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8章 羊汤米粉
付拾一的确不是个适合看记录的人。
那些人名,看着看着她就看晕了头。
所以,最后,她决定给大家做宵夜去。
厨房里有的食材不多。
吃剩下的大饼,用剩下的羊骨头,还有一些芫荽小葱之类的,绿叶子菜,只有霜冻菠菜和霜冻青菜。
付拾一看了一眼,就决定炖个羊汤。做羊肉米粉。
再凉拌个焯水菠菜。
另外,她让马牡丹跑回去,拿了点干米粉回来。
马牡丹回来时候,还带了吃剩的半条没切的腊肉,半挂腊肠。
付拾一表示很满意:这不就能切出两盘肉菜了吗?
马牡丹看火,付拾一负责掌勺。
几乎不剩下什么肉的羊骨头用刀背从中间敲开,露出里头白生生的骨髓来,然后冲洗干净,放入锅里焯水。
焯水之后,这才捞起来放入炖汤的锅里。
锅里只有老姜,陈皮,葱白。
盖上锅盖,直接炖上一个半个时辰,羊汤的香味就出来了。
而趁着这个时间,付拾一将白胖胖的新鲜萝卜洗一洗,削皮,然后切成大方块备用。
这个季节的萝卜,经过了霜打雪冻,甜味已经很明显了。而且水分很多,一刀下去,萝卜里面饱满的汁水是肉眼看得见的。
付拾一甚至挑了个小的,掰成两半,自己和马牡丹一人一半,直接生啃。
生萝卜吃起来,又脆又水嫩,入口是甜的,但又带着一丝丝的辣。
没经过霜冻的萝卜不够甜,太辣,直接吃并不好吃。
但现在……
一口咬下去,脆嫩的口感,以及那充满汁水的清甜味,直接就让人将冬日里火旁的燥热给压下去,整个人都舒坦起来。
生萝卜不只是好吃,吃了也很有好处。生萝卜性辛寒,有止渴、清内热、化痰定喘、助消化、利导、破瘀、解毒等功效。
大夫都是十分推崇吃萝卜的。不管生吃熟吃,腌制后吃,都可。
啃完了萝卜,付拾一又将芫荽和小葱洗干净,也切成沫备用。
最后就是菠菜和青菜。
这两样,直接洗干净焯水。焯水后攥干水分,再切成碎末,加点蒜蓉,姜蓉,芝麻香油,酱油,老醋,盐和糖,直接这么一凉拌——
这就是最简单的蒜香拌菠菜。不管是从碧绿的颜色,还是从清爽的口感,这道菜都是一道颜值和口味并存的好菜。
待到羊汤出了香味,付拾一就将萝卜加进去,一起炖煮。
此时羊骨头里的骨髓油都炖出来,油珠子细密的浮在水面上,闪烁着光。
再炖上两刻钟,这锅羊汤就彻底好了。
将羊骨头和萝卜捞出来,加上蒜香拌菠菜,两盘蒸得热热的切片腊肉和腊肠端上桌,让他们先吃着。
而剩下的羊汤,则是开始煮米线。
米线很容易熟,下锅后大概两分钟就能熟。
再一碗捞上半碗,舀上一碗羊汤,撒上盐和芫荽香葱沫,再来点花椒面,一点茱萸辣油——
这就是正宗的羊汤米粉。
众人围坐在拼起来的大桌子边吃米粉,一个个的,都渐渐鼻头冒出了热汗——羊肉性热,最用于壮阳气。
再配上辣油,更是瞬间就驱散了夜里透骨的寒气,带来暖意。
吃几口热热的米粉,再来一口凉菜,那滋味,更叫一个舒爽。
馋肉了,吃一口腊肉腊肠。任由里头饱含着的油脂和腊味特有的咸香味充满整个口腔,带来冬日里最扎实的满足感。
如果吃完了米粉还不够饱,还可以吃个羊汤泡饼,啃上一个没什么肉的羊骨头——肉是没了,但骨头里还有骨髓。
抱着骨头对准骨头猛的一吸——那滋味,别提了。
斯文点的,拿筷子一点点的弄也行。就是没那么满足。
一顿宵夜下来,众人满血复活,该干什么又去干什么。
付拾一和马牡丹去刷了碗,又烧了热水泡了手脚,夜晚就已经过半。
一个晚上加班下来,付拾一后半夜还是忍不住的眯了一会。
李长博和吕德华他们,则是踏踏实实熬了一个通宵。
付拾一于是一大早又去给众人买早饭——
说是买,其实就是去拾味馆取。
一个人一个扎扎实实的煎饼,配上一碗馄饨,那就是最爽的早饭。
吃过早饭,李长博将收获说了一遍。
他们昨夜看了一看,发现第二个贪污案的那位官员,分别和吏部侍郎,中书令侍郎,以及国子监的某位大员,户部的一个侍郎,都有些关联。
甚至和当朝的丞相之子,也是拐了弯的连襟。
可这些人,都没有替那人求情。
而那位官员,招认的也是自己的罪行,可还有数百万的钱,不知去向。他无论如何都交代不出,只说是花了。
数百万的钱。
不是小数目。
一听到这里,付拾一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是被推出来的牺牲品吧?”
当群体利益受到威胁,群体内成员,就会默认推出去一个牺牲品或者替罪羊。
只要能解决危机,一个人的性命,或者一家子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李长博微微颔首。
所以接下来,就是查这几个人。
可哪里又是那么容易?而且时间也不够了。
因此李长博思忖片刻后,就下定主意:“他们必定会有个联络方式,也应该会有个接触的地方。而且,办事的人,肯定也要有。他们不会亲自去办这个事情。需找到底下办事的人。”
这样一来,就很容易了。
李长博放出去一个假消息:就说原来郑毅留了一手,留下来那本书里,记录了一个秘密名单。是有关贪污案的。
与此同时,再让徐坤的人悄悄盯住那些人。
只要确定他们之间彼此有所联络,将信拦截——
即便是找不出动手杀郑毅的人,也可以跳过那一环节,直接将主谋一网打尽。
至少能够交差。
而找到了主谋,再想找出跑腿的人,那不就是易如反掌了?
就在这个时候,厉海也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陈金山他根本没有和徐多煌介绍过自己背后的靠山。反倒是徐多煌最近和他接触并不多。
他偶然发现,榴娘和徐多煌私底下背着他接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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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节那天,我炖了羊肉,第二天正好用羊肉汤做了一回羊肉米粉。最后加点辣油,加点青椒碎,香菜碎,葱花和韭菜末,花椒粉,好吃得很~一碗羊肉粉下去,身上出一身汗,可爽了。
第1889章 我真冤枉
陈金山的靠山,也是朝中某位高官,姓贺。
但那是他的亲舅。
他做生意,亲舅愿意给点支持,无妨,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贺郎君为人耿直,从不参与这些腌臜事情。
更处处告诫陈金山。
陈金山就算对榴娘多有喜爱,也只能背地里来往。
根本不敢考虑将人带回家去养着。
不过,榴娘那儿的确是他谈生意的去处。
主要是榴娘十分聪慧贴心,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让人觉得妥帖。
徐多煌和他看似亲近,背地里却频频往榴娘那儿去的事情,让陈金山很郁闷。
陈金山从未将榴娘当成自己的所有物,更从来也没打算这样做。榴娘和谁来往,接了什么客,他从来不问也不管。
陈金山被厉海提醒了几句,便“想”起来一件事情:榴娘那儿,最近多了很多达官贵人出入。
而且榴娘曾想引荐他与其中几位认识,说是有生意可做。
但陈金山牢牢记得自己舅舅的嘱咐,不敢与朝中官员做生意,所以连连推辞。
厉海问陈金山,为何徐多煌一个普通商人会被看重,陈金山的回答是:榴娘和徐多煌,算是同乡。
这个话一说出来,登时李长博和付拾一就对视了一眼:同乡。
那么这个榴娘,也和郑毅是同乡。
这……
李长博沉声道:“我们去一趟平康坊吧。”
若不是不想打草惊蛇,李长博就该让人去将榴娘带回来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领着人,直奔平康坊榴娘处。
只是到了院门口,敲门半晌,只有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丫鬟来开门,怯生生的告诉他们,榴娘不在家,昨日就出门了,还没回来。
问她榴娘去了何处,她也说不上来。只说是受邀离开。
于是,李长博思忖片刻,干脆了当的去找了榴娘上头的鸨母。
鸨母并非什么人的母亲,虽然榴娘这样的女郎,也管鸨母亲热的叫“阿娘”。
但实际上,鸨母是管理像榴娘这样女子的人。
鸨母上头,也可能还有大东家。
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早年积蓄办起来的。
鸨母从旁人手中,将有潜力的女子买进来,稍加教导,便让她们接待客人。
若是受欢迎的,人气特别高的,有一定地位的,就单独拨给她们自己住的院子。
而还有些便宜的,便只能多人挤在一处。
平日里,榴娘她们就在院子里接待客人。有时候也去鸨母那边的主楼宴会取乐。
可以说,榴娘算是雅妓。不一定是做那种事,弹琴,跳舞,或许才是客人的需求。
但榴娘即便如何奴仆成群服侍她,院子如何精致奢华,从本质上来说,榴娘也只是鸨母手底下可以被买卖的货物。
如若榴娘敢逃,鸨母便可拿着她的卖身契去衙门报案。
带她逃跑的人,算偷窃他人财物。
而榴娘自己,也要被带回。
李长博很快就见到了风韵犹存的鸨母。
鸨母今年也不过三十五六,面上皱纹都还没有一丝,面上妆容精致,云鬓高耸,身上披着狐裘,款款走过来时候,香风阵阵,环佩叮当。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家夫人来了。
付拾一忍不住往人家深邃的事业线上看了两眼,然后悄悄的挡在了李长博前面。
李长博十分坦然的就退后一步,让付拾一去交涉。
付拾一笑着先夸了一句:“您身上的熏香,很好闻。”
鸨母嫣然一笑,倒也十分正派的样子:“多谢这位娘子夸赞,若娘子喜欢,我回头叫人送些过来——”
付拾一摆手拒绝:“那就不必了。今日来,我们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鸨母正襟危坐:“您请说。”
“榴娘。”付拾一笑看鸨母,不错过对方脸上任何表情。
鸨母疑惑了一瞬,然后便道:“在一月前,榴娘的便被人买去了。当时说好,再住那院子两个月。好像是那巨商,要那时候才能离开长安,才能带她走。”
说到这里,鸨母微微一笑:“那富商出手大方,给的租金十分丰厚,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下,李长博也忍不住问了句:“这么说来,榴娘如今不是你的人了。”
鸨母摇头:“不是了。一个月前,她就已是自由身。”
这可真是……
付拾一心中有些烦闷,却也只能道:“那您见过那富商吗?可知他在何处还有产业没有?”
鸨母被问到这个,微微一愣:“这倒没见过。是榴娘自己带着钱过来的。”
“榴娘她……”鸨母斟酌一下,还是忍不住试探:“怎么了?”
付拾一摇头:“没怎么,就是可能那是我们失散的亲眷,好不容易打听到了消息,就来问问。谁知竟扑了个空。榴娘她刚好出门了。”
鸨母似笑非笑的看付拾一一眼,显然是看破了付拾一撒谎。
但付拾一不提,她也不多问。
最后,鸨母还神色如常说了句:“我买下榴娘时候,她说自己家里人都死绝了。”
付拾一半点不尴尬:“是吗?那可能是她故意那么说的吧?您能跟我说说,她来时候是什么样子吗?她真名叫什么?”
榴娘肯定是艺名。这个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鸨母迟疑了一下。
李长博默默的掏出了长安县衙门的腰牌。
鸨母面色一变,随后只能实话实说:“叫齐萱。两年前,她也才十五岁,狼狈得很。而且……不是女儿家了。”
付拾一和李长博对视了一眼:齐?郑毅查的第二个案子,那位县令,就姓齐。
那位齐县令,死的时候,三十二岁,能有个十五岁的女儿吗?
但这些事情,也不适合当着鸨母的面说,所以直到退出来,付拾一和李长博才讨论起这件事情。
李长博对这件事情,言简意赅:齐县令家中十分富庶。这样的人家,弄出个庶长女来,不是不可能。
付拾一咋舌:“那榴娘是想报仇?所以才策划了这一切?”
那未免太能干了。
榴娘今年满打满算,才十七岁呢。
李长博则道:“未必是她一人之力。”
这种事情,做到这个程度,怎么可能是一人之力。
付拾一又想到一件事情:“那榴娘……是怎么活下来的?”
贪污案,齐县令家里其他人,都斩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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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见呀~
第1890章 苦苦哀求
这个问题,的确是神奇。
或许只有榴娘自己才能回答。
可现在榴娘已经不知所踪——
李长博思忖片刻,侧头问付拾一:“不若,去看看榴娘的住处。”
付拾一扬眉,而后举手表示同意。
郑毅身上沾染的金粉,她没忘。
如果在榴娘住处,能找到金粉,或是那么一双鞋子,或许这个事情,就能被解开秘密。
于是两人又倒回去。
鸨母对于二人去而复返,多少有些惊讶,但仍十分配合的带他们去了一趟榴娘的院子。
榴娘身边的丫鬟,都被带走了。
留下守门的小丫鬟,是鸨母的人。见鸨母来,她乖巧的开了门。
付拾一进了榴娘的屋子查看。
不得不说,榴娘的屋子里很好闻。有一股浅淡的香气,像夏日荷塘边上浮动的暗香。清雅,舒服。
可一打开榴娘的衣柜,里头衣裳并不多。
而首饰匣子里,也没了东西。
付拾一面无表情:“看来她的确是跑路了。不会再回来。”
值钱的东西,都被带走了。
屋里看似没有动,但主人已经不会再回来。
鸨母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首饰匣子,倒没什么表情:反正自己租金都到手了。
付拾一看了一圈,最后找到了鞋子。
榴娘很多双鞋子,形状各异,作用也各异。
鸨母解释一句:“她十分擅舞。鞋子和衣裳,多是搭配来的。”
“她喜欢用金粉吗?”付拾一侧头问鸨母,同时提起一双鞋来,仔细看鞋子底上,有没有镂空的花纹。鞋子底上,还真有镂空的形状。
是一朵祥云。
将鞋子底轻轻磕一下,一个漂亮的祥云图案就印在地面上。
鸨母看着那鞋子,来了句:“我手底下的女儿,但凡有些名气,都有这种灌金粉的鞋子。”
付拾一震惊了那么一瞬间:“你们都这么有钱吗?”
鸨母“咯咯咯”笑出声来,用花枝乱颤形容也不为过,她笑盈盈的跟付拾一道:“不是我们有钱,是那些郎君们有钱。舍不得,如何能让他们掏钱?正所谓,一分货,一分钱。”
付拾一仔细琢磨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五百块钱一碗的面,肯定要和五块钱一碗的区分开来。五块钱的,就是一碗素面。五百块的,里头可能有金箔。金箔未必多,但看起来,五百块的身价,就很理所应当了。
于是付拾一认真夸了一句:“果然是做生意的头脑。很对。”
包装,包装很重要。
付拾一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所有鞋子都提起来看了看。
然后成功的找到了一双看起来很日常的鞋子。
那双鞋子底上,有污渍。
当然,看鞋面,是半点没问题。
只是鞋底子上沾染了一些洗不掉的污渍。
红褐色的,像极了血液沾染在布料上彻底干涸氧化后的样子。
鞋子底上,还有一些金粉和泥土。
鞋子底上的疑似血迹,是两只都有。
付拾一盯着那污渍,陷入了沉思:这会不会就是郑毅受刑时候,榴娘穿得鞋子?鞋子轻便,的确适合办这种事情时候做。
而这双鞋子上,沾染的金粉数量之多——
鸨母在旁边缓缓问:“鞋子上是什么?”
“血。”付拾一说着,甚至凑到了自己鼻端,敬业的闻了闻。
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时间太久了,也闻不出来是不是血液。
一扭头,付拾一对上鸨母震惊又嫌弃的目光:……我不是变态,真的。
但她下一刻,就是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油纸,将鞋包了起来。
鸨母脸上,开始出现欲言又止的神色。
付拾一告诉她:“这有可能成为重要的物品。”
鸨母嘴上说着明白,脸上写的全是不明白。
付拾一觉得解释也没用,索性问道:“正月十二日和十三日,榴娘在吗?”
“不在。”鸨母很干脆:“那几日,她都不在。正月十二日被接走的,十四日才被送回来呢。那日李县令成婚,小姐妹们都去看热闹了,唯她没去。”
付拾一:……我老公这么受欢迎吗?
可刚才鸨母就没认出来。
所以这个事情……就很奇妙了不是吗?
“那您知道她去何处了吗?”付拾一认真问鸨母。
同时又去翻看榴娘剩下来的衣裳。
鸨母十分笃定:“她说是去乐游原上给人跳舞弹琴去。我看她打扮,的确十分隆重。应当很重要。”
付拾一悄悄记下。而后找到了一件衣裳的袖子上,也沾染了血迹。
不多,就几点。
看样子是没洗,胡乱的团起来,扔在了柜子里。
付拾一在桌子上铺展开来,问鸨母:“她不会穿的这件衣服去的吧?”
鸨母扫了一眼,也愣了:“你怎么知道的?”
付拾一看着那几点血迹,抿了抿嘴唇。
这个问题,她没回答鸨母。
团成了一团的,还有另外一件衣裳。
衣裳的胳膊上,有一个压印。
也是红褐色的,付拾一一眼看出,分明就是血迹。
压印很清晰。
付拾一心中一动。随后将这件衣裳也收了起来。
除此之外,榴娘屋中,再也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
倒是鸨母看着屋里一张琴,“啧”了一声:“那不是沈小郎君送的那张琴吗?据说那张琴,还是他阿爷,也就是吏部侍郎偶然间的来的,是前朝某个宫妃的爱物,珍贵得很。”
付拾一猛然看住了鸨母。
鸨母吓得顿住,缓缓后退一步:“怎么了?”
付拾一笑盈盈的邀请她:“走,我请你喝茶啊。”
鸨母没能拒绝成功。
毕竟长安县衙门的腰牌,让她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鸨母坐在了长安县衙门里被请喝茶。这回,她没了从容风韵,只有如坐针毡。
鸨母干笑看向王二祥:“这是……”
王二祥皮笑肉不笑:“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就是。”
他的络腮胡子,配上魁梧身材,严肃表情,还是有那么几分唬人。
而付拾一则是趁机,将自己取来的物证带回了验尸房,并且打算做个比对。
她有理由怀疑,这个牙印,是郑毅留下的。
所以,她需要比对一下。
只要比对出来结果是郑毅的,那么这个案子,就离告破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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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圣诞节快乐~虽然我还是更喜欢过中国的节日,但看着街上的热闹,还是觉得很快乐~这一年快要过完了,希望来年,我们还在一起互相陪伴~
第1891章 对比结果
牙印的比对其实很简单,在手臂上包裹上布,直接将死者口腔掰开,胳膊伸进去,将死者下颔骨往上推即可。
但唯一的问题是郑毅的牙齿缺损了很多。估计没有办法出完整的牙印。
但剩下的牙齿,如果能够对上,牙印大小差不多,那说明是郑毅留下的牙印,可能性是很高的。
付拾一小心翼翼的替郑毅清理了口腔。
确定没有残留血污影响牙印留存,这才进行下一步。
第二步是将红色的颜料小心翼翼的涂抹在牙齿和牙龈上。
这个过程,一定要小心,不要涂抹到了其他部位,不然也会影响到准确性。
下边的牙齿好弄,上边是最难弄的。
光是完成这一步,付拾一就细细描绘了差不多两刻钟。
然后,她将自己的胳膊上套上白色袖套,让钟约寒和翟升两人将尸身扶起,一个按头顶,一个往上推下颔骨。形成一个人为的咬合力。
付拾一将自己胳膊放在了郑毅嘴边。
翟升他们二人一声令下,齐齐用力。
虽然不像是自主咬合那样疼,但因付拾一要求一定要用力,也是疼得付拾一小小的倒吸一口凉气。
郑毅口中牙齿缺损过半,但好在还剩下一半。而且臼齿基本都是留着的,所以还是比较好对比。
比起门牙,臼齿更大,接触面更广,更具对比性,也更容易分辨出相似与不同。
当付拾一将两个压印放在一起的时候,付拾一只看了一眼,就笃定道:“是郑毅的。”
郑毅的臼齿排列是比较有特色那种,有两颗臼齿因为长得并不整齐,形成了一个特色的夹角,而从榴娘房中带回来的牙印上,同样也有这样的夹角。
所以,直接就可确定。
郑毅受刑的时候,榴娘一定是见过郑毅的。
而且当时郑毅一定还活着,咬了榴娘一口。
从血迹上来看,当时郑毅的口腔中,还并没有缺损牙齿,舌头也没有被剪掉,口腔里也没有那么多伤口。
那么……
付拾一产生了一个猜想:“会不会是因为郑毅咬了榴娘,所以他才被拔了牙齿?弄伤了口腔?剪掉了舌头?”
钟约寒他们也纷纷附和,觉得必然是因为这个。
只可惜,现在榴娘不知所踪。
但好消息是,可搜寻的范围减少了。
乐游原。
那天,榴娘去的乐游原。
付拾一去找了李长博,将这件事情告诉李长博。
李长博那头,同样也有好消息。
他让人去问了平康坊榴娘家中附近几个院子的守门下人,问他们认识不认识,接走榴娘的马车车夫。
结果还真有人认识。
说那车夫自己在平康坊也有相好。是平康坊的常客。
鸨母那头说出来的人,也有不少有头有脸的人,其中各处官员家中儿子,就有不少。
户部的,吏部的,礼部的,工部的,以及长安城里有头有脸的富商。
人是真不少。
但最后买走榴娘的人,却是个名不见传的商人,那商人叫魏国雄。
是金陵来的粮食商。
因榴娘本身就是贱籍,所以没有办法脱离贱籍,仍旧是挂在魏国雄名下。
而且,李长博差了一查榴娘原本的户籍。
榴娘原本叫齐萱,是那个犯案齐县令的一个侄女。
但到底是不是齐县令的女儿,不得而知。
齐萱在齐县令和姚相孙女和离时候,跟着姚相孙女一同脱离了齐家。被姚相孙女带走了。
这种情况,齐萱要么是入姚相府的户籍,要么就在婚后入夫家的户籍,再要么,去衙门单独立个女户。
可齐萱直接入了贱籍。
齐萱是自己卖的自己。倒跟旁人无关。
这一点,鸨母也记得很清楚:“我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己卖自己的。奇怪得很。要我说,何必呢?”
但送上门来的鸭子,鸨母也没有大发善心,只是给了个公道价。
榴娘倒也有几分本事,很快便有了名声出去,为鸨母赚了许多钱回来。
李长博知晓这些后,言简意赅:“找出车夫,另外,请姚申来问问。他说不定见过榴娘。”
付拾一提醒他:“说不定,偷走腰牌的人,也是榴娘。”
榴娘既然是跟着姚相孙女,在她们母女死后,极有可能是知道腰牌存在的。
而且偏偏丢失的,又是她们墓中那一块。
嫌疑最大的,也就只有榴娘了。
姚申被带到了长安县衙门的时候,还有些不悦和忐忑——不悦自己这么被对待,又不知自己为何被请来。
李长博敬重姚崇功绩,对姚申还是十分客气,并未其他人审问姚申,而是让吕德华去煮茶,自己亲自问。
付拾一站在他身后,蹭茶喝的同时,听一耳朵。
当被问起了齐萱此人的时候,姚申脸上几乎是立刻出现了尴尬和迟疑来。
他显然不想提起这个人。
付拾一和李长博却都精神一振:这样看来,姚申必定认识齐萱!
对于姚申这种推诿和逃避行为,李长博直接言简意赅道:“有人拿着姚相府的腰牌做恶,我们初步怀疑是齐萱。倘若您不肯配合的话,最终,说不定会惹祸于自身。”
姚相府现在,能承担这个后果吗?
姚申一下就凝重起来:“齐萱怎么可能有我们府上的腰牌?她并非我们姚家人——”
“令姐的腰牌,不是随葬入墓了么?”李长博轻声回答,同时解释道:“我们有这个猜测,就去看了看。发现墓穴被人动过了。”
“当然,我们没有挖开来看,只是看了看外观。”
最后,李长博还诚挚的建议:“我觉得,或许您回去之后,可以打开墓葬看看,齐萱究竟做了什么。是否除了腰牌之外,还带走了其他东西。”
榴娘对姚家显然是有敌意的。所以,她真的只会拿走一个腰牌吗?会不会趁机……
姚申一下变了脸色,再也维持不住平静。
看他那样子,他像是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打开墓穴来看看,齐萱有没有对自己姐姐做什么手脚。
但他现在又不能走。
李长博微笑看着他。
最后,姚申渐渐冷静下来,踌躇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是我太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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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见呀~明天我要请个假哦~要出门办点事情~
第1892章 当年往事
在姚申的叙述中,两年前的事情,一点点重新被人所知。
两年前,齐县令被郑毅调查。
他自己预感这次恐怕很难全身而退,所以便和夫人姚氏提出了和离,为的是保全一部分家产和自己的血脉,也为了不连累姚氏。。
因姚氏只生了个女儿,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所以他们夫妻二人其实没有共同的儿子。
齐县令的儿子,都是庶子。
这种情况下,将庶子交给嫡母带走,显然也不合常理。
所以,他只能将女儿分给了姚氏带走。
同时,被托付给姚氏的,还有个他哥哥的女儿齐萱。
齐萱早年丧父母,一直都是齐县令养活的,跟亲女儿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姚氏嫁过来之后,对齐萱也很好。直到生了自己的女儿,才算是转移了一点注意力。但仍将齐萱亲自教养。
他们夫妻二人本来感情还算是不错的,婚后也没有什么矛盾,因此对于齐县令的托付,姚氏一口答应。
挥泪辞别之后,姚氏带着两个女孩回长安城投奔娘家。
可惜在半路上,遭遇了山匪。
姚氏母女不堪受辱,都死了。
齐萱却不知怎么的,活了下来。
守着尸身,等到了姚申。
原本,姚申应该看在自己姐姐的面子上,将齐萱带回去的。
养活一个少女也并不费什么粮食,等长大了,许个好人家,顶多赔点嫁妆。
可姚申却没有将齐萱带回家的想法。
反而,因为长姐和侄女死得如此凄惨,他更加憎恨齐家。对于跟自家毫无血缘关系的齐萱,那更是连带。
按照姚申的想法,也没错:齐萱是齐家人,齐家人害死了自己亲人,那就约等于仇人。不恨就已经是厚道了,更不要说带回去养着,赔上嫁妆钱。
姚申面对齐萱的哀求,丝毫也没有心软,反而恶言相向,质问为何只有齐萱一人活下来,是不是她做了什么,那些山匪才肯放过她?
最后,姚申没有带齐萱回长安,甚至连个大钱都没给齐萱留下。
可想而知,齐萱是个什么处境。
钱财全被山匪劫掠。
虽说山匪被剿灭,可那些找回来的钱财,都被姚申带走了。
齐萱自己的私房没了,连衣裳都只剩下那一身。
付拾一和李长博想象了一下那情景,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齐萱那么憎恨姚家。
时隔两年,姚申自己也不由得叹气道:“是我被伤心冲昏了头脑,对齐萱太狠心了。”
“她一个孤女,身无分文,又该往何处去?又该如何生存?我该给她留下点傍身的钱财,好歹安顿一二的。毕竟,她也是我阿姐养大的孩子。”
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
姚申自己说着说着,也彻底沉默下去,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种事情,很难说对错。
站在姚申的角度,他们也不难理解姚申的心情。
可站在齐萱,也就是榴娘的角度,似乎也能体谅她憎恨姚家的行为。
李长博将榴娘的情况告诉了姚申:“齐萱自己最后还是来了长安城。她将自己卖进了平康坊。后来活得挺好,名气很大。”
姚申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来一句话。
看他的样子,心情估计是复杂到了极限。
事情了解清楚,李长博也没有多留姚申,只道:“齐萱憎恨姚家,说不定还会做点别的,最近你们小心。”
姚申走出长安县的时候,步履都有些沉重。
付拾一对这件事情,只有一种荒诞感:“这算不算是自作孽?”
李长博失笑:“算吧。所以,日行一善,很有必要。”
齐萱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本来寄人篱下就已是苦命,结果还遇到这种事情——
付拾一分析道:“通常这种情况之下,人就会产生极端的思想。要么情绪低落,觉得自己倒霉。要么就会将这份痛苦,对他人进行一个怨怼。我觉得,后天性精神疾病,这样就很容易产生了。”
换言之,齐萱,也就是榴娘,现在极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精神病的变态——强烈的报复意愿,让她变得残忍,甚至喜欢折磨他人。
比如郑毅。
榴娘报复郑毅,也在情理之中了。
因为导致这一切的,站在榴娘的角度,怎么看都怪郑毅。
如果不是郑毅弄死了齐县令,齐县令也不会将她托付给姚氏。姚氏也不会和齐县令和离,然后在路上遇到山匪。自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凄惨的经历。
李长博捏了捏眉心。
几乎两个夜晚没有睡,白日也只是趁着坐车的时候假寐一会儿,他看上去有点儿憔悴。
可眼睛却很亮,带着一种锋锐的凌厉:“即便如此,也要分个是非曲直。郑毅何错之有?”
他缓缓道:“许多人曾觉得不公,为何一人犯法,很多时候却要牵连家人?其一,是若不严惩,那势必会有人心存侥幸,以一己之死,为族人谋享乐。肆无忌惮。其二,这些人贪赃枉法,其家人看似无辜,可难道也不曾受过好处?他们吃穿用度,俱是贪赃枉法所得!”
付拾一是有过这样的想法的。从现代来,她受到的教育其实早已经自成一套体系,很多东西,是她接受不了的。比如连带——
可现在,想想李长博的说法,又觉得其实这样也没错。
贪官一人犯法,享受其成果的,往往是一家,甚至一族人。而贪官所害之人,看似一人,可受苦的,却也是一家,甚至一族人。
贪官家属,若真有忏悔,觉得不对,自然也该想想,为何自己能绫罗绸缎,富贵荣华?家中钱财,自己享用物品,可是正当所得?
付拾一轻叹:“大人也就罢了,只是很多稚童,尚什么都不知,也被连带。他们并无选择权利,更不懂得对错。”
李长博缓缓道:“正因如此,才可让其他人看着,引以为戒。为了妻儿族人,也该管好自己的一己私欲!也让其家眷,好好规劝监督他们。”
这件事情上,他们两人多少有些分歧。
但付拾一并不打算争辩——唐朝律法在历朝历代中,都算是极其完善的。而这样严苛的律法,也的确带来了很多好处,社会治安相对来说,也是十分好。不管如何,这对百姓来说,都是很好的。
抛开朝代,抛开教育理念,只说个人差异,也会造成观念不同。没必要争执,也不会争执出来一个结果。
所以,她只呼出一口气,轻声道:“不管如何,都希望这些犯法的人,在犯法时候想一想自己的家眷,想一想做错事情的后果。”
李长博也轻轻的“嗯”一声,随后道:“所以,要让更多人读书,更多人明白律法。才能真正的,让百姓过得更好。”
读书不只是能改变命运,更能明理,更能让人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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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刀:好好读书!
昨天出门,加上姨妈到访,回家后躺尸一整天。今天才复活~
第1893章 乐游原上
乐游原上风光好,总见王孙与贵人。
曾经有个书生戏谑说过:乐游原上的风,都是带着脂粉香的。
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而且多数是王孙富贵,出行时衣香鬓影,仆从甚众。
结合鸨母说的,以及他们自己的推断,李长博猜测,榴娘现在,十有八九是在乐游原上某处。
付拾一幽幽的叹气:“我觉得,乐游原上,也该整顿一二了。这么下去,什么人都有了。”
上次还在那儿发现一个大蛇。
李长博也想起了那只大蛇。
那蛇后来运进了大明宫内,交给了驯兽师养着。
等春天来的时候,就拉出来展览。
李三郎已经动了建立一个动物园的意思——门票贼贵那种。
据说,李三郎自己有一个小账本,上面将这笔钱买多少盔甲,分配给哪些人,都已经想好了。
当然那是后话。
现在李长博想到那条大蛇,也是微微打了个寒噤,十分抗拒再出现这种情况。
他揉了揉眉心:“回头好好和徐县令商议一二。拟出一个章程来。不过现在,我想应当先找到魏国雄。”
付拾一换了个思路:“找人多麻烦?咱们不如直接找他们的老窝?”
李长博微微扬眉,显然动了心:“你是说——”
“房产。”付拾一微笑:“别忘了,咱们这里是长安县衙门。长安县所有地契买卖,也都在此处。”
而且这里的所有档案,都是分门别类的存放。
现在知道了姓名籍贯,再去找这么一个地契记录,那就很好找了。
李长博顿时浅笑:“甚好。现在就去。”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
但现在看来,案子是要破了。
就是辛苦了长安县衙门其他人,还在外头摸那徐多煌的案子,兢兢业业的放迷雾。
这头,李长博趁着其他人翻看记录的功夫,让人私底下去悄悄摸一摸经常与榴娘来往的那几位家里有官场背景的郎君,将他们秘密监控起来。
魏国雄名下地产房产很快就查清楚了,他在乐游原上,的确有一所宅子。那宅子很大,却不像是他能买得起的。
除此之外,魏国雄在长安城内,还有数处店铺和房产。
而这些店铺和房产,都是近几年置办的。
与此同时,此人名下还有多次频繁的房产店铺交易。
卖出去的对象,却都是那几位郎君,或是与他们同姓之人。
典型的高价买进,低价卖出。
这其中的猫腻,一下子就让人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若说他们之间没有关系,谁信?
如今得了地址,李长博也没迟疑,当即点了人马直奔乐游原。
付拾一带着马牡丹也跟着,心中是摩拳擦掌:等一会儿万一打起来,趁乱锤上几拳头,也算是给郑毅讨点利息!
然而,李长博也是看出了付拾一的心思,在路上就警告一番:“一会儿,夫人不可离我半步,至少保证三步以内的距离。”
付拾一震惊脸:“为什么?”
“我怕他们伤及夫人。”李长博说着这话,可是眼睛却止不住的往付拾一袖子上瞟。
付拾一的柳叶刀,就在那藏着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弹弓。
外科医生嘛,手稳,眼睛好用——就导致弹弓挺好用的。
而且弹弓的小丸,付拾一配的是正经的石头籽儿。都是阿玫精心挑选的。满满一袋子,个头匀称,十分合适做弹丸,极大的减小了准头偏差。
李长博之前看过付拾一教阿玫,十个能射中六个。
剩下四个,虽然偏了,但比射中了的更吓人——瞄着脑门去的,但那四下,稳稳当当的都在眼睛上,门牙上。
李长博实在是害怕。
付拾一“哦”了一声,表示有点遗憾:“自从上次你遇袭,我还特地练了练。就怕哪一天再有危险。”
李长博面色平静:“先让他们上。其次还有我。”
付拾一更加遗憾:那猴年马月才能派上用场?
李长博按住她,认真提醒:“不可私自用刑。”
付拾一被李长博防备的样子搞得心虚了:“那好吧。”
她强调一句:“主要是真气不过。郑毅……死得太惨了。”
李长博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不会轻饶一个。”
不良人们下手已经够黑了。再加上一个付拾一,他实在是害怕最后能喘气的都没有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已是暮色昏沉。
宅子内早已经点上了灯笼,偌大的宅子,灯火颇多,一看就感觉十分热闹。
王二祥带着人来请示:“看来里头有人。咱们——”
“摸清楚有几个门,将门牢牢守住。”李长博压低声音吩咐:“然后派人去敲门,就说有贼人逃走,你们奉命搜索。”
“将所有人,尽量集中起来。”
付拾一忍不住想鼓掌:妙啊!这可不就成了典型的瓮中捉鳖了?而且颇有点查水表的那个意思?
不得不说,古今套路都一样啊!
但有一说一,这个套路很好用也很实用。
这么一说,加上王二祥那身衣裳,还是很有信服力。
至少他们见到榴娘的时候,榴娘还是有点错愕——她是半点也没有防备。
榴娘很年轻。
生得不算很美貌,顶多是个中上姿色。
但她看上去很温婉和气,十分有气质。
一看就像是出身良好,有修养,有情趣的那种人。
如果不说的话,没人会觉得榴娘是平康坊的人。只会觉得是哪家的年轻夫人。
榴娘看着李长博和付拾一,又看了看那些到处搜查的不良人,眉头微蹙:“真有贼人?”
李长博面色不改:“的确有贼人,我们一路追寻至此。夫人,你家中郎君呢?”
“我家郎君还未归家。出门做生意了。”榴娘微微一笑,下一刻却戳破了李长博和付拾一的身份:“李县令和付小娘子,你们又何必来诓骗我呢?长安县衙门的年轻县令与仵作,刚刚才成婚,长安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一下掉了马甲,付拾一略尴尬,但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个原则,她努力镇定:“我们也没说我们不是。怎么就成诓骗你了?”
“真有贼人?”榴娘轻笑出声,眉目坦然又从容,清脆的声音里甚至带着笑:“我怎么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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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明天见呀~
第1894章 真的有哦
榴娘看起来可真是太平静了,一点也不心虚的样子,甚至还像是和朋友开玩笑。
付拾一忍不住都有点佩服。
于是付拾一就批评了她:“娘子这样是不对的。要相信官府。而且要有防范意识。万一是真的呢?大意容易出事情啊!”
付拾一的语气更加像谆谆教诲,语重心长的。
榴娘大概也没见过这种人,当时面上就有点儿绷不住了,那点玩笑之意一寸寸碎裂崩塌,最后彻底变成了无语。
付拾一笑容更加诚恳的看向李长博:“李县令,你说是不是?”
李长博颔首:“夫人说得很是。要相信官府。”
榴娘不笑了,看着面前两个将自己当傻子玩的夫妻两人,终于是冷了脸,轻哼一声:“既然找到这里来了。何必撒谎?郑毅是我杀的。”
她自己倒先承认了。
这就不大好玩了。
不过,榴娘能说出这话,就说明她就算不是个主谋,也是重要的参与者。
李长博看住榴娘,不动声色将付拾一挡在了身后,眸光渐渐凌厉:“那徐多煌呢!”
“也是我杀的。”榴娘承认这件事情的语气,像承认自己偷吃了一颗糖,不怎么有愧疚,反倒是带着点愉快。
她甚至反问他们:“难道这种背信弃义之人,不该杀吗?”
付拾一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她这话没错的。郑毅之所以会死,主要怪徐多煌。徐多煌这样哄骗旁人,背信弃义的人,是该死。
可不管如何该死,榴娘没有权力处置徐多煌。
所以她实话实说:“那也不该你来杀。”
“都一样。”榴娘笑盈盈的,甚至还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去看看,我在什么地方杀了郑毅和徐多煌的?”
说完这话,她扭身在前头带路。
付拾一看了一眼李长博。
李长博轻轻握住她的手,跟上榴娘。
一路穿过走廊和前院。
雕梁画栋不能吸引他们半点目光,他们紧紧锁住榴娘的背影,亦步亦趋的跟着。后头还有数个不良人。
本来付拾一以为榴娘应该带他们去一个地下室,或是某个特殊的屋子。
结果没想到,榴娘将众人带到了后花园内。
后花园有一处水榭,水榭很大,三面环水,内设地毯,梁挂轻纱和彩绸。
恍然一看,有那么一点儿天宫內苑的意思。
美轮美奂,仙气飘然。
而且水榭里还有些鼓乐摆设,实用功能一目了然。
那是个大舞台。
在那水榭里,可以表演歌舞。
这样的设计,对看歌舞的,或者表演者,都是一种享受。
付拾一悄悄摸摸的在心里羡慕:奢靡!但是我也好喜欢这样的奢靡!
榴娘站在水边上,抬眸看着水榭,面上尽是盈盈笑意:“你们觉得,美吗?”
付拾一点点头,实话实说:“挺美的。”
“原本是我的舞台。”榴娘下巴微抬,神色似是有些骄傲。
付拾一配合的夸赞:“很漂亮,很适合你在上面翩翩起舞。”
“你们看旁边那悬大鼓的架子。”榴娘伸出纤纤手指,隔空指点,她的手很好看,细嫩又柔软的样子。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那架子。
付拾一忽然产生了不是很美妙的联想:那个鼓如果换成一个人的话——
夜风吹过,付拾一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噤。
榴娘还在热情的跟众人说着她的杰作:“我命人将那鼓取下来,再将木架搬到了中央。最后,就将郑毅挂了上去。”
“高度很合适。不担心够不着,也不担心不好观看。”榴娘掩口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动听,声音里更是透着无比的愉悦:“这里除了有点冷,没有什么缺点。不过,四面挂上轻纱,点上炭盆,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指了指水榭底下:“那地板是可以掀开的,掀开后,放入炭盆,底下通风,脚下就有源源不断的暖意。很舒服。”
“不管是赤脚,还是穿着鞋子,都极舒服。”
榴娘就这么说着,似乎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说话间更加愉悦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让郑毅在这里表演一回,也是我他的福气。”
李长博出声打断了她:“别说了。”
榴娘陡然住口,收敛了所有笑意,面如冰霜,全是不悦:“李县令,打断旁人是不好的。这是没有教养的行为。”
付拾一忍不住护短:“你确定伤害他人是有教养的行为?而且,你看你这个样子,你确定你还是个人?”
她摇头,正经的评价:“我觉得,人是做不出这么血腥和残忍的事情的。”
可面对付拾一这话,榴娘却蓦然大笑起来,声音尖锐无比,更像是某种夜枭凄厉的叫声。
莫名就让人感觉心惊肉跳。
付拾一搓了一下胳膊,觉得榴娘好像真是疯了。
下一刻,她就听见了榴娘的厉声质问:“这个时候,你们倒是满口仁义道德了!你们为郑毅做主,为他忙前忙后,那我呢?怎么没人管管我呢?在我需要衙门帮忙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当我受到了不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付拾一他们是知道榴娘曾经经历的,听见这话之后,她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是,那时候我们不在。你遭受了不公待遇。”
“岂止是不公!”榴娘却不肯善罢甘休,反而更加咄咄逼人:“我父母死的时候,是因为流匪!我叔叔拿走了我家所有家产!我本可以衣食无忧!可一夕之间,变成了寄人篱下!”
“这也就罢了。我处处讨好婶娘,为的就是将来不至于被胡乱嫁了人!为的就是能过上安生日子!”
“我甚至连婶娘的女儿都要小心讨好,从来不敢与她起了冲突!”
“可即便是如此,在遇到山匪的时候,她想的还是保护她的女儿!她们躲了起来,却忘了我!”
榴娘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有眼泪掉下来:“山匪扒了我的衣裳,按在箱子上就动手动脚时,她们还想偷偷的跑走!我的死活,难道就那么不重要?”
“所以,我指了她们的位置。还告诉山匪她们的身份,告诉山匪,她们身上有好多值钱的首饰!”榴娘声音凄厉,如同恶鬼:“她们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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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的时候,真的还是觉得很感慨呀~
第1895章 哪些同伙
伴随着榴娘的疯狂大笑声,所有听见她这话的人,身上簌簌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股浓浓的恶意,不用仔细感受,都觉得铺面而来。
没有人不相信榴娘说的话。
而且所有的人面上都是一片复杂。
这种事情,甚至说不上来谁对谁错。
每一个人的做法好似都有缘故,都可以被理解,但是每一个人的作法,也都不能被理解。
然而,榴娘的疯狂大笑还在继续。
她一面大笑,一面嘲讽:“人人都说姚相丰功伟绩,能力超群,人品令人敬重。可是他的子孙,却如此卑劣!婶娘死了,他连养活我都不愿意!他何曾想过,那些钱财里,还有我齐家的!”
榴娘的冷笑之声,充满了嘲讽味道:“也不知真是恨极了我们齐家,还是看着大笔的钱财,动了贪心?除去我这个齐家人,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和他们要回这笔钱!”
所有人都相信,齐县令在和离的时候,必定是给了姚氏丰厚的家产的。
不然,齐县令的数目,怎么对不上?
李长博微微扬了扬眉:“所以,这些钱财,在姚家。”
榴娘面上的神色已然是十分冷漠:“你们这些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一个个看似光线,可底下,不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狗?”
付拾一感觉到了榴娘心头那股深深的憎恨。
她问榴娘:“所以你恨郑毅,所以你要将这个事情推诿给姚家。”
“对啊。”榴娘大大方方承认了:“郑毅和他们姚家,让我变成了今日这般,我不恨他们,恨谁呢?”
她指了指那舞台,笑得快意:“十几个时辰,他在那儿痛苦哀嚎,在那儿生不如死,我看着,心里痛快得很!”
“我听说他要来长安城,便特地设了这个计划等着他。徐多煌是我亲自物色的人。他没见过我,听说我从那儿来,还高兴得很,只说见到了同乡。我看出他心里所求,只给他引荐了几个人,随口一提这个事情,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榴娘娇笑出声,看着那舞台,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当郑毅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那个表情,可是精彩得很!”
“等后来,徐多煌看着郑毅那样子,吓得跟什么似的,比郑毅都还要怕!多好笑!”
榴娘就这么低低的笑着,愉悦至极。
“你们就这么看着郑毅受刑?他咬了你吧?所以你才将他的舌头和牙齿都弄掉了?”付拾一冷不丁问了一句,还用了点小小的手段。
榴娘情绪如此激动,正合适突破一下。
榴娘毫不犹豫就点头承认了:“本来,我还想留着舌头的,可是他骂我心如蛇蝎,活该如此——”
她伸出胳膊,露出还没消退的压印给他们看:“你们看,他多狠?他是真想将我的肉咬下去!”
然而李长博却并不再被她的话牵着思绪走,而是紧跟着付拾一的话问了下去:“你没反驳是你们看戏。所以,同伙都有谁?”
这话问得榴娘一愣。
她的确是没反应过来。
现在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轻描淡写道:“你们胡说罢了,我承认什么?郑毅与我有仇,我报复他,不是在情理之中吗?”
付拾一微笑提醒她:“你要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何必问这话呢?你这是心虚了。”
被他们点破了事实,所以心虚了。
榴娘收敛了所有神色,淡淡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要抓便抓,我孤家寡人一个,又有何惧?”
这种态度,分明就是已经豁出去一切了。
对于榴娘这种行为,李长博和付拾一,多多少少都感觉到了头疼。
审案子,最怕遇到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角色。
因为无所顾虑,不好找到突破口。
换句话说,人在世上,没了挂牵,根本就无惧无畏。
没有办法,只能先抓人带回去,再想办法撬开嘴。
这头李长博将榴娘捆住,那头付拾一少不得要去勘察一下现场。
水榭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上头的莲花图案,看上去庄重而奢华,颜色艳丽,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地毯上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看不出郑毅受刑的半点痕迹。
于是付拾一就叫人和自己一起掀开了地毯。
当掀开地毯的时候,付拾一我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没有洗干净的血迹。
血迹一定是存在了很久,才浸入了木头里。
光靠刷,必定是刷不干净的。
那些血迹呈现出深褐色,很大一滩。
光是这么看一眼,付拾一都能想到当时在地上是多么大的一滩血迹。
再联想郑毅身上的伤……
付拾一心情颇有些沉重。
除了正中间之外,付拾一还在边缘一些的地方发现了血迹,同样也被浸染了很大一块面积。
付拾一想起了徐多煌。
如果没猜错,可能这就是徐多煌被刺的第一案发现场。
结合之前榴娘没反驳的事情,付拾一想象着郑毅被挂在这里折磨,徐多煌因为失血过多躺在地上,甚至呻吟求救,而一大群人却围坐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看戏。
那情景,让她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除此之外,付拾一还在鼓架上看到了一些溅上去的血迹。
血迹都不大,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
也不知是下人偷懒,所以没看见血迹也就没清理,还是榴娘出于什么心思,干脆不让人清理。
只是除了这些,其他的什么就没有了。
付拾一将情况仔仔细细的跟李长博说了一遍。
李长博也是有些沉重。
随后,他们仔细搜了一下宅子里,没有发现别人,也没有发现密道密室什么的,这才算作罢。
因临近宵禁,所以付拾一他们连夜将榴娘带回了府里。
同时李长博吩咐人留在宅院里等着:不管是谁到宅院里来,都先放进来,再抓人!
甚至怕榴娘有什么猫腻,他还特地嘱咐一声:千万别让留下的这些仆人耍花招。比如偷偷给个暗号什么的。
李长博这是守株待兔。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还是很不错。
付拾一觉得,自家老公现在越来越思维活跃了——
------题外话------
大家明天见呀~
第1896章 苦口婆心
回长安县衙门的路上,付拾一忧心忡忡的表示:“我觉得,榴娘必定不会配合。她……显然不打算说什么。”
榴娘对这个世界,甚至都带着一股恨意。
不只是对曾经伤害了她的姚相府,以及查了齐大人的郑毅。
她甚至有点变态。
付拾一抿着嘴唇角想:不,这哪里是榴娘有点变态,是那一群人,都有点变态!
普通人,绝对干不出来围观凌虐活人,当成趣味项目的事情。
她认认真真跟李长博嘀咕:“抓到这群人之后,一定要把他们游街示众!游个十天八天!让他们也尝尝,被围观的滋味。”
李长博扬了扬眉尾,若有所思:“这个主意——极好。”
游街示众。
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妙哉。
但是就着如何让榴娘开口说出其他人,付拾一和李长博讨论了一路,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知道下了马车,两人都还没拿出一个章程。
倒是榴娘站在长安县衙门门口,打量了一下后,感慨道:“没想到,我还真被抓进来了。”
付拾一听着她那语气:……这难道是什么喜事?!
李长博想了一想,提出来一个十分和善的提议:“要不,先让人领着你参观一下?”
这个建议也真的是让付拾一开了眼界。
但这个调调,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熟悉。
付拾一低头思索:在哪里见过呢?
而榴娘这会儿,简直是风中凌乱。她最终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长博,夸了一句:“李县令果然贴心。”
“不是贴心,只是让你看看,我们如何公正和严明罢了。”李长博微笑:“当然,还有对待不肯招供的人,是如何不客气。”
榴娘彻底说不出话来,看表情应当是噎住了:……
付拾一瞅着,忽然就觉得更熟悉了。
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在哪里看过。
直到不良人刘大龄顶着那张少年感十足的脸凑上来,低声跟付拾一咬耳朵:“付小娘子,我怎么就觉得,李县令变得越来越像你了呢?”
刘大龄之前是挺腼腆的,因为年纪小,还总是对其他人很客气和敬重。很少这么去议论旁人。更不要说李长博。
但他踏实肯干,而且长了一张少年感十足的脸,是个面嫩帅弟弟,所以付拾一对他还是很有好感,平时也混得很熟。
主要这个名字,也让付拾一尤为印象深刻。
年纪轻轻,叫什么大龄?
面对刘大龄湿漉漉狗狗眼里的深深迷惑,付拾一也陷入了深深的迷惑:啊这……像我?我难道是这么狗的人吗?
所以付拾一义正言辞的否定了:“大龄,你一定是看错了。李县令怎么可能像我呢?我这样高洁的人,怎么可能带坏李县令?”
说完了这话,她不容反驳的进屋去找水喝,不肯继续这个可怕的话题。
刘大龄站在原地迷惑脸:是吗?可我觉得我没看错啊,刚才那一瞬间,我都以为李县令是被付小娘子附体了啊——
付拾一喝了水,就热心的投入了另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当中:刑具介绍。
都是女孩子,她觉得女孩子最懂女孩子,所以才揽下这个活儿。
李长博没有反对,默默的跟在后头。
付拾一笑眯眯看着榴娘,从最简单的介绍起来:“你看看,这个是鞭子,这种手段,是最简单的。鞭子不长,但是足够细,沾了盐水后可结实了,一抽下去,身上就起一道线。我们有个不良人,最喜欢在人身上用鞭子画画。正方形,三角形,九宫格,都不在话下!听说最近他在挑战画出一朵菊花。但目前还没成功过,因为皮肉娇嫩,反复抽打,就破了。”
她说完,还不忘记对榴娘露齿一笑:“你肯定了解,毕竟我觉得你也挺爱好此道的。到时候你们好好交流交流。”
榴娘没有说话,显然不愿意和付拾一有任何的交流。
付拾一又开始介绍第二种刑具:“你看这种烙铁,从大到小,一套九个,每一个上头的字都不一样哦!基本上,没有人能集齐一套,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毕竟你也给我们提供了新思路。”
她笑得很诚恳:“你折磨人十几个时辰却能死的这种手段,我们很应当学习。而且我相信你也能挺住。”
紧接着,付拾一又开始介绍第三种,第四种,直接将整个牢房里刑具都介绍了个遍。
最后,她笑眯眯的跟脸色惨白却依旧抿嘴不言的榴娘,提议道:“如果你能坚持下来,我们还可以从刑部去借他们的。要不,我再带你去刑部走一圈?”
榴娘脸上,写满了抗拒,而且终于出了声:“大可不必。”
付拾一满脸遗憾:“我们这里一般不会弄伤人,刑部那儿,不弄死就行,我还没借用过他们的刑具呢。都没见识过。”
榴娘面上肉都跳了跳。
付拾一思索片刻,又笑了:“不过,我觉得你的办法很好。而且,我有更好的手段。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你知道整个长安对人体最了解的人是谁吗?”她骄傲的扬起下巴,自得道:“是我。我可以完全不弄破皮,然后将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少林寺据说有一种功夫,叫易筋经。原理就是关节错位,精准打击关键部位。只需要很小的力气,就能感觉到巨大的疼痛。”
付拾一笑容一点点拉大:“你知道吗?郑毅的皮下筋肉,有些地方因为挨打太多,几乎成了肉糜。我想,我应该可以让你感觉到那种疼痛,然后又不会影响生命。”
“我会把你的关节全部拆一遍。然后装回去,再拆,再装——”
榴娘看着付拾一那笑容,忍不住后退一步,身上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付拾一却往前一步,根本不给榴娘逃离的空间,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对了,你是不是不理解什么拆关节?就是脱臼。脱臼见过吗?很疼,但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就是疼——”
“还有,你很漂亮,不如我将你的眼睫毛全部拔掉?然后眉毛也剃掉,再请那些和你经常来往的人来欣赏?”
“啊,对了,脸上还可以刺字。上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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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7章 想好了吗
付拾一的吓唬,明显起到了作用。
因为在这湿冷的地牢里,榴娘鼻子尖上,却浸出了汗水。
而且,她的唇上毫无血色,宛如白纸。
李长博缓缓道:“榴娘,我知道你已存了死志,觉得大仇得报。但你有没有想过,原本,齐县令是不用贪污的?到底是谁,将他拉下水的?又是谁,在事发时候,将齐县令推出来,当挡箭牌的?”
榴娘一愣。
她并不傻,自然明白李长博的意思。
李长博也在浅笑,笑容不大,可落在榴娘眼底,却分明比付拾一的笑容更加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就那么笑着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些人是再一次利用了你呢?你想没有想过,郑毅那名单上——为什么有他们的名字?”
榴娘在这一瞬间,面上血色褪尽。
眼前所有的声音,景象,全都消退,她看不见,听不清,脑子里却有个嗡嗡的声音,越来越来大,越来越凄厉。
榴娘呆呆的愣在原地。
付拾一和李长博,悄悄的互相比了一下大拇指:配合完美。
一个负责吓唬,一个负责攻心。
只要榴娘是个人,她就会害怕,只要有她怕的,或是不情愿的事情,那么这个时候,再提出一个质疑——榴娘心中一动摇,那么这个质疑声音,就会越来越大。
而到了这里,还不算什么。
李长博紧接着又抛出来一句:“榴娘,你想想,他们为何要帮你?仅仅是因为憎恨吗?如果是这样,那些人为什么不干脆在之前就将郑毅杀死?”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长博就让人直接将榴娘送去牢房,自己则是拉着付拾一去吃饭。
并且在离开时候,叮嘱所有人,让所有人都不要回答榴娘的话,更不要搭理榴娘。
刘大龄还悄悄问:“万一她寻死呢?”
李长博十分笃定:“她不会寻死。”
榴娘这样自私的人,不会寻死。
付拾一也点点头:“她要寻死,我们找上门就行动了。或者报了仇,就该行动了。”
夫妻两人从容去吃饭。
也给时间,让榴娘好好想一想。
拾味馆里没预备饭菜,而且其他人都吃过了。
张春盛撸起袖子就要去炒菜,却被付拾一拦住了。
付拾一道:“我来吧。”
这个案子压力也挺大的,她自己下厨,也能放松一下。
而且,这个时辰,炒菜也太麻烦了。能对付一口,就对付一口。
但付拾一的对付,并不是吃点残羹冷炙对付。
取出剩下的白米饭,又取出一个白萝卜,一根水灵灵的红萝卜,另外还有豌豆尖和一大碗熬的鸡肉冻。
这种鸡肉冻,是拿鸡骨架和鸡皮猪皮熬出来的。
上面一层黄澄澄的鸡油,底下是果冻一样的汤冻。汤冻里还有点肉渣。
这个是用来做灌汤鸡包的。
付拾一用水将鸡肉冻煮开,变成一砂锅浓浓的鸡汤后,就将白米饭倒入汤里煮。
而后,再依次添加肉片,白萝卜和红萝卜丝,最后再来一把豌豆尖,加点盐——汤饭就好了。
汤饭不用煮得太久,跟粥不同。汤饭里的饭粒还是颗颗分明,只是都煮开花,入口是软香的口感。
想喝汤,就用勺子压着饭,盛出汤来喝。
想吃饭,就直接一勺下去,也是很香。
米饭吸饱了鸡汤,味道很好。
而里头的萝卜丝和豌豆尖,则是补充维生素和膳食纤维的。
肉片则是蛋白质。
这一碗汤饭,是冷夜里,一碗营养均衡又丰富的灵魂慰藉。
除了汤饭,付拾一还切了一碟酸萝卜和青菜下饭。
夫妻两人这顿饭,看似简单寒酸,但实际上,两人都吃了个心满意足,身暖冒汗。
只有张春盛不停的嘀咕:“好好的菜不吃,就吃这个,传出去,还当是我们亏待姑爷呢。”
付拾一忍无可忍:“怎么就亏待了?有肉有菜的,还很美味——”
李长博则是也训诫了一句:“春盛,我夫人做的饭,哪怕是白米饭,也是人间至味。”
好心没好报的张春盛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最后拍了一下自己嘴,毒舌了自己:“叫你多说!活该嘴贱!”
然后他傲娇而去,决定下一次看见付拾一给李县令吃什么,也不管了。
珍娘笑盈盈将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你还没看出来?别看咱们姑爷金尊玉贵,又是世家大族的小郎君,可为了咱们家小娘子,他早就抛舍一切了。别说汤饭,就是真吃白饭,只要小娘子坐对面,他都觉得好吃!这是夫妻情深!他半点不觉得委屈的。”
珠娘也凑上来:“我觉得咱们家小娘子就算说狗屎是香的,李县令肯定也要附和。”
张春盛阴阳怪气:“光附和哪里够?还要让我们也跟着附和!”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都忍不住捧腹大笑——就是都没敢笑出声。
不得不说,张春盛嘴巴毒归毒,还是挺对的。
不过,付拾一被张春盛这么一提醒,倒是反应过来,瞅了李长博一眼,问他:“要不再给你加个凉菜?”
李长博矜持道:“可。”
然后付拾一转身端出来一块霉豆腐。
李长博:……罢了,也算凉菜吧。
吃过饭,两人又回衙门。
这才知道,吕德华已经将名单重新整理了一遍,而且画上了重点。
他审问了榴娘身边跟着的一个小丫鬟。
这个小丫鬟可没榴娘那么坚定,一吓唬,什么都说了。
只不过,榴娘显然也没有拿她当心腹,重要的东西,都没让小丫鬟参与和知道。
小丫鬟只能说出和榴娘关系来往密切的人有哪些。
但这也足够了。
李长博赞许的看一眼吕德华:“办得极好。”
吕德华一脸谦逊:“理应如此,分内之事罢了。”
付拾一同情的看他:不愧是要接谢师爷的班!这是多么的兢兢业业!
不过,不得不说,有了这样兢兢业业的吕德华,最近谢师爷都清闲了好多呢!怪不得他也不喊腰酸,也不喊腿疼了!
吕德华却没觉察,还喜滋滋的回禀:“李县令,榴娘想见您。已经问了好几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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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8章 害怕什么
榴娘如此着急,自然是因为想明白了李长博的话。
她或许已经不畏惧死亡,但她却害怕没有复仇成功。
再见到榴娘的时候,榴娘已经没之前的那种从容,就连美貌都打了折扣,看上去,有点像是个普通妇人。
她在听见脚步声的时候,蓦然就扑到了栏杆边上,双手死死的抓着栏杆,急切的朝着这边张望。
等见到了付拾一和李长博,她登时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整理自己的仪容。
然而付拾一全都看见了。
而且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刚进来,她鬓发未乱,衣裳干净,什么形象都不损害。
但是付拾一心里很清楚,需要整理的,是榴娘自己的情绪。
榴娘有点过分急切了。
打开门,李长博和付拾一坐下,榴娘却坐不太下来。
她灼灼的看着李长博:“你没骗我?”
李长博反问她:“我何须骗你?”
付拾一在旁边作证:“李县令从不说假话。”
“那到底是谁?”榴娘急切的问,如果不是身份悬殊,加上不良人在旁边虎视眈眈,付拾一怀疑她都要扑过来,抓住李长博的胳膊。
李长博微微摇头:“这种事情,我如何知道?或许郑毅知晓,可他已经死了。”
榴娘那一瞬间的表情,很复杂。
她的面色是铁青的,眼神却是茫然的。
“那本册子谁拿走了?”李长博则是切入了正题。
榴娘张了张口,想笑,却哭出来:“我不知道。他们拿走了。”
“那你便将名字写下来吧。”李长博也看出榴娘的无助,只好换个方式。顿了顿,他问一句:“会写字吧?”
榴娘摇摇头:“认字,但不会写。”
付拾一惊呆了:这……怎么办到的?
榴娘垂下头,无措的捏着手指:“当初认字,只不想做睁眼瞎罢了。叔叔说,我是女子,不必学写,浪费功夫。所以,只认了些字。”
付拾一忽然有点割裂:看上去像个才女的人,竟然是半个文盲!
“那你说,他写。”李长博看一眼吕德华。
吕德华从善如流的铺好纸,提起笔来。
榴娘便是一连串说了七八个人的名字。
说完了,她轻声道:“这些人身上,都无官身,只是家中纨绔。他们……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
李长博怜悯看她一眼。
付拾一帮李长博反问榴娘一句:“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家族里推出来的障眼法呢?”
又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官。
更不是人人都需要去做官。
做个小官,和这样表面上当个纨绔,但实际上却是神秘组织的大佬,有权有钱,哪里不好了?
榴娘张了张口,说不出来一句话。
付拾一觉得,榴娘这会儿十有八九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
李长博不疾不徐往下问:“榴娘,这七八个人,都是观看了郑毅受刑的?”
榴娘咬着嘴唇点头,心里也不知想什么。
“那,是谁想出这个主意的?”李长博再问,目光对上榴娘的眼睛,仿佛能洞察她的内心。
榴娘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到底是谁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的。
回想当时情景,她陡然握住了拳头,涂了蔻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就连声音也变得晦暗嘶哑:“是林期。”
她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掉下来:“我接近他们,本就是为了得到复仇的力量。但这个主意,是林期出的。他在我耳边说:都是郑毅害得我沦落至此,如果没有郑毅,说不定如今,他都可以光明正大娶我——我还是那个官家小娘子。体面又金贵。”
“他说,他若是我,就将郑毅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而后折磨死。好好的出一口心中的恶气。”说到这里,榴娘忽然打了一个寒噤。
她眼睛都瞪大了一点:“他还带我看过好几次他们对仇人的折磨——他们这群人,都喜欢看那种表演。还会将两个人关在一起,只让活一个出来……”
此时想着那些轰然叫好的声音,榴娘忽然忍不住浑身战栗。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方法?”李长博见她停住,于是问了一句。
榴娘摇头:“不,都是他想的。我只是提了个大概想法,姚相府,还有抛尸,甚至包括徐多煌,都是他想的。他跟我一步步的,将这个计划完善出来……”
“徐多煌在长安城里没有出头之日,他迫不及待想出头。所以,利用他这一点,我将他介绍给林期他们。林期假意以这件事情作为条件,让他自己答应骗来郑毅。”
“姚相府这个事情,是我想起来,可以用那腰牌陷害姚相府。”
“挖坟这件事情,也是林期带着人帮我去做的。”
榴娘说着说着,却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林期给她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又将这一把刀,递到了她手里。
明面上,她像是给自己报仇了。可实际上……
榴娘想起林期跟自己说的那句话:“榴娘,你真的那么恨他吗?不惜赔上自己性命,也要杀了他,拉姚相府吗?你可知,这样做,一旦事情败露,你也活不了?”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她是这么回答的:“是,我想报仇。这件事情,就算败露,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你们都无关。”
林期当时笑了,揉了揉她的肩,轻叹:“真是个傻女人。”
当时她以为,林期是说她的执着。
现在仔细想来……
榴娘陡然激动起来,她尖利道:“是他!是他!是林期!是他骗了我!”
她开始在屋中团团乱转,看上去像是一头困兽。
甚至,她开始揪自己头发,整个人看上去异常躁狂。
付拾一怕她伤害自己,赶忙让其他人将她按住,又让除辛赶紧开点安神的药给榴娘灌下去——不然,万一人就这么疯了,可得不偿失。
案子还没破呢。而且一个疯子的话,怎么看毫无说服力,都不好成为呈堂证供。
对于榴娘忽然的躁狂,吕德华同情又怜悯:“我猜她一定是心悦这个林期。所以这会儿才这样的反应。我跟你们说,这样的女人,我见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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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9章 何许人也
吕德华这个猜测,付拾一也是赞同的。
榴娘只恐怕,真对林期是有那么几分爱慕的。
所以,今天陡然发现,很可能她自己只是林期手里一个被利用的工具,她自然受不了。
更甚至,林期就是那个让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她更受不了。
被灌了药的榴娘,安静睡下。
除辛忍不住训斥他们:“虽然榴娘做了恶事,但也不要逼得太紧。不然人真的会疯的。”
付拾一连连点头,也有点后怕。
李长博则是在想另外一件事情:“方才榴娘说,他们经常观看凌虐折磨人的节目。甚至还会让人互相斗殴。”
付拾一也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我怎么觉得,我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李长博沉声道:“有点像摔跤和相扑比赛。但比那个更残暴。”
“还会不会有更多的人来看?”付拾一犹豫一下,“我感觉,可能不只是几个人有这样的喜好。我曾经听过,有一种地下拳场,打黑拳的。打死打残的都有。越血腥,越暴力,看的人就越兴奋。而且,还会开设赌局——”
这种行为,说白了,其实就是刺激神经。
有一类人,有钱,有权,但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他就会觉得人世间的刺激也不过如此——美女他有了,但审美疲劳了,钱也多到只剩下数字,人生好似无趣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就会去追求刺激。
飙车,骑马,运动,竞技游戏,其实都是刺激多巴胺分泌,刺激人的精神。
而比这些正常的刺激更刺激的是什么?
血腥和暴力。
这些人精神太空虚,所以就会出现这种错把精神刺激当成愉悦的行为。
李长博和付拾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上,看到了凝重。
这不是小事。
付拾一略有些紧张的问:“要不要告诉陛下一声——”
李长博颔首:“我得进宫一趟。”
吕德华则是压低声音:“林家可不是小门户,他们家……真会卷进这些事情里去?”
李长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答案其实已经不言而喻。
付拾一喃喃道:“我感觉我们即将接触到另一个长安城。”
但这个,是不应当存在的。
李长博进宫去了。
付拾一守着榴娘。
榴娘昏睡了一个时辰,人就醒了。
醒来也不疯癫狂躁了,但开始愣愣出神,像是只剩下个躯壳。
付拾一递给她一杯水,问她:“想聊聊吗?”
榴娘接过水来,苦笑一下:“聊什么呢?”
“你现在……还好吗?”付拾一问她,同时上下打量一下,不确定榴娘的精神状态如何。
榴娘摇摇头:“好不好的,有什么重要?事已至此……”
她忽然又补充一句:“但我不后悔。郑毅他就是该死。”
付拾一无心与榴娘说她的错对,每一个人的观念,都是不同的。既然榴娘不这么认为,甚至不动摇,那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结果付拾一不说,反倒是榴娘有些奇怪了:“你就不跟我讲道理?”
“道理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付拾一实话实说:“讲道理,也是去和旁人讲。防患于未然。已经发生的,就没必要了。”
“而且,如今等着你的,并不是道德上的对错。是律法。”
榴娘一愣,意外的看付拾一。
付拾一看住榴娘:“你只要自己不后悔,我跟你说再多,也没用,不是吗?你痛苦的,是你被利用,被欺骗,而没有觉得自己杀错了人。”
“他不该死吗?”榴娘声音拔高了些许:“他害得我失去了家,害得我流落街头,最后不得不卖身为妓。你知道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吗?”
付拾一虽然并不打算辩论什么,但仍客观道:“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你是无辜的。因为你是个可怜人。寄人篱下已经很艰辛,可最后连这个庇护都失去。但你可有想过,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榴娘毫不犹豫:“当然是郑毅!我叔叔明明已经求他了,甚至愿意分给他一半家财!”
付拾一摇头:“造成这一切的,正是你叔叔。”
榴娘下意识反驳:“我叔叔做错了什么?他只是想我们过得更好——”
“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能拿。那些钱,真的属于你叔叔吗?你们家,真的就穷困潦倒了吗?据我所知,你们齐家,原本也不错的,只是这一代人丁单薄而已。你是命苦,这一切你都无法选择。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命苦,就觉得所有人都欠你的。”付拾一看住榴娘的眼睛,十分不客气。
“郑毅是为了百姓请命,为了守护这太平!你平日里的绫罗绸缎,珠宝玩物,甚至吃的那些精细饭食,你有想过,是怎么来的吗?”
付拾一想到这些,就很心痛:“他可能是你叔叔剥削了好几家的钱,也有可能是朝廷赈灾的钱。你知道赈灾的钱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如果你拿走这一份钱,那很可能饿死的,是一家子。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有你这么大的,甚至更小的。多少女孩儿,为了一口粮食,被卖去做奴婢做妾,做妓子?”
“也有可能,是本应该给边关将士们的冬衣,或者粮饷。”
“你为这盛世太平做了什么?你在享受的时候,百姓在辛苦劳作。将士们风吹日晒,离开家乡,驻守在荒凉之处——”
付拾一再一次轻声问榴娘:“凭什么付出辛苦的人要被欺负剥削,而没有付出辛苦的人,却要锦衣华服,奴仆成群?”
榴娘张口,面上慌乱,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叔叔贪污,害了你们全家,你们该怪他。而不是该去怪旁人检举揭发他贪污。榴娘,你怪错了人了。你叔叔贪污,没人逼着他拿钱。他是真的该死。我觉得你可怜,仅仅是因为,面临家中变故,你从来没有选择余地而已。并不是因为你受罪吃苦。”
榴娘却不赞同,她显然没听进去,反而厉声反驳:“不,不是的!这一切就是应该怪郑毅!人人都贪污,他为什么不肯妥协?为何不去查别人?”
付拾一没了脾气,也懒得再多说,只沉默的看着榴娘。
榴娘却越来越慌乱和急躁:“你为什么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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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0章 为何不言
榴娘心里有些慌:“你为什么不说话?”
付拾一看着榴娘这样,反倒是被气笑了:“我说什么?附和你吗?”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不,那样我的良心会痛的。”
榴娘彻底哽住了。
旁边看管牢房的衙役差点没笑出声。
一直跟着付拾一的马牡丹,也是更加用力的抿紧了唇: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榴娘缓过来后,虽然依旧在辩驳,但是声音明显比之前小了很多:“就是怪他——”
“你这典型就是胡搅蛮缠了。你这样的行为,就跟十个人都吃屎,忽然来了一个人他不吃屎,然后你们就非说那个不吃屎的不合群一样。你就不想想,为什么那个人不吃屎反而得到其他人的支持和赞同?没得选而被牵连,是可怜。可有的选,却要执迷不悟,就是愚蠢了。能怪得了别人吗??”付拾一没了耐心,直接就怼了回去:“榴娘,我劝你还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何必自欺欺人呢?”
怪旁人,自己心里会好受点吗?就不会接受惩罚了吗?
显然不会好吗?
怨天尤人,只会让自己心里更加痛苦和怨恨。
付拾一切入正题:“之前问到你和林期的事情,你就躁狂起来。现在你应该缓过来了吧?林期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林期,榴娘的神情异常的复杂。
她张了张口,苦笑一声:“我心悦于他。这一次,也是他让人给我赎身的。”
榴娘在墙边坐下来,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腿,仿佛觉得有些寒冷:“我遇到林期,其实是我自己处心积虑。我当时进了平康坊,就是想着,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接触到达官显贵。我知道叔叔他还有些故交,我原本想着,让他们帮我一把,我只是想报仇。”
“林期觉得我很聪明,也很有魄力,对我……十分欣赏。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我的身世,问了我。我就都告诉他了。”
“他说,他愿意帮我。等我报了仇,他就将我养在外头,给我一个家。我可以帮他打理生意,处理人脉。”
榴娘回想着那些和林期在一处的日子,面上一片恍惚:“他的人脉很广,他有个地下钱庄。还有一批打手。那里不分日夜,都是享乐纵欲的人。里面有数不清的美女,也有打擂台比武的,生死斗的。客人们观看这些表演,再进行赌博——”
“那里有最好看的女人,最好喝的酒,最激烈的打斗,最大的赌局。”
榴娘苦笑:“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
付拾一几乎是忍不住立刻问:“那这个地方,你去过吗?在哪里?”
付拾一觉得不应该,如果在长安城里的话——
“就在乐游原。”榴娘抬头看住付拾一:“乐游原上,我那庄子底下,有地下迷宫。里头不分昼夜,都是极热闹的。”
她嘴角带上笑意:“你是不是没想到?那日你们过来时候,几百个人在地底下饮酒作乐,醉生梦死。当时,林期也在那儿。”
付拾一这回是真的震惊了。
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那座庄子底下。
而且,那日林期竟然是在的。
怪不得,当时觉得那庄子里人那么少——
转头,付拾一心又火热起来,她忍不住搓手手,星星眼的问:“那有没有密道?他们若想离开,从何处离开?”
如果没有密道的话,人就都被困在那宅子里了,不是吗?!
“有。”榴娘仅仅说了一句话,就粉碎了付拾一心里的火热。
昏暗中,付拾一仿佛听见了“咔哒”一声碎裂的声音。
清清脆脆,明明白白。
她难掩失望:“这样啊。”
“不过密道不够宽。”榴娘又补上一句。
付拾一那颗碎裂的心,霎时间就被强力胶给迅速粘好了,而且比之前更强大:“那这么说,现在他们应该是还在里头了?”
“对。而且,他们很可能现在才刚发现不对劲。”榴娘轻声道:“这几日,他们在底下狂欢。几乎都是昼夜颠倒。白日昏睡,夜里才会醒来。”
付拾一眼神火热:“我这就去抓你的情郎来给你作伴!你等着我!”
榴娘面上愕然了片刻,忽然笑了:“你说得对,他不是说喜爱我?要给我一个家?那既如此,死在一处,也应当。”
“至少黄泉路上,也有个人做伴。”榴娘笑容一点点更加灿烂了,她说服了自己。
付拾一点头:“对嘛,看开点。既然狗男人不想遵守诺言,不妨咱们自己做主。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吧。只要你说得够多,我考虑到时候跟刽子手说一声,让你们两同时上路,或者你看着他先死也成。”
这个许诺,登时让榴娘的表情更加奇怪。
但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榴娘分明是心动了。
“我知道其中几个客人的身份。”榴娘微笑,伸手拢了拢鬓发,有那么一点儿的风情万种:“有一个很有意思。他是个内侍。”
一提起内侍,付拾一下意识的想起了高力士。
然后赶紧把他冒出来的脸重新压下去:高将军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但付拾一还是忍不住的猜测:“是不是陛下身边某一个?”
李三郎身边可不只是一个内侍位高权重。
榴娘颔首,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有意思的是,那位手段可多,有一次要了两个美人,竟是玩出了花。其中一个差点被玩废了。他在那里头,可是大名鼎鼎。不过,在那里头寻乐的人,在大厅里时,都是戴着面具的,谁也认不出谁来。不然,这个事情只怕更有意思。”
付拾一已经脑补了千千万万的黄色出来。
然后不得不努力清除半天,才重新正经起来:“这些城里人,可真会玩。”
就是除了玩,半点好事都不干。
不过,付拾一也生出一股浓浓的疑惑:“不过,你知道这么多,那个林期,怎么舍得将你当替罪羊,障眼法的呢?”
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好好的保护起来?再不济,也是应该率先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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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辞旧迎新这一天,我写到了一千九百章,真是缘分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写到两千章。哈哈哈。感谢大家,过去一年一直陪着阿音,也希望大家,明年还能继续跟阿音一起辞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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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1章 太狂妄了
林期除非是脑子不好使,想自我毁灭,不然怎么看也不应该让榴娘被抓住。
榴娘对于付拾一这个疑惑,只用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话来表明:“因为他太狂妄了。”
“他觉得,姚相府这个障眼法已经足够了。而且,没有人能猜到我是齐萱。徐多煌那儿,最多查到那个倒霉的陈金山身上。谁能想到,一个妓女敢策划这么大的案子,又有这么大的本事?”
“而且,就算是查到了我的头上。抓住了我,我又怎么会揭发他呢?”
榴娘唇角勾笑,无限讥讽:“毕竟,我可是愿意为他去死的人啊——”
付拾一看着榴娘这个表情,微微扬眉,生出几分好奇来:“是不是在其中发生了什么?”
榴娘不言语,反而去拉扯自己的衣裳,大有要脱下来衣裳来的意思。
吓得衙役连忙转过身去。
就连付拾一也下意识的别开头,非礼勿视。
不过,榴娘只是露出了自己胸口处。
在第三和第四的肋骨处,有一处伤疤。
榴娘皮肤雪白细腻,那伤疤是肉粉色的,虽然不丑,但是仔细看过去,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狰狞。
付拾一作为仵作,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伤疤应该不是特别久,而且伤口是被利器造成。伤疤总体呈现出一个梭子的形状。中间厚,两边薄。
但总体面积不算大,可以猜测并不是刀剑一类的。
付拾一盯着看了片刻,“最多一指宽,两边锋锐,中间厚。长度应该不长,否则这个位置捅穿了,底下就是心脏,你就死了。对方恐怕力气也不大吧?”
榴娘有些惊讶的看一眼付拾一,颔首:“你说得没错。都说对了。是簪中剑。”
“林期做这种事情,自然有人恨他。尤其是那些被买来,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女人。大半年前,林期被一群女人刺杀。他身边几个护卫都被缠住,只有我在他身边,危难时刻,我替他挡了这一下。”
榴娘一面说,一面抬手抚摸自己的伤疤,自嘲道:“虽然只是皮肉伤,但他却知道了,关键时候,我是会舍身保护他的。我宁可自己死。”
“也是从那之后,我才真正的得到了他的信任。”榴娘嘴角,嘲讽的笑容一点点拉大:“他总说,世上的人,他最信任我。他有这个信心,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背叛了他,我也不会。”
付拾一咋舌:“他可真是自信。”
蜜汁自信。
一个女人,发现自己喜欢的人背叛了自己,自始至终都在欺骗自己,还会保护他吗?大多数情况下,但凡不是个圣母,只怕有多爱,就有多恨。
榴娘对付拾一的话,点点头:“对,他不仅自信,而且狂妄。他以为,他能掌控所有人,所有事情。他曾经跟我说,他觉得那些在地下寻欢作乐的人,其实就是一群傀儡。为他所用,指哪打哪。他虽不在朝为官,但他比任何官员手里的权力,都要大。”
“他还说,郑毅算什么?只要他想,大可将郑毅弄死千百遍。”
“甚至只要时间足够,有朝一日,郑毅也会变成他脚下匍匐的一条狗。”
榴娘拢好衣裳,神色淡漠:“的确,好些个名声不错的官员,都在他那儿,像一条狗。只求能继续来这里寻欢作乐。”
付拾一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你永远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到底是人,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狗。又或者,披着狗皮的人?
但不得不说,林期这种狂妄的话,实实在在的把她恶心到了。
付拾一让马牡丹去通知徐坤加派人手,自己也打算进宫一趟——这个事情,两个县衙的人手,根本不够看。
榴娘微笑送付拾一,语气期待:“希望你回来时候,能将林期带回来。”
付拾一点点头:“但愿不负你所望。女人不骗女人,我一定尽全力。”
榴娘于是又附赠一个消息:“狡兔三窟,林期一共两条密道,一条通往旁边小宅子的,那个小宅子是专门用来放车马,以及让客人们进入的。每一次,他都是自己用车马将人接过来。但其中一条,是死路。密道入口,就在一间叫密云楼的屋内,出恭的屏风后头,墙上贴着绢布,撕开就能看见门。通往我那宅子的密道,在我屋中,床板底下。”
付拾一明白榴娘的意思:“好的,如果我找不到人,就去看看。”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这林期的脑子是真的好用。尤其是那条藏身密道,未免太隐蔽了。”
就是也不知道有没有味。
榴娘对于夸奖,不置可否的笑笑。
付拾一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的宫。
好在宫门还没彻底关闭,留了个小门。
李三郎正和李长博在屋里商议,本来已经商议到了尾声,付拾一就来了。
付拾一几乎从来不进宫。
李三郎和李长博顿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等付拾一进屋,李三郎立刻道:“不用行礼,直接说正事儿。”
付拾一一口气将情况说了:“我刚审问了榴娘,榴娘说,大批人可能还在她宅子底下的密室里寻欢作乐。她说,光是客人就有好几百。那是林期他们那些人,弄出来的销金窟。而且其中有一位客人,是您身边的内侍。您最好立刻将您身边这些人都控制起来。然后增派人手,立刻出城,去乐游原上堵人。这一次,说不定能一网打尽。”
前面那些话,李三郎听着的时候,还只是神色凝重。
等听到自己身边人都参与其中,李三郎气得当时就拍了桌子:“混账!”
“还有更混账的,我没好意思说。”付拾一提醒他:“要不,您叫人准备点药?到时候难受吃一口?我怕您这身体受不住。”
速效救心丸什么的,快速降压药什么的,都准备齐全才好。
李长博本来已是十分的严肃,这会儿听见这话,严肃的表情不由得裂开一条缝隙。
而李三郎一口怒气也是卡得不上不下。
他最后怒瞪付拾一一眼:“朕还是壮年!”
付拾一点头,认认真真:“对,老当益壮!”
李三郎差点没厥过去。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他虽然还是震怒,但好歹没了刚才那种脑袋都要炸的感觉——也算是缓过来一点,心情平复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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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2 章 幕后大佬
最后,李三郎气得亲自带了人跟着李长博去的。
高力士为啥没跟着?因为被暂时关在小屋里请喝茶了。
付拾一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半点不慌。
高力士只叮嘱一句:“付小娘子千万护着点陛下,多劝两句。”
付拾一一口答应下来。拍了拍口袋:“放心,我带了药。”
高力士忽然就慌了:感觉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本来城门此时都已关了。
但李三郎亲手下了手谕,自然是毫无压力的重新开了一道城门。
一群人浩浩荡荡,却悄然无声的出了城,直奔乐游原。
付拾一坐在李三郎的马车里,东摸摸西摸摸,表示了极大的好奇心,并且问了好几个问题:“听说皇帝车驾内壁都有铁板,防止刺杀,是不是真的?”
李三郎斜睨她:“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车驾太重,怎么行路?你要累死御马?”
李长博言简意赅:“刺杀这种事情,话本子里比较多。现实中都是兵变。”
再说了,死了爹还有儿子,死了儿子还有孙子,怕什么?
付拾一了然点头:“果然是假的。”
她又问李三郎:“你说这个林期的享乐王朝,会不会花样比宫里还多?你不会动心吧?那么多美女,你不会动心吧?”
李三郎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付拾一一脸坦然:“我就问问。”
她可没忘记这位将来和杨贵妃的故事。
虽然现在还是梅妃受宠,杨贵妃还没出现。但这种事情,只是早晚不是吗?
想到这里,付拾一就语重心长劝他:“不过,我觉得作为千古明君,您还是一定要坚持住自己的底线啊。千万不能被腐蚀了!”
李三郎咬着后槽牙:“我用你提醒吗?”
这会儿他倒是不气林期了,反而有点想想把付拾一给扔出去。
付拾一微笑脸:“我就是随便提醒提醒。”
李三郎干脆不言语了,闭上眼睛假寐:眼不见心不烦!
付拾一悄悄跟李长博咬耳朵:“你觉得他还有那么生气吗?”
李长博悄悄看了一眼李三郎,觉得应该早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于是夸了夸自己的夫人:“夫人智慧。”
付拾一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当然!
乐游原上,灯火不如长安城中辉煌,但都是大宅。
王二祥还兢兢业业守着榴娘大宅呢,如今他坐在门房,啃着冷饼,眼泪汪汪的朝大门张望: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着冷饼比食堂的饭菜都难吃!这里的吃食又不敢碰!
看一眼宅子里送来的肉汤和肉馅饼,闻着那浓郁的香味,王二祥只觉得嘴里的冷饼更像石头了。
想家,想家,还是想家。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王二祥放下冷饼一抹嘴,自己飞一般贴墙,然后用眼神去命令门房开门。
门房只能战战兢兢去开门。
刚开一条缝,看见门外那阵仗,他腿都软了,磕磕巴巴的看向王二祥:“不,不好了!”
兵丁一下子将门撞开。
门房歪在地上,直接就跪了:“饶命,饶命!”
王二祥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看到门外的付拾一。
要不是顾虑这么多人在,他当时就一个健步冲上去,问问是不是来解救他的。
但虽然克制住了这种想法,二祥也没能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整个声音里透出一股愉悦来:“李县令,您终于来了!”
李长博问他:“没人过来?”
王二祥摇头:“没有!一个鸟都没飞过来!”
付拾一悄悄在心里嘀咕:那是,鸟都在地下歇着呢。
有榴娘的供词,他们很快找到了榴娘屋子里的密道。
密道黑漆漆的,一打开,没有潮湿和黑暗,反倒是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
那是酒香和脂粉香混合的味道。
让人情不自禁的联想起酒池肉林这个奢靡的场景来。
付拾一转头看一眼李三郎。
发现李三郎的脸色有点儿黑。
她悄悄的跟李三郎嘀咕:“别气别气,气死你了他们最如意。”
李三郎瞅着付拾一,忽然就气笑了:“你说得很是。”
密道里当然不可能让李三郎先下,几队兵丁们下去将场面控制住了,这才上来请他们下去。
李三郎在前头,付拾一和李长博亦步亦趋的跟着。
密道不黑,也不窄,更不陡峭。
从梯步下来后,在平地的甬道里走了一段,拐过一个弯,刹那之间,眼前一片开阔。
在这一瞬间,付拾一忍不住的被震撼到,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说是酒池肉林,一点也不为过!
那中间,是真有一汪池子的!而且是流动的活泉!
还有曲水流觞的造景!
而美人那都是穿得很少很轻薄的,有高鼻深眼的胡姬,娇小玲珑的南方女子,也有北方高挑丰满的,到处一扫,都能看见白得炫目的肌肤。
付拾一甚至发现了两个黑人女子——
篝火上,烤着鹿和羊,各色的鲜果,精致的菜肴,弄成了自助餐的样子,任人予取予求。
葡萄美酒用大缸装着,深红色的酒液,散发出浓郁的葡萄香和酒香。
四处的吊灯上,手臂粗的蜡烛熊熊的燃烧着,带来了光明。
玻璃镜子竟然也有,虽然都是碎片,但不知是哪个的奇思妙想,镶嵌在了顶子上,那些光线被折射下来,登时就有了炫目的璀璨。
付拾一拽住了李长博的袖子,酸了:“这么一比,我们真是没人家会享受。李郎君也输了。”
事实上,这会儿输掉的李郎君,脸色堪比锅底。
他阴沉沉的四下打量着,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根本不敢说话。
基本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李三郎的心情很不好。
非常非常的不好。
所以付拾一的话,虽然是低声说的,但还是被李三郎听得一清二楚。李三郎气得差点没昏厥过去:!!!朕不用你提醒!
但是真要说的话,他除了愤怒,也是酸了,酸了之余,又有点儿被启发到了:原来,这些东西还能这么用。
付拾一此时,又看到了空旷地带,放着的一个巨大铁笼子。
那个笼子,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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