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8章 来个瓢儿
然后,付拾一伸手:“拿个瓢来。”
腹腔里全部都是血,红彤彤的根本看不清里头的内脏。
所以,刚才才会一刀下去,就汩汩往外冒血。
怎么说呢,就很震撼。
徐双鱼颤巍巍的将验尸箱里的小勺子递过来,脑子里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这个怕是不好用?”
那小瓷勺就是普通勺,这么大的出血量,估计舀个几百下,也弄不完啊——
付拾一看着那小瓷勺,简直想敲一下他脑袋。但看他震撼的样子,还是选择了体谅,干脆了当的看向了钟约寒:“拿个瓢。”
钟约寒将目光从腹腔里挪开,出去找了一圈,却没找到合适的瓢。正好看见谢师爷煮茶的小水瓢,犹豫了一下,就带回来了:银的,用完了洗洗,应该看不出来吧?
付拾一看见那小水瓢的时候,噎了一下,不太确定:“我恍惚记得谢师爷——”
“就是这个。”钟约寒咳嗽一声。
付拾一小小的纠结一下,还是拿过来:“算了,回头跟他说一声吧,他要新的,就找李县令申请一下经费。”
小水瓢十分精致,称之为艺术品也不为过。
但在付拾一看来,最实用的,还是它的大小,以及一体成形,用在这里十分完美——
还好谢双繁这会儿不在,不然看见这一幕,估计当场就要昏厥过去。
付拾一拿着小水瓢,小心翼翼的将内脏拨到一边去,腾出一片位置来,然后开始舀里头的血。
舀出来的血就倒在一旁的陶盆里。
其实也不只是血,还有凝血块,像是红黑色的果冻,软软的,没有血豆腐那么凝实。
血很快就将付拾一一双棉手套染红了。
虽然里头付拾一还戴着羊肠手套,但手套湿嗒嗒的感觉,还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而且血和水又不同,血是湿滑的,带着一点粘腻的感觉。
每一次舀的时候,付拾一都感觉那种粘腻感更加清晰。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血还热的。
付拾一重复舀出血的过程中,就会感觉手触碰到了温热的血液,离开腹腔后,那点温度又会迅速消散,冷却,带走更多的热度——
今天的验尸房,好像格外冷一些。以至于付拾一都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像是被冻在冰箱里了。手指都快僵硬了。
尸体肚子里的血也像是舀不完一样,一瓢舀出来,很快又聚集出一个小血洼来。
付拾一也不知自己到底舀了多少,只麻木的重复着,直到腹腔内部勉强清理干净,露出内脏来。
整个期间,徐双鱼和钟约寒也没说话,都是静静的看着付拾一动作。
陶瓷盆里已经是装了小半盆的血。
付拾一看了一下,觉得差不多快有两升水。也就是两千毫升左右。
一个成年男人体内的总血量,也就只有四千毫升到五千毫升左右。
也就是说,刚才舀出来的血,差不多等于是成年男人体内一半的血液。
这样的出血量,基本上就是致死量。
一般情况下,出血在一千毫升左右时候,人就极有可能休克。
在出血四百毫升以上时候,人体就会出现眩晕,不适。
付拾一盯着那一盆血,猩红的颜色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度不适感。
怎么说呢,在死亡现场,出血其实也不少,但那种感觉,和自己亲手舀出来,装在盆里,感觉是真的不一样。
这样一盆血装在那儿,带来的只有震撼和惊悚。
因为很难想象,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内部出血这样多,而这个过程中,他又是什么感觉。
付拾一强行命令自己挪开目光,不再去看那盆血液。
只不过同样缓不过来的还有徐双鱼和钟约寒。
其实经过这么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徐双鱼和钟约寒早就经历了不知多少血腥和震撼场面,精神承受力和接受力不知得到了多大的锻炼和改变。
所以不是他们承受能力不行,而是这个场面,真的太震撼。
付拾一开口叫他们:“别看了。一起找一找出血点。”
师兄弟两个这才回过神来。
徐双鱼咽了一口唾沫,又引发了一阵干呕,最后人都有点儿焉头巴脑:“怎么会出血这么多——”
钟约寒还算平静:“不然也不会救不回来。”
付拾一解释一句:“其中应该有一小部分的出血是我们造成的。他当时倒在地上后心跳停止,血液应该就停止了流动。我们进行了胸外按压,迫使心脏继续泵血,这样的话,血液会继续流出。”
“但……即便是减少一部分出血量,咱们也救不回来他。”付拾一轻叹一声:“他这个情况,谁都无能为力。”
这个话题多少有些沉重,验尸房里的气氛也有些低迷。
但付拾一说的是实话。
这个时候的医学,对内出血毫无能力——就算可以开腹,找到了止血点,可如果止不住血,也白搭。而且,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不能及时输血,也只有死路一条。
付拾一看着两个学生焉头巴脑的样子,鼓励他们一句:“虽然我们挽救不了他的生命,但我们可以找出死因。”
“之前他皮肤白,并不是因为本身皮肤白,而是因为失血过多造成的苍白。只是他没有任何外伤,所以我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付拾一多少有点儿懊恼。
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不是神仙,更不是机器,不可能不犯错。也不可能永远没有疏漏。
所以她很快振作起来,沉声道:“所以以后你们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要考虑到内出血这种可能性。”
钟约寒和徐双鱼都郑重点头:不只是付拾一没想到,其实他们也没有一个人想到。
徐双鱼又认真问了句:“那他的内出血,会不会和他摔跤有关?”
付拾一摇头:“不知道。在没有找到出血点的时候,我们谁也不能下判断。”
而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出血点,找到出血原因。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找出吴志珏的死亡原因。
但是要在腹腔里找一个出血点,看似容易,其实并不简单。
尤其是现在出血状况已经停止的情况下,如果出血点破损不明显,那么就很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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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血腥的一章……以及我吃了三天火锅了,然后终于拉肚子了……火锅好吃,真的不能贪多啊。
第1799章 有点怕了
付拾一只能一点点的仔细看。
但徐双鱼刚才那话也没问题,一般情况下,内出血一般都是外力导致,或者本身疾病导致的血管破裂。
考虑吴志珏家里人说他的身体十分健康,所以付拾一就干脆从靠近撞击部位的地方开始检查。
吴志珏的撞击处,是在左腹部靠近肋骨和侧腰的位置。
付拾一就先从左侧开始查看——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脏器破裂,或者主血管撕裂。
因为腹腔内部太多器官,而且许多器官在靠后面的位置,被挡在后面看不清楚,所以付拾一就将检查完的器官先取出。
这样,腹部空间就一点点的多了起来。
付拾一检查完了大小肠之后,又看过了胃部,紧接着就看到了脾。
脾是位于人体左腹上方的一个重要淋巴器官。呈扁椭圆形,暗红色,质地柔软,当局部受到了重力的击打时,就容易发生破裂和出血。
而且,脾是人体免疫主要场所的同时,更是人体血液的储存器官,堪称人体血库。
付拾一取出吴志珏的脾。
此时取出来,其实一眼就能看到上面的破损。
但之前,因为脾被保护在体内深处,所以是看不见的。
吴志珏的脾脏上有两处明显的撕裂伤口。
一处大概成年人小手指长短,伤口深大概一个半的大拇指指甲盖。
另一处,则更严重一些,大概有成年人食指长短,伤口也更深一些,大概两个指甲盖那么长。
付拾一看着那撕裂口,有些唏嘘:“一般来说,脾脏受损引起的出血,基本很难自行止血,而且它本身又是个富含血液的器官。这就导致,一旦发生出血,致死率很高。”
“那这个伤口,是怎么造成的呢?”钟约寒盯着脾脏仔细观察,皱眉问了一句:“是因为摔倒吗?”
付拾一点点头:“没有外伤的话,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外力挤压。只不过这种情况比较罕见,毕竟脾脏被人体是保护很好的,一般情况是不会被挤压到。”
“吴志珏这个撞击位置,比较特殊。”付拾一在吴志珏左腹部那处轻微撞击伤处指了指:“这个位置,刚好在肋骨下方,位置很靠近脾脏。所以可能挤压到了。”
徐双鱼此时也忍不住问了句:“这么大两个伤口,难道不疼吗?”
付拾一无奈叹息:“说来也是很神奇,大部分的内出血,其实都不会有太明显的感觉。脏器本身痛觉神经很少,所以它们受损或者破裂时候,尤其是血管破裂时,痛觉都不太明显。如果被患者本人忽略,那么就要发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引起其他情况发生,那时候,通常出血量已经不小了。”
“这也是为什么内出血致死率很高的缘故。”
“像脾脏这种器官,人体默认它被保护得很好,所以轻易不会受损,因此可能也就没分配多少痛觉过去。更没有强大的止血功能。而且一般受损,都会有外伤,也能及时觉察。像是吴志珏这样的,没有外伤,仅仅是内部撕裂出血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付拾一说到这里,就干脆再多说一点:“现在,尸体苍白,胃部几乎没有胃容物,以及吴志珏说要去王裕安家中借用茅房,就都能解释明白了。”
“尸体苍白,是因为大量失血。而胃部,可能是当时撞击后导致胃部不适,所以发生了呕吐。又或者是脾脏出血到一定程度后,引发的头晕目眩,干呕恶心引起的。”
徐双鱼下意识追问:“那茅房呢?”
“一般来说,腹腔大出血后,可能是因为压迫到了肠道的缘故,人就会有一种想上厕所的感觉。但肯定是拉不出什么来的。而且伴随腹腔血量增加,这种感觉会更强烈——”付拾一细细解释。
钟约寒皱眉:“但他可能以为自己是吃坏了肚子。”
“对。”付拾一点点头,更加无奈:“这就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的反应。”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没了话说。
怎么话说呢,搞清楚死亡原因后,就感觉吴志珏特别的……倒霉。
没有外伤,体表伤口看起来也都不严重,谁能想到是内出血?他自己估计也没想过。搞不好还以为自己闹肚子了,怪尴尬的想找个厕所呢。
弄清楚这些之后,付拾一想了想,就将脾脏清理干净,然后先单独用小托盘装着,以防万一家属不接受这个验尸结果时候,可以拿出来看一眼——
当然,也不一定用得上,大多数家属还是不愿意看的。
付拾一脱下手套的时候,几乎要从手套上拧出血来。
这一次开腹,她感觉都快整出心里阴影了,当即根本不敢多看,匆匆将手套扔掉,脱下罩衣,然后再将手洗干净,就又匆匆忙忙去见吴家人。
吴家人已经知道王裕安当时和吴志珏在一起的事情,也知道了王裕安偷了吴志珏钱包。
此时此刻,吴家人正吵嚷着要见王裕安,说肯定是他做的。情绪很激动。
就连看着温柔娇弱的金娘,也是一脸的悲愤和激动。
付拾一连忙出声:“大家静一静。”
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众人齐刷刷看住了付拾一。
付拾一咳嗽一声,沉痛道:“尸检结果出来了。目前看来,和王裕安并无关系。”
毕竟两人相遇之前,估计吴志珏就已经开始内出血了。那能怪王裕安吗?肯定不能啊!毕竟吴志珏自己都没觉察出自己身体不对劲。
这句话,登时让金娘扑上来,急切道:“那人怎么能好好的就没了?总要有个缘故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拾一就将验尸结果说了一遍:“是脾脏破裂,导致的大出血。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派个人跟我去看看。”
她艰难的描述了一下:“从肚子里取出来的血液,差不多是洗脸盆半盆水。出血这么多,神仙也没办法救。”
“可好端端怎么会出血?还是肚子里头?”吴老头显然不信,脸上全是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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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0章 怎么搞的
付拾一轻叹:“根据他身上的一些擦伤情况判断,不难看出,他应该是摔跤过。而且撞击到了腹部。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挤压到了脾脏,造成了破裂。”
吴老头还是不信:“我不信,我去看看!”
付拾一也不拒绝,点点头:“可以。但是您可能需要先缓和一下,然后多嘴问一句,您平时身体可还好?”
不然那么具有冲击力的画面,让家属看了,怕是承受不住。
虽然付拾一也没打算给他看完整的尸体,就只打算看看胰脏。
吴老头刚想要答应,就听见金娘说了句:“我去。我能受得住。”
付拾一看了看吴老头,又看了看金娘,最后还是觉得年轻人更加承受力强一点,就让金娘一起去验尸房看看。
验尸房里,基本上已经收拾了一遍。验尸台上的血都清理差不多了。
只是盆子里的血,还留着,胰脏也在托盘里摆着。
至于尸体,就先用白布盖上了。
付拾一请金娘站在门外等钟约寒将胰脏拿出来。
但金娘却提出来一个要求:“我想自己进去看看。”
这个要求付拾一肯定不敢答应。别看金娘现在一脸坚强的样子,但是一看到吴志珏的尸体,必定是承受不住的。
也不是金娘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而是她低估了亲人忽然离世时候,看到亲人尸体的冲击力。
付拾一见过太多,所以知道会是什么样,肯定不敢尝试。
按住金娘肩膀,付拾一轻声道:“我们肯定会将尸体给你看,但不是现在。”
“我必须要看看。”金娘一口咬定:“不然你们骗我怎么办?那个人不是大郎怎么办?你们说的那个什么脾脏不是他的怎么办?”
付拾一噎了一下,良久才能出声反驳:“其实别看我这里是验尸房,但是最近没出什么案子,实在是没有别的尸体,我就是想搞错,或者想调换,也没有别的尸体可供操作啊。”
金娘却近乎执拗:“不行,我一定要看一眼。哪怕就一眼!”
付拾一想了一想:“这样吧,验尸房肯定是不能让你进去的,这是规定,怕你进去破坏了证据,影响破案。但是我让他们开个窗户,掀开白布,你看看是不是你丈夫,行吧?”
她强调一遍:“就一眼,行吗?”
金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付拾一进去,盯住了钟约寒两句,这才回到金娘身边,将她带到窗边。
钟约寒从里头推开了窗户。
推开窗户那一瞬,金娘的目光就落在了验尸台上。
虽然用白单子盖着,但是人形的轮廓还是十分明显的。金娘一眼看过去,甚至能从体型分辨出自己是不是自己丈夫。
徐双鱼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尸体头部的白单子,露出了他的脸来。
吴志珏此时闭着眼,面色苍白,几乎没有血色,看上去没有一丝丝的鲜活气息。
金娘浑身僵硬,紧紧的盯着吴志珏的侧脸,一动不动,眼泪却一滴滴的往下砸。
付拾一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劝慰:“想哭就哭出声吧。哭一哭,心里会好受许多。”
这么一句话,瞬间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下一秒,金娘就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那种像是要撕裂声带的哀嚎声,让听见的人,也情不自禁的觉得有些难受。
付拾一一下一下的拍着金娘的肩膀,却不知怎么宽慰她。
好在金娘哭了一阵子之后,自己大概也将情绪发泄出去了一部分,总算振作起来。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嘶哑着嗓子开口请求:“伤在哪里了?”
钟约寒就将脾脏端过来给她看。
付拾一在旁边轻声解释:“你看伤口就知道,撕裂开的伤口,边缘不齐整。如果是割伤的,就会整整齐齐。”
金娘盯着脾脏看了很久,眼泪又开始掉。到了最后,她开口了,问的却不是脾脏的事情,而是一句:“那大郎疼不疼?”
付拾一摇摇头:“应该是不疼的。如果很疼,他当时就会去看大夫,不是吗?他和王裕安一直谈笑风生,倒下去之前也没提过任何不舒服或者难受的话,就说明他应当是不难受的。”
这句话多多少少也让金娘感觉到了宽慰,金娘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随后,金娘低声问了一句话:“那盆子里的血,就是他的吗?”
付拾一点点头:“是。”
金娘也就不说话了,只是低低的跟付拾一道谢,而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这不是付拾一夸张,而是真的深一脚浅一脚。
金娘浑身好似没有了力气,更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走路的姿势是僵硬的。
付拾一见多了这种情况:在极度的情绪之下,人其实真的会忘了怎么走路,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完全凭借本能。且事后根本回想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所以付拾一也只能扶着她,临走之前,还是给钟约寒比了个OK的姿势。
钟约寒颔首,回去之后就开始和徐双鱼对尸体进行整理,缝合——尤其是那些取出来的内脏,更是要一一放回去。
这是个大工程。且得干一会儿了。
付拾一之所以着急,也是想着明日就可以让吴家人将尸体领回去下葬。
毕竟查明了真相,只要不是他杀,事情也就彻底了结了。
付拾一扶着金娘回去之后,也叫人将王裕安放了出来。
钱袋子也交给了金娘。
吴家人其实都不用多解释,一看到金娘回来那样子,就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谁也没有再质疑验尸结果,一家人几乎是抱头痛哭。
而王裕安出来之后,则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先是给付拾一磕头,谢过她查明真相,又给吴家人磕头,哭道:“我混蛋,我该死!我真是犯了糊涂——”
吴家人没有理会王裕安。
王裕安就不停的磕头,又说自己当时就觉得吴志珏面色发白,可也没当回事,问了他两句,他自己说没事儿,也就过去了。
如果当时拉着吴志珏进去药铺看看,兴许还能救回来——
他是真懊恼,毕竟当时他们就是在药铺外头不远遇到的。他也提了这个事情,可吴志珏拒绝了,他就没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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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最后几句,还是有点唏嘘。所以我要跟大家唠叨一句:如果身体有什么不对劲,不舒服,千万不要不当回事~自己的命,自己要爱惜呀!
还有,我今天没卡文,快夸我吧~
第1801章 罪魁祸首
王裕安是真愧疚,磕头也是真卖力。
但其实谁心里都清楚,这个事情,能怪王裕安吗?当然不能。
王裕安当时除了偷窃行为之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付拾一揉了揉眉心:“吴志珏的死和你无关,但是偷窃也是犯罪,尤其是你这个数目不小。按照律法,该打二十棍。”
王裕安一顿,随后闷声应了:“我领罚。”
说完他又对着吴家人磕头,哀求道:“吴大郎借给我的钱,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办法还清,我宽限一段时间,一有了钱,我立刻就还。”
金娘也不去扶他,只冷冷道:“那钱我们也没打算要。他那日借给你钱回来,就与我说了这个事情。说从小一起长大,如今看着你过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心里难受。而且又是救命钱,真还不上了,也就不要了。”
“他今日随你过去,估计不是想叫你还钱。只是看穿你说谎,便坚持要过去看看。更不要说,提出买些肉过去喝酒——那是怕你舍不得买肉,故意用这个法子接济你罢了!”
金娘哽咽得更厉害:“他这么心善,偏老天爷却没给他一个好下场!这是什么道理?”
吴老头夫妻二人也是老泪纵横。他摆摆手:“那钱我们也不要了,这个事我们也不追究了,你以后……好自为之!”
这话一说出来,其实两家人交情也就到这里了。
王裕安跪伏在地上,根本就没有颜面抬头,闷闷的哭出声来。
付拾一将头转到一边去,根本不忍再看。
金娘是吴志珏的妻子,自然最了解吴志珏,所以她说吴志珏是不想要钱了,那一定是如此。
或许当时,吴志珏非要过去,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上厕所。
当时他腹腔里那么多血,他便意应该很强烈。
难为他还能强忍着,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说真的,付拾一都有点佩服他。
但是此时,对吴家人唯一能有安慰作用的,也就是一句:“吴郎君当时应该并不觉得很痛苦,而且他很快就去了,算是没有受罪。”
这样一句话,对于死者家属来说,就算是最大的安慰。
当死亡已成定数,不受罪,安然的离去,就是最好的结局。
金娘捂着脸,哭着点头。
付拾一又将剩下的事情交代一下:“今天夜里我们处理一下,收拾齐整。明日你们带着寿衣过来,将人带回去。然后交接一下遗物。”
金娘也只能含泪点头,也不知想到什么,又哭出了声。
付拾一就过去将吴志珏的遗物取来,打算交还给金娘。
只不过在整理衣服的时候,她发现吴志珏的衣服被刮破了一点。
那个位置,正是肋骨下方。也没完全破损,就是丝都花了。
付拾一就是因为仔细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衣服里,嵌了一小块的木头碎屑。
很小,只有米粒的十分之一粗细,如果不是因为断口明显是木头纹理,估计还不能看出是木头。
这样的痕迹和残留物,只能说明当时吴志珏是被木头顶撞到了肋骨下方的腹部,这才造成了脾脏破裂的现象。
付拾一脑子里冒出一个疑惑来:难道是吴志珏一跤摔到了什么细的木头上?
吴志珏腹部的轻微红肿和淤青,一看就知接触面积不大。
这一个问题,倒是与吴志珏的死亡没什么太大关联,所以也没必须要详细跟吴家人说。
只不过交还了衣物之后,在核对钱袋子里钱的数目时候,金娘提出了一个事情来:“他出门时候,钱袋子还是我亲手装的钱,其他数目都能对上,可这块金子……”
付拾一倒知道这个金子的来历:“根据王裕安当时说的,吴志珏说今日自己发了一笔横财。所以他才比较高兴和亢奋。”
王裕安也连连点头:“是,当时他说,这笔钱是意外之财,还说要尽快花了。十分高兴。可这笔钱到底怎么来的,他没说。”
金娘一脸纳闷:“可今日他去谈生意的人我也认识,又有什么意外之财?难道是捡来的?”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想起某个民间传说来:“难道就是因为捡了钱,所以才送了命?我听说过有一种巫术,叫买命钱——”
付拾一看着那一颗金锞子,觉得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这个卖命钱还挺多的。这谁能抵挡得住?
当然,很快,付拾一就醒悟过来,觉得自己要相信科学:这种荒诞的事情,应该是不太可能吧。
而且,这一颗金锞子做得如此精致,更不像是普通人家会有的。
她拿起金锞子,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就在金锞子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印,上面是一个字。
辨认一下,付拾一又交给了吕德华:“你看看这是什么字?”
吕德华很笃定:“这是一个荣字。一般来说,这种金锞子都是勋贵人家自己铸的。这种金锞子,专门用来过年时候供奉祖先,或者给晚辈发压岁钱,给小辈见面礼之类的用途。印上字,一个是标记,一个也是身份象征。”
“比如这个荣字,咱们就可以往荣这个姓氏上猜,或者往带这个字的爵位上猜。”吕德华自己说着说着,吃了一惊:“难道是荣王府?”
荣王府传了几代,其实如今家主已经降为了伯爵,但因陛下恩赏,所以一直没换牌子。
吕德华说完这话,登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脸无措的看向付拾一,又有点儿尴尬的小声解释一句:“如果是这家,那应该是无意中丢失,他们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也没听说他们家有谁身体不好的。”
付拾一有点想翻白眼,实话实说道:“如果真要做这种缺德事,人家会留下证据吗?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
吕德华摸了摸脑袋,笑容更加尴尬了:是这样没错。
金娘子却似乎是执拗起来:“既然是有记号,我们少不得要去问一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真是不小心丢失,我们也不是贪财的。万一——”
付拾一心里头将小手摆出残影:没有万一,绝不能有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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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小刀:相信科学。
下一更,九点半左右~
第1802章 想念你呀
虽然心里觉得这个事儿不太好办,但作为死者家属的坚持,付拾一还是同意明日去帮忙问问——但人家未必鸟他们。
因时间不早,所以付拾一也就让吴家人都先回去,就连王裕安,因为顾念他要照顾妻子和孩子,而且吴家人也说不追究了,索性也就将人放了,只是口头训斥一番。
钟约寒和徐双鱼两人已经缝合完毕,将尸体也清理妥当,就等着明日家属来接。
当付拾一通知他们可以走的时候,师兄弟两人一下子就成了瘫软在那儿的死狗。
徐双鱼软绵绵的靠在钟约寒身上:“我走不动了。真走不动了。太累了。”
上午仵作学院的毕业典礼,两人就是一顿忙活,下午这个案子,更是一刻也没闲着——能不累吗?
付拾一也觉得自己都快耗空体力了。唯一坚持的动力,就是回了拾味馆之后的美食:“走,回去吃饭!”
徐双鱼一脸纠结和挣扎。
钟约寒低头问他:“要不我背你?”
徐双鱼登时红了脸,一下子窜起来,十分“坚强”道:“我能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能再让师兄背?而且师兄你也累了一天了,我能行的!”
钟约寒扬眉:“那就走吧。”
付拾一赶忙转身就走,否则她怕自己笑出声来:这种激将法,傻鱼也会中招,真是可爱哪——
回了拾味馆,聚会已经快要开始了。
翟升纳闷的问他们怎么才来,得知办了个案子之后,顿时十分后悔:回家换什么衣服呢?就该直接来!
这一次聚会,算是仵作学院第一学期完美结束的庆功宴。
就连李长博也匆匆赶回来了。
看到李长博那一瞬间,付拾一真是热泪盈眶:我好想他。他不在,直面死者家属的日子,真是太难过了!
她几乎想伸出尔康手,深情呼唤:你快回来~我一个人应对不来~
但想想李长博最近的忙碌,付拾一就硬生生克制住了这个冲动。
庆功宴考虑到有翟老头,所以付拾一叫张春盛准备的是正经的桌餐。
隆冬季节,实在是没有什么新鲜菜蔬,所以付拾一只能多上肉菜。
几样绿色菜,就是白菜和菠菜和蒜苗。
还有一样素菜,就是冬日不可或缺的豆芽。
除此之外,就是夏天和秋天时候屯下来的各种干菜。
但即便如此,这顿饭还是吃得大家宾主尽欢。
付拾一甚至拿出了当时从绵竹带回来的一坛子剑南烧春开了,供大家畅饮。
剑南烧春比米酒的度数又要高一点,所以最后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了些醉意。
付拾一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豪迈道:“今年仵作学院只是个开始,有朝一日,咱们要让仵作学院世界闻名!我们要让外国人也来跟我们学习验尸技术!”
“我们要不断地学习,创新,研究!我们还要制造各种可以验尸更方便的仪器!我们要让这一行的人,再也不是旁人可以看轻的!我们都是有技术有学问的人!”
付拾一大放厥词,完全失了智:“谁说只有会作诗的人,会念书的人,才有才华和学问?!我们!我们!”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心口:“我们会的,他们会吗?!我们这也是真正的学问!造福百姓的学问!我们要百花齐放,万家争鸣,给咱们自己争取崇高的社会地位!验尸怎么了?验尸怎么了?谁敢嫌弃我们,我揍他丫的——”
翟升喝得也不少,全然不顾自己老子还在场,一拍桌子站起来,只觉得荡气回肠,一张口就狂了:“对!咱们仵作学院将来就是大唐第一学院!还有那些白眼看我们的老古董,我们偏要争一口气,气死那些老不死的——拿个小破刀,会点皮毛,就敢说自己会验尸!我一口唾沫吐死他——”
翟老头幽幽的看着自己儿子,也拍桌子起来了:“你看不起我们这些老不死?没有我们,哪有你们?一群小屁娃娃,翅膀硬了,老祖宗都不认了!”
最后,两父子都撸起了袖子,隔着大圆桌隔空打架,看得众人是津津有味。
张春盛他们费了好大功夫,最后才劝住了,然后又将一个个的送上马车。
而付拾一明明已经醉眼朦胧,直线都走不出来了,可偏还要拉着李长博坚持:“走,我送你回家!我今天,就是传说中的护花使者!”
李长博也喝了两杯,此时面上微微有些发红,更显得面如桃花,眼眸含星。
但他人是清醒的。
他看一眼张春盛他们,吩咐他们尽快收拾完,而后索性拉着付拾一出去吹吹风——再不冷静点,怕是明天付小娘子都要没脸见人了。
可付拾一的醉意,哪里是一点冷风就能吹散的?
她拉着李长博的袖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更加坚持了:“像你这样的美人,要是不看住了,搞不好就被别人偷走了——”
李长博面带微笑,嘴角弧度微微上翘,可语气里,却更多了几分诱哄:“是吗?那你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付拾一忽然“呜呜呜”的哭起来,拉着李长博的袖子就往脸上抹:“那个什么县主坏得很,她就是个大变态!我都要吓死了——”
哭够了,她又想起什么来似的,撅起嘴就非要往李长博脸上盖章:“你是我的!我要盖章!盖满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李长博彻底的狼狈了,光天化日之下,还在拾味馆,一不小心就会被燕娘她们看到……他敢让她胡来吗?当然不敢!只能左右躲避,几乎崩溃。
好在付拾一并不是无限续航,很快体力就耗空了。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李长博的腿就开始委屈巴巴地哭诉:“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念你——”
李长博立在寒风中,感觉自己腿已经彻底动不了,他面无表情盯着不远处张春盛他们来回假装路过的人影,伸手盖住了自己的额头,并且下定了一个决心:从今往后,付小娘子和酒,只能有一个出现!绝不能让他们同时出现!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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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这样吧,大家晚安~明天见啦~
第1803章 想死一死
付拾一第二天醒得还是很早。
就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头有点痛。
她揉着自己太阳穴,喝了一口阿玫送到了嘴边的热水,然后随口问了句:“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他们都平安到家了吧?”
阿玫神色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是她想起了阿娘的告诫,就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只肃穆回答:“都挺好的,都回家了。李县令也回家了。”
“那就好。”付拾一点点头,忽然想起今天还要去衙门,登时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穿衣裳:“现在什么时辰?”
“还很早,不会迟到的。”阿玫忙跟她说一句,又问:“小娘子早上想吃点什么?”
“来一碗白粥就行。配点酸萝卜,小咸菜。”付拾一也没什么胃口,毕竟头疼,唯一想的,就是酸萝卜。
然后,她的早饭就被嫌弃了。
王宁过来,一看见她的早饭,就嫌弃道:“难不成一个庄子种树的事情,你就穷成了这样?”
一大早,心窝子都被扎漏了的付拾一:……我的婆婆太壕无人性怎么办?
她最后还是只能干笑两声,岔开话题:“您怎么来了?”
“长博叫我来的,今日不是要去荣王府?我当然是来帮你的。”说完这话,王宁十分自来熟的叫张春盛给她来一份豪华早饭:小馄饨配肉夹馍,还要再炒个韭黄炒蛋。
不过韭黄是她自带的。
这个季节里,最容易搞出来的新鲜菜蔬,就是韭黄,芹菜黄这样的菜。
但即便是这样,付拾一也舍不得买。
付拾一跟着王宁,蹭了一口新鲜韭黄吃,美味到差点没流下贫穷的眼泪。
吃过早饭,付拾一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纳闷的问王宁:“这个事儿我也没跟李县令说啊,他怎么知道了?”
以前方良在,又方良打小报告,李长博知道也不奇怪,可现在方良还在养伤呢,那是谁告诉的李长博?
王宁头也不抬:“不是你说的吗?你说你也不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肯搭理你,谢双繁也不在衙门,如今实在是没有人能拿得出手。”
付拾一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产生了浓浓的自我怀疑:???我说过这个话吗?
然后某一个瞬间,她脑袋里就出现了记忆碎片。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蜂拥而出,拼凑出了昨天晚上的情景。
付拾一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全想起来了。
她还想起来,拾味馆的人,都看见了她抱着李长博的腿不撒手,哭诉的样子。
包括阿玫。
阿玫好像还问了燕娘一句:“小娘子怎么哭得比我挨了打时候还惨?是李县令打她了吗?”
燕娘是怎么回答的,她记不得了。
但她记得李长博犹如抹了锅底灰的脸色,以及最后不得不抱着她回屋睡觉的行动……
最关键的是,李长博的裤腿,还被她扯破了。
就那么“刺啦”一声,破了个大洞。露出了里头的亵裤。
此时,付拾一只能庆幸的想:还好是冬天,穿得多。这要是夏天,怕是李县令就要走光了。
最后,付拾一缓缓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很想去死一死。
这份绝望,过了很久才缓过来一点。
但是等王宁也吃好了早饭,她们一起出发去县衙的时候,付拾一感觉自己的后背上,落了好多双眼睛。
那感觉,让她甚至走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王宁狐疑的看一眼同手同脚的付拾一:“你今儿不对劲啊。”
付拾一干笑,连忙摆手:“哪有?我就是觉得麻烦您怪不好意思的。”
她的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我只是害怕您知道了我对李县令做的事情后,想要来一个大义灭亲,或者当场退婚。
但是这个理由,显然没让王宁相信,她想了想,拍了拍付拾一的手背,语重心长:“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只管告诉我。别瞒着,知道吗?”
付拾一弱弱点头:可是我,不敢说。
毕竟如果说了,很可能就会没命了。
所以直到到了长安县衙门,王宁也没有机会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她们就遇到了捂着屁股,走得犹如乌龟爬的翟升。
翟升走路的姿势,很怪异。
以至于付拾一脑子里产生了十分不良的猜测。她忍不住升起了浓浓的八卦之心:“翟升,你这是昨晚没睡好?”
她更想问的是:你昨晚和谁睡在了一起?这个捂着腰,劈着腿,走得一步一呲牙的姿势,某些小说里,总是描写得很明白。而且作为法医,她也确定,翟升的某个部位,受了伤,所以此时痛不欲生。
翟升被问及这个事情,一脸的咬牙切齿:“没睡好?我昨晚就没睡!糟老头子让我抄了一晚上的家规!”
付拾一:????!!!还被家长抓包了?!这么劲爆吗?
然后,翟升在付拾一想得更偏之前,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埋怨道:“师父,你那酒可坑死我了。我昨天和我糟老头子在车上吵了一架,还动手了。他回家就给我请了家法!他这是说不过我,就不讲理了!我要不是喝多了,我至于挨着一顿吗?!”
付拾一听明白了,然后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所以,你捂着屁股,走路姿势怪异,是因为你昨晚被打了屁股啊。”
翟升被当众道破这种事情,脸上直接变成猴屁股,更加哀怨了:这种事情怎么能当众说!还有那一脸失望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明白付拾一的失望到底是因为什么,她哀怨的想:我错了,我不该对徒弟抱有这样的猜测。我有罪,我反省。但是,那个姿势,真的很让人误会啊!
而徐双鱼和钟约寒两人昨儿晚上在衙门睡的。
钟约寒喝得少,倒是一脸神清气爽。
徐双鱼喝多了点,此时一脸萎靡,憔悴得像被蹂躏过的咸菜。
钟约寒十分客气的对付拾一说了句:“日后还是不要给双鱼喝酒了。”
付拾一心虚点头,摸了摸鼻子尖:也不怪我啊,怪你们酒量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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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黄大家应该吃过吧~就是不见光的韭菜哈哈~下一更,八点半左右哦~
第1804章 给我来点
王宁终于回过味来,此时忽然眼神炯炯的看住付拾一:“你昨天不会也喝多了吧?”
付拾一这下尴尬得脚指头差点把鞋底子抠穿,更是支支吾吾不好意思给予肯定答复。
结果下一秒钟,王宁就凑上来,压低声音问了句:“好喝吗?还有吗?”
付拾一忽然就想起了上次王宁在拾味馆喝醉的情形——对,那时候她说要和自己义结金兰来着……
这下,付拾一的态度一下子就热络了:“还有一小坛,回头我悄悄给您。您别告诉李县令。”
王宁比了个“ok”的手势,神色更是心领神会。
付拾一微囧:我家婆婆真是越来越潮了。
但这种与自己是一丘之貉的婆婆,付拾一表示:真的爱了爱了。
所以,付拾一觉得自己又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好人了。
一改刚才的心虚,付拾一咳嗽一声,说起了正事儿。
将昨天吴志珏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她又将今日他们要做的事情也告诉了王宁。
王宁对吴志珏的死表示了同情:“这也太倒霉了。”
别说是王宁,这世上大多数人估计也没见过这样的死法。就那么一下,就死了……还没法救。
吴家人很快也来了。
吴老头今日只是带着儿媳妇过来的,他妻子昨天夜里就病了,估计是受的打击太大,一时之间有点承受不住,今天就爬不起来了。
只有他和金娘,还在勉力支撑。
不过两人的面色也是很憔悴。
尤其是金娘,昨日看着还是犹如花朵一般。如今就已有干枯衰败的之感。
付拾一唏嘘不已,更是有些伤感。
替吴志珏换上了寿衣之后,付拾一让吴老头和金娘两个见了他一面。
吴老头当时就软在那儿,老泪纵横,一个字说不出。
金娘则是伏在尸体上,哭得不能自抑。
最后还是王二祥上去劝了半天,吴老头才算是缓过来。
而付拾一也拉着金娘劝了半天——只不过她口才远远不及王二祥,所以只能说上一句:“你若倒了,你家孩子怎么办?”,以此来激励金娘。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付拾一才领着众人去了荣王府。
不过,其他人没去,只是付拾一领着厉海等人,由王宁带着上门拜访。
荣王府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
虽然也是皇族一脉,但到了这一辈,其实已经和陛下那儿隔得很远了。
好在子孙争气,也凭自己本事办了几个漂亮的差事,所以才能维持家族荣光。
荣王府对王宁的到来,表示了欢迎和热情。
接待王宁的,是他们家当家主母刘氏。刘氏和王宁也认识,两人热络的客气了许久,刘氏这才问起了付拾一他们。
王宁乐呵呵的拉过了付拾一:“这是我那不争气儿子的未婚妻,她有公务过来,但因不认得人,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就请了我来帮忙。”
刘氏多少有些惊讶:“原来这就是付小娘子?”
说完上下打量一下付拾一,也笑着夸赞:“果然是眉清目秀,年轻有为。”
付拾一在旁边听着都替刘氏为难:找这两个词语出来,都挺难的吧。
王宁根本不见半点尴尬,反而十分骄傲:“那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除了长得好看些,还未必有她能干了。”
刘氏又惊讶了一下。
付拾一干笑:婆婆你大可不必如此坦诚的说我长得不如李县令好看。
但王宁给她的夸赞,她也必须给撑住了,不能丢人。所以付拾一拿出了自己的气势来,微笑着提起了正事儿:“是这样,我们昨日遇到一个案子,和贵府想来有些牵扯。如今过来,其实也是例行公事问上一句。给您添了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完她就让厉海拿出托盘来:“您看看,这个金锞子的印记,可是贵府的?”
刘氏拿起金锞子看了一看,然后就点了头:“的确是我们家铸的。怎么了?”
但刘氏其实也还是有些看不上付拾一,所以说话时候,都是对着王宁。
王宁笑容淡了一点,也不吭声,只坐在那儿当个装饰。
付拾一则是笑着要求:“那请您叫人去问一问,昨日有没有人将这一枚金锞子送人的,或者是遗失了的。若是没有——此事儿便有些麻烦。”
刘氏皱起眉头:“不过是个金锞子,就算真是丢了,或者送人了,又有什么要紧?如何这般兴师动众?”
付拾一笑容不变:“这枚金锞子是物证,或许您觉得不要紧,可这毕竟是关系到了案子,我们的职责就是查明一切,还请您配合与体谅。”
她紧接着又笑着说了句:“虽说有些兴师动众,但作为天子一脉,我想贵府也不至于不愿起个表率作用吧?”
付拾一这话一出,刘氏终于收起了轻视,深深的看了付拾一一眼,才客气道:“付小娘子这话言重了。若是案子,如何兴师动众,也不为过。只是这个事情我也需要时间去问明白——”
“那我们在这里等着。”付拾一可不打算给刘氏拖下去的机会,只如此言道。
刘氏皱眉,略有些不悦,可余光看到在旁边安静喝茶水的王宁,到底还是将不满压下去。叫丫鬟好好款待众人,而自己则是出去,叫来心腹吩咐几句。
等刘氏再回来,王宁这才开口和刘氏又说起了没什么营养的闲话。
付拾一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又不得不佩服:维持人际关系,也是一门技术啊。
这一等,就是差不多半个时辰。
等到有仆妇过来回话时,付拾一还是掐了自己一把,这才陡然清醒过来。
王宁和刘氏也是不约而同搁下茶杯,齐齐看住来人。
那仆妇请示的看一眼刘氏。
刘氏笑道:“也不必单独回禀,既是和案子有关,那就直接说吧。”
仆妇这才开口道:“是小郎君昨日出门,不慎撞到了一个人,他当时急着走,就留下了这一枚金锞子当成赔偿。”
刘氏闻言登时皱眉,竟忘了还有外人在,就这么厉声喝问:“不是让他禁足在家中?怎么还放出去了?又惹出这么大祸事来!他人呢?给我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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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5章 混世魔王
付拾一一听刘氏这话,就不由得起了揣测:这位李家小郎君,莫不是个混世魔王?看这口气,估计平时没少惹事儿啊。
王宁也微笑着劝了刘氏一句:“小孩子总是顽皮的,何必恼怒?大一点就好了。越是小时候爱闯祸的,长大了反而越出息。”
刘氏有被宽慰道,面色总算是好了许多,但很快又叹道:“还是你好福气,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乖巧懂事有出息。我生了两个,大的还算好,小的这个,真是让人不省心!”
付拾一表示看得出来:刘氏说这话时候,那面色真是愁云惨淡的。要不是真头疼,肯定不会如此。
王宁继续宽慰了刘氏几句,说话间,李家小郎君李沐就来了。
不得不说,李沐长得很是不错。典型的阳光少年那一挂的,一看就知是个活泼性格。
进来后,规规矩矩的行礼之后,李沐就大喇喇打量付拾一。
付拾一将金锞子给李沐看:“李小郎君不知是否认得这一枚金锞子?”
李沐拿起来看了一看,然后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认得,这是我昨日给了人的。”
付拾一微笑继续追问:“那您为何将如此贵重的东西,送给了那个人呢?”
李沐好奇的又看两眼付拾一,终于正色了一下:“这个东西算不得贵重,而且,也不是无缘无故送了。是我给那个男人的赔偿。当时他路过,被我的小厮不小心撞了一下,跌了一跤。我心中过意不去,也没带钱,就将随身带着的这一枚金锞子赔偿给他,叫他拿去看病问诊。”
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付拾一沉吟了一下,问了一个更犀利的问题:“那为何会撞到那个人呢?你们是起了什么争执吗?”
李沐立刻神色就尴尬起来,而且目光有点躲闪。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尖,干笑一声:“就是不小心撞到了。我也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
“是吗?”付拾一哪里看不出来其中是另有隐情?当即就微笑请求:“那不如您为我们现场还原一下,让我们看看,如何用木棍不小心撞到了对方腹部上?”
她顿了顿,决定说下事实:“您可能不知道,昨日撞上之后,没多久,那个男人就死了。而死因正是因为腹部被撞击,导致脾脏破裂,大量内出血。如今他的妻子和父亲,就在门外等着,想知道为什么。”
这下别说李沐,就连刘氏的脸色都惊慌了起来。
顽劣是一回事,伤了人都不要紧,可如果出了人命案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李沐白了脸:“死……死了?”
付拾一微微颔首:“是的。轻微撞击,肯定不至于造成那么严重的方式,所以,还请您给我们还原一下当时的情况。”
李沐显然是被惊到了,半晌都没说出来一句话,良久才磕磕巴巴开口:“我们当时……当时就是想要打进去,将人抢出来……结果他一推,小六子就往后跌,那个男人刚好在旁边看热闹,就被小六子手里的木棍给撞倒了。小六子倒在了他身上。”
他还害怕付拾一他们不信,特地补上一句:“不信的话,你们去问小六子。”
付拾一一直盯着李沐的,此时立刻追问一句:“你们和谁打起来了?要抢谁?最后你们打赢了吗?有人受伤吗?”
李沐几乎是下意识就答了:“我们——”
“与这件事情无关的事情就不必提了。”刘氏忽然出声,打断了李沐。同时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凌厉无比。
于是李沐不说话了,甚至还瑟缩了一下,看上去怪可怜。
付拾一看了一眼刘氏,缓缓道:“当时场景,与本案并非没有关系。不过,既然李小郎君不便明说,也最好将当时情景还原一下。”
这个事情,刘氏总算没有拒绝,只是严厉的看一眼李沐。
李沐焉头巴脑的叫人去将自己小厮小六子叫来,自己也拿了跟棍子站那儿了。
付拾一差点都要笑出声来:这不情愿的样子,怕是演习完毕就要挨揍啊!
王宁还笑眯眯劝了刘氏一句:“孩子不懂事,大人还是不要太恼。毕竟保养自己,才是正道。”
她还亲切的拍了拍刘氏的手背。
但付拾一觉得,恐怕这并不什么真情流露,而是某种隐秘的凡尔赛:毕竟李长博他们三兄弟,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这么搞事情的儿子。
同样作为当妈的人,王宁起码甩了刘氏三条街,更足以傲视全国大部分的人。
果然,这种劝说没起什么作用,刘氏的拳头更紧了。估计一会儿打起孩子来,也会更加有力气一点。
接下来,就是李沐扮演小六子的角色,小六子扮演当时的吴志珏。
而厉海也被请去客串那个不知名的对手。
说来画面也是精彩,当厉海被李沐要求一脚揣在他肚子上之后,李沐“蹬蹬蹬”后退了起码十步远,然后手中的棍子,就这么撞在了小六子身上。
而且还是侧面撞上去的。
小六子直接就被撞得一个趔趄,根本反应不过来,就那么侧身被撞倒在地上。
然后李沐还往后一仰,整个人也倒在了他的身上。
当然,踹也不是真踹,摔也不是真摔。
只不过,小六子翻身呕吐的情况,也演绎得很真实。
李沐爬起来,尴尬一笑,扔了棍子:“当时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一看他都这样了,本想送去医馆,但后头拿着刀要砍死我,我就赶紧摸了个金锞子塞他手里,就跑了。”
“我想就算骨头断了,这个钱也够看病了。”李沐耷拉着脑袋,悄悄看刘氏:“我真没想到人会死。”
刘氏已经气得捂胸口了,指着李沐的鼻子骂:“孽障!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孽障!”
付拾一则是若有所思:“这么看来,就全是意外了。他和你们两边谁也不认识,只是路过而已。”
李沐点头如小鸡啄米:“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可现在人死了。”付拾一提醒他:“哪怕是意外造成的,但过失杀人,也是跑不掉的。这个事情,你也要承担责任的。”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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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6章 怎么定罪
说是要承担责任,可其实也就只能是赔钱。
毕竟,这种情况下,属于意外中的意外,更像是吴志珏自己倒霉,要说怪李沐,也实在是怪不上。
真要赔命,也只能小六子去。
李沐十分的无措,“我真不是故意的……”
刘氏却十分主动地说了句:“这件事情,既是我家小儿的过失和顽劣造成了这件事情,虽是意外,但我们也愿意承担起责任来。一会儿就让他登门赔罪,是打是杀,任由对方高兴。另外,我们也会负责丧事,再准备一份抚恤钱。好让他家人能活得下去。”
这个事情,刘氏不用想,就知道吴志珏必然是家中的壮劳力,这样的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顶梁柱没了,一家人的生活,也会可想而知的艰难。
所以刘氏想得很完备。
付拾一也不由得佩服:到底是这么一大家子的当家主母,考虑事情果然周全。而且这几句话,既承担了责任,又撇清了关系——还将他们家放在了一个道德地位比较高的位置上。不管是谁,都挑不出一丝丝的毛病。
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
李沐也算是不错,虽然恐慌,但听了自家阿娘的话之后,他也是主动道:“我一会儿就登门,负荆请罪。办丧事也我亲自去操持。”
刘氏满意点点头,歉然看向王宁:“真是让您看笑话了。”
王宁微笑:“事情搞清楚就好,我刚听了这事儿也是吓了一跳,心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便不敢耽搁,一大早带着他们就来了。如今弄清楚,我也能松口气。”
付拾一默默的给自家婆婆竖大拇指:明明是来上门帮忙问罪的,可这么一说,人家还不得不承你的情,高,实在是高。
刘氏果然是满口感激,又在送他们出来时候,笑着拉住付拾一的手,将自己手腕上一个大金镯子推过来:“第一次见你,也没准备个什么见面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咱们两家历来交好,以后你和长博成了婚,咱们还要多多走动。”
付拾一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收了,赶紧诚恳推辞:“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王二祥在旁边默默腹诽:你不好意思你倒是用力推回去啊,按住人家的手干什么?
而一个坚持给,一个坚持不收,来回三个回合之后,王宁终于矜持的发话:“刘夫人也是你长辈,给你一点见面礼,也是她的心意,你便收下吧。”
感受着手腕上沉甸甸的分量,付拾一立刻拿出了最灿烂的笑容,最甜腻的声音:“谢谢刘夫人,没少听我伯母提起过您,我也一直没有机会上门拜访,如今总算得以相见。您是不知道,我一见您啊,就知道伯母说得没错,您就是人又美,又能干的那种大娘子,真是让我心里又钦佩又仰望。”
刘氏还没有见过付拾一这一面,当时微惊了一下。
王宁嘴角抽了抽,感觉有点被腻到。
等上了马车,王宁就不客气的训斥:“你很缺钱吗?一个金镯子就给你收买了?”
想到付拾一谄媚的样子,王宁就觉得她失了气节:“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付拾一眨了眨眼睛,振振有词道:“难道钱还嫌多吗?再说了,她给了这么厚重的见面礼,说几句好听话也不要本钱,干嘛不做呢?搞好关系,下次说不定还能得更多利呢。”
“我觉得吧,咱家不缺钱,可钱越多,咱不是越滋润吗?您想想,有了这个钱,咱们回去买酒吃肉,给李县令做好看的衣裳,难道不好吗?几句话而已嘛,反正也不是真的。不打紧不打紧。”
王宁无语凝噎:……我竟然无言反驳了。
毕竟,付拾一说得对,这种事情,又不要本钱,而且也不是真的……
可她还是觉得郁闷:“我们家的人,不趾高气昂就不错了。”
哪能这么呢?
付拾一宽慰自家未来婆婆:“话也不是这么说。有一句话怎么说?枪打出头鸟,闷声发大财。皇权当前,咱们要学会恭敬谦卑。只当是给宫里那位李三郎面子。”
王宁深深的看了付拾一一眼,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媳妇能混得开也不是没有道理:世家大族从武皇之后,便日渐式微,近年来科举盛行,人才辈出,更是让世家大族被抢了风头。夫君先前还说起另外几家没落的例子,无一不是因为不懂局势,不愿变通。
而之前,他们不愿让李长博入朝,也是有这个思量。
世家大族,看似繁茂,实则危也。
或许不出百年,便要迅速衰败,乃至灭亡。
这么想着,王宁便出了神。
付拾一看她神色凝重,心里一突突:莫不是真怄气了?也是,自己当着她的面,夸了别人,她能不生气嘛!女人嘛,我懂!
于是付拾一开启了糖衣炮弹模式。
她拉住了王宁的手,语重心长:“其实吧,她给我那镯子,不也是看在您面上?她也是有儿子的人,我越是表现得嘴甜,将来她就越羡慕您!毕竟我才不信,她儿媳妇有我这么嘴甜?她们婆媳能有我们关系这么亲近要好?”
这一刻,她不像是儿媳,更像是谈心的闺蜜——从年龄上来说,其实也是差不多这意思。
想到这一点,付拾一就有一种不太道德的快感:哦嚯嚯嚯,我可真是霍霍白菜的小能手!
王宁本来还想绷一下脸,可听付拾一说着说着,就忍不住黑了脸,又忍不住笑。她面色扭曲的瞪了付拾一一眼:“都是什么话?!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就是觉得吧,你说得也不错。闷声发大财,也没什么不好。”
她拉过付拾一的手看了看,“啧”了一声,客观评价道:“倒比一般见面礼丰厚。估计还想着你毕竟是县衙的,所以特地给的。”
不然,一见面就给了,哪里需要等到最后?
付拾一顿时一脸紧张的捂住镶宝石的大金镯子,“那我这不算受贿吧!”
王宁犯了个白眼:“人又没找你办事,你也没答应她什么,她说是看在两家情面上给的见面礼,那你就当见面礼收着!”
她忽然又抬手摩挲了一下下巴,认真看向付拾一:“要不,趁着过年,我领着你,各家去转一圈?这些年,光给别人家女儿见面礼了。可恨我也没生个女儿!”
付拾一:……
------题外话------
付小刀:论,婆婆和我是一丘之貉时候,其他人的心里阴影面积。
第1807章 怎么回事
回了衙门之后,付拾一叫来王二祥,吩咐给他一件事情:“你去打听打听,昨天哪里发生了打斗。看看李家那个小郎君到底是为什么和别人打起来的。”
王二祥一听这话,眼睛里整个儿都在放光,就差挺胸抬头敬礼说“保证完成任务”了。
付拾一则是将王宁送回拾味馆,顺带做点粘豆包。
一听要做好吃的,王宁便不肯走了,非要留下来帮忙,还说将另外两个儿媳妇也叫过来。
怎么拦都拦不住。
最后,不仅两个嫂子来了,还带着家里孩子也来了。
大嫂子姓齐,二嫂子姓林,一个是北方大族,一个却是南方大族。
两人一看就知道是温柔贤惠那一挂的。
齐氏比林氏又要能干一点,性格也稍微爽利一些。
一共五个孩子,齐氏三个,林氏两个。
最大的都十岁了,最小的四岁,除了中间一个六岁的女娃,其他都是男娃。
齐氏他们过来的时候,将见面礼也带过来了,一大包的种子。其中还有两个小小的筐子,里头装的是果子。
付拾一强烈忍住了当场打开来看看的欲望,将自己的见面礼也给了出去。
男孩子们的滑板,女孩子的金镯子。
结果,唯一的女孩子李静当场就撅了嘴,怎么也不伸手接金镯子,眼巴巴的看着滑板。
齐氏尴尬一笑:“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家中也没有多少女孩子,反倒是被哥哥们带坏了。”
付拾一笑眯眯道:“女孩也不是不能玩,是我相想岔了。幸好我还有一个,就送给小静吧。”
大金镯子付拾一也没吝啬,同样给了出去。
至于那个滑板,是她留着准备自己上下班时候用的——其实阿玫也有一个,但那个已经是阿玫的了,肯定不能再给别人。
付拾一的滑板车上,还在她的要求下,画了憨态可掬的卡通形象,比起几个男孩子的,只要求酷炫的,要少女心得多。
李静一下子就爱上了,当即抱在怀中,爱不释手,嘴巴都甜起来:“谢谢三婶婶!”
其他几个男孩也齐刷刷的道谢。
而后,付拾一就让阿玫给他们演示一下滑板车怎么玩,带着他们去玩去。
只剩下几个大人之后,现场气氛明显尴尬起来。
一群人坐在暖炕上,多多少少有些局促。尤其是付拾一和另外两个未来妯娌。
最自在的还是王宁。
王宁一口一个小点心,一把瓜子就着大麦茶,简直是自在得不要不要的。
或许是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或许是良心发现,王宁终于开了口:“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几个也不必拘谨,拾味馆这边也没那么多规矩。而且不是说要做点心?那怎么还不开始?”
付拾一干笑两声:“那也不好叫两位嫂嫂跟着一起干活啊——”
至于王宁……她倒是使唤起来觉得没什么的,毕竟熟嘛。
齐氏卷起袖子来,温柔笑了:“以后就是一家人,阿娘说得对,咱们就别拘谨了。说起来,昨日的饭菜味道好极了,怪不得太夫人都不肯回去。”
提起杜太夫人,付拾一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僵硬的问王宁:“咱们是不是……忘了请太夫人?”
王宁也不葛优躺了,一骨碌坐起来,和付拾一大眼瞪小眼:“你没叫?”
付拾一摊手手:“不是您回去叫人么?”
两人大眼瞪小眼,终于慌了神。
最后,杜太夫人过来的时候,脸色可冷。
而且一坐下,就开始连连冷笑。
齐氏和林氏已经完全是手足无措了。就连王宁也是一脸老鼠见了猫一般。
付拾一硬着头皮上去哄老人家:“刚才叫嫂子他们过来干活儿,心想着等做好了才叫您,可一想着您一个人在家怕也孤单,就还是先请您过来——”
杜太夫人慢悠悠的开口:“是吗?我看是才想起我来吧?怎么,有了婆婆就忘了祖母了?”
付拾一老老实实:“我错了。我就总忘记您是长博的祖母,总觉得您是我祖母来着,这不人到了,我才忽然想起来,您没和我住一起来着。”
说完了,她好不惆怅的叹了一口气:“真是习惯了,从前都是饭好了,送过去,就真把您忘了。”
王宁怒瞪付拾一:你就光顾你自己?
于是付拾一又替王宁她们说话:“伯母是跟着我从外头回来的,所以自然没想起这一茬。至于两位嫂嫂,真是叫过来干活的。”
她指了指齐氏卷起来的袖子:“您看,袖子都卷起来了,刚准备做粘豆包,二嫂子就想起您来了。说您最喜欢吃甜的,回头蒸熟了立刻就叫人送回去。我一想,也别送过去了,干脆一起过来吃饭嘛——”
她拉住杜太夫人的袖子,使出了撒娇大法:“您老人家就别和我们计较了,您看我们就是蠢笨,做事儿不周全,容易惹您生气,要不是您包容我们啊,哪有一大家子和和睦睦?您别气了,回头我给您做雪花糖吃——”
“还要吃顿火锅。”杜太夫人丝毫不肯让步:“再加一顿钵钵鸡。家里厨子不管怎么研究,都做不出你那个味儿。”
付拾一一听她老人家松了口,哪里敢讨价还价,赶忙一口答应:“行!”
杜太夫人这才露出个笑脸来,乐道:“不过也的确是太***日往来太密切,我也不和她们住在一处,一时疏忽也不打紧。一家人,哪里值得为一件小事就恼了?真到了吃的时候,还想不起我来,那才真要恼了。”
王宁就差赌咒发誓了:“那绝不可能!”
杜太夫人冷哼:“上次你吃香肠就没想着我。”
王宁登时感觉到冷冷的巴掌往脸上贴的滋味……干笑两声,缩着脖子不言语了。
齐氏和林氏更不敢说话了。
付拾一各打五十大板:“那么晚了,您吃油腻了不消化怎么办?这也不怪伯母。至于伯母嘛,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就算一时不让吃,也要说一声。不然产生了误会多不好?”
王宁赶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这话。我疏漏了。”
杜太夫人指着付拾一,看着另外两个孙媳妇,笑骂:“瞧见没,仗着年纪小,就如此猖狂,连我都敢训!偏我还受用,你们说可气不可气?”
这下齐氏也笑着接话:“拾一分明也是为了您好,您心里明白着呢!”
林氏也笑:“可不是?我看您呀,不该气,该高兴!”
这下气氛彻底缓和过来,付拾一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赶紧叫张春盛他们将粘豆包材料端进来——还是忙起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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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粘豆包是真的好吃。这个天,蒸一个热热乎乎的粘豆包,那感觉,美得很!要出去吃个晚饭,所以今天就这样啦,大家明天见~
第1808章 有情人呢
粘豆包好吃,但却不好做。
做粘豆包要用当年新收的大黄米。
泡过之后淘尽泥沙,再晾到半干,最后磨成面,和面发酵,再将精心煮出来的豆馅包进去。
豆馅是赤小豆,煮到熟透却皮不破,再捣碎拌上糖,捏成核桃大小的丸子。这就成了。
粘豆包讲究一个皮薄馅大,且蒸熟了之后皮又软又黏,口感绝佳。而馅也要甜而不腻,豆沙感十足,没有硬皮破坏口感。
粘豆包包完,放在梨树叶上,而后就上笼屉蒸熟。
上笼之后不多时,香味就飘散出来。
蒸好之后,一人用小碟子盛一个。众人吃着自己包的粘豆包,简直都觉得新奇——虽然有点像豆沙包,但和豆沙包又是迥然不同的,既新奇,又好吃。
杜太夫人笑道:“有点儿像是糯米做成的。不过比那个又不同。”
“这个回头放在外头冻硬了,就那么存着,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取几个,蒸热就吃。口感也是不会变的。这个基本也就是冬日才做。”付拾一笑眯眯解释,然后看着一群小孩个个儿吃得黏一手——世家子弟吃饭都很有规矩,虽然他们斯文优雅,但是架不住粘豆包得粘性大!所以一个个根本维持不住!
付拾一悄悄看着,心里充满了恶趣味。
等到中午吃过饭,杜太夫人心满意足的带着人回去午睡,付拾一这才有空看一眼种子。
其中用油纸包着的,大多数豆类的种子,付拾一根本不认识。
除此之外,最有价值的,就是一包红彤彤的辣椒——这些辣椒个头都不大,也就小拇指长短,晒得很干,摇一摇都能听见里头种子碰撞的声音。
而且颜色都很红,近乎是紫红色。
付拾一看见这包辣椒的时候,简直是要热泪盈眶:这送来的不是辣椒,是我后半生的火锅自由啊!
而另外几样,是玉米棒子,焉了的红薯,还有花生和洋葱。
这几样装了大概一筐。
付拾一看到那一对系着红绳的玉米棒子时,差点激动到哭出声:玉米啊!玉米啊!粮食啊!高产的粮食啊!又香又甜的嫩玉米啊!窝窝头啊!还有玉米糊糊啊!
红薯更是让付拾一又一次的激动到说不出话来:红薯是什么!是救命粮啊!灾荒时候,全靠它啊!
花生那就更棒了:沙地土壤里,花生就是行走的油瓶子啊!油炸花生米!花生酱!花生糖!生花生!煮花生!炒花生!五香花生!酒鬼花生!奶香花生!
洋葱的话,其实现在在靠近西域那边是已经有栽种了。只不过这边还没人种。
不得不说,洋葱是耐存储蔬菜,有了它,日后冬天就不怕没有菜吃了:洋葱炒肉!洋葱炒蛋!洋葱炖肉!
可惜的是,和洋葱绝配的土豆没跟着一起来。不然付拾一一定想办法把咖喱搞出来!
看着这些宝贵的新物种,付拾一来回在屋里踱步,脑子里全是对未来的宏伟构想:我早上就吃蒸玉米蒸红薯配煮鸡蛋喝花生牛奶豆浆!我中午就吃洋葱炒鸡蛋,洋葱炖牛肉!我晚上辣味花生米配酒,加上辣椒炒肉下饭!
宵夜!宵夜我就来一碗酸辣红薯粉!
付拾一感动的泪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滑落下来。
她有点迫不及待想跟李长博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惜李长博却不在。
以至于她略有点遗憾和惆怅的站在二楼往下看:高手,就是这么的寂寞和无敌。我脑子里的东西,就和别人不一样!
王二祥的到来,打断了付拾一的惆怅。
原来是王二祥打听回来了。
于是付拾一放下那点唏嘘,鬼鬼祟祟的将王二祥招手叫过来,一脸猥琐的打听:“怎么样?搞清楚了没?”
王二祥的表情远比付拾一的更猥琐。他压低声音:“搞清楚了,这李小郎君还是个痴情种呢。”
这种感情八卦,素来是所有八卦里最受欢迎的。
付拾一当时就摸出了一把瓜子来:“怎么说?他爱上谁了?”
“一个镖师的女儿。他们是上巳节时候认识的,偶然碰见了,从那之后,李小郎君那叫一个魂牵梦萦啊——”王二祥“啧啧”两声:“听说一天能从人家家门口路过十几回!”
付拾一震惊脸:“这也太夸张了。”
王二祥撇嘴:“可不是?邻居都看烦了,一提起李小郎君,都是笑话他。还有人说,干脆让他上门去提亲——到时候,人家阿爷不同意,她们帮着当说客呢。”
这种热心邻居,必然是有的。只是未必真是好心——付拾一暗暗的想。
毕竟这种事情,想也知道。李沐是什么身份?他都喜欢成这样了,却只敢做从人家门口路过的事情,可想而知他也知道家里绝不会同意。
“不过,那家女郎的阿爷也是个彪悍的。”王二祥也摸来了一把瓜子开始磕。但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往下说:“他直接打上了李家门,让李家把李沐管好了。要是再从他们家门口路过,就打断李沐的腿。”
付拾一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么彪悍?李家那得多丢人啊!”
“可不是吗?气得当天李沐他阿爷就给他来了一顿家法。又将人关在家里禁足。”王二祥笑了两声,神色更猥琐了:“不过,要真就这样了,也没有后头的事情了。李沐偷偷跑了,还将那女郎也拐跑了!”
付拾一:……这就很无奈了。而且这种事情,一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还没跑出城,就被李家人给拦住了。李家将李沐强行带回,又将小女郎送回家去。”王二祥唏嘘:“听说当时气得那镖师就要请鞭子。”
付拾一的瓜子忽然就不那么香了——闹成这样,就已经不是个八卦事件了,而是个悲剧。李沐这样,算是把他心上人给害了。
她有些心塞的问:“那后来呢?”
王二祥摊手:“昨日李沐偷溜出来,准备再将人带走。结果镖师就在家守着呢,当时两边就打起来了。李沐也没全说实话,他带了不少人去,打算强攻。结果一群人都被打趴下了。人也是他自己撞的。那窝心脚,是他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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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想码字~下一更,九点半~
第1809章 奇怪的是
对于李沐这个心态,付拾一倒是挺理解的:这么多人盯着,他肯定不好意思说真话。而且刘氏要知道真相,肯定要心疼死了。
“那镖师也是铁了心,最近一直都守在家中,连门都很少出。更不放他女儿出来。”王二祥一脸的唏嘘:“李沐上门,他是恨极了的样子,还冲着李沐说,人死了,让他赶紧滚,不然那就连他一起砍死。”
“他是真把刀都摸出来了。”王二祥也磕不动瓜子了,神色都肃穆起来:“我估计,他搞不好真想弄死李沐。”
“不过也不奇怪。他婆娘死得早,他一个人带大的女儿。他女儿也懂事,他怎么可能舍得让李沐糟蹋了他女儿?”
王二祥悻悻:“也不知李沐到底怎么想的,就非得祸害人家。”
付拾一叹一声:“他自己未必觉得是坏事。而且,他不也在坚持?”
这种事情,谁都有责任,谁也都没有错。但他注定也是不会有一个好结局。
付拾一沉吟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问题:“当时那镖师真说了人已经死了这话?”
王二祥点点头,正要往嘴里送的瓜子都顿住了,只剩下满满的惊愕和恐慌,以至于声音都变了调子:“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付拾一摊手手:“我觉得有点奇怪。”
“你是那个意思?”王二祥小心翼翼的问了句,瓜子也不磕了,神色也严肃了。
付拾一当然没否认。
这个事情,她觉得不太对劲。但这是一种直觉的不对劲,也没有证据,就不太好说。
王二祥站起身来就往外跑:“我去查一查。”
付拾一也跟上:“一起去。”
最后,直到上了马车,付拾一才说起了自己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如果是那么感情深厚,不可能外头打成那样了,那女郎都不出面。”
“要么,她就被绑起来了,可那样的话,她也能喊两声吧?所以我害怕,是更糟糕的结果。”
“还有就是李沐的行为,他或许也是感觉出什么,所以才想用那么强势的手段——”
有的时候直觉不一定准,但是去看一眼,总归是没错的。
一路就到了那镖师王毅家住的那条街。
这一条街都是紧门闭户的,看上去多少有些怪异——要知道,长安城治安很好,夜不闭户那不是夸张的。很多人家平日里都是敞开门,更有不少坐在门口聚在一处聊天的。
这么安静的街,真的是让人觉得奇怪。
王二祥将马车停在了王毅家门口。
王毅家大门上了锁,看样子是没人。
付拾一皱了皱眉:难道要无功而返?
但来都来了,付拾一索性还是下车,绕着王家的宅子走了一圈。
王家宅子靠近巷口,三面都是自家独立院墙,只有一面是和邻居共用的。
结果靠近屋后时,付拾一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和香味。
味道不浓,若有似无。
她侧头问马牡丹和王二祥:“你们闻见了没有?”
两人齐刷刷摇头。
王二祥甚至还问了句:“什么味?会不会是茅坑——”
付拾一淡淡道:“不太可能是茅坑,这边离后门还有一段距离,更可能是主屋旁边的屋子。臭味里还有香味,闻起来很怪。”
王二祥看了一眼不算高的墙:“要不我跳上去看看?”
马牡丹拉住了他:“不妥。”
三人说着话,他们家旁边那家有人打开后门,拿着东西出来倒。
看见他们三个,那邻居愣了一下,随后就好奇凑上来,冲着二祥问:“上午不是刚来过?怎么又来了?”
王二祥笑了笑,亲和力爆表:“路过,就顺带再来看看。看能不能劝两句,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真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那邻居笑着劝:“放心,王毅那个人,看着凶,心善着哩。哪能真下狠手?就是这个事儿实在气着他了。”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也有些唏嘘:“说起来,铃娘也是倔脾气,平日温温柔柔的,可是为了这个李郎君,真是没少和她阿爷拌嘴。”
“这些天,父女两个也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菜也不买,饭也不做,就连恭桶都不见出来倒。”
邻居显然十分费解。
付拾一扬眉,奇了:“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么冷的天,还时不时下雪呢。总不可能吃凉的吧。”
邻居也是唏嘘:“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怪!一天天看着王毅瘦下去,哎哟,可怜哦——”
像是想起什么,她还压低声音,说起一件事来:“我看着实在是不像话了,就拿了点炖菜,打算顺带再劝劝,劝不动老的,劝小的也成啊。结果,王毅怎么也不肯答应,我也没进去成。”
“作孽哦。”邻居又是一阵摇头晃脑,满脸的不赞同:“要不怎么说,生女儿迟早都是别人家的人呢?这从前多孝顺多乖巧?父女两个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结果现在闹成这样!”
付拾一也跟着感叹:“可能也是年纪小嘛。对了,最近这些天,你一直没见着铃娘吗?”
邻居很笃定:“上回到现在,就没见过。算算都有十来天了。”
“也不倒恭桶,都有味了。真是的。”邻居显然对这一点十分不满,来来回回的,说了好几遍。
付拾一一下抓住重点:“您也闻见味了?可我怎么闻着是香的呢?”
“就是又香又仇!那王毅搞回来许多香料,说是人家存放在这的,明年就拉走。”邻居露出了一点阴阳怪气:“那么多香料,也不怕被熏臭了!”
说完大概也觉得没意思了,邻居就回家去了。
付拾一他们三个继续站在那儿。
一阵风吹过,付拾一又闻见了那股味道。
这下,马牡丹也闻见了,她轻声道:“不是没倒恭桶。”
付拾一点点头,很赞同:“我觉得,更像是蛋白质腐烂的味道。”
俗称,死耗子味道。
马牡丹跟了付拾一这么久,也搞清楚蛋白质是个什么质,此时更加肯定:“我也觉得,像是什么动物腐烂了。可味道太淡了。”
付拾一看了看路边的雪,“嗯”了一声:“因为真的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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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0章 我们想见
最后,付拾一想了个办法。
那天,既然王毅也是吴志珏案件的关联人之一,那么是可以用这个理由去找王毅的。
在这个过程中,最好见一见铃娘。
这个办法,得到了他们一致的赞同。
于是几人就在正门口等着。
也没等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就脚步匆匆的回来了。
这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人,胡子显然没精心修剪过,就连衣裳上,也有明显的污渍。
他手里提着一大包的东西,走得很快。
这个人,就是王毅。
王毅一看见自家门口有三个人,立刻神色就警惕起来,单手拎着包袱,可手却探向了后腰。
那样子,一看就知是打算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王二祥赶忙上前去,笑着解释:“你认识李沐吧?昨日他上你家门口来闹事,你们打斗过程中,他砸伤了一名男子,有这个事情吧?”
他还主动道:“其实我上午已经来过一次,但你不在家。”
王二祥的神色,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王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了:“有。”
“那个人去世了。”王二祥张口就来。
王毅一愣,好半晌才说了句:“内伤?”
付拾一点点头:“内伤。走出去没多远,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醒来了。他们家里人接受不了这个事情,就让我们查一查。”
她微笑请求:“不知您能否与我们说说这个事情详细经过?”
王毅倒没拒绝,可也没有要进去说的意思。
付拾一笑眯眯的问他:“外头太冷了,不知能不能讨一杯热水喝?”
这种事情其实也常见。
王毅却像是忽然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紧绷起来,毫不犹豫的拒绝:“我家没有!你们问问别家。”
他说这话时候,防备姿态也出来了。
付拾一看着他这个样子,登时心就沉了下去:他家里如果没有问题,他怎么会如此抗拒?
而且,付拾一闻得出来,王毅的身上,也臭烘烘的。
这种味道,义庄的看守人身上也会有。
这是因为常年在腐败尸体周围活动,衣服上吸了味的缘故。这个和吃火锅,吃完了衣裳上都是火锅味一个道理。
而且别说是付拾一,就是王二祥和马牡丹两人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付拾一笑道:“没有就算了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您先说正事儿。”
王毅就飞快的将整个情况说了一遍,十分简洁,而且说完之后,就要立刻回家。好似一刻也不想和付拾一他们多呆。
可付拾一哪能让他走?当即拦住他,轻声道:“我们也了解到了李沐和铃娘的事情,这个事情——”
“和你们无关!”王毅粗暴地打断了付拾一,眼睛通红,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我绝对不会让李沐糟蹋了我女儿!你们要是想帮他说话,就赶紧给我滚!”
“对了,你们再告诉他一声,要是他再敢上门,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王毅是真的暴怒。
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付拾一皱眉,多少有点无从下手。
马牡丹挡在了付拾一前面,也是一脸戒备。
王二祥还试图再劝两句,结果刚往前走一步,王毅就从背后摸出了匕首。
整个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有邻居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这下,付拾一他们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条街上,气氛这么诡异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几乎是扑到了付拾一跟前,卑微恳求道:“铃娘一定是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你帮我找到她。救救她。我发誓,只要铃娘平安无事,我在也不来找她了!”
他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他的话显得很杂乱无章:“铃娘从十天前,就不再回应我,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回我!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不等他话说完,王毅就扑过来,面色狰狞而凶恶:“畜生,你还敢来——”
王二祥吓了一跳,赶忙拉着李沐就闪开。
马牡丹更是去牵制王毅。
可王毅是镖师,本身就会点武艺,又是拼命的架势,马牡丹也有点招架不住。
王二祥只能去帮忙。
放一被放开的李沐,又跑到了付拾一跟前,急切道:“你也看见了,他就是个疯子,根本不讲道理!他肯定把铃娘怎么样了!”
李沐很着急,也很关切。
王毅的确像是个疯子。而且是真想杀了李沐,根本不怕疼,也不怕受伤,以至于马牡丹和王二祥两个人都没办法制住他。
付拾一看得胆战心惊,赶紧拉着李沐躲到一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是疯了吗?还敢来?你明知道他情绪这样,还要来激怒他?”
真是年轻不怕死。
关键是,他死就死,还非要拉着其他人——
付拾一看着王毅刺过来的匕首明晃晃的,赶紧往一边,更吐槽:“你特么离我远一点!”
她说的是李沐,而不是王毅。
王毅是杀红了眼,根本失去了理智。
而李沐……就是个没眼色的牛皮糖,拼命往别人身上贴——就为了语无伦次的表达他的意思。
付拾一最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李沐头上:“你给老子往远处跑!不准再凑过来!”
李沐留在这里,完全就是对王毅的持续刺激!
这下,李沐终于听懂了。主要是王毅的匕首,连他腰带都给划开了。他衣裳一下子散开,狼狈得像是早上起床忘了系衣裳。
李沐抱头鼠窜。
到底是年轻,跑得还挺快。
付拾一无语片刻,才冲着王二祥和马牡丹喊了一嗓子:“摁住!”
王毅这个精神状态,不抓不行了。
人在被情绪占据了主导地位的时候,通常不会太冷静。王毅去追李沐的时候,被马牡丹从背后,用袖箭射中了小腿。
而后王二祥扑上去,一脚踩在他手腕上,轻轻一碾,迫使王毅松开了匕首。
付拾一上前,踢开匕首,又帮王二祥将人五花大绑。
直到王毅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付拾一蹲下身,凝重的对王毅说道:“我们要见你女儿,麻烦你配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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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八点半左右哦~
第1811章 香料生意
王毅虽然人被钳制住了,但是嘴巴没被堵上,他用力挣扎两下,见实在是挣扎不了,这才开口:“我女儿不在家!”
“是吗?可是口说无凭,我觉得我还是要亲自看上一眼才好。”付拾一笑着和他商量:“你是想要我们踹开门进去,开始告诉我们钥匙在哪里?”
王毅虽然脾气不好,但显然还是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在腰上。”
马牡丹将钥匙摸了下来,而后打开王毅家的门。
然后,很快付拾一就在一间屋子里,闻到了那股之前闻过的味道。
浓郁的味道从一口大长条箱子里散发而出。
屋子看样子应该是铃娘的闺房。
桌上甚至还摆着绣花笸箩,里头装了个做了一半的香囊。
箱子没盖盖子,付拾一小心翼翼的掀开了。
缝隙越大,那股浓郁的香料味,就越是浓厚。
伴随着香料味,则是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有那么一瞬间,付拾一觉得自己快要昏厥过去了:作为法医,臭味还可以忍一忍,但是这么浓厚的香料味,实在是让人崩溃!
付拾一脑子里甚至冒出来一个想法:原来,香到极致,就是臭啊……
当盖子被完全掀开那一瞬间,付拾一就看见了箱子里沉睡的少女。
如果不是皮肤发青,嘴唇已经有了皮革样化,相信会更像是一个沉睡的少女。
少女只露出了一张脸庞。
身体其余部位,都被香辛料掩盖住,看不清楚。
但光看脸庞,付拾一几乎就能想象出少女鲜活时候的样子。那一定是活泼的,明媚的,肌肤娇嫩,脸颊饱满,眼眸灵动的美人儿。
王二祥和马牡丹两人都没经历过这个阵仗,一时之间,被这种香臭结合的味道,搞得只剩下干呕。
最后,王二祥愤怒的踢了一脚王毅:“你不是说你女儿不在家?”
王毅却面色很平静:“那不是我女儿。我只是帮忙代为保管。”
付拾一意外的看了王毅一眼,沉吟片刻,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镖师。”王毅的回答很简短,显然不打算多解释。
付拾一再问:“那这个尸体,是你要护送的镖?她是谁送来的?还有你女儿呢?”
王毅避开了前面的问题,只回答了后面一个:“她失踪了。”
付拾一皱眉:“失踪了?那你没想过要报案?没想过要找人?”
王毅忽然看着付拾一,阴沉的笑了:“报案?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她以后怎么办?我只能自己找!”
这话其实逻辑是没错的。
一旦报案,这件事情就会被邻居知晓,毕竟查案过程里,肯定无法做到保密——尤其是这种找人的案子。
而对于女子来说,失踪数日,又本身就和男子私奔过,那名声是彻底的没法要了。
王毅还是替铃娘在考虑。
看一眼箱子里的女尸,付拾一感觉有点脑壳疼。
然后,就更想念从前李长博在的时候,当单纯的只负责验尸时,那日子究竟是多么的快乐和省心!
付拾一继续去搜寻了宅子里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地窖这个可能性都考虑了。
只不过,搜寻结果是并没有什么意外惊喜。
王毅买的包袱,都被打开看了看。里头全是香料。
付拾一有些不解:“这些香料这么贵,你自掏腰包买这么多,腌制尸体做什么?”
又不是王毅什么人。
“这是他自己的要求。”王毅只说这么一句,彻底就不再开口了。
就连他女儿的失踪,他也是闭口不提。
付拾一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将人和尸体都带回衙门。在将王毅家整个封存起来,准备回头叫人来仔细勘察。
当那口大箱子被抬出来时候,左右邻居都忍不住开门探头出来看。
然后对上王毅目光后,就会不自然一下。有人选择退回去关上门,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有些人,就忍不住凑上来问:“这是怎么了?”
一面问,一面往箱子上瞟。
箱子依旧散发出浓郁的味道,叫人忍不住心生好奇。
付拾一他们三个,当然不会回答,被问烦了,就说一句:“衙门办案,无关人员请不要干扰,退回家中!否则一律按照妨碍公务,带回衙门!”
当付拾一板着脸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
邻居们没有敢再来问的,反倒是蠢蠢欲动的想帮忙。
结果他们看着马牡丹轻松配合王二祥就将箱子放在了马车上,登时一个个的就只剩下了惊愕。
付拾一他们,则是这么一路飘香的回到了县衙。
刚到门口,这股奇特的味道,就引来众人纷纷围观。
付拾一叫来翟升和徐双鱼先将箱子带回验尸房,又让人去请钟约寒过来,这才又将王毅交给了厉海审问。
想了想,付拾一又让人找李沐过来——李沐虽然出现在王毅家附近,但跑远了之后就没回来过。估计是被抓回家了。
毕竟发生了之前那个事情,付拾一觉得刘氏应该不会让李沐再踏出家门才对。
交代完一切,付拾一这才腾出手来,叫上除辛一起去了验尸房。
那些香辛料的作用,付拾一想了解一下。
当箱子一打开,除辛都惊了一下:“这么多名贵香料?这得多少钱?”
要多少钱付拾一不知道,但是付拾一觉得怪浪费的:“这些香料也不能再用了。”
除辛:……忽然就觉得麻木了呢。
浪费不浪费的,其实抛开来说,现在最关键的是,清理起来就很费劲。
花椒,胡椒,八角,茴香,以及一些冰片樟脑什么的——反正最后清理出来,几乎有半箱子的香料不说,品种更是多达十余种。
光是做这件事情,付拾一他们几个就已经直不起腰了:这种时候,真的就很想念仵作学院的学生们!
徐双鱼喃喃感叹:“我不行了,太费腰了。”
为了保护尸体上的证据,他们只能一点点小心清理,都不能直接舀!!!
翟升已经面无表情:“我觉得费的不是腰,是鼻子。我什么味都闻不出来了。让我知道是谁想出来这个馊主意,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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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2章 你撑住啊
付拾一深深的觉得,翟升已经握紧了他心中五米长的大刀。
徐双鱼也跟上了他的节奏。
两人已经磨刀霍霍向凶手。
付拾一欣慰的看着他们两个:“我尽量不举报。”
翟升:……
钟约寒和李沐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李沐身上有些狼狈,像是被蹂躏了的小可怜,衣裳都扯得凌乱了。
一问才知,他是突破重围才挣扎出来的,当时刘氏不肯让他来,甚至撒谎说他病了。他自己得了消息跑出来,坚持要跟着来看看。
看见李沐,付拾一决定还是给他来一针预防针,于是就拉着他,语重心长的嘱咐:“李小郎君啊,这件事情,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可能视觉上啊,心理上啊,都会比较有冲击力,你尽量忍一忍,好吗?”
李沐瞪大眼睛看着付拾一,声音都开始颤抖:“是不是铃娘?”
付拾一摇头:“我们也不清楚。”
然而显然李沐心里已经有了预判,反正进去的时候,是一脸的悲壮,眼眶都是通红的。
付拾一等到他进去了,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嘱咐错了方向?我的意思是,那味道很可怕,可不是告诉他那可能是他小情人!
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李沐走到了被白布盖着的女尸面前,光看个身形,就已经开始眼睛泛着水光。
当白布一点点被揭开时候,李沐几乎要泣不成声。
当然,女尸那浓郁的味道,也瞬间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宣示着它的存在感——腌制这么久,是真的腌入味了。
然而,当白布彻底被掀开,李牧的眼泪却没掉下来,他微微一愣,随后竟然就开始仰天大笑。
那笑声,豪迈舒爽,好似中了五百万。
不知道的人,估计要以为李沐是疯了。
付拾一大胆猜测一下:“这难道不是铃娘?”
李沐依旧在疯狂大笑,话都说不出,只拼命点头。
看他那样子,就差载歌载舞了。
付拾一只好问他:“那你认识吗?”
李沐摇头,笑容还是发自肺腑。
于是徐双鱼他们赶紧将人带出去了:在这么笑下去,只怕躺着的这位要不乐意了。
李沐美滋滋的笑了这么半天,直到现在要出去了,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个事情:“那铃娘到底去哪里了?”
付拾一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根据王毅说的,铃娘是失踪了。他也一直在寻找。”
但看王毅那样子,又总觉得怪怪的。
但这个,就没必要告诉李沐了。
她叮嘱李沐:“你现在还是别出面了,将铃娘可能会去的地方告诉我们,我们会派人去。你父母那边,毕竟对这件事情不赞同,别再生出其他事端了。”
一个小小的意外,引发了这种命案,付拾一也是怪无语的。
之所以这样叮嘱,她也实在也是不想节外生枝。
李沐这会儿总算是冷静下来,他点点头:“我这就去。”
付拾一则是进去,准备一起验尸。
不得不说,因为腌制的缘故,尸体保存得很完好。
而且,尸体的内脏都处理过,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将心肝脾肺肾都取下来,放进了一个银盒里。放在了尸体头下面,充作枕头。
就连银盒里,也是放了大量的盐巴和香料,进行了一个脱水处理。
尸体腹部被填充了很多的盐和香料,以至于大量脱水,所以腐败程度很低。
整个尸体,现在都呈现出一个轻微脱水现象,没有肿胀,没有太过变质,留住了一个相对于美好的形象。
对于这种保存尸体的手段,付拾一表示想起了木乃伊——这种制作方法,和木乃伊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进行脱水防腐,说白了就是和腌肉是一个道理。
付拾一忍不住的在开始仔细检查之前,深深的感叹了一句:“这个人,一定是个有钱人。”
这么多的香料!很贵的!
这句话,就连沉默寡言的钟约寒,也表示了认同。
徐双鱼实话实说:“就是真的太熏人了。”
他们已经戴了三层口罩,但是依旧抵挡不住那股浓郁的香味和腐臭味结合体,整个儿被熏得头昏脑涨。
付拾一鼓励他们:“习惯就好了。比起夏天腐败十多天的,其实已经好很多了。”
徐双鱼沉默了,焉头巴脑的样子,有点可怜。
但正式开始验尸时候,谁也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都拿出了专业素养,以及认真严谨的态度。
付拾一深吸一口气,平稳开口:“尸体性别为女性,呈现出一个十分安然的姿态,双手不合十放在腹部,腹腔虽然掏空,但是缝合良好。尸体上并未穿衣服,只用布条包裹关键私密部位,皮肤呈现出脱水状态,有像干尸发展倾向。”
她轻轻的掰开女尸的嘴,数了数里头的牙齿:“一共二十九颗牙齿,恒牙发育完全,牙齿磨损较轻,保养精细,无牙垢,且整齐,颜色白亮。根据牙齿萌出情况,以及磨损情况,推断死者应该是在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
“死者的牙缝干净,无食物残留。”
“死者的面容姣好,双眼皮,鹅蛋脸,耳垂修长且丰厚,嘴唇已经明显皮革样化。眼皮也是如此,眼睛是合上的——”
说到这里,付拾一忽然顿住,然后问了一个问题:“我是不是曾经教过你们,死者在死亡一定时间之后,都会发生眼球凸出,导致双目无法闭合的情况?”
几个学生都是点点头,给与了肯定的回答。
付拾一指了指死者:“可是她的眼皮却是合上的。”
她伸出手指,轻轻按压了一下死者的眼皮:“底下是眼球,而且也发生了鼓胀现象。”
付拾一伸手:“拿我的放大镜来。”
通透水晶磨成的放大镜,虽然因为制作不够精细导致放大的倍数不够多,但也能勉强用。
而这一看,很快付拾一就看出了端倪。
死者的眼皮,被缝合了。
也就是说,之所以死者能够安然的闭着眼睛,并不是因为死得安详,而是因为……根本睁不开!
付拾一饶是见多识广,这会儿也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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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啦~