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丧心病狂
付拾一神色凝重:“都有可能。让人先去跟李县令说一声。然后我们继续验尸。”
钟约寒点点头。
付拾一在钟约寒徐双鱼的协助下,打开了死者的胸腔。
付拾一看了一眼脏器,就微微一愣。
脏器颜色这样……
付拾一迅速的打开了咽喉部位,找到了舌骨和甲状软骨。
均有骨折。
付拾一扭头看一眼钟约寒两人,沉声道:“是被扼死的。”
付拾一指着颈部深沉组织:“这里有出血现象,以及舌骨也骨折了。而尸体内部器官看来,肺部水肿,脏器均有淤血,说明是窒息死亡。”
徐双鱼愣愣的:“那是先杀人,再行不轨之事,还是先行不轨之事,再杀人——”
付拾一还真有点儿说不好。
她只能咳嗽一声:“外部撕裂情况,如今已经烧得看不出来了——至于里面……虽然有微量出血,但是主要撕裂伤都在外面……”
钟约寒看不下去,瞪了徐双鱼一眼:“反正,凶手做过这样的事情被我们知道了就行了,这种问题不重要!”
是生前还是死后,又不影响凶手偿命!
付拾一也点头:“是的。这个事,回头再问凶手吧。”
紧接着付拾一就指了指童尸:“继续验尸。尽可能还原着火之前的情景。”
付拾一这样一说,钟约寒师兄弟两个也赶紧忙碌起来。
付拾一为了确定对方年龄,于是也用同样的方法看了看牙齿。
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是六岁开始换牙,恒牙萌出。
每一个位置的牙齿,都有相应的萌出时间和顺序。
付拾一仔细看了看,“上颚第一小臼齿已经萌出,下颚犬齿已经完全萌出,推断年纪应该是在九岁和十岁之间。”
钟约寒有点儿纳闷:“根据牙齿?”
付拾一只得先解释:“你有时间可以找个相熟的小孩子,看看他们牙齿都是怎么换的,又分别是多大年纪换换下来的。虽然每一个个体之间有差异,但是不会相差太多。大多数孩子,还是在大范围内。”
“所以根据这个判断小孩子的年纪,一般还是很准。”
徐双鱼有点儿纳闷:“可是要知道他多大,之后问问不就能知道了?”
付拾一恨铁不成钢:“我们是仵作!我们必须根据尸体本身做出判断!这一次可以后面问,若什么时候不能问了呢?不能确定身份呢?!”
徐双鱼明白了,乖乖的点头:“我知道啦。”
付拾一更恨铁不成钢了:卖萌你倒是厉害!
徐双鱼紧接着又道:“这个小孩子才这么小,凶手怎么下得去手——”
付拾一忽然愣住了。
徐双鱼和钟约寒纳闷问了句:“怎么了?”
付拾一盯着童尸的口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背脊冒上来。她的声音都有些颤:“你们看他的口腔里。”
钟约寒和徐双鱼凑上来一看,然后两人神色都变了。
因为童尸口腔里,赫然遍布着黑灰!焚烧产生的黑色灰尘!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却都能分明看出惊怒。
徐双鱼咬牙切齿:“真是丧心病狂!”
付拾一已经找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她用镊子小心翼翼剥下来给两人看,整个人都只剩下了苦笑:“更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有呢。”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根据火场里的位置,刚才女尸应该是在床的位置,而他则是在离床不远的位置。那个位置中间没有摆放任何东西。”
钟约寒和徐双鱼还没明白过来。付拾一已经继续说下去:“也就是说,这个孩子,可能看见了他家中亲人被强迫的整个过程。”
钟约寒声音也沉了下去:“那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叫人——”
付拾一摇摇头:“我不知道。”
徐双鱼也皱眉,盯着付拾一剥离下来的东西:“这是绳子吗?”
付拾一点点头:“是绳子。这是在童尸手腕上剥离下来的。他在死前,应该是一直被绑着的。”
付拾一艰难的顿了顿:“而且,他是被活活烧死的。”
三人一时之间都不吭声了。
谁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如果说方才少女已经够凄惨了,那么这个孩子,经历的就是人间炼狱。
付拾一有些难受,却也更无力:“死因,高温灼烧。”
活活烧死的痛苦,付拾一曾经感受过。
那种恐惧和疼痛,还有灼热——
付拾一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情绪快要失控。
钟约寒已经总结出了当时的情形:“这个孩子当时可能被绑起来,亲眼看到自己亲人被凶手强迫,而后又目睹了大火。那另外两个人呢?”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可能是在凶手往外走的时候,听见的动静,过来查看情况。”
钟约寒微微迟疑:“为什么这么肯定是往外走?而不是一开始就先杀了另外两个?”
付拾一轻声道:“当时如果是一开始就先杀另外两个,位置不会那么靠近门口,而不惊动屋里的人。屋里没有混乱打斗过的痕迹,当然也不排除屋里的人也曾经反抗过。”
“不过当时那一具男尸,就在门口堵着,而且是胸口被刺。”
付拾一看向钟约寒:“你想想,如果是凶手从外面往里走,被堵在了那里,那么,男尸就算被刺中,要么就被推得仰倒过去,应该面朝上。要么就是趴着,脚朝着门里。可偏偏,他是趴着,而且头的方向朝着门里。”
付拾一又指了指最后一具还没检查过尸体:“再看看这一具尸体吧。”
钟约寒和徐双鱼赶紧放下脑子里想象的画面,然后来帮付拾一挪尸体。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而后用同样方法检查牙齿。
付拾一眉头微微皱起:“臼齿磨损很大,所有恒牙都已经萌出。甚至智齿也长了三个,可见年纪不会很小。初步推断,至少三十五岁往上。”
紧接着她扫了一眼胸口:“看伤口位置,应该也是刺中心脏。一刀毙命。”
付拾一一面说着,一面伸手过去按了按,这一按,顿时发现不对:“拿刀来。”
徐双鱼立刻将解剖刀拿了过来。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迅速将伤口剖开,并且将皮肉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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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天网恢恢
付拾一将伤口处焦黑皮肉扒开之后,就看见皮肉里头有金属。
钟约寒惊呼:“凶器?”
付拾一点头:“拿镊子来,我看看能不能取出来。”
徐双鱼立刻眼巴巴递上去镊子。
付拾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特意将伤口继续拉开,这才将卡在骨头里的断刃取出。
也多亏了是肉都快烤熟了,血液也蒸发了。
不然想要取出来,说不定只能进行开胸。
付拾一拿水冲掉了上头残留的肉渣和油污,仔细看了看断口:“凶手这个凶器,质量不怎么样啊。”
徐双鱼和钟约寒也仔细看,徐双鱼也跟着点头:“还真是不咋样。”
钟约寒:……方才你们还一脸悲戚呢!这会就开始想这些了?
付拾一还是很正经的:“看这个样子,应该是个匕首。质量这么差的话,恐怕也是随随便便买了一把——”
钟约寒忍不住了:“继续验尸吧。”
付拾一郑重的将断刃放在托盘里:“还是叫人去跟李县令说一声比较好。”
然后付拾一继续验尸,还不忘记解释一下:“同样是心脏被刺穿,因为快速拔出,所以门槛上那个就大量失血。而这一个,因为有断刃堵住了伤口,所以就没有多少血液,甚至于没有血液喷溅。”
付拾一想了想:“当时匕首断了,那么很有可能凶手也没预料到,让李县令他们找一找,看看周家和周家附近有没有断裂的匕首另一半。说不定拼凑整齐之后,就能够看得出来匕首是哪里买的。”
铁匠铺都是有记录的。
而如果这把匕首是最近刚买的,那么很有可能铁匠是记得那人长相的。
只要有人见过,付拾一就能根据描述画出一个大概的面相。
到时候再要抓人,就容易多了。
钟约寒深以为然的点头:“这倒是。”
徐双鱼夸付拾一一句:“付小娘子到时候就能画像了。还是付小娘子最厉害。”
付拾一难免有点飘,一出口却是:“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拍马屁?”
徐双鱼:付小娘子明明嘴角都翘起来了!哼!
不过验尸是还要继续下去的。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继续眼看。
然后发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事情。
付拾一看着尸身下体里弄出来的乳白粘液——和钟约寒面面相觑。
徐双鱼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钟约寒头疼的解释:“这位妇人,和那位少女一般——”
徐双鱼脸上一下子就红透了:“这……这……”
这了半天,他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付拾一忍不住说了句:“这样凶残,必定是有深仇大恨了。”
钟约寒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深仇大恨,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毕竟人都死了……还……正常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付拾一还是有点儿皱眉:“我觉得凶手好像格外熟练。而且半点不惧怕。”
徐双鱼立刻跟着说:“是啊,寻常人就算一下子杀了人,当时不觉得怕,可缓一缓,肯定是心头十分害怕的。这个人,还有功夫做那样的事情——”
付拾一补充一句:“关键是还来了个全套。”
可见其心理素质之强大!
付拾一瞅了一眼徐双鱼和钟约寒:这两个见惯了尸体的,她敢保证也绝对没有强大到面对尸体还有兴趣。
付拾一忽然想到一个事情,于是咳嗽一声,再补上一句:“再叫人告诉李县令,这个男人,必定是身边没有女人,孤身一人的。”
徐双鱼糊涂追问:“付小娘子怎么知道的?”
钟约寒起初也不明白,所以也跟着糊涂。
付拾一提示了一句:“存货很多。”
钟约寒的冰山脸,一下子变成了即将喷发的火山,简直红透了半边天。
徐双鱼还懵懂着呢:“什么——”
钟约寒一脚踢在了徐双鱼的小腿上,厉声呵斥:“闭嘴!”
徐双鱼委屈巴巴的看钟约寒:“师兄——”
钟约寒语气缓和一点,但是依旧十分坚持:“你先闭嘴!”
徐双鱼乖乖的点头,饱含了委屈:“哦。”
付拾一咳嗽一声,憋着笑提醒钟约寒:“你该多给双鱼讲一讲这些了,别跟个二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以后他自己独当一面了,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钟约寒从后槽牙里挤出来一句:“自从遇到付小娘子,案子总是如此特殊。”
付拾一摊手耸肩:“难道怪我吗?也许是长安城里的人都比较变态呢?”
李长博从屋外进来,刚好听见这一句,顿时就纳闷:“长安城的人都怎么了?”
徐双鱼热心肠:“付小娘子说,长安城里的人都比较变态!”
李长博:……我大概不算长安人吧?嗯,毕竟我祖籍不是长安。也不在长安长大!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一言难尽的神色,赶紧辩解:“李县令我说的不是你!”
李长博的脸色更加一言难尽了:“那付小娘子说的是——?”
付拾一:……我谁也没说啊!
不过看着李长博那样子,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付拾一放弃了。
最后她决定转移话题;“还是说案子吧。”
徐双鱼依旧热心:“付小娘子刚才说,让人告诉李县令您,凶手一定是个独身男子,没有娶妻。”
李长博顺口一问:“嗯?为什么这么说?”
问完了,李长博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于是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我觉得,付小娘子应该没说什么好话……
李长博后悔了。
不过徐双鱼在钟约寒没来得及堵住他的嘴巴之前,就已经快人快语的说完了:“付小娘子说,存货太多!”
末了他还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存货?我怎么没看出来那人偷偷存了什么货物——”
李长博按住了额头突突突直跳的青筋。
钟约寒一把将徐双鱼拽过去,威胁他:“再开口就给你嘴堵上!”
付拾一咳嗽一声:“嗯,就是,那个——李县令你也是男人,你应该懂的——”
李长博此时此刻,只有一个想法:付小娘子,我是男人没错,可你是女子啊!你是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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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习惯了吗
李长博神色复杂,付拾一悄悄撇嘴:这么害羞这么纯情,以后娶媳妇可怎么办?
钟约寒神色同样复杂,然后他十分诚恳的劝了一句:“李县令真的应该多习惯习惯。”
李长博按住脸,声音有点儿闷:“钟郎君说得对。”
李长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跟着付小娘子,迟早有一天,会变得麻木的。
徐双鱼还想问,被钟约寒镇压了下去。
付拾一咳嗽一声,提醒李长博:“李县令该叫人着重去排查。”
李长博:……“好。”
李长博颇有些无力的出去了。
付拾一继续检验最后一具尸体。
付拾一同样先看牙齿和口腔。
根据牙齿,付拾一猜道:“根据磨损情况,初步推断应该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
“口鼻无黑灰,应该是在火烧起来之前就丧生了。”
付拾一看一眼重新进来的李长博:“凶手应该是杀死他们之后,这才点的火。”
“一家四口,那个孩子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被活活烧死。我猜测,凶手可能是对孩子十分仇恨。”付拾一皱眉:“但是说不太通,为什么?”
一个男童,才不过九、十来岁,怎么会招惹到了这样凶恶一个人?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那个少女的缘故,可是现在连中年妇女都被侮辱,付拾一觉得,反倒是那个孩子最被仇恨。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点儿想不明白。
这个时候李长博缓缓开口:“那个男童,应该是周家的独子周旺。他幼年时候生了病,所以不能说话。”
付拾一迅速抓到了关键词:“独子?那,那个少女是谁?”
李长博脸上似有几分怜悯:“是周旺的妻子粉娘。”
付拾一目瞪口呆:“妻子?!”
顿了顿她就反应了过来:应该是童养媳。所以年岁差这么多,而且还会带着周旺睡一个屋。
钟约寒也皱起眉头,显然对于这种行为,有些厌恶。
徐双鱼也皱眉:“周旺才多大啊——”
李长博继续说下去:“周家是开点心铺子的,夫妻二人还雇了伙计,但是即便如此,也很忙碌。所以才会导致周旺没有人照顾,病成了那样。夫妻两个十分后悔,所以就有人给他们出了主意,买了个小女孩做童养媳。这样一来,就有人看孩子,将来也不怕周旺他是哑巴,所以不容易讨媳妇。”
付拾一冷哼一声,忍不住嘲讽:“倒是个好主意。”
李长博轻声道:“周家前些日子,透露出了要买个大铺面的意向。”
付拾一顿时扬眉。
钟约寒接话:“所以,肯定周家有银子。所以就有人眼红起来——”
付拾一疑虑:“可为何还要侮辱他们家中女子——如果周旺是粉娘的丈夫,那么当着周旺的面,要将粉娘那样,还要将周旺活活烧死——我还是觉得,凶手十分仇恨周旺。”
“从他能利落下刀捅死周氏夫妻二人,就不难看出,他是心肠十分狠的人,而且一定很恨周家人。”
钟约寒迟疑一下:“也不排除就是惯犯的可能。有些江湖大盗,专门就做这样的事情。看见哪家有钱,或是偷,或是抢,或是绑人要赎金,都是做惯了的。”
付拾一摇头,还是不赞同。
不过她没直接开口,只等着李长博自己判断。
李长博沉吟片刻,问了句:“谁先死,谁后死,付小娘子是否能知道?”
付拾一只能告诉他:“周氏夫妻二人,肯定是丈夫先死,妻子后死,而凶徒的匕首断在了妻子胸口。至于粉娘,是被人扼死的。这其中,到底是那夫妻二人先死,还是粉娘先死,不好判断。只是我觉得,必定是丈夫听见动静,要去查看情况,结果被一刀捅死。”
“而后那妻子也出来,也被捅死。”
“但是那凶徒,对两位女眷,都做了同样的侵犯。”
李长博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付拾一还说得很详细:“那妻子应该是在丈夫毙命后就被杀死了,否则她叫嚷起来,肯定惊动四邻。凶手在杀人后,还有闲情逸致——”
付拾一咳嗽一声:“李县令,这个人要么十分好色,要么就是对周家人十分憎恨。不过不管哪一种,他一定都是个丧心病狂的变态——”
李长博已经是气若游丝了:“付小娘子说得对。”
李长博一言难尽的看付拾一:虽然有了付小娘子后,破案速度提高不少,但是付小娘子她……
李长博揉了揉太阳穴:“还有其他信息吗?”
付拾一摇头:“尸体都烧成这样,很难再有什么信息了。”
不过付拾一随后又道:“应该能大致推断出凶手的身高。”
李长博扬眉:“果真?”
说完这话他想起了之前陈巧娘案子,付拾一推断的曹及帆身高,的确是很准,当即就笑了:“付小娘子的确有这个本事,我竟忘记了。”
付拾一摇头:“不过这次应该没那么准。毕竟尸体经过焚烧,伤口可能会被影响。而且这种测算,也不能完全当成证据,只能做个参考。”
李长博微微颔首:“即便是如此,也已经很好了。”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这次死了这么多人,有多少人逃出来?”
李长博叹了一口气:“火势烧得太快,每一家人,逃出来不足一半,紧挨着周家那三四户,全部身亡。这场大火,波及了九户。”
付拾一忽然心中一动:“等等,李县令你不觉得有些怪吗?”
李长博看住付拾一。
付拾一轻声提醒他:“没有道理,所有人都睡死了,一丁点觉察不到。”
李长博一愣,忽然想到一个事情:“最开始人被惊醒,是因为狗叫。火势太大,一条街的狗都狂吠起来,这才惊醒了人。”
“但是那个时候,紧挨着周家那三四户,已经是救不了。但是奇怪的是,他们家的人,的确没有往外跑的。”
付拾一看着李长博。
李长博轻声吐出两个字:“迷药。”
付拾一微微颔首:“我也觉得有可能是这样。否则,不应该没人觉察。毕竟火烧起来,也要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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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江洋大盗
李长博补上一句:“根据救火的人供述,那几家一个人没跑出来的,他们发现时候,那火就救不了了,和周家铺子不相上下的烧得旺。”
付拾一轻声道:“凶手一定对这一带人十分熟悉。”
“而且,如果用了迷药,一定是很厉害的迷药。”
顿了顿,李长博忽然想起来:“我们应该找找看,那几家人的银钱还在不在。”
钟约寒听到这里,越发觉得,就是江洋大盗。
于是他道:“也许是蓄谋已久的案子。”
“凶手甚至可能不只是一人。”钟约寒的声音有点儿轻:“从前长沙郡也有一起这样的案子。凶手一伙人,踩点熟悉之后,才动手的。那一次,好几家一起被偷了一空。而且都是家中富庶人家。”
付拾一皱眉:“那周家怎么说——”
这种时候,难免有分歧。
不过徐双鱼这个傻孩子,却怕两人吵起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竟然开始劝架:“查案是李县令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胡乱猜测了。”
李长博扶额:看不出徐郎君居然还会祸水东引。
因了徐双鱼这句话,付拾一和钟约寒都看向了李长博。
李长博头大如斗,只能道:“不管是什么可能,我会都叫人留意。”
顿了顿,决定给他们再找一点事情做:“这边周家人验尸完了,那头可能你们还要过去帮忙。尸体太多,万年县一时半会处理不完。”
李长博叹一口气:“主要是,那几家人都是一个没跑出来,只能衙门帮忙收敛。如今又马上到端午,实在是忙不过来。”
端午节,赛龙舟。
城外的曲池里,肯定人满为患。
付拾一就是打算去那摆摊卖粽子。
李长博去后,付拾一又将最后一具男尸也检验了。
然后根据男尸高度,再根据伤口角度,做了一个大致的测算。
自然,因为焚烧,所以肌肉收缩,人会呈出一个蜷缩的姿态,所以高度并不十分准确。
于是付拾一根据周氏夫妻二人的伤口高度和角度,均做了一个测算。
付拾一在那儿算得眼花缭乱,钟约寒和徐双鱼一概看不懂。
钟约寒等到付拾一算完了直起身来,忍不住轻声问了句:“付小娘子的父亲这样厉害,为何一直都是寂寂无名——”
付拾一被问得心里头咯噔了一声。
这个问题,她根本就不好回答。
也没法回答。
最后付拾一咳嗽一声:“毕竟是一家之言,遇到李县令这样愿意信任我们的县令,我们才能得以一展身手。可大多数县令,并不信任我这一套。”
钟约寒不太相信:“事实说话,我想没有人能比得过付小娘子——”
付拾一开始打哈哈:“山外青山楼外楼,我们可不能自大。”
付拾一岔开话题:“这套测算,回头忙完了这个案子,我教你们。虽说不十分准确,有时候也可以做个参考。”
付拾一将身高写下来:“七尺一寸左右。”
然后交给在外头等着的方良:“将这个送去给李县令。”
付拾一几人随后将尸身移送入冰窖,再叹一口气,这才与徐双鱼等他们匆匆去万年县那边帮忙。
这一番忙碌,天色已经大亮,付拾一眯着眼睛看一眼红彤彤的日头,感慨:“好一个艳阳天。”
可却偏偏发生如此惨案。
万年县县令徐坤呆呆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京兆府的意思,是三日之内必须破案,找到纵火犯。”
徐坤看着李长博,简直是就差抱住他:“怎么办啊!李县令!”
师爷见不惯徐坤那副当李长博救命稻草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转开头去。
李长博沉声道:“三日时间,不算短。这种案子,本就要速战速决。当铺,城门口,都叫人盯着了吗?”
师爷点头:“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有可疑的人现身。”
方良将付拾一写的纸条送上来。
李长博打开一看,随后笃定道:“凶手大概是七尺一左右,就多留意这个高度的人。”
徐坤盯着纸条,好奇得心痒痒:“李县令,这是……”
徐坤那副期期艾艾的样子,李长博看在眼里,手指尖却不动声色将纸条往袖子里一揣:“没什么,只是我那仵作叫人送的信。”
李长博越是不肯给徐坤看,徐坤就越是心痒痒,他抓耳挠腮,义正言辞:“李县令,我们如今可是同休共戚啊!”
师爷也好奇:“是啊,仵作可是查出什么了?”
李长博看着两人都快要从眼睛里伸出钩子的样子,淡淡一笑:“是。他们根据尸身上的伤口,大概算出了那凶手的身高。”
“所以叫人送了纸条过来。”
可即便是说了这话,李长博也没有要将字条拿出来的意思。
徐坤严重怀疑:李长博肯定是还有小秘密!
李长博面上淡然接受徐坤眼神抗议,心头却无奈:付小娘子这个字吧……还是别给别人看了。说是狗啃的,那都有点儿羞辱狗了。
师爷悄悄拽了徐坤一把,示意他收敛点:人家可是你的救星!真给人得罪了,看你咋办!
徐坤哼哼唧唧的暗示:“李县令,咱们有什么消息,一定要互相通告啊——”
李长博微笑,客气得很:“徐县令放心,一定一定。”
付拾一那头,半路上叫了停。
徐双鱼眨巴眼睛:“付小娘子怎么了?”
付拾一咳嗽一声:“路过家门,我去换身衣裳,刷个牙——”
工作起来,衣裳脏就算了,可是付拾一容忍不了自己早上不刷牙就吃早饭。
付拾一:牙齿健康,关乎生命健康。关爱牙齿,关爱生命!
付拾一还招呼徐双鱼和钟约寒:“你们先进来,我叫春盛给你们煮一碗汤饼。”
徐双鱼和钟约寒犹豫一下。
徐双鱼压低声音问:“春盛是谁?做饭有付小娘子好吃吗?”
正巧是张春盛给付拾一开门,听见这句话脸臭了一半:“你们进来试试!”
徐双鱼吓了一跳。
钟约寒倒是淡然:“那就叨扰付小娘子了。”
付拾一急吼吼去刷牙洗脸换衣裳,也顾不得招呼他们,只让扫地的阿玫:“给两位郎君倒水喝。”
阿玫就赶忙去倒水,然后被徐双鱼大量得害羞躲到了厨房门背后。
徐双鱼笑眯眯:“你是付小娘子什么人?”
阿玫还是被徐双鱼的娃娃脸刷了一波好感,怯生生的回答:“我是付小娘子的丫鬟。我叫阿玫。”
徐双鱼飞快和钟约寒对视一眼,然后震惊道:“付小娘子爱钱竟然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连丫鬟都舍不得买个年龄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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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优质蛋白
徐双鱼充满同情:付小娘子也太心狠了吧!怎么小的孩子,能当丫鬟用吗!
付拾一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她疑惑的摸了摸鼻子:没受凉啊,怎么忽然打喷嚏?难道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阿玫急得快哭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小娘子不是——”
任凭阿玫怎么解释,徐双鱼和钟约寒都充满怀疑。
最后徐双鱼还从身上摸出两个铜钱来:“拿去买糖吃吧。哎,小小年纪——”
燕娘从外头和刘大郎买菜回来,一进门就叫阿玫:“阿玫,快来帮忙。”
阿玫就跑过去,告诉两人家里来了客人。
刘大郎是认得徐双鱼和钟约寒的,于是热情的招呼,又洗了一盘子樱桃出来给两人。
徐双鱼有点懵,然后转过头问钟约寒:“付小娘子是忽然发财了吗?”
不然怎么会一口气买这么多个下人——
钟约寒用表情回答他:我怎么知道?
刘大郎存心往付拾一脸上贴金:“我阿妹心肠好,买人时候,看见她们母女两个,不忍心叫她们分开,就一起买回来了。厨房里那个,也是付小娘子看不下去他挨打,救回来的。”
钟约寒和徐双鱼齐刷刷点头。
钟约寒眼底有一丝怀疑:难道真的不是因为便宜?
这个时候,付拾一清清爽爽的下楼了,一看见桌上的樱桃,差点幸福得哭出来:“还是阿兄对我好。”
刘大郎挠了挠头:“是燕娘记着的。我都忘了……”
钟约寒和徐双鱼:……真是实诚人。
付拾一从善如流的转过头去:“燕娘真是太贴心了。”
燕娘脸都红了:“小娘子想吃,本就该如此。”
付拾一捧着盘子请钟约寒和徐双鱼吃樱桃。
钟约寒怕酸不伸手。
徐双鱼捏着樱桃梗拿了两颗。
付拾一最不客气,抓了有一小把。
不过,就在付拾一即将送入口中之前,徐双鱼脸上一僵,呆滞着脸含含混混喊:“师兄!师兄!”
付拾一看了一眼红彤彤的樱桃,咽了咽口水,然后默默的放下了。
钟约寒看徐双鱼那样,立刻皱眉紧张起来:“怎么了?咬着舌头了?”
徐双鱼拼命摇头。
钟约寒拿帕子:“吐出来。”
徐双鱼张嘴赶紧吐在帕子上,可脸上神色没有一点缓和,反而更加扭曲。
钟约寒有点慌:“怎么了?”
徐双鱼将嘴张得更大,然后拼命指自己的舌头上。
钟约寒凑上去看。
付拾一也凑上去看。
一群人围观了徐双鱼,以及徐双鱼舌头上那个还在不断扭动的半透明,比米粒还小的……蛆宝宝。
徐双鱼张大着嘴巴,口水疯狂涌出也不敢合上,那副样子,俨然快要哭出来。
钟约寒伸出手指,帮他将蛆宝宝弄了下来。
弄完了之后,还体贴问了句:“还有吗?”
徐双鱼终于合上嘴,“呜呜”的喝水漱口去了。
阿玫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声问她娘:“阿娘,这位郎君吃到了蛆吗?”
徐双鱼没忍住,“呕”了一声。
付拾一看了看红艳艳的樱桃,又看了看徐双鱼,忽然就很庆幸。
然后她咳嗽一声,宽慰徐双鱼:“放心吧,这不是那种蛆。这种是果蝇的幼虫。吃果肉长大的。樱桃这种娇嫩的鲜货,皮薄汁水多,是它们孕育孩子最好的温床。”
“这种幼虫是吃果肉长大的,不脏,而且也算是很优质的蛋……肉了。”
蛋白质不好解释,付拾一临时换了一个词。
然后再继续宽慰:“你从前吃樱桃,不知吃了多少,说不定嚼到了,啪的就爆浆了……你刚才应该鼓起勇气试试——”
徐双鱼呕吐声音更大了。
钟约寒幽幽的回头:“付小娘子还是先住口吧。”
付拾一无辜脸:我说什么了我?
良久,徐双鱼艰难抬头,满眼通红的看钟约寒:“我再也不吃樱桃了。”
付拾一谆谆劝解:“不能因噎废食啊!这种东西,反正不细细品,也感觉不到——”
徐双鱼头一歪,又开始干呕了。
钟约寒觉得脑仁疼:“付小娘子放过他吧。”
付拾一摊手:好吧好吧,我不说话了还不行?
张春盛端着面晃出来,毒舌了一句:“付小娘子要不然做个示范?说不定小郎君就不恶心了。”
付拾一咳嗽一声:“燕娘你端进去,在干净水里撒一把盐,泡一会儿这个樱桃,我中午回来吃。”
果蝇幼虫虽然是优质蛋白,但是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缺蛋白质!
付拾一语重心长:“记住了,以后吃樱桃,一定要泡盐水啊!桑葚也是!”
杨梅也是。
付拾一惋惜:可惜现在是吃不上了。将来有机会,一定去一趟闽南!大荔枝,大杨梅,大龙眼!也不知道闽南的荔枝比起泸州的荔枝如何?
付拾一觉得自己口水要滴答下来了。
想到荔枝,付拾一又想到了杨贵妃:有生之年,说不定能见一见杨贵妃的美貌!还有李白!哇,这么一想有点儿激动啊!
张春盛做了一碗小葱清汤面。
里头还撒了一把油渣。
猪油的香气,加上酱油的醇香,将这个清汤寡水的面条直接变成了人间美味。
张春盛抻面也是厉害,面比头发丝也粗不了多少。
付拾一招呼徐双鱼:“快来吃面。吃了面我们去帮忙了!”
徐双鱼苦着脸:付小娘子肯定是故意的!
钟约寒无奈看付拾一,只能叮嘱徐双鱼:“好歹吃两口热乎的。”
徐双鱼苦大仇深的捏起筷子。
付拾一已经将脸埋在碗里。
熬了半个通宵,她早就饿得饥肠辘辘。
这会儿恨不得将这碗面直接塞进胃里。
付拾一尝第一口,就知道张春盛手艺真不赖。
面条劲道,煮得恰到好处,既不软烂,又带一点弹牙。仔细一嚼,面香满口。
猪油的特殊香气,点燃了这一碗面条的灵魂。
偶尔吃到一个油渣,那一点裹在酥脆里的油星子就炸出来,在嘴巴里酝酿出一股香味风暴。
付拾一最后在碗底还发现一枚形状完美的荷包蛋。
夹起来咬一口——里头正好一点黄豆大的溏心!
付拾一忍不住连眼睛都眯起来。
张春盛靠着门,看着付拾一那样子,这才一改阴沉脸色,绽出一个笑来:哼,老子的手艺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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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在哪学艺
即便是胃口不佳的徐双鱼,尝了第一口之后,也是眼前一亮,最后连汤都喝干净了。
“嗝~”徐双鱼不好意思捂住嘴巴,竭力不承认自己发出了这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钟约寒吃干净最后一筷子面,彻底无视了自己的师弟。
吃饱喝足,付拾一他们还得去干活。
付拾一叹了一口气,嘱咐刘大郎他们:“昨夜万年县那边,有一条街都走水了,死了几十个人,虽说现在进了夏,水气足,可也要小心。千万别走水了。”
付拾一这样一说,刘大郎顿时肃容:“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付拾一点点头,而后又叫他们中午不必等自己回来,晚上给她留饭就成。
说完这些,付拾一三人匆匆走了。
虽然有了短暂的放松,可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他们三人也都是肃穆凝重起来。
而另一头,张春盛煮好他们几个人吃的面,端出来一起吃。
刘大郎吃到了最后,发现只有自己和阿玫碗底有蛋,登时皱眉:“咱们家没那么大规矩。你们跟着我们,吃上都是一样的,不必如此。几个鸡子,几斤肉,咱们还是吃得起的。”
说完又看一眼燕娘:“再说了,你们若是身体强健,干起活来更利索。”
燕娘眼眶有点红。
张春盛难得没抬杠,“晓得了。”
燕娘喃喃:“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是能遇到这样好的主家。”
刘大郎脸上就带了笑:“我阿妹是心肠最好的。你们对她好,她就也会对你们好。”
燕娘几乎是发誓;“我一定好好伺候小娘子。”
张春盛没吭声,起身收拾碗筷,然后忽然问了句:“小娘子不是只是仵作?不是说开铺子?为何又总和衙门的人混在一起——”
这铺子,真开的起来?
刘大郎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儿。
张春盛脚步不停:“如果开不起来就算了。”
刘大郎实话实说:“她可是长安县衙门第一仵作!谁都比不上!可不是得找她吗?连李县令都听她的!不过饭馆肯定是要开的。她这么辛苦赚钱,也是为了开饭馆。”
第一仵作这四个字,让张春盛脚下绊了一下,差点手里碗筷都扔了。
燕娘都傻了:“小娘子不是女郎吗……”
刘大郎得意:“女郎怎么了!我阿妹比男儿还要厉害!不是我吹牛!”
张春盛却只关心一件事情:“她真不是主要学的厨子?!”
刘大郎、燕娘:……重点是这个吗?
燕娘想到厨子,又想到验尸,心里还是有点儿难以接受:不行不行,我不想了。
刘大郎仔细看着两人表情,见燕娘虽然有点儿害怕,可还算好,当下态度也缓和下来,感慨道:“我当初若不是遇到阿妹,她帮我,我如今连命都没了。验尸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替人申冤,能抓住真凶。”
张春盛却还是只执着厨子这个事情:“那小娘子是从何处学的厨艺?”
刘大郎、燕娘:……你能不能关注一下重点?
反正最后燕娘没什么意见,虽说害怕,可也知道付拾一是个好人。
倒是张春盛十分执着厨艺这个事情,问得刘大郎烦不胜烦:“你还是自己去问我阿妹吧!”
付拾一这头刚到了街道那边,就看见好多人围着那条焦黑的街道在议论。
尤其是周家,周家点心铺子在这一片也很有名,明日中午时候,点心铺子刚出炉的点心,都是要排队买的。
今日也是。
好多主顾都来排队了。
可到了这里,才发现竟然是面目全非,点心铺子焦黑一片,听说就连周家一家人都烧死了。
付拾一看着这幅热闹的情景,一时之间有些默然。
这么多尸体,并未抬回衙门,而且好多还等着家里人来认领。
这件事情闹这么大,徐坤为了显示朝廷仁义,就先从棺材铺里赊账,先将那几家人都死光了的收敛了。
收敛的事情,自然就只能由仵作来做了。
付拾一负责帮尸体整理仪容。
按照规矩,人死后是不能赤身裸体下葬的。必须穿戴整齐不说,还要盖上被单,一个手里塞上馒头,一个手里塞上铜钱。
付拾一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也规规矩矩郑重其事的做周全。
付拾一做这些的时候,陆续有还有亲人在别处的人赶来认尸了。
多数还是认得出来的。
这些人一到,顿时就哭声震天起来。
勾得那些昨日从火海里逃出来的人,看着自己亲人尸首,看着自己焦黑一片的家,也是悲从中来。
付拾一听着,心情越发沉重。
偏在这个时候,还有人闹了起来。
闹事的是个年轻男人。
他是来认领周家人的尸体的。
确切的说,他是来认粉娘的尸体的。
可是他和粉娘非亲非故。
不良人自然不会理会他。
可是他就闹起来,问凭什么不能将粉娘尸身领走好好安葬。
闹得太大,付拾一和钟约寒他们几个都听见了。
付拾一皱了皱眉头,过去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看见个穿着圆领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双眼通红,大声与不良人辩驳。
不良人已不耐烦,还伸手推搡了他几下。
那年轻人一下跌在地上,可并不惧怕,反倒是起身之后更大声的质问。
不良人们熬了一夜到现在,连口热水都没喝,这会儿脾气当然不好,见他这样,干脆呵斥:“再闹事就将你关起来审问!你和周家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放的火——”
付拾一见状,有些无言:徐县令治下,不良人哪有衙门的样子?这样的事情,也敢信口胡说?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不是更让这个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
最后付拾一上前去,咳嗽一声:“到底是怎么了?”
付拾一他们如今倒是认识的。也知道是从长安县衙门请过来的,所以他们客客气气的将事情说了。
付拾一想了想,招手叫那年轻人过来:“粉娘的尸身如今存放在衙门。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那年轻人先是喜出望外,后又有些疑惑:“你是谁?衙门不会有女子才对——”
付拾一解释一句:“我是长安县的女仵作。粉娘的尸身,就是我勘验的。”
不良人们也乐得付拾一把这个烦人的人带走,纷纷帮付拾一证明身份。
那年轻人这才歉然:“那就拜托这位小娘子了。”
付拾一领着他往万年县衙门去,心想:李县令应该还在吧?
路上时候,付拾一就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和粉娘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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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因为早上四点多我忽然肾结石发作,所以去了医院折腾了一天,所以没有更新请了一天假,让大家久等啦~
今天是举国哀悼的日子,话不多说,一起为逝去的英雄们默哀怀念吧。
第200章 有情有义
那青年男子就回道:“我家就在城中,就住在常安坊的青竹巷。姓谢名瀚海。与粉娘……没什么关系。”
付拾一诧异盯着谢瀚海:“既然没什么关系,为何还要来认领尸身?”
付拾一奇了:这说到哪里也说不通啊?
结果被这么一问,谢瀚海竟然是满面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付拾一扬眉,觉得自己有点儿懂了。
她咳嗽一声,问了句和刚才问题不相干的话:“粉娘是不是生得很美貌?”
谢瀚海的脸就更红了。
付拾一忍不住笑一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付拾一悄悄叹息一声,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李长博果然是在万年县衙门。
付拾一在门口遇到了王二祥,于是王二祥领着她去见李长博。
李长博看见付拾一,还愣了一下:“已是收敛完了?”
付拾一摇摇头,示意她看谢瀚海:“他想认领粉娘的尸身。”
李长博顿时明白了付拾一的意思。
然后,他看一眼徐坤。
徐坤还在一脸不耐:“粉娘是周家的童养媳,周家其他亲眷都不在长安城里,他是哪里冒出来的?”
李长博咳嗽一声,淡淡提醒一句:“徐县令,先问问再说。”
徐坤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师爷倒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拽徐坤,又连连点头:“李县令说得极是。”
李长博又问了谢瀚海的姓名身份。
谢瀚海一一回答,末了期期艾艾说了句:“周家其他亲眷必舍不得给她再单独买一口棺材,所以我想着……”
李长博沉吟片刻:“可是总归要有个名目,才能将尸身交给你。周家那头,也未曾表态。”
谢瀚海却执拗:“我可以等。”
李长博问了个问题:“我实在是不明白,谢郎君为何如此执着?照你所说,粉娘与你,并无半点干系——”
谢瀚海犹豫了片刻:“我与粉娘……只有数面之缘。但是我与周家,议过亲。”
李长博顿时扬起眉来:“周家并无女儿。”
谢瀚海脸上通红:“是粉娘。粉娘虽是买来的,但是一直在周家长大,也是周家人。我对她……就去了周家提亲。”
徐坤这时候插句话进来:“去周家提亲?那是周家的童养媳,他们能答应?”
谢瀚海脸上红得滴血,强自镇定:“也有不少例子,买来女子充作童养媳。可等到儿子长大后,看上了别家的女孩子,便将原来童养媳当做女儿一般嫁出去,得来的聘礼,再替儿子娶媳妇。”
付拾一听得连连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而且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毕竟一般童养媳和自家儿子年岁都差不少了。也怕等到儿子大了,媳妇却已经年岁颇大,不利于生养。
就在付拾一以为周家真答应的时候,李长博缓缓道:“那周家人到底答应没有?”
这一句话,问得谢瀚海脸色灰暗了。
于是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徐坤眼珠子一转,忽然一拍桌子:“我知道了!就是因为周家人没有答应你,所以你才会如此丧心病狂,杀人放火!”
李长博侧目看徐坤。
付拾一也目瞪口呆的看徐坤。
徐坤的师爷也看徐坤,然后忍不住将手搭在了额头上:来人啊,把我们县令赶紧拖下去吧!
徐坤偏还不自觉,依旧声色俱厉:“没想到你做下这等事情之后,竟然还不知悔改,还敢送上门来!”
李长博垂下眼眸,心头叹息一声:这么蠢,徐家怎么敢放他出来。
付拾一则是心服口服:这个智商,还能当这么大的官,徐家人真是了得!
谢瀚海都懵了:“我做了什么事了——什么杀人放火——”
徐坤还想着将帽子扣到谢瀚海的头上去,自然还要开口。
不过他的师爷可不敢让他开口了,赶紧连拖带拽的将他拉过去,附耳提醒:“徐县令!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胡乱凑数,谁也不会冷眼看着!”
别的不说,李长博还在旁边呢!
徐坤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对哦!万一李长博有什么坏心思——不行,我得将他打发走……
旁边的师爷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什么,心中顿生绝望:这一次平安度过,我要递辞呈!我要回家种地!太难了!这么下去,头发掉光了不说,人说不定就被气死了!
可想归想,现在还是先度过去的。
师爷有气无力拽了一下徐坤:“徐县令虽然着急破案,可一切讲究一个证据——”
李长博干脆利落:“昨夜你在何处?”
“在家中读书睡觉。”谢瀚海老老实实的回答。
然后看向李长博:“李县令如何这样问?难道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有杀人放火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长博却不答他:“那可有人证明你没有出门?”
谢瀚海还是老实回答;“家中有一房下人,男丁是守门护院,女眷在厨房。女儿是我丫鬟,儿子是我书童。昨夜都能证明我没有出门。”
“而且一到了宵禁,各个坊之间的门,就关闭了。我如何能进出?”
谢瀚海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答到了点子上,而且十分有条不紊。
付拾一暗暗点头:这是个聪明人。
不过聪明人还是有执拗的时候,谢瀚海定定的看着李长博:“杀人放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刚才徐县令的意思是,我做了什么事情?”
李长博看着谢瀚海,叹了一口气:“周家四口人,俱是被凶杀。而后才被放火的。”
谢瀚海一下子就呆住了,好半晌才慢慢吸一口气:“不是失火?是……凶杀?”
他呆呆的想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不明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粉娘?”
李长博摇头:“没查出真相,谁也不知。”
谢瀚海说得容易:“那你们快查啊——”
付拾一轻声补充:“一场大火,烧了许多罪证,我们只能看出,这是杀人放火。至于其他的,还不知从哪里查起。”
付拾一定定的看着谢瀚海:“所以更需要你将知晓的东西,都告诉我们。”
谢瀚海愣住:“我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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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下午六点左右。
今天还是有点不舒服,所以补更的事情,要稍稍缓一缓~大家不要拍我呀~
第201章 知道什么
谢瀚海这话问的像是付拾一,也像是问的他自己。
付拾一看向李长博:这个时候,就该刑警队队长上了!去吧,李县令!
李长博顺理成章接过了话来:“既谢郎君和周家人有这样一段渊源,自然是比旁人知晓得更多。若不是周家附近几家邻居都出了事儿,我们也不至于什么都打听不出。”
谢瀚海听闻此言,顿时容色肃穆起来:“请李县令尽管问,但凡知晓,定无不言语。”
“你如何认识粉娘的?”李长博直奔主题。
谢瀚海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买书。周家那孩子,虽然是哑巴,不过很聪明,也会认字。粉娘带着他来买书。”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瞧见粉娘的。粉娘很好看,又是个温柔性子,倒是周家那孩子有些调皮,不怎么听话,脾气也暴躁。有点不顺心,就将书都扔在地上踩。还踢粉娘。”
谢瀚海神色有些蒙蒙,显然陷入回忆:“粉娘被踢了好几下,裙子都脏了,还耐心哄他。我看不过去,就上前训斥了几句,同那孩子讲了讲道理。”
“然后才知道那孩子是哑巴。”
“我以为粉娘是他姐姐,就劝粉娘,说不能因为他口不能言,便纵容溺爱。除了不能说话,他与我们并无区别。既要学学问,就不该如此跋扈暴戾。”
“粉娘也没多解释,只是笑了笑,朝着我道谢。然后见周旺似乎听进去了,她就好好讲道理,将周旺安抚住。”
“第二次遇见,还是在书铺。粉娘和周旺来买书,却弄丢了单子,不好意思问旁人,正好瞧见我,就来问我了。”
谢瀚海笑了笑:“周旺的确是聪明孩子,有不懂的,竟然自己拿着书来问我。我就跟他讲了。”
“第三次是定了给周旺讲书的地方。那一次,粉娘特地拿着她做的点心来谢我。”谢瀚海笑得眉眼都弯起来:“粉娘做的点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他在心头默默补了一句:粉娘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谁也没有打断谢瀚海。
付拾一甚至忍不住想:如果粉娘不是童养媳,凭借着谢瀚海读书人这一点,是不是就能够轻而易举让周家答应这桩婚事?成就一段良缘?
越是如此想,付拾一就越是忍不住一声叹息:老天爷捉弄人。
谢瀚海低下头去:“我偷偷送给粉娘一把梳子。粉娘没收,黯然的退还给我了。然后再没跟着周旺来过。”
谢瀚海轻声道:“我不知她的身份,只以为是她不愿意。只是……我还是不死心。偷偷的等着她出门买菜,然后趁机和她说话。”
“我问她愿意不愿意嫁给我。她将身世告诉我了。还让我从今往后不要再这样了。她是有夫之妇。”
谢瀚海叹息一声:“年岁悬殊这般大,如何能够成亲?我自然不死心,于是干脆亲自上周家去提亲。我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周家纵然现在不愿意,将来也一定会同意。”
谢瀚海脸上一片黯然:“没想到最后就成了这样。”
谁也没贸然说话。
最后开口的还是李长博:“你家中应该还算殷实吧?”
谢瀚海颔首:“家中祖产还算不错。能供得起我读书科考。只是家中长辈早早离去,故而我才一人独居。”
“你打算科举?”李长博再问。
谢瀚海依旧颔首:“目前已过了乡贡,下一步便是去尚书省应试。”
李长博微微沉吟:“若是没有猜错,恐怕周家虽然一开始没答应,后头也是有些犹豫了。”
谢瀚海颔首:“是。我想,若是这一次考出一个不错的成绩,哪怕不能得中进士,也可拜到一个好老师名下。到了那个时候,周家一定会同意的。”
李长博也颔首。
付拾一同样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吗?要是谢瀚海能当官掌权,周家不可能不答应。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享福,也是要为自己儿子得一个靠山的。
而且哪怕周家人不同意,也不会对谢瀚海恶言相向。
所以,应该不会结仇才对。
李长博下一句,就问到了关键之处:“那你可知,周家平日,是否和人结仇过?”
谢瀚海摇头:“周家也算厚道人家。平日对人,也是和和气气,从不会与人恶言相向。我看着,和左右邻居也相处得不错。”
李长博皱眉:“那生意上的对头呢?”
谢瀚海郝然:“这个……就更不知了。”
李长博于是又问:“那你可听粉娘说过,他们家中的事情?”
谢瀚海还是摇头:“粉娘十分注重规矩,连话也不曾多和我说过几句。”
最后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正惆怅时,钟约寒和徐双鱼又带过来一个人。
来人一和谢瀚海打照面,顿时就呼喊起来:“肯定是他!肯定是他杀了掌柜的一家!”
谢瀚海愣愣的看着来者,眉头微微皱起,只觉得有些眼熟,可竟不认得:“你是——”
那人直接就朝着徐坤跪下了,还不住的磕头:“徐县令,求您给我们做主!求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我们掌柜的,一定是他杀的!”
徐坤也有点儿懵,悄悄问李长博:“李县令,你认得他么?”
李长博微微摇头,看向钟约寒。
钟约寒轻声解释几个字:“他是点心铺的伙计。”
付拾一若有所思的看一眼伙计,又看一眼谢瀚海:看来是要有好戏看了。可惜没有小板凳。
徐坤倒是有小板凳,还有玫瑰露喝:“你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就回答道:“叫曾泰匾。”
徐坤点点头:“你和周家是什么关系?”
曾泰匾老老实实:“我是周家雇的伙计。做了有三年有余了。”
徐坤看了一眼谢瀚海:“这么说,你对周家的事情,应该十分了解了?你为什么说,是他杀了周家一家人?”
曾泰匾有点愤怒交加:“因为周掌柜不肯将粉娘嫁给他!他对粉娘,一直肖想,可是粉娘和周掌柜都不答应!他就做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李长博就在此时,冷不丁问了句:“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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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清明节啦,今年在家里一起缅怀先祖吧~吃个清明馍馍青团什么的~大家明天见~
第202章 丧心病狂
曾泰匾下意识答到:“杀人放火!”
谢瀚海沉了脸:“胡说!我若就算记恨,也不会伤粉娘分毫!”
曾泰匾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找过周掌柜,想买下铺子?”
谢瀚海没有立刻回答。
付拾一就差在心里头鼓掌了:这转折起伏的,真是有意思极了。刚才还觉得谢瀚海是个痴情的,现在看来似乎也未必?
李长博也是一脸沉吟。
徐坤笑呵呵的逼迫:“谢郎君,你还是老实回答这个问题吧。”
谢瀚海垂下眼眸,虽然还是书卷气的样子,却露出了几分精明来:“周家不肯轻易答应,我自然要有两手准备。周家想换个大铺子,我就打算买下来他们现在这个,再将他们看中的那个铺子,临时不卖了。”
“到时候周家人没处可去,我便能提出,用铺子作为聘礼,娶粉娘。周家自然会心存感激。”
谢瀚海甚至道:“他们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没有地方住的。”
付拾一心头微微一抖,残存那点好感全无。
她不由得看了李长博一眼:李县令应该不会是这样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人吧?
谢瀚海这话说得毫无悔意,反倒是最后还带了几分执着:“难道我想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也有错?况且我没有逼迫他们,只不过是多用了一点手段罢了。”
付拾一咋舌:这是一点小手段吗?这分明是将人家周家耍得团团转啊!
那个伙计曾泰匾也是够心直口快的,张口就反问:“隔壁米铺掌柜给我们周掌柜说的,那个大铺面事情!难道这不是你故意引诱周掌柜吗?!”
众人于是齐刷刷看住谢瀚海。
谢瀚海皱眉:“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曾泰匾冷哼一声:“周掌柜对我有恩,我自然要帮他掌掌眼!你以为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
谢瀚海淡淡道:“周家人不贪心,自然不会上当。我那铺子那么大,凭什么只卖那么便宜?他们却想也不想——”
这一刻,谢瀚海不像是读书人,倒像是个生意人。
曾泰匾再度冷哼:“所以,周掌柜拒绝你之后,你才动了那样的心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事情就是你叫人做的!”曾泰匾死死的盯着谢瀚海:“你还想欺瞒大家?”
谢瀚海先是错愕,随后才笑了:“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欺瞒大家?我杀人放火?我有大好的前程,我会去杀人放火?我犯得着和一个小门小户计较这些?”
曾泰匾再度冷哼:“你费了这么大心思,又怎么会愿意周掌柜就是不松口?”
谢瀚海笑了:“你怎知没松口?”
曾泰匾言之凿凿:“绝无可能!”
两人辩论了半天,徐坤也好,李长博也好,两人都没有插进去一嘴。
此时热闹听够了,徐坤就咳嗽一声,洋洋得意看向李长博:我就说我的直觉不会出错!你看果然是这个谢瀚海吧?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你们二人也不必辩论,到底是谁做的,我们官府自然会查明。”
李长博打量了二人一眼,先让二人出去等候。
人一出去,李长博就沉声道:“谢瀚海的确是七尺一二左右。”
都和付拾一验尸得来的信息符合。
付拾一提醒李长博:“大多数男子,都是七尺一二左右,就连方才那伙计,也是这么高。他只比谢瀚海矮了半个头不到。”
“而且,谢瀚海还有不在场的证明。”
付拾一就怕李长博也动了和徐坤一样的心思:毕竟查案子,还是要讲究一个证据。
李长博颔首:“所以,不能轻易定罪,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他们二人今日说的话,都需要证实。”
付拾一轻声道:“可是周围几家邻居,都同样也死了。”
曾泰匾说的那个米铺掌柜,也死了。
所以这个事情,是真不好印证了。
李长博看向徐坤:“徐县令手底下都是精英良将,想来纵然没有米铺掌柜的证词,也能查到铺子的事情。”
徐坤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马屁拍得有些飘飘然,想都不想就一口应了:“这是自然。”
师爷一把捂住脸:我的徐县令,你答应得轻松,我们做起来是要跑断腿的你知道吗?到时候万一问不出,你怎么办?
可徐坤还在飘飘然。
付拾一悄悄的给李长博竖拇指。
李长博笑笑,然后继续马屁:“徐县令办案也一向是雷厉风行,明察秋毫,想来这一次,也一定会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拿出充足证据来。”
徐坤的小胡子都要翘上天,他仰着下巴,嘴角止不住的翘起,偏还要一本正经:“这是自然。”
李长博笑得更客气:“那徐县令不妨仔细查一查那伙计的来历。看看他和周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钟约寒补充一句:“那曾泰匾本来今日是来上工的,发现周家出了事,就想认领周家人的尸身。所以我就带他过来了。”
付拾一觉得有意思:“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心善?要是人人如此,那世间倒是仁义一团了。”
李长博轻声分析:“谢瀚海只提了想领走粉娘的尸身。”
付拾一心头微微一动,不由自主看向了李长博,伸长了耳朵。
“所以,谢瀚海并不是仁义。而是粉娘对于他来说,是执念。”李长博缓缓言道:“方才从谢瀚海说话就能看得出来,他这个人,是个执着的人。”
付拾一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对于谢瀚海来说,想要算计周家,其实是易如反掌。不用这样费工夫的。如果真的是他,那里头一定有别的缘故。”
李长博却分析起了曾泰匾:“谢瀚海来领尸身的理由,也算合情合理。可是曾泰匾,是因为什么?”
徐坤插嘴进来:“也许是因为他有情有义?毕竟三年了——”
师爷摇头:“不一定,也可能是为财。毕竟周家虽然烧了,但是周家还有些东西是烧不掉的。如果是他替周家办丧事,那些银钱,肯定是也交给他——”
“要知道,周家的钱财被卷一空的事情,还没别人知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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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大家家乡都是吃什么呀?
第203章 给鬼看啊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付拾一和众人一起点头,都是深以为然。
李长博揉了揉太阳穴:“先叫人去查明再说。然后其他人先回去歇着。该轮班的也轮班。”
这么耗下去,人都要耗死在这里。
徐坤一听这话,心里头就开始打小算盘:要是李长博一走,自己就发现新的线索,将案子一破——嘿嘿嘿……
李长博看一眼徐坤,眼底平平静静,面带笑意:“徐县令,你我谁先歇?”
徐坤毫不犹豫:“自然是李县令先歇。这毕竟是出在万年县,李县令也不过是来帮忙。哪能我比李县令还要逍遥?”
付拾一暗暗点头:这话听着还像是人话。
李长博紧接着说一句:“那我就祝徐县令在我不在的时候,先将案子破了。”
徐坤心头一惊,脸上堆笑:“李县令说笑了。就算又什么新线索,我也一定会立刻叫人告诉您的。这次事情的功劳,李县令当居首功。”
李长博笑笑:“功劳倒是无所谓,我只怕在圣上跟前交差不了。”
说完这话,李长博一丝一毫也没磨蹭,带着付拾一他们就先回去了。
出去时候,那个谢瀚海和曾泰匾还在外头候着呢。
曾泰匾看谢瀚海的样子,分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看见李长博出来,曾泰匾还要上前来说话。
付拾一一看他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用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付拾一干脆出声:“这件案子尚且还有诸多疑点,你若真为了周家人好,就耐心等着。”
曾泰匾微微一愣。
李长博反倒是先问他:“既然你是周家的伙计,那你可知道,平日里周家有没有和谁家有怨?”
曾泰匾又是一愣。
谢瀚海就在旁边冷眼看着,面上还是谦和文雅的书生样。
竟好似半点不想跟曾泰匾计较。
付拾一略一思索,就明白为什么:曾泰匾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谢瀚海却自诩是要登科进士的人。两者之间地位太多悬殊,谢瀚海根本不屑于跟他计较。
付拾一想:谢瀚海越是这样,反倒是越不像会做这个事情的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屑,也觉得不值得。
而曾泰匾想了很久,才慢慢回答一句:“街对面的王记烤饼铺,王掌柜从前也是做点心的。后来慢慢做不下去,才改做烤饼铺的。但是烤饼哪有点心赚钱?”
顿了顿又道:“还有斜对面的刘记粮铺。从前掌柜的在他家拿面,后头嫌弃那面不好,还贵,就换了另一家实惠的。从那之后,他们家就没给过周掌柜好脸色看。”
“那别的呢?”李长博再问:“这些都是生意上的,可否有私人恩怨上的?”
说起这个,曾泰匾就摇头:“没有了。周掌柜人很厚道。即便是对我这样的小伙计,也很客气。我家中老母亲过寿,他特意放我回去呆了三日,故而我才不在……”
曾泰匾说起这个,似乎有些难过:“若是我当时在就好了。说不定就能警醒一些,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李长博颔首:“我们知道了。你们若无别的事情,就先回去等消息吧。”
谢瀚海没有异议。
曾泰匾却道:“我也没地方可去,从前是睡在铺子里的,如今铺子都烧了——还能去哪?我就在这里守着,等接了案,我好给周掌柜送葬!”
李长博自然也管不着,微微颔首之后,就领着人出来了。
结果刚一出衙门,谢瀚海就凑过来说了句:“我看凶手必定是他。”
李长博看谢瀚海:“何以见得?”
谢瀚海意味深长:“他一定要冤枉我,连半句解释都听不进去,分明是想栽赃嫁祸。而且……我曾见过他看粉娘的眼神,他分明也是喜欢粉娘的!因爱生恨,所以动了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
李长博微微一沉吟,随后言道:“没有证据,也不好乱说。不过这件事情,衙门会查清楚的。若有需要,还请谢郎君多配合。”
说完李长博领着人就先走了。
付拾一紧紧跟着。
上车之后,李长博忽然说了句:“我叫人仔细看过,其他那几家,金银的确都被偷盗了。这几家人家里,都是殷实人家,不该半点金银珠宝都没有。”
尤其是女眷。
大唐女子爱打扮,纵是没钱的人家,买不起鲜花,绒花也要买一朵戴。木头骨头簪子也要多买两根。
更何况是殷实人家。
想到这里,李长博忽然侧头看了一眼付拾一。
但见付拾一随意绾了个锥髻,面上半点脂粉也没有,身上也是朴素的一身男式圆领袍。
素面朝天不说,浑身上下,唯一一点装饰,竟然也不过就是一对耳珠。
那耳珠也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玛瑙圆珠。
李长博微微蹙眉:付小娘子赚了那么多钱,怎么就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对红宝石的耳珠?
付拾一被李长博这么看,还以为自己脸上哪里脏了,赶紧掏出帕子来,问:“哪里脏了?”
李长博一愣,回过神来:“什么?”
付拾一莫名其妙看他,莫名其妙想起了呆头鹅的形容来。
她摸了摸脸颊:“李县令不是看见我脸上脏了?”
李长博赶紧摇头:“我就是觉得,付小娘子身上太过朴素,不像是别的女郎家——”
付拾一满头黑线:李县令我懂了,你是觉得我不像女人。
付拾一咳嗽一声:“毕竟是办案,怎么方便怎么来。身上饰物太多,万一掉了,我自己还心疼。就懒得戴了。”
钟约寒和徐双鱼对视一眼:付小娘子简直爱钱如命啊!她这样真的还能嫁出去?
李长博瞧着付拾一不甚高兴,赶忙补救:“不过付小娘子天生丽质,无需太多赘饰,这样反倒更好。”
付拾一皮笑肉不笑:“李县令过奖了。”
心头却难得有点儿不喜欢李长博了:哼,李县令原来也是如此肤浅的男子!枉费我还觉得他是一股清流!我不像个女人怎么了?谁规定女人一定要戴首饰了?再说了,我天天验尸,打扮给鬼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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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补补眼睛
李长博还不知道自己在付拾一心中形象尽毁,还以为自己描补成功,悄悄松了一口气。
钟约寒看一眼李长博:李县令你完了。
徐双鱼跟上师兄节奏:李县令你惹付小娘子生气了。
付拾一:哼,不懂欣赏!
一路回去,付拾一一头扎进了验尸房,都没多看李长博一眼。
李长博有点儿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想了想又没想出来。
钟约寒和徐双鱼跟着付拾一过去。
钟约寒咳嗽一声,径直表态:“付小娘子验尸能力,堪称一流。”
徐双鱼紧跟其后:“我觉得世上女子,没有比付小娘子更好的了。谁要是娶了付小娘子,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师兄弟两个,如出一辙的诚恳。
就连钟约寒这个大冰山脸,这会儿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明显也是一脸诚服。
徐双鱼就更不用说了,娃娃脸上全是诚实和赞美。
付拾一笑眯眯:“总算不用补眼睛。”
钟约寒和徐双鱼对视一眼,悄悄松一口气。
付拾一轻声道:“咱们再将尸身检验一遍,看看能不能看出别的端倪。”
钟约寒立刻应下。
徐双鱼苦了脸:“我好困。”
付拾一哄孩子:“乖,检验完了让你睡个够。”
那头,方良也是苦口婆心:“郎君啊,你怎么能当着付小娘子面说她不打扮呢?”
李长博咳嗽一声:“付小娘子天姿丽人,无需脂粉,一样清新脱俗。”
方良就差捶胸跺脚了:“我的郎君啊!你平时聪明绝顶,这会儿怎么糊涂了?女人都是小气的,哪个能听进去说她们不好看的话?您是没发现付小娘子都不跟您互相吹捧了吗?”
李长博低头沉思:好像……还真是?
李长博还是不太相信:“付小娘子真会在意这个?”
方良只想晃一晃自家郎君的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被水泡了:“郎君您说呢?付小娘子再像个男人,她也毕竟是个女郎啊!”
李长博又陷入了沉思。
方良长长的叹了一声,忽然知道自家郎君为什么一直娶亲不成功了。
不等李长博想个明白,谢双繁匆匆过来了,手里拿着公文:“李县令,眼看就要到了该收丁税的时候了。咱们这头也该忙起来了。还有,一直通缉那个盗贼,今日在城门口抓着了。”
李长博顿时就忙了起来。
等到该用午饭时候,李长博这才想起付拾一那头验尸就没了消息。
他叫来方良一问,才知道付拾一还是没验出什么新的东西,如今已家去了。
李长博微微顿了一下:“那咱们也回去一趟吧。”
谢双繁如今看向李长博的眼光满是同情:“快回去歇歇吧,你这县令当得,都比我憔悴了。”
方良看看谢双繁的满脸褶子,又看看自家郎君风光霁月的样子,昧着良心点点头。
谢双繁更加体贴了:“李县令快去吧,衙门有我呢。”
李长博这头刚出了衙门,迎头就碰上了河源郡主。
河源郡主身着石榴红裙,裙上是金线绣的石榴,整个人像是一团热烈的石榴花,充满了生命力和朝气蓬勃。
光是看着,都让人精神一振。
河源郡主今日亲自策马,俨然街上一道亮眼风景。
她打马到了李长博身前,笑盈盈好似绽放的花:“李郎君,真巧啊。”
方良一把捂住了额头:郡主,您能不能说话过过心?这话谁信啊?
李长博倒是面色平静:“郡主,这条路是死路。您是打算去哪?”
河源郡主僵硬片刻,心里将李长博骂了个狗血淋头,气他不解风情。
她拿眼睛哀怨瞪他:“这些不重要。我听闻李郎君昨夜熬了一夜,今日又没有回去,想来是饿了。我叫人在鸿盛楼定了一桌席面——”
河源郡主觉得自己很体贴。
李长博连想都没想:“家中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我恐怕不能随郡主去了。”
河源郡主好看的脸都扭曲了一瞬,她终于按捺不住:“李长博!你什么意思?”
李长博还是平静如斯:“家中长辈还在等候,我不敢违约。郡主,我先告辞。”
李长博上了马车,淡淡吩咐方良:“走吧。”
方良顶着河源郡主目光,颤巍巍的打马前行。
河源郡主追上来,不死心的拦了马车:“李长博,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李长博沉思片刻,撩开车帘:“郡主请问。”
河源郡主看他这幅淡然如仙人的样子,简直又爱又恨,最后只能咬牙切齿:“我问你,我长得很丑?”
李长博认真看了看:“郡主容貌,天姿国色。”
河源郡主听得心花怒放,不由得嫣然一笑:“真的?”
李长博很诚恳:“的确如此。”
河源郡主更高兴了:算李长博识货!
于是她忘了接下来要问什么了。
李长博等了片刻,不见她开口,便主动开口:“若是郡主没有别的话了,我先走了?家中长辈还在等候。”
河源郡主手一挥,大大方方放过了他:“那你去吧。”
李长博:???算了走吧。
方良捂脸:你看,这就是女人。
李长博走远了,河源郡主还笑得灿烂。
她的随从小心翼翼问:“郡主,咱们去哪?”
河源郡主一下回过神来,咬着唇犹豫一下:“算了,回府吧。他今天累狠了,我就不跟他计较了。让他歇一歇。”
随从悄悄松一口气:太好了。今天又是郡主没惹祸的一天。
那头李长博在马车里沉默了一路。
快到了家门口时候,方良忽然听他道:“原来女子果真都如此在意自己容貌?”
方良叹息:“郎君您可算是开窍了!”
李长博犹豫片刻:“付小娘子怕是心情不好。”
方良更叹:“您是将付小娘子得罪狠了。”
李长博虚心求教:“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方良想了想:“付小娘子还是很好说话的,要不然咱们赔礼道歉?”
李长博听进去了:“我想想。”
方良纳闷:这还要想?夸人有什么需要想的?平时你们那话,不都是一串串往外冒?郎君您这是在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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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赔礼道歉
李长博去了杜太夫人的屋里,花嬷嬷瞧见他,立刻就忍不住玩笑:“原来郎君还记得家在何处。”
李长博赧颜:“花嬷嬷您就别取笑我了。”
杜太夫人听见动静,在屋里问:“是浩之回来了?”
花嬷嬷就替李长博撩了门帘,让他进去。一面动作一面高声答道:“是郎君回来了。”
李长博一进去就看见杜太夫人冷着脸瞪自己:“还知道回家来?”
李长博羞愧:“昨日万年县走了水,牵扯出一桩案子,我们去帮忙了。”
既是公事,杜太夫人也不好发作,又冷哼一声:“我看你娶了媳妇,是不是也这样不着家?”
李长博除了赔笑之外,不敢有别的表情。
杜太夫人冷冷瞅他:“又当耳旁风?”
李长博赶紧表态:“孙儿一定给您娶个孙媳妇。”
杜太夫人一听就知道敷衍自己,气得更厉害:“成天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从不见你真努力过。”
顿了顿,忽然提起了河源郡主:“那个郡主我看也是有心人,叫人送了一株老山参过来。说是给我补身子。”
花嬷嬷帮腔:“这样孝顺的孩子,我看就很不错。又对郎君一片真心,不如——”
李长博轻声道:“郡主性情跳脱,又身份尊贵,千娇万宠长大的,与我性情不投。”
杜太夫人斜睨他:“性情互补也很好。”
李长博又抬出一个理由:“我若做了郡主驸马,恐怕卷进党派之争。是我所不欲的。”
杜太夫人气得瞪眼睛:“那你倒是想找个什么样的?世家女任你挑,难道还挑不出一个好的?你是幼子,家中对你要求不高,只要品行好,是不是世家女都无妨。难道世间女子,就没有一个你能瞧得上的?”
李长博乖乖听训,然后又给自己找出来一个合理的理由:“兄长尚未成亲,我不敢抢先。”
杜太夫人:……你哪个兄长没定亲?就你连开窍都没有!你还能抢先?
杜太夫人气哼哼:“你先看好了,议亲走过程,都要一年半载。”
李长博还是那副样子:“不急,不急。”
杜太夫人:“你不急,我急!”
李长博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我有一件事,不好决断,想请祖母帮忙拿个主意。”
杜太夫人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事儿?你一向有主见,怎会拿不定主意?”
李长博便将今日得罪付拾一的事情说了。
说完了,不仅杜太夫人忍不住笑,花嬷嬷也笑得厉害。
花嬷嬷取笑李长博:“要不怎么说,咱们郎君没开窍呢?老夫人您看,他这幅样子,可不就是个榆木疙瘩?”
李.榆木疙瘩.长博:……
杜太夫人叹一口气:“那位付小娘子我瞧着,也是容貌不俗,而且你都说了,她在衙门时候,多做男装打扮,显然是为了方便行事。我瞧着那日在湖边,她就与一般女郎无二。哪有女子不爱娇?你这话,太伤人。”
李长博仔细想了想,虚心受教了:“祖母说得极是。还是祖母细心。”
杜太夫人看着不开窍的李长博,气得胸口疼:“谁不想做个娇娇女在家享福?那位付小娘子,自食其力,还如此勤奋上进,也是迫不得已才舍了娇俏打扮。你且长长心罢。日后说话,需得过脑子。你是上司,若如此不在意下属,以后谁还肯替你办事?”
李长博更深以为然:“故而孙儿想的是,跟付小娘子赔礼道歉。只是该如何道歉,却有些拿不准——”
杜太夫人想了想,就开始出主意:“你听我的,这个事情,你也不必提了。回头我叫人送几样首饰过去。替你赔礼。”
李长博颔首:“这个事情,祖母出面最好不过。”
杜太夫人回过神来,怒了:“我看你哪里是拿不定主意?分明是心头早有主意!”
李长博笑着哄祖母:“祖母您这话说得,我竟不懂——”
杜太夫人也不是真和他计较,随后还是缓和了颜色,看着他吃了饭,就赶紧让他回去歇着了。
只是人走后,杜太夫人这才看一眼花嬷嬷:“你说,他什么时候能开窍?”
花嬷嬷觉得很难:“除了几个妹妹,我从未见过郎君对哪个女子假以辞色。如今,也就这位付小娘子——”
杜太夫人气笑了:“那也是因为人家付小娘子有本事,叫他服气了!他这高傲性子,几时对人如此小心过?”
花嬷嬷点头:“不过,这位付小娘子也是的确厉害。怪道郎君如此。”
杜太夫人想了想,忽叹一口气:“可惜家世太低。”
花嬷嬷明白杜太夫人的意思,故意开个玩笑:“咱们郎君这样,人家还未必瞧得上。榆木疙瘩一个。”
杜太夫人也被逗笑了:“这倒是——咱们家怎么出这么一个木头!”
不过说归说,杜太夫人还是叫花嬷嬷将首饰匣子端出来,两人挑挑拣拣半天。
盒子是杜太夫人打发花嬷嬷过去送的。
花嬷嬷过去时候,付拾一刚午睡起来,摇着扇子跟阿玫吃樱桃。
付拾一在家,穿的是件细棉布的淡红色半袖。
现在染料不行,加上棉布本来就不固色,所以多半只能有这样淡淡的颜色。
这样的颜色,寻常人穿着就是半新不旧,半点不出挑。
可付拾一肤色白皙,人又淡然,穿在身上,就有了别样气质。
就是这个气质只要付拾一一说话,就会被打破。
当然,糊弄一下外人还是很行的。
花嬷嬷至少就被糊弄住了。
看见付拾一,心头先是一阵赞,而后才又一叹。
再看付拾一身上,果真没有多余饰物,就连头上,也只两根银簪子,连朵绒花都没有。手腕上也只一对玛瑙镯子。
花嬷嬷笑盈盈道明来意:“我是替我们太夫人跑一趟。今日我们郎君说错了话,太夫人气他不懂事,又觉得该对付小娘子赔礼。”
付拾一都愣了:“李县令什么时候说错话了?”
付拾一:???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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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哑然失笑
付拾一这样的神色,花嬷嬷忽然就明白了:人家付小娘子根本就没有将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自家郎君诚惶诚恐。
花嬷嬷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笑着将匣子打开递上去:“这是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说,我们郎君多亏了您帮忙。平日里,郎君不懂事,也要多亏您提点。”
付拾一就更不可能是收了:“这我不能收。既然拿了俸,自然就要做该做的事情。而且李县令处处都是稳妥能干,我更不敢说提点二字。”
付拾一说的是实话。
李长博是什么人?除了直男一点,其他任何时候都妥帖。
花嬷嬷从善如流换个说辞:“老夫人当付小娘子是小辈一般,付小娘子就莫要推辞了。有空的话,付小娘子去坐一坐,陪着老夫人喝茶说话,老夫人不知该多欢喜。”
付拾一犹豫片刻,笑盈盈的道:“长者赐,原不该辞,只是我若收下,难免于心有愧,而且东西太过贵重了。”
付拾一笑眯眯:“本来就是邻居,老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自然会有叨扰的时候。”
付拾一让燕娘装一碟子樱桃:“这是刚下来的樱桃,不值什么,不过用了一些手段腌制,给老夫人尝个鲜。”
说完正好连匣子一起推回去:“都是邻居,不必太过生分。”
花嬷嬷最后东西不但没送出去,还带了东西回去。
付拾一做的是糖渍樱桃。不过,却不只是用了霜糖,还加了一点毛毛盐。
这样腌制出来的樱桃才会更甜。
花嬷嬷捧着一碟子樱桃,回了杜太夫人跟前,哭笑不得给杜太夫人看:“付小娘子很客气,但是坚决不收。我觉得,付小娘子的确没有将那一句话放在心上。”
杜太夫人看着红艳艳的樱桃,忽然就馋了:“拿签子来,我扎一个尝尝。”
尝过一个之后,顿时稀奇:“付小娘子家的樱桃,竟比别处的更甜。”
而且不单单是糖的甜味。更像是樱桃本身就甜。
花嬷嬷已将付拾一那儿情况说了:“虽说屋子还是破旧,不过看样子买了人,日子倒是过得很精致。”
杜太夫人笑盈盈:“说明小娘子很会过日子,也懂得享受。”
顿了顿,又扎一颗樱桃:“她做的吃食,比旁人都好。可见的确是会用心。该劳累时候劳累,该享受时候享受,这位小娘子的父母,实在是不简单。”
花嬷嬷明白:“小娘子虽然简朴,可我瞧着比起世家女也不差什么。那气度——”
有些人的气势,是靠绫罗绸缎,金银宝石,仆从美婢堆砌起来的。
有些人的气势,是源自于内里的东西。
前者是绣花枕头,后者就是璞玉了。
杜太夫人看一眼花嬷嬷:“家里最近还有什么花?”
花嬷嬷想了想:“原本有一棵石榴树,可前两年被虫蛀空了,今年没开花。”
杜太夫人瘪瘪嘴:“就没个别的了?”
花嬷嬷摇头:“唯一还在开的,就是蔷薇了。可那在郎君院子里,请人去赏,不合适。”
杜太夫人挥手:“那就去买两盆花,不拘是什么,只要是花就成。横竖是个借口而已。”
花嬷嬷应了:“老夫人要开花宴?”
杜太夫人笑眯眯:“付小娘子忙过这两日,请她来,办花宴吧。上次她还请我吃点心了。”
花嬷嬷心知肚明:太夫人这是对人家付小娘子好奇了。
付拾一那头,也犯嘀咕:随口说两句的话,怎么李县令家里都重视起来了?还这样郑重其事的来道歉,有点儿怪怪的。
不过,这个事情,她也没人商量,就没吭声。
倒是张春盛在旁边洗红豆,然后冷不丁出声:“小娘子别琢磨了,那是人家老夫人怕你在公事上使绊子。特意来提点你的。”
付拾一斜睨他:“你这人,就不能有点儿好的话了?”
张春盛讥笑:“难道小娘子真以为自己分量那么重?还是以为人家瞧上你了?”
付拾一直接看穿他:“我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分明是担心我,怕我多想。就不能直接说?非要这么说?”
张春盛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脸都涨红了:“谁要提醒小娘子你了?”
说完连红豆都不在付拾一跟前洗了,端着盆就进了厨房。
付拾一瞅着开放式的厨房里假装忙碌的张春盛,叹了一口气: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
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燕娘掐南瓜秧子的嫩尖和须子。
燕娘在家种地种惯了,知道窍门:“要让它爬高一点,就不能让它早早开花,更不能留太多须子。得掐一掐。等开花时候,其实南瓜花也能吃的。”
付拾一不懂得,却认真记下来,煞有介事的点头。
燕娘将掐下来的嫩茎交给阿玫,“把皮剥了,晚上给小娘子炒着吃。也很好吃。”
付拾一没吃过,自然兴致勃勃的,顺带就将杜太夫人送礼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春天就是好,菜秧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现在和刚栽下去时候,完全都是两个样了。付拾一看着蓬勃发展的菜苗们,心里别提多欢喜了。
晚上一大家子吃的是粽子。
付拾一亲自包的。
粽子叶用的是大的芦苇叶。
现在大多数人是用菰叶,但是那个叶子是细长的,不如芦苇叶好用。
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用竹叶的。
付拾一今天做的馅只有红枣豆沙粽,咸蛋黄肉粽,还有蜜枣粽,以及腊肉粽。
一个粽子只包了四个。四个大人一人一个。
阿玫和付拾一分,不然怕她吃多了积食。
付拾一觉得,粽子好吃不好吃,除了馅之外,最关键的是蘸料。
尤其是甜口的粽子。
付拾一做两种蘸料。
一种单纯的糖浆水。
一种是用糖渍玫瑰加上糖浆水调出来的玫瑰酱。
一个甜得像蜜,一个满口花香。
饶是张春盛毒舌成那样,也没能挑出毛病,捧着粽子吃得悻悻。
付拾一一面吃一面和他们商量:“这个粽子,咱们端午节那天去河边上卖。我们一边包一边卖。阿兄赶车运东西。燕娘和你在后面包,我在前头一面包一面卖。等赚够了钱,咱们就先可以置办东西开饭馆了。”
张春盛终于找到了机会,斜睨付拾一一眼:“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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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书里清明节过了,不然我就给你们写清明节的美食了。哎~遗憾呐~
第207章 有点志气
付拾一斜睨他:“那就说明你这个厨子本领不行。”
张春盛:……
付拾一笑眯眯将另一个粽子剥开,一分为二,然后对眼巴巴的阿玫说:“碗拿过来。”
阿玫除了瘦一点黑一点,外形不像是小天使,但是乖巧得真的像小天使。
短短相处,付拾一就被阿玫攻陷了,开始忍不住疼她。
阿玫捧着碗接了一半粽子,吃得不亦乐乎:“好好吃!小娘子好厉害呀!”
付拾一被这个童真无邪的马屁拍得浑身舒坦。
燕娘有点不好意思:“还是我跟她分吧。小娘子这么瘦,多吃点——”
付拾一连忙摆手:“我吃不了那么多。回头吃顶了就不好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付拾一晚上也不敢贸然睡下,煮了山楂茶给大家喝。
尤其是阿玫,一定要喝一大碗,才准她睡。
现在天已渐渐热起来,付拾一就坐在走廊底下纳凉,脑子里不停的想那案子怎么样了。
不知道端午节之前能不能破了。
如果不能破,估计李县令他们连端午都过不好了……
一时之间又想:到时候端午节那天,相熟的那些人,肯定是要送一串粽子的。到时候,提前包一点小粽子。五个串一串,正好五种馅儿。又好看,又不至于太贵,承担不起成本——
第二日,付拾一去摆摊时候,王二祥一如既往来买早饭。
看他焉头巴脑的样子,付拾一就故意跟他说话:“查出什么没有?”
王二祥却没有八卦兴致:“别提了,那两个人,一个当时在家里,还有丫鬟陪着,又吃了宵夜。另一个在乡下没回来——哪一个也不是作案的。”
付拾一也愣住了:“那其他人呢?和周家有仇的人呢?”
王二祥摇摇头:“还在查呢。”
付拾一皱眉:“就没有任何人有可疑之处?或是这几日有什么不对劲的?”
王二祥摇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最主要是,一般有恩怨的,邻居居多。可周家的邻居,不都被烧死了么?”
付拾一点点头,“倒也是。就是大火烧没了太多东西,所以连个头绪都没有。”
王二祥摆手,压低声音:“我看徐县令再没有线索,估计要随便找个人来当替死鬼了。”
付拾一听闻这话,悚然一惊:“这种事情可不是玩笑的。李县令就不管?”
付拾一觉得:李县令肯定不会不管。而且,李县令既然插手进去了,怎么可能还将这个案子查不出来?
王二祥将声音压低了:“李县令想管,可也毕竟不是万年县的县令。再则,上头就给了三天时间。到时候破不了案子,肯定就会将案子接管过去。徐县令怕自己惹火烧身,胡乱凑数也不奇怪。”
说完又撇嘴,说句大实话:“不是天底下的官,都跟咱们李县令一样好。”
付拾一意味深长看王二祥:这货什么时候也学到了拍马屁的精华?
王二祥被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摸了摸脸:“怎么了?”
付拾一语重心长:“没事,就是忽然发现你也很聪明,继续努力吧。”
多学学方良。
方良正往这边走呢,蓦然打了个喷嚏。
他疑惑抬头看天:太阳这么大,也没吹风也没下雨的,好好的打什么喷嚏?
揉了揉鼻尖,方良继续去买卷饼。
付拾一看见方良,顿时不由得感慨:“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王二祥纳闷:“曹操是谁?”
付拾一:……“一个打酱油的,你不认识。”
王二祥点点头:“哦。”
方良今天精神还算好,张口就赔笑:“付小娘子今日做的饼格外香,我在衙门里都闻到味了。馋得慌。”
付拾一扬眉,虽然知道他是拍马屁,可还是很受用:“那多给你加肉!”
方良欢欢喜喜:“付小娘子真是人美心善。全长安也找不出比付小娘子更好的小娘子了。”
付拾一更受用了,卷饼的时候,给加了满满一夹子的肉。看得王二祥目瞪口呆。
付拾一满怀恶意的想:李县令真该学学方良。这就叫嘴甜有肉吃!
李长博正看公文,冷不丁也打了个喷嚏。
谢双繁关切问他:“着凉了?”
李长博摇头:“应该没有。谢叔这几日辛苦了。”
谢双繁笑着捋胡子:“那过几天——”
李长博咳嗽一声,转开话题:“谢叔早上还没吃东西吧?我叫了方良去买馄饨——”
谢双繁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哭起了委屈:“我年纪大了,这两天熬得身上骨头疼啊——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该……”
李长博揉了揉眉心,不敢让他继续往下说,只能探口气:“那就歇两天?”
谢双繁继续哭丧脸:“我看没个七八天,我是歇不过来了。”
李长博认真讲道理:“衙门离不开您。最多三日。再多就不行了。”
谢双繁想了想:“五天吧。”
李长博摇头:“三日。”
谢双繁:“四天。”
李长博从善如流:“好。”
谢双繁:???我怎么觉得,他一开始就打算说四天呢?
方良这个时候端着两碗小馄饨回来了,一张口就是:“郎君,河源郡主在付小娘子那儿买了馄饨,托她给您送来。您看怎么办?”
李长博霎时头疼如裂:“回头送钱去给郡主。就说多谢她的好意。告诉付小娘子,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应。”
方良委婉道:“付小娘子说,人家送人家的,吃不吃,那就是您的事情了。”
李长博:我怎么觉得付小娘子说的一定是,不管吃不吃,都不能耽误她赚钱?
方良咧嘴一笑:“正好谢师爷也累了,郎君您说呢?”
李长博彻底没了脾气。
谢双繁还不忘夸赞:“其实付小娘子手艺真不错。什么时候再做一次那个猪肉——上次在衙门做的那个!”
说起这件事情,李长博顿时脸上就更精彩了:徐坤将猪的事情传出去了,不少人在背后说他们长安县衙门是猪圈,他们天天不务正业养猪玩,真当他不知道么?再来两次,他这个长安县县令脸面到底往哪搁!
方良偏偏这个时候也跟着点头:“可不是?什么时候,付小娘子再做实验就好了。”
李长博斜睨方良,开始认真考虑换个小厮。
方良摸了摸后脖子梗:我怎么觉得郎君今天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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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新的线索
付拾一将摊子收了之后,直接进了衙门,准备再一次验尸。
钟约寒和徐双鱼都有点糊涂了。
钟约寒虽然没多问,不过徐双鱼却问了:“不是验过两次了?”
付拾一轻声道:“因为现有的证据,破案艰难。我们作为替死者传话的人,更应该多努力一些。别说两次,就是十次八次,只要但凡有一点收获,那也是好的。”
徐双鱼疑惑的看付拾一,不过最后还是点一点头:“那我这就去准备。”
付拾一准备妥当,进了验尸房。
此时太阳高悬,用聚光镜将光都引到了验尸台上,照的验尸台上明亮一片。
而尸体的焦黑恐怖,也一样的被印照出来。
付拾一验尸的对象是粉娘。
粉娘没有外伤,是被掐死的,过程漫长而痛苦。
但是她和凶手也是接触最多的。
付拾一盯着粉娘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问了是师兄弟两个一句:“我们今天做另外一种假设。”
钟约寒立刻出声:“什么假设?”
付拾一缓缓继续言道:“既然周掌柜和妻子都是外伤致死。且不是死在房里,说明他们肯定没有被迷晕过去。当时,人很清醒。”
钟约寒点头,却还是有些糊涂。
“若是他当时正往外走,那么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完事了?”付拾一盯着粉娘,声音还是很轻。
钟约寒有点儿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粉娘当时就应该已经死了。”
付拾一点头,“而周旺是被绑着的,又是个哑巴。”
此时另外一个声音接了话;“若真如此,那周掌柜二人,又是为何忽然跑过来?”
“一定是有人故意发出了声音。”
付拾一三人侧头看向门口,就看李长博站在那儿,神色凝重。
付拾一颔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那声音真的是粉娘发出的,当时粉娘并没有死。”
死亡时间太过接近,而且大火一烧,别的证据都烟消云散,也无法判断到底一家人谁先死。
所以只能猜。
李长博扬眉,大概猜到了付拾一的意思:“如果真是这样,那粉娘就看到了凶手杀人。而后凶手再对她行凶,她一定会有所防备。”
李长博继续猜下去:“所以,粉娘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付拾一不好意思:“都被李县令猜到了。”
李长博赞许看付拾一:“付小娘子一定想了许多。”
不然怎么会提出这样的猜想。
付拾一赧然:“也不及李县令万分之一聪慧。一下就明白了。”
李长博连忙摇头:“那也是受了付小娘子启发。”
付拾一还没开口,就被钟约寒冷声打断了:“那就赶快验尸吧。”
徐双鱼崇拜的看钟约寒,心里头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好悬哦,差一点又要听李县令和付小娘子互相夸奖了。奇怪,他们就不腻吗?
付拾一拿起刀来,轻声道:“因为高温灼烧,所以粉娘的手因为皮肉收缩,就呈现出握拳的姿势来。我们之前掰开看过,手里什么都没有。”
钟约寒点头:“但是其他的地方,都经过高温灼烧,很可能什么也没留下。”
付拾一轻声道:“有一个地方,咱们还没仔细看。”
钟约寒和徐双鱼顿时都好奇。
付拾一用刀轻轻压在粉娘咽喉处:“食道,还有胃。”
“之前我们一直觉得是窒息而死,所以和吃进去什么没关联,就没有仔细查过胃袋。”付拾一提出一个假设来:“可如果她将证据吞下去了呢?”
李长博轻声道:“她被凶手制住强迫,当时能动的地方,应该不会太多。所以很可能用牙齿撕咬。”
付拾一点点头,看一眼钟约寒和徐双鱼:“我们切开来看看。”
因为高温炙烤过,表皮都烧焦了。
付拾一下刀的时候,不像是正常皮肉那样顺滑,反而带了一些凝涩。
所以付拾一动作很慢。
可却一样的坚定不移。
皮肉破开,露出了里头的肌肉血管,食道和呼吸道。
付拾一一路划到了胸口,然后轻声道:“准备取出。”
粉娘是开过腹的,所以这会儿倒是省了麻烦,直接用开胸器将骨头分开,打开了胸腔。
付拾一找到胃,轻轻的捧出来,然后拽了拽。
食道绷紧,付拾一就从喉咙开始,一点点往下挪动手指,通过这样的办法,去确定食管里有没有东西。
付拾一很快发现了有异样。
手指下压的时候,感觉到了异物存在。
付拾一皱眉:“有东西。”
钟约寒和徐双鱼都是精神一振。
然后两人看向食管。然后伸出手去,先后感受了一下。
付拾一等他们摸过了,这才轻声开口:“现在就将东西推进胃袋,而后再取出。”
钟约寒和徐双鱼对视一眼。
徐双鱼自告奋勇:“我来。”
钟约寒就让他来。
徐双鱼在那儿小心翼翼干活时候,付拾一就和李长博说话:“李县令觉得里头是什么东西?”
李长博不太敢看徐双鱼,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闻言才看向付拾一:“我觉得,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付拾一:……说了等于没说。
钟约寒倒是猜了一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凶手身上的东西。”
付拾一颔首:“很有可能。”
徐双鱼一声欢呼:“好了!”
付拾一上前去,亲自将胃袋划破一个口子,而后将胃袋里的东西一点点用瓷勺舀出来。
钟约寒捧着碟子,神情郑重的接着。
胃袋里的东西,自然是有一股怪异的味道。类似于呕吐物的味道。
可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那个气味?
所有人,包括李长博,都是紧紧盯着那个瓷碟子,等着揭晓答案。
付拾一最先看到那东西是什么。
刚从胃袋里舀出来,还没来得及放进盘子里,她就微微一震。
凭着这么多年验尸的经验,付拾一很明确的知道这个刚才卡在食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付拾一神色凝重的开口:“重新拿个碟子来。”
徐双鱼此时忍不住伸长脖子凑过来看:“是什么东西——”
说到了一半的时候,徐双鱼的话就全噎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只目瞪口呆看着那东西,人都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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