴大新还没说出口的话,可信度骤降。

    在其他人那儿,季责这个小小的话术,是有用的。

    可惜付拾一和李长博他们是谁?

    他们是长安县衙门的精英破案小组!对于这种话术,首先不是怀疑吴大新话的可信程度,而是要去怀疑季责!

    吴大新还没说是什么呢,季责却说这样的话,分明是防备!

    这就说不过去了。

    只让人觉得,季责警惕过度,反应过度。

    所以,吴大新还好,季责那儿,在他们心里,瞬间画上了一个重重的标记。

    几乎是所有人,都悄悄看了一眼季责。

    李长博什么也没说,只是含笑道:“吴掌柜,你先说说。”

    吴大新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季责,好似赢得了某种胜利。

    不得不说,这个小动作怪可爱的。

    他甚至还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他说前几天他们家伙计大毛病了,我天天都住他隔壁,可看得清清楚楚的。”

    “大毛这段时间,每天都去挑水,就是我抛尸那天,下雨了,大毛还冒雨收东西呢。扛着一百来斤的麻布口袋,可是半点也没有含糊,跑得飞快!”

    吴大新冷哼一声:“而且,吃饭时候捧着碗,蹲在门口吃,那么大一碗饭,上头还有肉,吃得可香了!分明就是那一天没起早而已。只不过不是病了,肯定是别的缘故!”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大新也有点转过弯来了,顿时止住了话,上下打量着季责和大毛:“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吴大新是真有点激动。

    而随着吴大新这个话,所有人也都更怀疑季责了。

    李长博似笑非笑看住了季责:“这个事情,很好问,季掌柜看我们是不是还需要叫几个人问问?一条街上的街坊,我相信肯定不少人留意到了。”

    季责还好,小伙计大毛却有点儿不敢抬头。

    李长博只是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大毛,连话都没有问的意思:这种反应,一看就知道是有问题了。

    季责叹了一口气:“好吧,其实那天我们是看见了一些东西。本来不想说的,只是……算了,我就说了吧。”

    他在说话之前,还歉然的看了一眼吴大新:“其实那天我看见你门口挂着死人的情景了。”

    季责指了指大毛:“大毛一开门,不经意一瞥,看得清清楚楚,吓得赶紧过来跟我说,我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你门口的确挂着个人。按理说,我是该报案的。只是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干脆就让大毛重新将门关上,只当不知道这个事情。”

    “至于你后来如何处置的,我就不知道了。”季责苦笑一声:“我如果早知道会引火烧身,我无论如何也不该当成不知道的。”

    大毛又一次的附和了季责的话:“对对对,我们掌柜说得对。”

    付拾一:???现场编得竟然还挺合情合理的!

    最后,季责才看一眼李长博,老老实实的认错:“李县令,这个事情,我知错。下回万万不敢再有。”

    崔备在旁边听了这半天,这会儿竟然还替季责开解了起来:“李县令,这个事儿也不怪季郎君,您看他也是一片好心。而且他也知错了——”

    李长博不置可否,只是问起了另外一个事情:“既然你知道他家门口吊死了人,那你看到玉佩和尸体的时候,没有半点联想?”

    季责被问住了。

    良久他才无奈承认了:“是有些联想。我以为那老妇人,就是崔郎君的母亲。心想或许其中是有什么过节——”

    李长博却没有让季责将话说完,而是直接打断他道:“可崔备怀疑自己母亲是被人勒死的时候,你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没有拦着崔备去找吴大新的麻烦。你在想什么?”

    此时李长博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季责身上,恍惚让季责有了一种自己被剖开,内里那点心思无处可藏的感觉。

    这句话,季责半天没答上来。

    而付拾一看一眼崔备,发现崔备表情愣住,大有怀疑人生的样子。

    付拾一同情的看崔备:可怜的娃,遇到这种事情,是有点怀疑人生哈。尤其是刚才还给人求情呢……想想都觉得心痛和愚蠢吧?

    良久,季责才无奈叹息一声,承认了自己那一点小心思:“这些事情,都被李县令发现了。的确,我是有点自己的私心。而因为这些私心,酿成了大错。”

    他十分愧疚的朝着崔备说了句:“崔郎君,是我对不住你。”

    崔备磕磕巴巴的说了句:“没……没事。”

    只不过看他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没事,更像是无意识的回答而已。

    吴大新这会儿也转过弯来了,大声道:“季责,你就是故意的!你说,那人是不是你弄我门口的!我说我怎么不认识那老妇呢!”

    季责却没跟吴大新否认什么,只是看向了李长博:“李县令,这个事情——是我不对。但我也只是偶然撞破了而已。其他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们甚至都没凑近看,就赶紧关门了。”

    他看一眼大毛:“不信您问大毛?”

    大毛不用李长博问,就立刻拼命的点头:“是是是!真的是!我们什么也没做,也没过去看,就把门关上了!”

    李长博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来。

    他看着季责,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既然是什么也没做,那你为何要擦你家店铺门口的横梁呢?而且你家门口不远处,还有几块砖石——我仔细看了看,砖石最近刚翻动过。青苔都没长起来。”

    这个问题,一下就整个屋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住了季责,等着他回答这个问题。

第2021章 难道不行

    李长博的这个问题,季责也是明显愣住。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季责最后给出的理由,明显有点底气不足:“那天发现有点脏,所以我擦了擦。至于砖石,那经常有人搬去坐,坐完了再搬回来。我也不好说什么,过往的人歇歇脚罢了。”

    这个理由吧,有点牵强了。

    但季责却越说越是理直气壮。最后甚至还柔和问了句:“难道我不能擦灰吗?”

    那是他家的横梁,自然是他想怎么擦,就怎么擦。

    这一点,付拾一觉得,就算是李三郎也管不了这个事情。

    可惜,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李长博似笑非笑看着季责:“季掌柜是聪明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说真话吗?有句话说得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季责却没有动摇。

    他依旧坚持道:“我没有说谎。”

    伙计也颤着声音说了句:“就是闲来无事擦了擦,掌柜让我擦,我偷懒,就擦了一根横梁,心想其他地方反正也看不见。那些砖是真的,就是过来过去的人歇歇脚,垫垫屁股用。我们掌柜也是好心——”

    “如果经常用来坐,那他们怕弄脏了衣裳,必定会清理干净。可是上面青苔长得很好,只是晒干了而已。”李长博笑笑,将不对劲的地方点出来:“而且还有断裂的。断口十分新,青苔都没长。近几日也没怎么下雨,想来青苔就没长起来。”

    “还有,他说是他擦的,你却说是你偷懒没擦其他地方——”李长博心平气和:“你们分明就是没有串供好。”

    他定定看住了那伙计:“季掌柜有钱,就算真查出来杀了人,他可以交钱买命。你呢?作为帮凶,同样是需偿命的。而且,还陷害旁人——罪加一等。”

    伙计毕竟是伙计。

    不仅年轻,而且眼界和认知,都明显的比不上季责。

    因此被这么一吓唬,当时就露出了恐慌来。

    根本比不上季责半点冷静。

    季责声音终于沉下来,抢在伙计之前开了口:“李县令,我们没有杀人,您这样说,怕是不妥吧?即便是您,我想也不能随意诬陷我们。”

    李长博却指出一点:“他迟疑了。”

    迟疑说明的确是害怕。

    可若没有杀人的人,怎会害怕?

    付拾一也提醒了一句:“你们将尸体挂在了吴大新家门口,什么都做得很好,唯独忘记将那些砖头,还有掉落在路上的鞋子给摆在尸体底下。”

    “而且转移尸体过程中,想来季掌柜自认身份高一等,所以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旁边看着的吧?”

    她笑眯眯的看住小伙计:“抛尸的是谁?啊?你说是别人出的主意,那你能拿出证据吗?人家要是不承认,你还能怎么证明呢?让我猜猜你把鞋子是怎么处理的——扔河里了?烧了?还是埋了?”

    随着付拾一一句句的话,那小伙计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更甚至,中间还忍不住的多看了季责好几眼。

    最后,付拾一又提起了鬼神之事:“人在做,天在看。你看吴家抛尸,损毁了尸体,最后吴家下场多惨?那玉佩,你们真相信是无缘无故掉的吗?早不掉,晚不掉,偏偏那时候掉了,还就被尸体一直带着——你们仔细想想?”

    当下之人,敬畏鬼神。

    尤其是这种恶有恶报的事情,他们更是相信。

    毕竟,许多遭报应的故事,流传十分广。口口相传,几乎变成了一种约束。

    本来空空提起,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效果。可是……偏偏这个玉佩,就很神奇。

    要是付拾一听见这话,肯定会想,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是很大吗?挪动尸体的时候,难免用力,以及衣衫触碰和纠缠。这种事情,其实也不算稀奇的。

    但是,小伙计和季责,显然都没有付拾一这样的思路。

    他们两人,在听见这话之后,面色都是一变。

    尤其是小伙计,简直是面色苍白,冷汗直冒。

    李长博和付拾一,也是老配合了,此时也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谁自然遭报应。”

    不仅是季责和小伙计,吴大新也是脸色惨白。

    他跪坐下去,双眼无神,眼眶通红,良久啜泣出声:“儿啊,是我对不住你啊!要不是我鬼迷心窍,不想闹大,怎么会这样?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是我们活该啊!”

    他哭得既伤心,又懊恼。估计心中还会想:死的为什么不是他?

    付拾一估摸着,经过这件事情,以后吴大新可能要变成一个善良的人。

    所以,即便吴大新哭得伤痛欲绝,付拾一和李长博,谁也没有心软的意思:毕竟,这样解读这件事情,其实也没毛病!

    再说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有毛病吗?

    当然没毛病!

    最先承受不住心理压力的,还是那个伙计。

    伙计看一眼季责,颤抖着说了实话:“人不是我们杀的。我只是一开门,就看到了尸体挂在门口,还有鞋子和砖头散了一地。”

    “我吓得厉害,赶忙去问掌柜怎么办。掌柜说把尸体挂到吴掌柜家门口去。这样等人们发现,吴掌柜可就只能关门了。这样镇子上就剩下我们一家铺子,以后生意根本不担心。”

    伙计连连磕头,颇有将头磕破的意思:“掌柜的许诺给我一吊钱,让我将事情办了,不许说出去!”

    季责的心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抖出来,一时之间有些恼怒。

    他怒瞪伙计,却根本不承认是自己的主意:“分明就是你说的,让我给你一吊钱!主意也是你出的!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听了你的馊主意!”

    付拾一听着这话,郑重其事地说了句:“鬼可真忙啊。”

    天天迷完这个心窍,又去迷那个,最后还要去报复,可真是太忙了。

    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不让鬼省心哦——

    这句看似玩笑的话,犹如一个火辣辣的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几个“鬼迷心窍”的人脸上。

第2022章 真不认识

    有人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就连李长博也扬了扬嘴角。

    崔备一改之前维护季责的样子,此时此刻,只剩下了若有所思和尴尬。

    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一眼季责。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心中是否后悔和怪罪季责。

    比起季责的推脱,小伙计则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季责:“要我出的主意,我怎么可能只要一吊钱!”

    不得不说,这句话就是人间真实了。

    要真有这么个想法,想讹一笔钱,那一吊钱肯定是不够的。

    尤其是小伙计一直在铺子里上班,估计对季责的收入也很有数。怎么

    一吊钱,买不了车也买不了房,实在不多。

    付拾一默默的想:看来季责是真的不太大方啊。

    而对于这话,季责居然也是无可反驳。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尴尬。

    伙计这个时候又说了句:“钱你也还没给,我怕你反悔,特地把鞋留着了!”

    付拾一一时之间,竟有点哑口无言:不得不说,留一手还是真的很有必要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且先不提到底是谁的主意,说说那老妇人到底是谁吧。”

    既然是上吊,又准确提到了砖块和鞋子,那可见的确很有可能是自杀。

    一般这种特地死到别人门口的自杀,都是因为死者对这家人,有深切的怨恨,或是遭遇了不平的事情,却无法给自己讨个公道,所以用这种情况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不得不说,这种作法,实在是并不可取。

    生命何其珍贵?何必因为一时之气,而轻易放弃?

    然而李长博问了这个,伙计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茫然:“我还真不认识她。说句实话,这个事情,真是有些怪。”

    他看一眼季责:“掌柜的也不像认识的样子。”

    季责苦笑:“我是真不认识。这种晦气事情,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事到如今,或许是意识到的确没有办法辩解,季责就放弃了挣扎,他叹一口气:“其实我和吴大新想法一样,看见尸体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要是闹大了,还真以为我把人怎么了才出这个事情,生意就别想做了。”

    吴大新看仇人一样看季责:“所以你就挪我门口了?”

    看着吴大新眼里熊熊怒火,付拾一怀疑,只要让这两人走出县衙大门,他们立刻就能掐起来,而且必定是只能活一个。

    季责直接无视了吴大新,一句话说到了重点:“我只是挪到了你门口,但可没叫你抛尸。”

    好家伙,这句话简直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打蛇打七寸”。

    吴大新肉眼可见的焉了,然后又肉眼可见的更愤怒了。

    最后吴大新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对,我就该跟你一样,把尸体再给你挪回去!”

    季责:……

    付拾一紧紧的闭上了自己的小嘴巴,并且不敢再继续让想象力驰骋:那画面,已经出来了。恐怖又搞笑是怎么一回事!

    但笑是不能笑的,这是个严肃又庄重的地方。

    付拾一甚至伸手牢牢的捂住了嘴。

    其他人同样是憋得辛苦。

    但凡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的人,都有点辛苦。

    李长博也缓和了半天,才能继续开口:“不可再吵。此乃公堂之上!”

    他看一眼小伙计,“果真不认识?”

    小伙计说了句实话:“真不认识,要是和我们有瓜葛,那吴掌柜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两隔壁,啥事儿不知道呢?”

    吴大新竟也没反驳,默认了这个事情。

    李长博没问季责,估计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气氛一度陷入了沉默当中。每个人都有点疑惑:这不就奇怪了?不认识,为啥跑到了他们家来死?

    付拾一忍不住多看季责两眼:这个人这么鸡贼,不会还有什么隐瞒的事情吧?

    吴大新苦笑:“我真不认识。要认识,我哪敢这么处理?悄悄扔了也行啊,不然拖走埋了也行——”

    李长博同样也是一脸沉吟。

    这个事情,眼看着陷入了僵局。

    徐双鱼此时小小声的说了句:“那有没有可能,尸体还被转移过?”

    众人错愕,但细细一想:诶?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付拾一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那这个事情很有意思了。毕竟,第一案发现场,可不好伪装。”

    而且那么早的话……

    除非是夜里就死了,或者干脆就是下午死的。

    李长博思忖片刻:“最近你们镇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与老人有关的。”

    这个问题,让吴大新,季责,乃至于崔备等,都忍不住的拼命想。

    崔备犹豫片刻,提了一句:“我老娘不见了?”

    他们还是找了一天多的。

    后来把尸体误认为他老娘,这才没有继续找。

    李长博摇头:“更早一点。就是十三日之前。”

    最后,还是伙计想起来一件事情:“隔壁卖布的掌柜和他婆娘吵了一架。原因就是因为他老娘。”

    “那掌柜是家里大儿子,当年他爹死的早,他老娘就带着他改嫁过来,又生了个儿子,后来不是大了吗?就入赘到了卖布这家来了。”伙计压低声音:“入赘嘛,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老丈人死了,才算是出了头。”

    “但他婆娘厉害。他老娘前些日子来借钱,后头两口子就吵架了。现在两人都还没和好呢。”

    小伙计发挥了充分的想象力:“这不会就是他老娘吧?我也没见过,就是听人说的。也有点日子了,是上个月的事。”

    他一说这个事情,吴大新倒是想起来了:“这个事情也听说了。说当时闹得挺难堪,话也说得挺绝的。”

    季责也点点头:“镇上人议论了两天,不过他们两口子平时人还不错,后头就没好意思再议论。我也没见过那妇人,不过,也许叫来问问?要真是他老娘,搞不好还真是他挪过来我这边的——”

    他说着说着,也有点火大起来。

    付拾一简直都快惊呆了:不会吧不会吧?一波三折都没这么精彩的吧?

    李长博沉吟片刻,下了决断:“去将卖布的掌柜夫妻二人请来吧。”

    ------题外话------

    今天情人节,祝福所有小可爱们都情人节快乐~

第2023章 意外收获

    卖布掌柜二人很快被请了过来。

    丈夫叫佟大志,妻子是阮氏。

    阮氏生得吧……有点五大三粗。

    反而佟大志就很秀气。

    两人站在一起吧,一个健壮一个秀气,也不能说是不般配,就是有点微妙感。

    付拾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想起他们说的,阮氏和佟大志吵架的事情。

    如果两人吵架的话……应该是阮氏占上风?

    所以,婆媳不和?

    如果是入赘的话,也不奇怪。

    入赘就跟男子出嫁一样,没有任何区别。而且会比女子出嫁地位更低——这个是指在妻子家的地位。

    在阮氏看来,佟大志既然是入赘,那理所应当就应该不用管婆婆。

    可光是婆媳矛盾的话,不至于寻短见吧?

    付拾一陷入了沉思。

    上了公堂,李长博直接问佟大志:“听闻前些日子你们夫妻二人吵架,是为何故?”

    这话直接就将佟大志和阮氏给问得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迷惑:现在县令这么闲?连夫妻吵架也要管吗?

    虽然夫妻二人还吵着架,但是显然在这一刻,两人的心中所想,是互通的。

    佟大志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反问一句:“县令,夫妻吵架的事情,也未曾妨碍任何人——”

    李长博顿了一顿,才提醒一句:“这种事情我们不管,我想问的是你老娘。”

    佟大志愣住。

    阮氏一脸糊涂:“婆母怎么了?”

    李长博沉吟一下,没有直说可能已经死了,只问:“听闻你婆母曾经过来寻你们?而后不欢而散?”

    阮氏点点头,欲言又止。

    佟大志皱起眉头。

    李长博只再问一句:“那之后,你们可有见过老人家?”

    阮氏摇摇头,神情已经有些紧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季责身上:“季掌柜——”

    今天吴家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镇上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吴大新和崔备在这里,谁也不觉得奇怪。

    可季责怎么也在?

    现在还将他们夫妻二人叫过来,阮氏不想多想都做不到。

    佟大志也是忍不住问一句:“到底怎么了?”

    季责此时已经是自身难保,根本不想多言,只看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微微一颔首,让季责说。

    季责就将今日事情说了一遍,最后看住佟大志:“佟掌柜,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们家最近出了变故。而且那老妇人偏偏吊死在了我们门口,我想,是不是弄错了?”

    要是搞不清楚这个事情,季责心知肚明自己很可能被当成罪魁祸首——不仅害死了老妇,更是挪动尸体,陷害了吴大新。

    所以,他反而是这里所有人里,最担心事情不能查明白的人。

    季责说完之后,就很殷切的看着佟大志。

    佟大志却已经傻了。

    阮氏也呆住了。

    李长博这个时候才提出:“既然如此,佟掌柜就随我去看看那老妇人罢。或是回想一下,看看老妇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用作辨认的——”

    “我去看看。”佟大志嗓子都有点哑,可是语气很坚决。

    阮氏也道:“我也去看看。”

    夫妻两人,此时反而没有之前的别扭样子。

    阮氏主动握住了佟大志的手,佟大志也将阮氏反握住。

    两人甚至紧紧的靠在一起,仿佛抱团取暖一样。

    一行人,一路去了验尸房。

    老妇人的尸体再一次被抬上来。

    付拾一也跟进去看。

    不得不说,高度腐败,呈现巨人观的尸体,真的是难以辨认——通常这种情况,就连直系亲属都未必能够辨认。

    也就是俗称的,亲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佟大志和阮氏的反应,和付拾一预料之中的一模一样。

    根本没来得及看两眼,就歪头到了一边,干呕出声。

    徐双鱼赶紧将二人带了出去。

    等到缓和了一点之后,两人却迟疑着,有点不太敢再看。

    佟大志更是问了一句:“怎么会觉得是我老娘?”

    徐双鱼被这个话给问住了,好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觉得?就是猜测?

    这个问题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付拾一轻声道:“只是有这个可能。所以才问问你们。毕竟,我们也想尽快找到死者的家里人,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佟大志神色很复杂。

    阮氏想了想,轻声说了句:“我婆母的左手大拇指根,有一道伤,听她说,是以前砍猪草的时候,弄伤了的,伤很深,都见了骨。所以好了之后,就留下这么一个大疤。”

    付拾一看向徐双鱼,用眼神询问:有吗?

    徐双鱼点点头。

    死者身份确认了。

    可看着眼前这对夫妻,付拾一的心情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点茫然:所以,真的是家庭纠纷,导致的这样?

    阮氏当然看到徐双鱼点头。

    佟大志也看见了。

    一时之间,这对夫妻脸上,也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茫然来。

    付拾一转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李长博他们。

    李长博还是很了解付拾一,一看她的神色,就扬眉问道:“确定了?”

    付拾一点点头:“嗯。”

    死者的确是佟大志的老娘。

    他娘姓周,人称周大娘。

    周大娘今年四十七。

    说实话,看着年纪一点和实际年龄也不符。

    就连牙齿和体态年龄也是严重不符。

    造成这样情况的原因,很简单。

    就是单纯的操劳。

    她至少比实际的年纪看起来老了十多岁。

    周大娘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丧夫,带着当时十三岁的佟大志改嫁到了隔壁镇。可惜,也是一样贫穷的家庭。

    佟大志是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周大娘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他。更不要说给他娶媳妇什么的。

    所以,周大娘才不得不嫁。

    嫁过来之后,周大娘在三十岁那年,怀了孕,生了小儿子。

    从那之后,日子就更艰难了。

    可是继父没两年,也死了。

    这一回,周大娘就算想嫁,也找不到人敢娶。

    好在家里还有两亩地。勉强够吃饭。

    至于其他的,那是再也顾不上。

    等佟大志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周大娘愁白了头,最后打听到了阮家要招赘。

    她就将佟大志送来了。佟大志生得不错,为人也聪明,甚至小时候还学了两年的算经,因此被阮掌柜给看中了。

    佟大志本来是不愿意的。可周大娘不管不顾就将这个事情定了下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之后,佟大志再也没有回去看过周大娘。周大娘也没再过来看大儿子一眼。

    阮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小心翼翼看一眼佟大志。

    是的,这一切都是阮氏说出来的,佟大志现在,仿佛魔怔了。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2024章 如此感情

    而阮氏这样的反应,以及对周大娘的了解,让付拾一和李长博都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两眼。

    这样了解自己婆母的人,态度又是如此,果真像是传闻那样,她为了不想给婆母钱,所以就和丈夫大吵大闹?

    付拾一和李长博都觉得不太像。

    李长博沉吟片刻,问了阮氏一句:“那周大娘的确过来找过你们?”

    阮氏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苦笑着点头承认了:“是来找过我们。初十那天,婆母过来借钱。数目不算小,说是想给阿弟娶媳妇。我没借。婆母当时也没多说,说了些哀求的话,我也没理会,她就走了。没想到……”

    不得不说,阮氏还是挺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李长博真正想问的问题。

    但付拾一看着阮氏嘴角的苦笑,干脆的问了她一句:“只是不借钱,不至于吧?”

    阮氏笑容僵了片刻,最后才很小声地说了句:“我骂了她,还推了一把,最后跟她说,活成这样,不如去死。既然养不起,何必生下来?”

    她叹一口气:“都怪我。”

    付拾一平静的看着阮氏,又看一眼佟大志。

    自始至终,佟大志好像都没怪过自己的妻子。也没有发怒生气的样子,反而只是呆滞的,仿佛陷入了某种情绪中,难以自拔。

    这不符合他们之前说的,两口子爆发了激烈正常的样子。

    李长博和付拾一的感受一样。

    虽然阮氏这一番解释,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是他总觉得是有哪里不对的。

    李长博便索性看住佟大志,沉声开口打断他:“佟大志,是如此吗?”

    佟大志被点了名字,陡然回过神来,茫茫然看住李长博,好似刚才什么话都没有听见。

    李长博也没有不耐,反倒是将方才阮氏的话又重新问了一遍。

    佟大志听到最后,却哑着嗓子否定了:“不是这样。”

    阮氏轻声唤他,语气里竟有些祈求的意思:“志郎!”

    佟大志侧头看阮氏,眼眶渐渐红了,他道:“你的心思我明白。”

    阮氏更加着急:“志郎!”

    佟大志收回目光,盯着验尸房的方向。

    虽然隔着墙,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可佟大志却好似看见了里头躺着的那名老妇人一般。

    他道:“是我。是我跟她说,不如去死。既然养不起,何苦要生?从她将我卖给阮家的时候,我就是阮家的人,她已跟我没有关系。”

    “是我跟她说,当年那笔钱,已是买断了我和她之间的生养恩情。她儿子要成婚,与我有什么关系?”

    佟大志低下头去,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水光。

    他脚上的布鞋上,更是多出一点水渍。但布料颜色太深,很快就看不清了。

    可他还是轻声继续说下去:“也是我亲手将她赶出去,将她关在门外。”

    佟大志伸手捂住了脸。

    李长博不置可否。

    这种事情,从来外人都是无法做出评论的。

    原因很简单,没有经历过,就什么也不该说。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又各自经历了什么,旁人都不知晓,也没有资格做评价。

    阮氏伸手扶住了佟大志,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出来:“可婆母走的时候,的确好好的。没有受伤,也没有不舒服。”

    潜台词就是:周大娘的死,和佟大志并无关系。就算因为这个话,周大娘自己上吊了,但也怪不了佟大志。

    付拾一听明白了。也看出来阮氏对佟大志的维护之情。

    方才阮氏甚至自己将这个事情担了下来,原因也只有一个:佟大志是周大娘的亲儿子,如果别人知道佟大志做了这些,以至于周大娘上吊,那以后佟大志就会被人议论和指点,甚至可能会被批判。

    阮氏可能觉得,她承认这个事情,虽然也会被议论指点,但毕竟只是儿媳,旁人说话也不会那么难听。

    付拾一轻声且中肯的对佟大志道:“你有一个好妻子。”

    佟大志也握住了阮氏的手,苦笑一声:“如果不是她与阿耶,我哪能有今天?”

    他又叹了一口气:“那日我想起从前种种,心中一股恶气,说了许多难听话,也做了过分的事情。是她一直拦着我,事后还与我吵了一架。说我不该如此。就算当年……我也不至于要这样。”

    “她是个心软的人,又孝顺。如果我听了她的——”

    佟大志说不下去了。

    阮氏轻轻的揽住了佟大志的肩膀,神色和语气都很温柔:“不怪你,也是我没做好。我该悄悄的给她些钱,不该直接与你吵。更不该与你赌气,没有寻过去。”

    “你吃了那么多苦,心中必是难受的。我什么都没经历,却指责你,是我不好。”

    阮氏的温柔,一下子让佟大志靠在她肩膀上,蓦然哭出声。

    他们两个身高倒是差不多,这样将头埋在阮氏肩膀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协调的。

    可不得不说,众人都看呆了。

    看着他们这样,众人脑子里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一个词来:小鸟依人。

    就是有点颠倒。

    鬼使神差的,徐双鱼看了一眼付拾一:除了身高不符,有时候感觉付小娘子和李县令也……

    这头人家两口子抱着,李长博也给了一定的时间。

    不过,过了那个时间后,他就很自然而然的咳嗽一声:“现在先说说公事罢。既然确定是周大娘,那肯定是要叫家里人过来一趟的。你们可知道周大娘家住何处?”

    佟大志和阮氏这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瞬间两人都弹开了。

    阮氏似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都飞起了一丝丝的薄红,低声道:“知道。就在小石村里。进村后,第五家就是。院子是篱笆墙,还种了一颗桃子树。”

    佟大志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甚至比他还知道得清楚。

    阮氏拢了拢鬓发,很自然而然道:“后头我去送了几次年礼。所以知道。”

    恐怕未必是几次。

    佟大志眼眶通红,哑着嗓子:“你又何必——”

    阮氏温和笑了笑:“没什么的,反正也要给别的亲戚送。”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要不是这里这么多人,你猜他们会不会拥抱亲吻?

    ------题外话------

    今天是元宵节,大家吃元宵了没有哇?吃的什么馅?在最传统的情人节,阿音这里,祝福所有小仙女们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已经有对象的,就发大财!变瘦变美!——比如顾婉音,她就可以变富变美变瘦!

第2025章 有人报案

    现在这样的情况,倒是基本可以确定周大娘的死因了。

    只是为何她的尸体跑到了季责家门口,李长博和付拾一等人讨论之后,觉得很可能是挂错了。

    周大娘可能想死在佟大志家门口。

    可没想到……

    当时李长博也现场考察过,的确是这样的。季家和佟大志家是紧挨着的,而且一左一右,几乎格局都一样。就连铺面大小都一样,除了挂的幡子不一样,其他的都一样。

    尤其是天黑关门之后,那就更看不太出来区别了。

    熟悉的人不会走错,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呢?

    虽然听上去有点奇怪,但是付拾一和李长博都认为这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情况。

    如果今天死的是崔备的老娘,可能还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或是他杀的可能。但如果是佟大志的老娘……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总不能是谋财害命。”

    毕竟周大娘已经那么穷了,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但也不可妄下定论,再问问佟大志的弟弟吧。”经历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如果说总结出什么道理,李长博觉得那一定是:谨慎。

    毕竟崔备就不谨慎,以至于……

    盘点下来,他以为,崔备和吴明两个人是最惨的。也是最倒霉的。

    崔备好端端的,惹上了人命官司,还操办了一场丧礼,伤心了好几日。

    而吴明……命都没了。

    至于为什么不同情吴大新,可能是因为在这个事情里,他也不无辜吧。

    后续的事情,全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如果当时就报了案,保护好现场,没准当天上午就破案了。

    付拾一感叹道:“看来还是要加紧宣传力度才行啊。人民群众,对我们的力量真是一无所知。”

    她这样一说,李长博倒是想起了一个自己已经想了很久的事情,于是压低声音:“晚上回家,我有个想法,你帮我看看。”

    付拾一当然觉得没问题。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不过,在等佟大志弟弟的时候,李长博便先解决崔备他们的事情。

    一具尸体,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也真的是……让人叹为观止。

    李长博看着底下一群垂头丧气的人,缓缓道:“事情基本上已经明了,老妇人的事情且先不提,只说吴明丧命的案子——”

    厉海已经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审问过,确定吴明的确是打斗中误伤的——本来离他挺远,结果吴明自己滑了脚,摔倒了,那斧头也正好落下去。

    一下就酿成了悲剧。

    而且,斧头的确是吴明自己家的。

    还是吴明自己拿出来的,只是被抢走了而已。

    因此,也只能算是个过失杀人。

    至于崔备,虽然是误以为那是自己老娘,但如此冲动和暴力,也不可取。

    因此李长博只将误杀了吴明那个王大牛流放三百里,徒一年。

    并且吴明所有丧葬费用,全部由崔备与季责承担。

    崔备虽然占主因,但季责明知是怎么回事,却故意怂恿,造成误会,责任同样大。

    因此,季责也要负责。

    除了承担丧葬费之外,还要负责赔偿那王大牛和崔备一些钱。

    最后,季责还要给衙门交一大笔罚款。

    根据付拾一的保守估计,季责的钱加起来,少说三年利润没了。

    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季责肯定是不可能继续开铺子了。

    崔备主动看向吴大新:“吴掌柜,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的粮食,只供应你一家,比市面上的粮食低一成的价格。”

    他虽然觉得冤枉,但是也真心的觉得抱歉。

    钱好说,可人命,没了就没了。

    这个道理,还是他误以为周大娘就是自己老娘,伤心了好几日才体会出来的。

    然而吴大新却不接受:“不用你猫哭耗子。”

    崔备满怀愧疚:“你打我骂我都成。这个事情怪我。吴明的后事,我一定给大办——”

    正好家里那些东西都现成的,风水先生都还没走呢……就是棺材,棺材都睡过了,就不好再用。

    他又看一眼李长博,想了想说了句:“那棺材也是好木头,您替我问问佟掌柜要不要?若要的话,也不要钱,拉走就是了。”

    其实都是一个镇上的,他们也都认识,这种情况,送了就只当结个善缘。

    李长博轻应一声:“我帮你问问。”

    如今佟大志还没缓过来呢,阮氏还在安抚他的情绪。

    对于这样的判决,季责是最不服气的:“那佟掌柜是不是该赔偿我?他的家务事,才闹成这样。”

    李长博对于季责这个问题,只道:“这个如何怪他?你受罚,是因为你转移尸体,嫁祸给吴掌柜,又在发现事情真相之后,故意隐瞒和诱导崔郎君。并非如你所想那般。”

    “就算周大娘是佟掌柜的母亲,可是尸体不是佟掌柜挂在你家门口的,也是他故意要陷害你。你原可以报案了事,却非要转移尸体——要怪,只怪你心术不正。”

    季责的脸色瞬间阴沉,他看一眼吴大新,眼神隐约之间竟有点怨毒。

    李长博似笑非笑:“当然,哪怕你当时就想着陷害吴掌柜,然后故意撞破这个事情,都不至于损失这么大。你要这么想也不是不行。”

    付拾一差点笑出声来:李县令分明是在季责心口上扎小刀!

    而且这种反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过,光看季责那一副被人借了五百万不还的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恐怕季责他还真那么想了。

    季责这一次没说出什么话来。

    李长博扫了众人一眼,尤其是崔备等人,语重心长:“人生在世,不求处处做好事,但求至少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崔备那是半点也不心虚:“是是是,李县令说得是。”

    吴大新和季责两人都没说话。他们都是一时的私心,反而害了自己,害了家里人。

    这件事情,也算是这么了结了。剩下的就是周大娘的事情,以及帮崔备寻找母亲的事情。

    吕德华匆匆进来与李长博禀告:“佟大志的弟弟来了。不过,不是咱们找来的,他是来报案的。”

    付拾一顿时一愣,摸着肚子想:这不就巧了吗?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

第2026章 令人唏嘘

    既然如何巧,虽然崔备和吴大新都能走了,可谁也没走,反而留下来围观。

    毕竟,他们都挺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都付出了惨痛的教训,说不郁闷是不可能的,可正因郁闷,所以才更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付拾一也是炯炯有神的看着,坐在椅子上,摸着圆溜溜的肚子,安安静静等着看。

    李长博让吕德华将人带上来。

    佟大志的弟弟,今年也有二十了。叫赵良。

    赵良虽然和佟大志并不是一个父亲,但不得不说,赵良和佟大志,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特别是眼睛,看上去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估计都是遗传了周大娘。

    赵良挺高,瘦瘦的,虽然有点黑,但看上去还挺俊俏。

    而且赵良虽然瘦,但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干瘦,而是常年劳作那种精瘦,属于穿衣显瘦,但实际上肌肉线条流畅,而且十分有劲那种。

    付拾一忍不住都多看了两眼:果然年轻就是好看啊——

    赵良进来,虽然不明就里,但也挺落落大安。

    就算是看见佟大志两口子,也是微微顿了一下之后,就温和打了招呼:“阿兄,阿嫂。”

    这下,反而就让佟大志和阮氏都有点不自在——闹到这个地步,两人还是有点没脸见这个弟弟的。

    佟大志抿住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回应,只是转开了头,假装没听见。

    阮氏勉强一笑,多多少少有点歉然的意思。

    赵良被阮氏的笑容弄得一愣,敏感的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阿娘呢?”

    佟大志和阮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长博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佟大志和阮氏会尴尬,他可不会,他委婉的提示一句:“你先做好心理准备,然后我告诉你一个事情。”

    谁听见这话,都不会觉得要告诉他的是好事。

    赵良几乎下意识联想到了周大娘身上:“阿娘出事了?”

    李长博微微颔首,承认了这个事情。

    赵良直接瞪大了眼睛,却不看李长博,只是看住佟大志两夫妻:“怎么回事,阿娘她不是说去阿兄那儿住几天?帮你们照顾照顾孩子?”

    虽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但是赵良也只是单纯的惊讶和觉得纳闷,并没有质问或是恼怒的意思,看得出来,这是个脾气很好的小伙子。

    可佟大志怎么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就连阮氏,也是闪躲着赵良的目光,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赵良有些着急:“阿娘到底怎么了?是摔了,还是病了,还是怎么了?”

    见夫妻二人都不开口,赵良才茫然的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缓缓的说出真相:“周大娘她上吊了。”

    赵良的眼睛惊愕瞪得老大,神情都呆滞了,却仍旧下意识的反驳:“这怎么可能?”

    渐渐的他回过神来,却仍旧不肯相信这个事情,只是不停的反驳:“不可能的,阿娘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叮嘱我照顾好家里的鸡鸭。”

    “不可能的,阿娘怎么可能上吊?这么多年,这么苦的日子——”

    佟大志此时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直接对着赵良跪下了;“都怪我!”

    赵良伸手赶忙去扶佟大志,可没想到佟大志旁边的阮氏也跪下了,泪眼婆娑道:“这个事情,怪我们。”

    这下,赵亮好像忽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伸出去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

    他看看佟大志,又看看阮氏,再开口,声音就显得有点肃穆和沙哑:“到底怎么回事?”

    佟大志却哆嗦着嘴唇,无论如何说不出真相。

    阮氏却将心一横,说道:“都怪我,婆母过来借钱,这两年生意不好,没赚什么钱,我心里不痛快,就说了几句重话,还将婆母赶出了家门。婆母一时想不开——”

    她说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去看赵良的反应。

    赵良却是一声不吭,面上的神色也好似凝固。

    他一双眼睛清亮,注视着阮氏,让阮氏不由自主别开头,不敢与之对视。

    佟大志伸手将阮氏拉住,苦笑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赵良说了一句:“阿嫂不会做这样的事。”

    他的神色格外肃穆:“如果不是阿嫂,我小时候早就病死。阿娘也活不到现在。不会是阿嫂。”

    阮氏愣住,却颤抖着坚持:“就是我——”

    “不是她。是我。”佟大志却没有让阮氏替自己揽下这个罪过的意思,他低着头,苦笑了一声:“是我。这么多年,我依旧恨她。所以我说了许多难听的话,还将她赶走。她大概也恨我。”

    所以才用了这种决绝的方式,去表达她的不满。

    赵良举起了拳头。

    佟大志不闪不避,心甘情愿承受来自胞弟的拳头,甚至闭上眼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良会将佟大志打一顿的时候,可赵良却咬着牙,又恨恨地将拳头放下了。

    佟大志等了半天也没等来预料之中的疼痛,睁开眼,就看见赵良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自己。

    他茫然的看着赵良,心里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还涌起一股失落。

    或许挨了打,反而还要好受些。

    现在这样,佟大志心中觉得更加煎熬。

    阮氏低声哭出声。

    佟大志问赵良:“你为什么不动手?”

    赵良咬着牙,腮帮子都鼓出一块来,声音里难掩愤怒,却依旧控制住自己:“我打你,阿娘也回不来。”

    一拳打下去,固然痛快。

    可就算将佟大志打死,周大娘也不可能回来。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能重新来过。

    赵良看了佟大志一眼,眼神依旧清亮,可却也复杂:“阿娘跟我说过,拳头好用,可打不到人心。打人疼一时,不疼了,也就忘了。没用。”

    “阿娘也不想我打你。她疼你。”赵良说完这话,就收回了目光,好似不想再多看佟大志一眼。

    他看向李长博,眼眶却通红了:“阿娘其实病了。大夫说她活不久了。我用娶媳妇的钱,给她看的病。她心里不安心,觉得临死了还拖累我。所以估计就想去找阿兄借钱。也想看看阿兄能不能不记恨她。”

第2027章 真相如此

    众人听见这话,都是一愣:周大娘病了?活不久了?这……

    佟大志也愣住,他甚至忘了自己和赵良的不亲近,上前一把抓住了赵良的胳膊:“怎么回事?”

    “阿娘春天时候,就开始咳血。”赵良垂下头,声音很低,虽然不疾不徐地说着话,但是都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丝的哽咽。

    “阿娘本来给我攒了钱,准备给我说个亲事。所以不舍得看病,一开始瞒着我。”

    “我帮人做砖,天亮出门,快天黑才能回家,吃过饭,沾床就能睡着,所以一直没发现这个事情。”

    “直到刚入夏时候,阿娘直接昏过去。我才知道她已经病得这样严重。我不顾她反对,拿着钱给了大夫,抓了药回来。”

    “阿娘心疼,可药都熬好了,她只能喝下去。”

    “可我和她都知道,那药就是让她不那么难受,但救不了命。”

    “大夫说,可能最多也就是到冬天。一冷下来,她的病就发作更厉害。”

    “后来阿娘就不肯吃药了,我逼她,她就说立刻去死。我也不敢逼她。我没再去打砖,就在家里干活,伺候她。”

    “阿娘想在临死之前,给我说个亲事,让我赶快成婚,别再耽误了。但是哪个都不肯嫁过来。只有一亩薄田,养活两张嘴都勉强,孩子生下来只能饿死。”

    赵良眼泪终于掉下来:“有时候,我听见阿娘偷偷哭。也听见阿娘去求媒婆。可没钱,媒婆也没办法。”

    “那天,阿娘说去赶集,找找阿嫂,看看阿嫂认不认识什么人。不管招赘也好,娶亲也好,总要给我安顿好了才行。”

    “阿嫂人好,我也放心,送阿娘到镇上,就回去弄田了。”

    “后来傍晚,阿娘带着一包点心回来,乐呵呵的跟我说,阿嫂知道情况,叫她过去住几天,也跟孩子们亲近亲近。”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阿兄终于知道阿娘的用心,也知道阿娘的情况,就不再记恨了。所以,我就听阿娘的,隔了两天,又送她去镇上。可我没想到……”赵良捂住了脸,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

    他蹲在地上,肩膀耸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佟大志神色呆呆的,也不知想了什么。

    最后他低下头去:“我不知道。她没说。”

    阮氏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我竟也不知道。之前怀孕生孩子,我过年之后就没再过去看过你们——你怎么不早来找我?”

    赵良没有回答。

    但想想,估计是周大娘不让。

    众人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件事情在里头,一时之间都是心情复杂,唏嘘无比。

    崔备更是忍不住的啜泣出声,用手帕不停的擦眼睛:“当娘的,总是不想给自己子女添麻烦的。”

    佟大志喃喃出声:“可她当年,为了让我入赘,硬是喊了人牙子来,问我去当奴仆,还是去入赘。还说,她养了我那么多年,就是讨债的。早该回报她了。”

    所以佟大志气愤的选择了入赘,问阮掌柜讨了钱,当成是聘礼,扔给了周大娘。告诉周大娘,这笔钱,就当是买断了母子情分。

    当初带着佟大志本来就是被嫌弃的存在,继父虽然不是什么坏人,可也不见得会亲近他,看在周大娘面上,勉强养活佟大志而已。

    加上后来赵良出生,佟大志的待遇更加降低,年纪小小的,就得去干重活。

    周大娘也只是叫佟大志忍耐。却转头将家里最好的布,最好的米,都给赵良。

    佟大志不是不嫉妒,也不是不觉得周大娘偏心。

    可至少周大娘还是疼他的。

    可没想到,继父死了,周大娘熬了一年多,就要将他卖了。

    因为要养活赵良。

    佟大志觉得,周大娘早就忘了她也是他娘了。

    所以他心中愤怒。

    然而周大娘拿着那一笔钱,答应得很干脆。

    母子二人,从那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

    阮氏提过几次,说要不逢年过节还是回去看看,可佟大志从来都是不答应,甚至还会因此和阮氏别扭。

    久了,阮氏都不敢劝。

    直到那天,周大娘上门来。

    不是找阮氏,而是直接找佟大志。

    佟大志看着那个苍老妇人,心中说畅快也畅快,觉得就是报应。

    可畅快之余,又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又疼又难受。

    等听到老妇人是要借钱,给赵良娶媳妇,他克制不住心中的怨气,将当年那些埋在心头的怨气,都发泄出来。

    那些难听的话,也不知道在心里头酝酿了多少年,如今总算找到了出口,如同泄洪一样,一股脑的喷涌而出,拦都拦不住。

    等说完了,他仍旧觉得不解气,忍不住就狠狠的推了一把眼前苍老的妇人,一如多年前,她毫不犹豫将自己推出家门,恶声恶气的说:“这里是你家吗?你那阿耶是个短命鬼,你就是个没人要的!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这屋子是你弟弟的,这地也是你弟弟的,哪样东西都和你没关系!”

    佟大志觉得,应该以牙还牙。

    所以他也恶声恶气:“我早就和你没关系!钱花完了又想起我了?没门!既然养不起,当时为什么要生孩子?没办法?没办法那就去死好了!你拿了钱,我就是阮家的人!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当时老妇人是什么反应来着?

    是了,只是含着眼泪看着他,嗫嚅的喊他:“大志——”

    可他将门关上了,将她关在门外了。

    甚至连她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然后还和好言相劝的阮氏大吵一架,气得阮氏直哭,还骂他没良心,不记得生养的恩情。

    佟大志想着从前一幕幕,后来一幕幕,忽然觉得阮氏骂得很对,自己就是个白眼狼,没良心,连生养的恩情都忘了。

    阮氏哭道:“当年那钱,后来她都退回来了。还卖了一亩地,多给了一些。跟我阿耶说,别亏了你。也叫阿爷不用担心,他们不会来沾咱们便宜。这些话,我阿耶临走的时候,才跟我说。我一直也没寻到合适机会提。”

    ------题外话------

    这个案子也了结了,书也快要完结啦~大家想看番外些什么,可以留言告诉阿音啦~

第2028章 一点私心

    众人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时之间都有些惊住了。

    愿意为周大娘的确是做了对不起佟大志的事情,所以佟大志这样憎恨,而后周大娘的报复,都合情合理。

    可没想到,周大娘却是如此。

    付拾一摸着肚子,心情十分复杂:那么问来了,这样一个有母爱之心的人,真的会吊死在自己儿子门口,让自己儿子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吗?

    以前或许付拾一还不敢确定答案。

    可现在,摸着肚子里尚未出生的芃芃,付拾一却能给出个确定的答案。

    不会的。

    当初周大娘做出那个决定,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就算黯然伤心,但也绝不至于如此报复。

    而所有人受到的震撼,远远没有佟大志受到的震撼来得多。

    佟大志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那表情既有茫然,又有惊愕和茫然,更多的,是难以接受。

    一个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恨错了。

    不仅不应该恨,而且对方还对自己有恩情——

    这样的事情,大概谁摊上,都觉得难以接受。

    良久,佟大志看住泪眼婆娑的阮氏,嘴唇开合,只气若游丝地问出了几个字:“真的?”

    阮氏含泪点头。

    这样的事情,阮氏怎么可能撒谎?

    她低声道:“婆母不许我们告诉你。说这是入赘的规矩,她穷,你如果知道真相,心中必定难过,你又是个心软的孩子,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接济。可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入赘已是被人笑话,如果再接济穷亲戚,肯定被人笑话瞧不起。”

    “而且,也影响你过正常日子。婆母说,你已经十分命苦,也该过点轻松日子。”

    “这些年,我阿耶出于私心,到底也没说。只吩咐我逢年过节去送些点心布匹,偶尔也塞点钱,正常走动。”阮氏低头,面上全是歉疚和害怕:“这个事情怪我和阿耶,你怨我,打我几下都行。就是别……”

    看得出来,阮氏很爱重佟大志。

    也很珍惜与佟大志之间的感情。

    所以才会如此惶恐不安。

    但阮掌柜当年的用意,也不难猜测:无非是怕佟大志只是为了钱才入赘,想看看佟大志人品,又觉得,说出来,佟大志的确会挂心那头,无法一心一意当阮家是自己家。

    阮掌柜虽然是做买卖,不缺那一点钱。可他毕竟不是做慈善的。更何况为了自己独女——

    佟大志好似缓过来一点,他看着阮氏不安的煎熬样子,沉默着,却伸手握住了阮氏的手:“本来也不怪你。你已经对我够好了。也替我做了那么多事——”

    阮氏见佟大志这样说,心里的不安这才稍微褪去一点,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抹了一把眼泪,轻声道:“婆母的丧事,我们来办。这件事情的确是因我们而起,给大家添麻烦了。”

    阮氏看一眼崔备等人,真心实意的对着他们行礼道歉:“这件事情怪我们,是我们家的事情,连累了大家,所以我们愿意赔偿——”

    李长博淡淡道:“无需如此。他们自己做错了事情。”

    吴大新自己抛的尸,怪谁?

    崔备自己不看清楚,又如此不谨慎,冲动行事,也该长教训。

    唯独季责……

    季责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开了口:“旁人不无辜,我却是受了连累。就算我没挪尸体,那我必然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进而影响生意。”

    所以,潜台词就是:他要赔偿。

    付拾一忍不住想起了一句话:脸皮厚到一定程度,也等于是无敌。

    季责就属于天下无敌那种。

    阮氏迟疑了一下,看一眼佟大志。

    佟大志勉强打起精神来,“应——”

    李长博看了一眼季责,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佟大志的话:“大可不必。”

    所有人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李长博。

    季责更是有些恼怒:“李县令,总不能我一个人受损失吧?那又不是我老娘!”

    李长博却面不改色,缓缓道:“这件事情,无需赔偿。毕竟,没人发现尸体在你家门口。也没让你生意受到损失。”

    顿了顿,他看一眼季责:“而且说不定这件事情,还另有隐情。”

    季责面色已经不太好看:“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隐情!”

    付拾一感觉,季责快要露出真面目了——现在的季责,可半点没有那种翩翩风度的样子!

    而对于季责的愤怒,李长博根本就不理会。

    他只是看向了赵良:“周大娘既然从来都没有和你兄长反目,离得也不远,周大娘又去找过好几次阮掌柜,应该清楚阮家在哪里吧?”

    赵良虽然纳闷为何李长博会问这么一个浅显问题,但仍旧是认真回答了:“这是自然。阿娘当然知道在哪里。之前阿兄去外地进货,一走几个月,每隔两天,我阿娘都过来看一眼,生怕嫂子受了委屈,被人欺负,或是遇到什么事情。”

    “就是阿兄在,阿娘也会趁着赶集,悄悄过去看一眼。远远的看一眼,知道阿兄好不好。”

    赵良神色有些复杂:“阿娘一直跟我说,阿兄也过得不容易。”

    佟大志的眼眶通红。

    而李长博听见这番话,微微颔首,似笑非笑地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季责身上:“所以,明白为何还有隐情了吗?周大娘肯定不会走错门。”

    “而且那么多铺子,为啥偏偏选中了你家呢?”

    这个问题,顿时就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地有了几分深思。

    点出这一点疑惑之后,众人都纷纷想到了一个可疑的地方:是啊,周大娘应该对镇上都十分熟悉的,那不仅不存在走错了地方,反而吊死在季责门口,就应该是有缘故的才对。

    那么,问题来了: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呢?

    所有人齐刷刷的看住了季责,探寻的目光几乎要在季责身上烫出一个个的洞。

    季责有些恼怒,不见斯文,恶声恶气的冲着赵良:“我哪知道你那个死老娘到底想干什么?我又不认识她!莫名其妙跑到我门口上吊,晦气!”

第2029章 其中缘故

    不得不说,季责的形象,已经完全被颠覆了。

    赵良面对如此恶言,脸上也有些涨红了,拳头也攥紧了——到底还是年轻人,年轻气盛。

    估计要不是李长博还在这里,他当时就能扑上去,给季责一个拳头尝尝什么味。

    付拾一遗憾的看了一眼李长博:这个时候,其实你就该假装不在的。

    李长博收到这个目光,不由得有些无奈:相处这么久,这个眼神表达了什么,实在是一眼就能明白。

    他咳嗽一声,面色冷静:“公堂之上,如此恶言,侮辱死者,拉下去打五个板子。”

    赵良不好动手,但是他可。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默默的比了个大拇哥:干得漂亮!

    李长博微微一笑。

    季责整个人都傻了。

    王二祥一听见这话,立刻就将季责拖下去了——怎么看,他都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

    外头很快传来了惨叫声。

    崔备听着,忍不住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臀部。

    这个小动作,他怕人注意到,还格外的小心翼翼。

    付拾一留意到,差点被逗笑了:怎么说呢,这个崔郎君,就挺可爱的。

    五个板子而已,打了其实也就是疼一疼,一会就能缓过来——跟小时候挨打一样。但疼痛不只是来自于肉体,最主要还是心灵。

    被打完了的季责,明显老实了很多。

    而且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当然,牺牲了季责一个,其他人倒是都明白一个道理:这是衙门,这是公堂,堂上坐的是县令!县令一句话,他们就很可能被打!

    之前李长博那么吓唬,也没见崔备等人那么老实。

    现在倒好,一时之间竟然有一种噤若寒蝉的既视感。

    付拾一心头感叹:还是板子好使啊!怪不得有些县令断案,不分青红皂白,先各打个十几二十个板子再说!

    李长博看向赵良:“你最了解周大娘,你觉得是什么缘故?”

    赵良迟疑了一下,说了句:“应该是想让他赔点钱了事,不过,阿娘的确不喜欢他家,我们买过几次粮食,每次都是表面看起来好,买回家一看,都是陈的。有一次的,还泡了水,一大团都发了霉。找他们,他们也不认账。非说我们讹钱。”

    “后来我们就没再买过他们家的。隔壁那家掌柜的虽然凶些,可东西都不错。有一次买了不好的米,回来找他,他也认账。”

    赵良眼眶微微泛红:“阿娘就是想借着这个事情,让季掌柜赔点钱,我拿着这个钱,正好去说亲。”

    他垂下头去:“我也是今天媒人上门才知道,阿娘给我说了个亲事。连聘礼都谈好了。钱差了一半,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而且如果不是今天媒人上门,他也不会想着过来找人。

    随着赵良说下去,众人心里渐渐的都有点不是滋味。

    但同时,一种愤怒和觉得季责活该的情绪,也冒了出来。

    周大娘走投无路,加上伤心,又或是觉得生病痛苦,想到了寻死,死之前,却都还是在替小儿子打算。

    这其中的爱意,只让人觉得震撼而无力。

    付拾一忍不住想:还是太差了,民生还是太差了。穷人还是太多了。

    当然,周大娘这种讹人的方法虽然不可取,但好歹也不是随便找了个人。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季责自己做了孽。

    不得不说,作为生意人,季责可是半点的道德底线都没有,更不要说诚信。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料定了这些穷苦的人没有那个胆量敢将他怎么样而已。就连吵架,都炒不过——谁让他们穷呢?

    这种做法,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都会觉得愤怒。

    季责此时此刻,显然也不想承认这个事情,他张口就辩道:“这种事情,难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没那么做!我卖的粮食都是好粮食!”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点义愤填膺。

    李长博的神色倒是很平静:“是不是,我想还有人知道。”

    他看向了季责的那个小伙计。

    小伙计面色多多少少有些尴尬起来。

    季责还想警告两句,但李长博的眼睛一扫过来,他就老实了——毕竟臀部还疼着呢?

    最后,小伙计大概也是想到了那个板子,小心翼翼的将这件事情承认了:“是有的。通常这种时候,都是看人下菜,这种老妇人最好糊弄,就给他们次一等的。很多时候他们也看不出来——”

    小伙计顿了顿,补充一句:“也不是经常,偶尔有那种不好的米粮时候才是。”

    他又看一眼季责,弥补一样说了句:“不过我是真的不记得这个老妇人了。”

    吴大新阴阳怪气说了句:“当然不记得了,人那么多,哪里能都记得?人家都不在你那买了,你的当然不记得了。”

    当然,他也没记得。这个事情也不奇怪。毕竟每天那么多顾客,哪能一个个都记得?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彻底真相大白了。

    崔备看了一眼季责,有点恨恨:“我怎么就被你蒙骗了!”

    他虽然抱怨,可更多也是怪自己,倒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

    付拾一觉得这一点就很好——崔备是个有福气的,这样的性格,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李长博也就问佟大志:“既然如此,那你们兄弟二人就将尸身带回去?方才崔郎君说,那口棺材,可以送给你们,你们看——”

    赵良立刻摇头摆手,怪不好意思:“不用不用,棺材也很贵的。”

    崔备小声:“那我留着也不能再用啊——”

    佟大志哑着嗓子跟崔备深深一拜:“多谢崔郎君。不过,棺材的钱,我们肯定是要给的。这件事情,也给崔郎君添麻烦了。”

    崔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做个好事积点德,希望我老娘可千万没事!哎,也不知人去哪了——”

    他一脸的忧愁,想起来这个事情,就觉得心里跟压了一块石头一样。

    赵良一愣:“崔郎君母亲不见了?”

    崔备垂头丧气:“嗯,跟你老娘差不多,长得也差不多——”

    不然也不至于认错了。

    赵良小声的说了一句:“我可能知道她在哪。”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瞪大眼睛:不会吧不会吧?居然这么巧的吗?

    ------题外话------

    这个案子彻底告破啦~大家明天见~

第2030章 要开奖了

    付拾一真心实意的想:如果今天去买彩票,说不定就敢想一想五千万带回家的好事。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彩票。

    但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众人的快乐和震惊。

    赵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阿娘刚出门第二天,就有个老妇人走进了我家门,说讨口水喝。喝水时候,我聊了几句,她说她没地方可去,想不起来儿子家住哪里了。”

    “我看她好像有些糊涂,身上也脏,衣裳也是破的,不仅渴,还饿,就没敢让人走,将人留下了。这些天我也到处打听,没听说哪家在找人。实在是没办法了,就想要不然来问问县衙。”

    赵良尴尬道:“来之前,我还顺带去了一趟阿兄那,想着找个人商量商量。结果没想到阿兄也来衙门了。”

    他看一眼崔备:“老妇人就在衙门里,只是刚才我怕吓着她老人家,没让她跟进来,托门口的人帮忙看着点了。”

    崔备一听这话,连得到李长博的允许都顾不上了,然后就起身冲了出去。

    付拾一本来还想跟着去看看,可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默默的放弃了这个想法:肚子大了,行动是真的不方便。

    不过下一刻,她就听见了李长博的声音:“将人带过来。”

    王二祥几乎是听见这个话的时候,就立刻窜了出去。

    行动可以说是相当敏捷。

    付拾一安心的等着,就是有点费脖子。

    不多时,王二祥领着两人回来了。

    一看崔备那样子,就知道这个老妇人必定就是崔备的老娘了。

    崔备哭得鼻子都红了,又哭又笑的。眼泪不停地往外冒,但他也是真高兴。

    老妇人显然还是认得崔备的,一面走一面训:“你这个不孝子,搬了家也不告诉我一声!我找不到家了都!”

    不得不说,老妇人虽然糊涂,可骂起人来,那叫一个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崔备一面笑一面辩解:“娘哎,哪里就搬过家了!没搬家!你认错路了!”

    老妇人半信半疑的看着崔备,觉得他在糊弄自己。

    崔备紧紧攥着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没事没事,找着了就好,找着了就好。”

    老妇人还认识赵良,指了指赵良:“这后生好,能干,比你能干!做饭也好吃!我没钱,你记得给饭钱。”

    崔备连声的应,一点不见地主老爷的派头,俨然一副乖儿子的形象。

    老妇人还看崔备:“你妹妹还没说亲,我觉得他好!”

    这个话题就很尴尬了——

    崔备无奈解释:“阿娘,妹妹都嫁人多少年了,她生的女儿过两年都要说亲了——”

    但从侧面看来,显然这也是赵良的人品得到了老妇人认可的缘故。

    就是老妇人略有点糊涂了。

    不只是崔备尴尬,赵良也怪不好意思,耳朵和脸都有点儿红。加上刚刚面临丧母的悲痛,整个人显得就很无措。

    最后崔备忙说了句:“阿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报答人家。”

    老妇人这才满意了。

    崔备不好意思的看一眼李长博:“对不住,不好意思,我老娘实在是有点糊涂了。记不清事情。有时候就是颠三倒四的。”

    李长博对老人家还是很宽容的,露出个浅笑来,态度十分温和:“无妨。你将老人家带回去吧。这个案子也了结了。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让当地的里正去督办。”

    毕竟,接下来事情挺多的。

    崔备连连点头:“我把老娘安顿好,就亲自去操办丧事。给吴掌柜赔罪。”

    他看一眼自家长工:“你放心,你家里人我也给你安顿好。等你回来,仍旧在我家来,我给你差事!”

    最后崔备还看一眼佟掌柜和赵良:“那口棺材,原是我老娘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是好材料,如今既然你们家老人睡了,就只管拿去。且不说本来就是个缘分,光说赵小郎君照顾我老娘这个事情,我就该报恩。所以什么都不必再多说。以后咱们几家,就是正经亲戚了!”

    崔备也不等佟掌柜和赵良说话,就忙不迭的带着老娘走了。

    老妇人身上衣裳虽然是干净的,但一看就是粗布衣裳,身上还有些伤,结合赵良说当时老娘衣衫褴褛,又饿又渴,不用想都知道,在没遇见赵良时候,她遇到些什么,他心疼坏了。等不及要带老娘回家,好好看看。

    甚至寻思再去找个大夫看看,怕老娘有个什么暗伤之类的。

    崔备走了,吴大新看着人家母子二人的背影,多少有些黯然神伤。

    就连佟大志和赵良,也是难过的。

    唯有季责是一脸怒容:“我不服。这是偏帮!那老婆子凭什么这么陷害我?”

    李长博面对季责的不满,只说了一句话:“倒也不必你服气不服气。你若不服,只管再去上告。至于陷害——你的确是卖过不好的东西坑蒙顾客,怪不得旁人。而且就算周大娘存心算计你,你原本也可以报案,我们自会查明真相,还你个清白。可惜……”

    季责自己选错了路。

    怎么说呢,就是自作孽。

    季责不想着陷害吴大新,不在发现尸体不对劲之后,告诉崔备是吴大新害死了老人,事情也就不会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季责当时什么也不说,可能此时周大娘已经被当成老妇人给下葬了。

    而崔备老娘又已经那样糊涂,搞不好两边都再也找不到自己亲娘——

    李长博将惊堂木一拍:“退堂罢。”

    剩下的签字画押,自然是吕德华来办。

    李长博领着赵良去看周大娘尸身。

    赵良又是一阵痛哭,撕心裂肺那样子,让人也忍不住跟着眼眶发酸。

    佟大志默默的上前去,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儿子对不住您。”

    阮氏也跟着跪下去。

    赵良反而慢慢止住了哭,将阮氏和佟大志都扶起来:“阿娘肯定不怪你们。”

    他犹豫一下,问佟大志:“我打算带阿娘回去办丧事,阿兄去吗?”

    佟大志这一次好不犹豫:“去,我们兄弟两个一起办。”

    阮氏轻声啜泣:“婆母在天有灵,看见这一幕,定也高兴。”

    付拾一和李长博在旁边看着,也不禁点头,而后将后面事情交给徐双鱼他们去交接,而他们夫妻两个,则是准备回家——

    只是刚出衙门,付拾一就感觉肚子里芃芃动了一下。

    而后,就感觉不太对劲。

    她浑身僵硬,一下子立在原地,攥紧了李长博的手。

    ------题外话------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即将开奖!各位看官,猜一猜压一压,看看付小刀和李县令夫妻到底生个啥!

第2031章 谁更怕点

    她这一僵住,李长博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怎么——”

    话说一半,他就从付拾一紧张地反应中反应过来了,顿时大惊失色:“发动了?”

    付拾一现在的感觉就跟尿裤一样,只觉得十分微妙,她点点头,一脸复杂:“羊水破了。”

    话音刚落,她也感觉到了宫缩。

    就那么一下,险些给付拾一疼出痛苦面具来。

    好在很快就过去了,她身上直接都疼出一点汗来。

    李长博此时比付拾一看上去紧张多了,他近乎有些慌乱。

    想进去找除辛吧,又觉得该立刻去医院,然后又想到是不是应该先去套车,还要叫人回去拿待产包,通知王宁她们。

    这些事情一股脑的涌入李长博的脑子里,直接就让他有一种恨不得有个分身的忙乱。

    好歹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深深的呼吸两下,就沉声道:“我驾车带你去医院,方良和春丽回去通知其他人,拿上待产包!”

    付拾一点点头,“记得再给我拿点糖!”

    生孩子要没力气了,来点糖快速补充一下体力也是可以的!

    李长博扬声叫了马车边上的方良和春丽,吩咐完了之后,就小心翼翼的将付拾一扶着上了马车——抱是不敢抱了,他现在手都哆嗦,手脚也是冰凉的。

    两人手一碰上,付拾一就感觉出来李长博的紧绷和冰冷来,坐上马车后,她就拍了拍李长博的肩膀:“别着急,现在宫缩间隔很长,至少要几个时辰才会需要进产房。也不用赶时间。路上要是看见卖糖糕的,顺手给我买一个。”

    倒不是真的想吃糖糕,而是现在李长博这样的状态,怕是孩子还没生下来,他就先给自己紧绷坏了。

    而且,他还得驾车,需要保持冷静。

    这个时候,付拾一还能想到吃的,可见的确情况不紧急。

    这一个举动,大大的宽慰到了李长博,也让他缓和了一些,至少不那么心焦去医院。

    李长博平日很少驾车,但是此时拿上缰绳地时候,他还是很素练。

    他小心翼翼地驾着车,小心避开路面上坑洼的地方,生怕将付拾一给颠簸到。

    看着李长博背脊紧绷地样子,付拾一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浓浓的紧张气息,搞得她自己都有点紧张了:生个孩子,倒也不必如此?毕竟产前检查,都挺ok?

    她趁着不疼的时候,跟李长博搭话:“要不,咱们说说话?”

    他那么紧张,付拾一是真怕出点什么事。

    谁知道李长博抿着嘴,一脸严肃道:“不,你好好休息。我要驾车。”

    付拾一捧着肚子,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家伙,大唐时候也有不和驾驶员说话的规矩?

    一路上,李长博还真就没有跟付拾一搭任何话。

    就连下车去买糖糕,也是一脸肃穆,加上他还穿着官服,以至于将买糖糕的店家吓了一跳,以为怎么了。

    直到到了妇产医院的门口,李长博这才松了一口气,车都没停稳当,就急匆匆跳下去,边走边喊:“快来人帮忙!要生了要生了!”

    他那着急地劲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要生了。

    不过说真的,认识这么久,李长博还真没有这样跟无头苍蝇一样地时候。几乎所有的情况,他都能冷静稳重地应对。

    唯独这件事情。

    付拾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无语——你着急就着急,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车上?倒是先扶我一把啊!

    可老公都跑了,她能咋办?

    付拾一慢慢悠悠的自己从马车上下来了。

    虽然怀着孕,倒是不耽误弹跳能力。

    于是当李长博拽着叶素一路狂奔出来地时候,就正好看见了付拾一坐在马车沿上,“呲溜”一下滑跳落地的英勇身姿。

    说句实话,就很矫健。

    落地也很稳。

    一点不像是孕晚期,挺着硕大肚皮的孕妇。

    叶素喘了两口气,就差吐舌头了——刚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风筝,硬生生被拽着飞出来的,两条腿都快轮圆了。

    他扭头问李长博:“这需要担架?”

    李长博哑口无言。

    付拾一一抬头,对上了自家老公麻木的脸。

    她一伸手,皱眉抱怨:“你怎么自己就跑了?倒是扶我一把——”

    李长博身体比思维还快,一下过去扶住了自家媳妇。

    然后才想起来:“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付拾一还纳闷反问呢:“那不下来等着干什么?这不都到了医院了?”

    李长博再一次的哑口无言。

    叶素终于缓过来,调匀了呼吸,他开口问:“什么情况?”

    付拾一十分冷静:“羊水破了,宫缩也出现了。不过间隔时间很长,大概在一刻钟左右,每次持续大概十个呼吸到十五个呼吸左右,频率正常,肯定是要生了,但应该宫口还没开太多。不着急,先给我诊个脉,再摸摸看胎头位置,看能不能自然生产。如果能自然生产,先送去休息房,等到宫缩频繁了,我再去产房。”

    她补充一句:“顺带吃点东西。你们也吃点。现在都快天黑了,按照这个速度,怎么也是半夜才生了。”

    叶素越听越麻木,最后除了干巴巴一个“好”字,实在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说呢,头一次看见产妇比自己还像大夫,就感觉哪里不太对。

    叶素一脸麻木地带着付拾一去病房——病房是单独定下来的,是个小院子,小院子里甚至带着单独小厨房和丫鬟房。

    甚至还有一间陪护房。

    李长博亦步亦趋跟着,多少也是有点恍惚。

    他忍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于紧张了?

    如果付拾一能听见李长博的心声,这个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声“是”。

    到了病房,付拾一就说自己先去冲个澡。

    是的,这里配备了淋浴——大铜缸底下加热,将水烧热之后,就可以通过连接的水管喷头,用来淋浴。而且热水量足够洗个淋浴的。

    怎么说呢,如果不洗个澡,身上还有一股羊水味,再加上回头生产时候出的汗,只会更加难闻。

    洗了澡,好歹回头生孩子只是出了点汗,等送回病房醒过来,再用热水擦擦,就能好受许多。

    但是这个事情,遭到了李长博的激烈反对:“不行,这个时候洗澡,多危险!”

    付拾一脑袋上缓缓冒出来三个问号:危险?哪里危险?

    ------题外话------

    李县令:我感觉还不如我自己去生一个,还没这么紧张!

第2032章 不用害怕

    李长博毫不犹豫:“你大着肚子,现在身边又没人,还要生了,怎么不危险?”

    付拾一失笑:“淋浴你也试过,怎么会危险。我就冲一冲,洗个头。不然回头好几天都不方便洗头洗澡,就该馊了。”

    李长博也知道付拾一多少有些喜洁,最后犹豫半晌,还是同意付拾一洗个澡。

    但是他要陪同。

    付拾一最后只好无奈的叫了一个护士小姐姐陪同,才让李长博打消了陪同的心思。

    这里的护士,当然都认识付拾一的。

    进了淋浴房,小姐姐还忍不住抿着嘴笑,一脸羡慕:“李县令可真是个好丈夫。很少看见这么紧张的。”

    付拾一也笑眯眯:“就是太紧张了。不过不要紧,一回生,二回熟。”

    护士小姐姐也点头:“一般都是这样。之前卢郎君不就是这样?可惜前两天郡主刚出院,不然倒是还能一起说说话。”

    付拾一忍着镇痛,飞快的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浴袍出来——反正一会儿还是要去产房的,这里没别人,就不用那么麻烦穿衣裳了。

    护士小姐姐拿了干发帽来给付拾一将头发上的水吸干,十分周到。

    事实上,负责VIP病房这边的护士小姐姐,照顾人的技能比起最资深的丫鬟也是不差的,毕竟这边收费贵,不仅要负责医疗,也要让贵宾们有最好的生活体验。

    除了淋浴房这种硬件设施,还有产后恢复,营养套餐,以及陪聊教带孩子的业务,顺带还有丫鬟不在帮忙照顾产妇的服务。

    而且小姐姐们一个个温柔又美貌,细心又贴心。

    最先体验这个服务的河源郡主说过这么一句话:要不是这是医院,真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付拾一现在也是这个感觉:虽然家里丫鬟也不差,可是体验还是有点不同的,尤其是各种专门设计出来的,为舒服而存在的沙发,升降床等——

    李长博在旁边看着,终于发现还真是用不上自己半点。

    等付拾一开始在躺在床上数着宫缩的时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付拾一则是满脸绝望:宫缩频率还这么低,这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入真正的生产过程?

    她拍了拍肚皮,给芃芃加油:“努力啊我的宝!”

    坐在床边上,一脸肃穆的李长博:???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句:“疼不疼?”

    付拾一实话实说:“宫缩时候疼,不宫缩时候不疼。但这也没办法,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

    她的语气,听上去多少有点轻描淡写。主要是怕加重李长博的心理负担和紧张。这种时候,她所承受的疼痛虽然难熬,但他帮不上忙,就没有必要让他跟着一起煎熬。

    李长博却知道她是不想让自己太担心,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付拾一的手,与她手指交缠,一脸的认真:“肯定是很疼。疼的时候,你就掐我。我跟你一起承担。”

    付拾一没想到他这样说,一下子感觉心口都被堵满了,她忍不住瞪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逗我哭——”

    她是真想哭。

    说实话,学医的,对于这些疾病疼痛之类的东西,其实都是有理性的对待的。

    但她也见过很多男人,对妻子生孩子是满不在乎的——毕竟大家都生不是吗?疼一疼,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情况,让人愤怒而觉得悲凉。

    是的,女人生孩子的疼痛是男人替代不了的,孩子也是女人自己选择要生的,但作为另一半,这个时候是不该也不能去说风凉话的。

    女人要的,也从来不是感同身受,其实只要一句这样共同承担这件事情的态度,对自己付出的看在眼里,并且理解这件事情并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孩子也不是妈妈一个人的,不是吗?

    付拾一也是如此。此时李长博一句话,就轻易的让她破了防——虽然孕期从来没受过委屈,而且从来都是被保护的对象,但在这个时候,他说这么一句话,还是由衷的让她觉得:真好,没有嫁错人,没有选择错人生伴侣。

    李长博瞧着付拾一眼眶微微发红,带笑哽咽的样子,却也止不住红了眼眶:“太辛苦了,以后咱们不生了。太吓人了。”

    从付拾一怀孕开始,他就没有一个晚上敢睡踏实——尤其是孕晚期,他害怕她难受想翻身都翻不动。也害怕她忽然出现什么状况。

    就连出门,也怕磕碰了,或者冲撞了。

    就连平时拥抱一下,都只敢小心翼翼的,生怕挤压到了。

    而付拾一那些怀孕过程中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

    只觉得太辛苦了。

    付拾一本来还想笑的——这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带球跑了这么几个月!

    结果下一秒,阵痛袭来,她瞬间疼得表情扭曲——这种宫缩阵痛,真的像是肚子里在开搅拌机有没有!

    缓过来后,付拾一就摆摆手:“也就是第一次这么艰难。第二次的话,就会轻松很多。”

    有道是,万事开头难,生孩子也是这样。

    第一胎嘛,没经验,自己也紧张,而且生产产程也很长。

    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好得多了。

    付拾一十分肃穆:“万一生了个女儿,还是要再给她生个兄弟的,万一到时候在娘家被欺负了,也好有人撑腰。而且生了个儿子,肯定过两年还想要个女儿。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说这种话,容易被打脸。”

    事实证明,父亲在当爹之后,只要亲子感情建立良好,大多数都很想再一次拥有这种美好体验。

    李长博满腔的多愁善感瞬间噎住:……

    王宁和杜太夫人就是这个时候带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冲进来的。

    付拾一看了一眼,险些以为她们是搬家。

    王宁摆摆手:“我跟你一起在这里住到出月子。”

    付拾一:……大可不必,其实我就打算住几天来的。人家什么都不懂的,需要月子中心无可厚非,我一个什么都懂的,就不要浪费医疗资源了。

    而且让她觉得略有有点不适应的是:怎么感觉其他所有人,都比我更像要进产房那个人?一个个严阵以待的样子,多少有点让人……紧张?

    ------题外话------

    付。不紧张。刀:怎么办,你们搞得我有点紧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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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648/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验尸官最新章节! 作者:顾婉音所写的《大唐验尸官》为转载作品,大唐验尸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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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验尸官介绍:
一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所有证据。还有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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